帝都异事录 中——香小陌
香小陌  发于:2015年1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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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不成器的阔少爷竟然自己逃跑,与仇人混成一路,这就是断了他最后一念仁心,让他极其失望失落。

两相权衡,指挥使大人还是爱自己更多点儿,只能牺牲掉这个皮香肉美的火包友,不弄死真不放心。

指挥使大人是受制于戒律天条,三殿下又何尝不是?

房千岁威胁指挥使上天庭评断,就是句威胁,他怎么可能告发对方的风流韵事?一对仇家,如今是一条线上暗作挣扎的魍魉小鬼,又都不能对身边人明言。

六十年前塘沽海战,终究过去那么多年,当事人都往阳间游历一番回来,眼界胸怀就不一样。结交了知己,尝到世间冷暖情爱的滋味,如今在小千岁心里,满心满眼都是博他欢喜的楚公子,其他事都洒脱地一笑置之。只要你凤飞鸾不动楚公子,不害我心上人,放我三人平安离开,从前在灵界争强夺权那些破事,既往不咎,懒得跟你计较。

人兽殊途,才是三殿下的最痛处。哪怕再修炼几百年,他与楚晗相隔两界八百年寿数,都不算一个时代的人,楚公子难道会愿意抛却一切为他留下?

……

只有楚晗的心思,才是最简单、最单纯的,毫无杂念。他与指挥使无冤无仇,不恨对方。他眼里看到的就是插在小千岁肩膀上拔不出来的那支箭——多疼啊。

他宁愿那柄箭插在自己身上。

他心里喜欢和爱护一个人,是愿意替对方承担一切磨砺和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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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误入兽峪

僵持中的两人,身手刁钻又都骄傲强势,逐渐陷入持久战,缠了足有三百回合,从中午一直掐到傍晚。地平线上一轮红日大如圆盘,色泽艳丽奔放。

附近几座山包的岩石土方,快被斗战双方打秃了。大片大片林木呈顺风倒伏状,躲着那二人的拳脚。

两人其实早就打累了,气喘吁吁,又倔强硬撑着都不喊累,不能服软。指挥使大人一副美艳的妆容都花了,气急败坏,欲罢不能。房千岁将外罩的袍子像扯掉累赘般的丢开,浑身云山雾罩,像刚从澡池子里捞出来的,湿透的亵衣下龙纹狰狞欲出。

一个拼命要宰了沈承鹤楚晗两个灭口,另一个当然死命护着不让宰。

照这趋势打下去,真不好收场,是要打到两个boss都精疲力竭挂掉,才算了结。

凤飞鸾暗里喘得厉害,不敢暴露出疲态。他倚仗手里的射灵箭牵制住房千岁。初始侥幸命中那一箭,羽箭上连缀的降灵绳拴住了小白龙的锁骨。否则硬拼拳腿他不是对手,早被一对凶狠的龙爪挠塌一张俊脸。

凤飞鸾想要速战速决,就只能兵行险招。

他在空中突然调转方向,撇开房千岁,猛地伸掌偷袭楚公子。

他如果偷袭他的火包友沈公子还好。

这也是不了解对手实力,犯了右倾冒进错误,吃了南镇抚使座下那只傻秃鹫同样的亏。楚晗就没躲,也没硬接他的掌,暗藏伏击的右手从背后掏出防身的甩棍,斜着就削过去。

“啊!!!!!”

挨削的明明是美男,喊疼的却是沈公子。

沈承鹤有怜香惜玉之心,没有再亲芳泽的命。然而他与指挥使大人吃痛的视线一对,很可耻地又心疼人家了。

凤飞鸾不甘心,哪能被个凡人反制住了,着实丢脸。他死咬下唇不出声,忍着掌骨剧痛就抓楚晗,凤目曝露寒光。楚晗一下子就被对方手里那根降龙绳缠住。那丝线极细又极为强韧,力道轻易能够拖挎一座参天巨树,楚晗缠在线里被腾空而起的人就带上了天。

沈公子失去平衡四脚朝天,也跟着上去了!

沈公子是吃亏一回学聪明了,这次坚决不跟晗宝贝儿分开,俩人裤腰带拴一块儿了。

房千岁怎能眼看着楚晗遇险,跟着就扑上去掐指挥使大人。但他同时被凤飞鸾以箭尾线绳扯住,中间又缠了两个扭曲挣扎的人。四人顿时狼狈,全部缠成一坨,在空中乱撕,撕得毫无风度战法可言……

他们是从山脊的这一侧,滚到了另一边。

越过这条狭窄的山梁,野山的另一侧竟然是完全不同的景致,又是一处如幻的仙境。草原荒漠看不见了,眼里充斥着茂密横陈的绿植。四周是万仞峭壁,中间一片凹陷下去的山谷,这是一处峪口。

四人全部掉了下去。穿透一层又一层密不透风的华盖似的庞大树冠,一个接一个,掉在草甸上,一个都没落下。

那根很细的要命的降灵绳,在坠落的混乱过程中,剐在指挥使的硬弓上,终于断掉了。灵箭的丝绦,火烧剑砍都不会断,唯独会被与之相匹配的神弓的弓弦勒断。神物之间果然是既相生又相杀的好伴侣。

丝线断开,四人瞬间被崩飞出去,散落在方圆数丈的一大片草甸上。

楚晗震得晕头转向,四肢酸麻,清醒过来想的还是同伴身上的伤,转脸向房千岁爬过去。

他爬了几步发觉自己手脚没断,没有受伤。房千岁从地上翻起来,终于摆脱降灵绳的束缚,身上轻松不少,但右肩锁骨处还插着那柄羽箭,血流得吓人。

房千岁单膝跪在草地上,咬牙按住几处穴道,再捂住伤口,吐出几口鲜血。

平时都懒得动换的冬眠两栖类,原本应当蛰伏天池水底吐纳生息,反季节的恶战了一场,看这样也元气大伤。哪个都没占着便宜,何苦来的?

楚晗脱下褴褛的罩衣,替小千岁捂住伤处。他自己手上身上也染了血:“怎样,还能走吗?”

房千岁怕吓着楚晗,又是很要强要面子的人,能认怂服软吗,咬紧牙关忍痛道:“帮我附近找个水潭,我养一养就好……”

水潭?

楚晗放眼望去,这就是一处林木茂盛的山谷。密林间似乎有山泉潺湲的声音,夹杂灵鸟清脆的鸣叫。

楚晗将房千岁的左臂搭自己肩上:“我带你去找水。”

“我背你。”

……

沈公子摔下来时裤腰带崩断了。断掉的皮带一半挂自己身上,另一半挂楚晗身上。他摸摸胳膊腿,又摸摸裆:“卧槽,零件儿都还在,没把我的老二摔掉了。”

离他三步开外,竟趴着那位大美男,痛楚呻吟着挪动身体。

指挥使大人红袍凌乱,一条腿脱环似的拖累在地上。原来刚才在恶斗中,被房千岁掰断了那只小腿。

美男在无人处面露难言之痛,一脑门的香汗淋漓挥洒,抬头赫然发现沈公子近在咫尺。

沈承鹤:“美人,伤了?我扶你啊。”

凤飞鸾大怒:“滚开!!”

沈承鹤:“得,不扶不扶,那我看着你自己走。”

凤飞鸾想站却没站起来,狼狈不堪,又不甘心屈就示弱,咬着下唇的倔强不屈模样愈发惹得沈公子心生怜爱,错不开眼。

沈承鹤一把扶住这人抱起来。凤飞鸾一巴掌就扇了他一耳光,呵斥:“贱人不准碰我!”

姓沈的大贱人被扇一大跟头。两人双双跌倒滚成一团。

楚晗这边儿也扛不住了。房千岁的身躯不知怎么的突然沉重懈滞,一坨磐石压在他肩上,让他寸步难移,两脚迅速陷进松软的土壤。他忽然也明白了,小千岁一定伤得很重,很难过,以至都难以维持轻盈的人形,变得千斤沉重……

楚晗浑身热汗,吃力地说:“这究竟什么地方?我们怎么出去?”

房千岁喘息道:“不知道,我没来过。”

三殿下属于绿林帮派,以前都不常往来神都,又不炼丹搞药,当然不会来这种神秘的峡谷巢穴。

伏在地上的凤飞鸾昂起头来,回应他们:“这里是幻情兽峪。”

……

幻情兽峪。

其他三人虽然都没来过这种地方,一听就都唬住了。这不就是堂堂指挥使大人平时到处搜罗春丹灵药,来的那处幻情兽巢穴吗。翊阳宫里,凤飞鸾这人身上,到处充斥的九兽壮阳丹和七穴荡情散气味,就是从这神秘地方采集来的药引。

他们才反应过来身陷何处,四周大地开始颤动。

“啊,我……”

楚晗一脚踏陷进去,没站稳就一头扑倒,房千岁摔在他身上。

他以为脚底下踩的是松软“土壤”,没想到那土壤径自动起来了。整个一片地方都颤动起来,一片看似平整的“大草甸”随即四分五裂,大大小小一块一块巨兽的脊背显露出来,那些大家伙从熟睡的巢穴中站立起来!

“卧槽,动了,卧槽,这什么情况?!……”沈承鹤慌乱地嚷,满地乱爬。

他们就不是在地上,竟然落到那些覆盖了松土草屑枝条的庞然大物的头顶,背上。

生活在这里的史前巨兽,被他们从冬眠的香甜瞌睡中闹醒了。那些神兽,浑身披着毛绒绒的毯子似的毛发,长脖子伸出来,四腿带蹄,纷纷睁开茫然迷离的褐色眼珠,看着他们。

“啊……”沈公子抱了一头神兽的大腿,一抬眼。神兽也微妙地低头看他,被沈公子的人脸吓坏了,“吱”得叫了一声,猛地蹬开他,撒蹄子就跑。

他身边的凤飞鸾忍不住低声骂道:“蠢货,不要碰他们,不要惊吓他们。”

沈公子:“啊?不不不,不要碰!”

房千岁:“你声儿太大了,嚷个什么?”

凤飞鸾:“那些冬眠灵兽胆小如鼠,最怕惊动!”

楚晗:“承鹤快松开手,快躲开,别惊吓那些灵兽!”

一头巨兽跑了,其余所有同伴竟然都开始跑,以为是碰见怪物,遭遇了天敌,慌乱地涌动四窜。

这就是牵一发动全身的连锁反应;山谷里只要一块“地”动了,所有巢穴都开始苏醒,挪动,大地分裂移动。楚晗他们在成群纷乱逃窜的神兽群中只能仓皇地抱头,顺风跟着狼狈地跑,以免被那些巨兽纷至沓来的蹄子蹬踏,惨遭误伤。

他们遇到的,就是传说中绰号幻情兽的生物。

只是以前没有见过,完全不了解,这幻情兽竟然是遍身长毛绒的食草动物,论长相酷似阳间神兽羊驼,这俩物种在进化论里八成也是一脉相承。但灵界的巨兽体型庞大许多,一只就抵七八只羊驼的分量。许多成年的幻情兽结群跑起来,山谷为之震动。

幸亏这些幻情兽是食用嫩叶仙草与野果的,对人肉不感兴趣,并不攻击他们。

四人这时形象尊容都无比狼藉,裹在神兽的腿脚间踉跄躲闪腾挪。也是这神狩界为尊多年的一位指挥使和一位三太子,并两个从阳间来的养尊处优的少爷,从来没这么狼狈过,都顾不上敌我彼此,瞬间自觉地化敌为友,一个拖着一个,往大树后面躲避。

树后竟然还藏着一头颤巍巍的神兽。

这只毛绒绒的长脖巨兽猛回头,现出一张稚嫩脸,瞅见他们四个衣着各异的侏儒怪,吓得眉毛眼睛都不对位置了。“稚嫩脸”对准四人抬了后蹄,猛地bu出一股强劲气体。

说直白了,神兽就是放了个响屁。

许多动物都有这一门对付敌人的招数,比如臭鼬黄鼠狼之流,面对强敌释放出无敌的气体,帮助逃脱。

“唔……”凤飞鸾先就用袍子捂住头脸,转身想跑却受累于断掉的小腿,一下子扑跌在地。这人屏住呼吸,脸都憋红。其他三人都没来过这里,凤指挥使是唯一一个明白人,心里门儿清。

沈承鹤完全不懂,顺风吸了一大口,结结实实把那个屁全吸进去了。

更多的幻情兽释放出逃跑的烟雾弹。那股烟弹气息并不像毒气瘴气沼气,竟然是香的,流荡出浓郁的花草香和药香,很好闻。一股一股气息瞬间充斥五感,弥漫到周围空气中,勾得人不由自主的,就想要多吸几口,再吸几口……

一大波伪羊驼奔腾而过,草原上硝烟散去,重又恢复平静。风景如烟如醉,鸟语花香。

浓郁的芳草清香充斥鼻息,完全挥不去,随着每一次呼吸深深揉进五脏六腑,沁入血脉。

房千岁肩上的血止住一些,反而恢复些体力。他抓住楚晗,剧烈喘息:“不好,我们……可能……是……”

楚晗完全没感觉到危险的进逼。他没有不舒服。相反,他很舒服,口唇边空气无比清新美妙,律动着肝脾心肺,让他徜徉林间如处幻境。

楚晗面色微红,目光反常地旖旎含水,声音不知怎么就软了:“你怎么了?”

房千岁怔然道:“我们可能是,中毒了。”

楚晗眼神略微失焦:“……中毒?”

楚公子是慢慢变混沌的,钝化过程让他这样一贯冷静警醒的人,都没有防备。他没察觉到身躯骨节开始一寸一寸发软。他的嘴唇变得湿漉红润。他皮肤止不住地发汗。他的关节骨缝许多地方开始微微地酸麻,酥痒,进而好像从身体和意识里潜藏的每一处穴道往外奔涌强烈欲望,像被无数根触手撩拨五脏六腑和心思九窍,无法排解地燥热和烦乱!

楚晗是个比较冷淡清高的人。他从来没有过纵欲或者发情无法自持的经验。他都还没有跟任何人做过交合的亲密事,平时禁欲惯了,自亵都极少,就不好那一口,因此那方面的意识和器官都反应迟钝。毒性对他发作很慢,让他挺了好一会儿才开始体力不支。

待到他发作,旁边那三位爷早都已经不行了。

房千岁很早就一把甩开他。楚晗上去拉都拉不住。房千岁满面通红,眼神混乱,想要屏息,却内力不停外泄,被迫大口大口剧烈喘气。这如同饮鸩止渴,更多的迷药呼入口鼻,侵犯四肢百骸无法抵御。

“别碰我,你走开,离我远些!”房千岁声音抖着,懊悔心疼地望着楚晗却无奈推开他,头也不回地一路往前走。

这人目光已经迷茫,脚步摇晃,意识却还坚定清醒,顽强支撑着想要离开楚晗,想找个没人的地方,不被任何人看到。他走了几步,粗喘着跪在地上,难耐地扯开亵衣,缓缓倒在草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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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幻海情天

楚晗不明所以,一路追着小房同学,追到一半路,突然跌倒,再也甭想站起来。

这难道就是,指挥使大人用的幻情药……

他那时还不清楚,所谓七穴荡情散,是由羊驼巨兽的香腺提炼药膏制成。原膏很纯,吃一小颗就要七窍血脉倒流,才诱使指挥使大人一时失足与沈公子做出败坏身家门风的好事。指挥使平时拿这东西做药,剂量是稀释过的,药力就淡多了。再添加枣泥莲蓉蜂蜜肉桂和玫瑰花瓣,做成糖丸,喂给侍寝的男妾们服用。

幻情兽生性胆小,遇到陌生人就释放气体,平时谁敢接近?凤飞鸾每一次来取药膏,都趁着冬季灵物冬眠,悄悄驾凤而来,取了药膏就升空而去逃之夭夭,不敢踏入谷底一步。

草甸的另一头,凤指挥使是最狼狈一个,披头散发香汗蒸腾,两手指甲嵌入泥土中,快要陷入幻觉无法自拔。

他体内有残余的九兽壮阳丹,其他三人显然都不吃那玩意儿,因此他中毒最深。荡情散与壮阳丹两厢交互侵犯,他最先药性发作,不出半刻浑身骨节陷入奇绝痒痛,一缕发丝咬在舌尖,难受得嘴唇都咬破了。

沈公子是娱场常客,自恃炕上经验丰富,这时也迅速的不行了。他仰面看天,眼眶殷红,茫然四顾不知所措,像个做错了事很怕被家长责罚的孩子,可是他又做错了什么啊?

他想要挖个坑把羞耻露骨的欲望埋起来。那滋味太难过了,无数只虫蚁扑上来嗫咬纠缠着他,怎么会这样?

“难受……老子难受……怎么办……”

他也不知怎么办。他不由自主就滚向大美男,脆弱无助的时候,就像找个人抱住,想找另一只手安慰他。

凤飞鸾用尽最后力气踹开沈公子:“你个愚蠢没用的……你干得好事……滚滚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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