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队长官艾威曾经深入天桁星系，他对着星图对同僚分析道：“如今，天桁星系是帝国的自由贸易区，也是第五舰队的总部以及宇宙空间港的所在地。我们可以把天桁星系作为核心进行发散型搜索，越是不可能的地方，就越不能忽视。如果是帝国下辖的区域，陛下如果进入大气层，必然会留下准入的信息痕迹，所以那些不被帝国控制的地方，更加有发现陛下的可能。”

一名将领长吁了一口气：“当时我们也打扫过战场，你们说陛下会不会……”

将领们左右环视，谁也不想说出这种可能性，他没有把话说完，艾威就很肯定地摇了摇头：“如果陛下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科廷那里估计早就弄得人尽皆知大肆庆祝了。这些年，科廷那里不就喜欢说陛下亡故，这套说辞玩弄起来已经没什么意义，就算是帝国的臣民，也只会当作是假消息，当成是一个笑话来看。”

科廷此人在诅咒希达维一事上颇为热衷，每当皇帝陛下有一段时间没有公开露面，就会在星系间流传希达维病故死亡的消息，如今没有情况反馈，说不定就是好消息。

在开完会议处理完军务之后，艾威揉着眉心向主控室的方向走去，他的副官问道：“长官，您已经很久都没有闭眼了，不如去深海舱休息一段时间？等您养足了精神，再去寻找陛下也不迟啊。”

艾威摆了摆手：“我只是在想陛下会迫降在哪里，只不过有大致的方位在，总得一个接着一个地找下去，希达维陛下不会有事的。”

“现场的帝国护卫舰被科廷全灭，必然是他盛怒之下发泄的结果，这样看来，陛下应该逃离了科廷的伏击，不然科廷怎么会如此愤怒。”

艾威觉得，大范围地搜救最容易消耗掉一个人的精力，他确实已经处在疲惫状态里：“既然如此，我和其他舰队长官说一声，我们先轮换休息一段时间。”

此刻的绿翎星，正是难得的平静。

阿卡琉斯的宝石由九颗防御卫星组成，坚不可摧，光凭肉眼是看不到它们的位置，希达维很清楚，如今秘钥掌握在海勒的手里，他要想离开，就要得到那个向导的同意。

希达维直觉知道，杨赫如今对他毫无保留，因为绿翎星的特性，他们之间身为结合伴侣，互相的思维对彼此敞开——希达维能够感知到杨赫正在想什么。

皇帝陛下曾经私下里试着动用精神屏障，可是光是做了一下尝试，他就会觉得头疼不止，因为五感共享的原因，这种疼痛也反馈到了杨赫的身上。

海勒对此却是一副“我早就告诉你们”的表情：“这里有无数哨兵向导的灵魂，本身就是一大片精神力汇聚的场所，想要凝聚成精神屏障无疑是不可能的。”

希达维见尝试无用，自然就放弃了这种打算，转而去检查飞梭的能源池。

小沃夫达尼号的能源池的百分比数字正在一天一天地涨起来，希达维没想过自己有亲自当技工的时候，杨赫对这艘飞梭并不什么热衷，希达维却知道原因。

杨赫出生在绿翎星，与这里的气息非常契合，比起外面的那些糟心事，他还是更喜欢这里。不过，希达维光是看着他，就有种心神宁静的感觉。

海勒神出鬼没，在等杨赫醒来的那段时间，即使皇帝陛下为他准备了一些食物之类，也不见海勒动过，杨赫可以感觉到希达维在这么想，就笑着解释：“海勒大人是绿翎星领主，也是守护者，他已经活了很多年，戒备心很重，并不是针对你。”

为了行动方便，杨赫换上了一身特制的作战服，缝制着不少的皮质口袋，几乎每一处都可以插进一把短匕，希达维发现，杨赫只不过随意一瞄，然后抖抖手腕甩出刀子，就能把一条蛇钉死在树干上。

北极狐精神体献宝般地把死蛇叼过来拖到杨赫的面前，杨赫从身上又摸出一把刀，利索的划开蛇皮破除内脏，随着明火烤制，香飘百米，连海勒都被勾了过来。

被困此地还有心情做饭，海勒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时光安静他已经习惯了，而杨赫这样淡定，也让他不免看高了几分：“你倒是不急。”

蛇肉被烤的焦香，杨赫捏着小巧的蛇骨却并不作声，海勒倒也不多说什么，还是杨赫最后有些顶不住：“只不过有时候不想面对而已，希达维的下属也不是无能之辈，迟早会找来的。”

“也是啊。”海勒也是轻轻一笑，“你们彼此之间戒备已经成了习惯，精神屏障本该是用于抵抗外界的干扰，你们这代的哨兵向导和当年又不一样了。当时哨兵向导之间既然能够结合，在思维领域并不会设防，有时候因为思维通感，我们都会感到困扰。”

“打个简单的比方，假如你的哨兵伴侣在快乐，你也会感到快乐，他感到了疼痛，你也会是一样的。我也很怀念那种纯粹的时候，只不过。”

杨赫想起旧事，脸色也变得晦暗起来：“当年我答应了女王陛下和斯科特亲王，我那时被冰冻后，第二次被帝国放出来，我心里很怕，就想着要绑定一条最宝贵的生命自保，我也没有想到希达维会同意结合仪式。”

海勒伸手抚摸着他的肩背：“你和帝国共有的敌人就是科廷，我可以理解你的选择。”

杨赫问道：“海勒大人是知道的吧，那种对方把生命托付给你的感觉，我当时也不肯定，我与希达维不过是名义上的关系，他选择了相信我，可我却对他隐瞒了母星的秘密，他打击向导公会，其实就是有我的过错在。是我没有早点撇清和向导公会的关系，我应该把公会交给尼森才对。”

海勒也不过一笑：“很久之前的我还不是做出了逃避的选择，后来我的伴侣死之前，我才回到他的身边。我终其一生和没有和他进行结合仪式，那是我最后悔的事情。”

如今知道绿翎星绝对安全，又有阿卡琉斯的宝石在，希达维可谓是放松了不少，海勒似乎是唯一没有任何变化的人，在一次希达维不在的时候，他叫住了杨赫。

海勒道：“希达维那小子还是会走的，他就在打算着修复飞梭的能源池，而你呢，准备留在绿翎星吗？”

杨赫的想法在海勒面前无从遁形，而海勒并不是那种喜欢窥探别人想法的人，所以他才会开口来问。

这点杨赫心里清楚，他还是不由得苦笑道：“我也知道希达维在这里只不过是一时，海勒大人，有件事我需要你的帮助。”

第47章：绿翎（四）

艾达尼亚大公想要窃取希达维的皇位，目前可以说是到了最佳时机。斯提利科·希达维没有子嗣，如果身故之后，艾达尼亚有皇室血脉，继承帝位能够遵循旧制，由表亲继位，也不是不可以。

如今帝国的皇帝陛下与帝国失去了联系，就算是艾达尼亚不插手，舰队也是在茫茫星域里搜寻，收到了斯普林斯的消息之后，艾达尼亚便返回了帝国本土的拜纳星系。

爱丽莎公主熬着一口气，就等着自己的儿子归来。

公主殿下即使卧病在床，却仍然神色坚强，见到了自己的独子，她轻声唤了一句：“艾达尼亚。”

帝国大公握住母亲的手，神情也变得柔和起来：“我回来了。”

爱丽莎公主叹道：“你为什么要与科廷勾结呢？斯普林斯已经把事情都告诉我了，对于你来说，斯提利科陛下没有子嗣，皇位就让你如此痴迷，从而助长了你的野心吗？”

“皇帝陛下着迷于杨赫，这件事的确不假，可是他不是一个糊涂的人，当年他对杨赫痛下杀手我就知道，他不可能不防备你，艾达尼亚。你想想斯普林斯的步步高升，就凭要求避嫌这一点，陛下不就是在制约你的话语权吗？即使你当年挑选了一个出身平凡的向导伴侣，从先皇女王陛下开始，他们就已经在打压你了。”

爱丽莎公主说完一番话，捂着嘴剧烈地咳嗽着，她手腕上精致的衣袍花边颜色是那样的鲜艳，却衬托着她苍白而无活力的肤色：“斯提利科陛下一定有后手，我不求你有什么权势，艾达尼亚，母亲希望你可以平安而已。”

艾达尼亚露出了一个苍凉的笑容：“母亲说的平安是被监禁吗？就和您一样，名义上身为帝国皇族被严密保护，实则就是被软禁，把您堂堂帝国公主殿下配给一个不久于人世的贵族哨兵，然后产下我这个遗腹子，母亲，在希达维陛下面前我伪装了那么多年，我实在是受够了。”

爱丽莎公主并不说话，泪水却从眼角渗了出来，她听着自己的儿子继续道：“所以我找到了完美的同盟，科廷不喜欢帝国，而帝国的主宰是希达维陛下，科廷就是我天然的盟友。即使我知道科廷不会和我分享核心的机密，不过我已经付出了自己的诚意。”

大公的唇边溢出了一丝扭曲的笑意：“您知道吗，杨赫被希达维陛下藏在新联邦，这件事是我泄露给科廷的，第一次ace计划失败，是因为杨赫受到了意识云创伤，那是科廷研制出的高纬武器对他进行的伤害，而根本不是什么蓝顿做了切断手术所导致的。希达维陛下加在我身上的痛苦，我为什么不能报复在杨赫身上？”

病房的门被刷的推开，斯普林斯冷着脸走了进来，艾达尼亚此刻算是卸下了伪装：“泰伦·斯普林斯，你是代表皇帝陛下来逮捕我，还是想来审判我？”

斯普林斯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我们结合这么多年，你第一次这样连名带姓地叫我，哪怕是哨兵向导之间神圣的结合婚姻，都是你伪造的？你连感情都可以弄虚作假？”

爱丽莎公主惊疑地看着对峙的双方，一个是她的亲生儿子，另一个是一直悉心照顾陪伴他，情分堪比家人一般的斯普林斯，即使是她，也无法做到那样的冷硬心肠。

“后来都变了味，我承认这一点，你拥有着皇帝陛下赐予你的权力，而我呢，斯普林斯，我手上什么都没有，只有希达维给我的封号和爵位，那不是我想要的，不过我通过巧妙的暗示把希达维陛下引出了帝国严密的保护之下，他想和杨赫在一起，他就要付出代价。”

斯普林斯忍不住道：“你真的以为皇族近支暴毙都是陛下的手笔？很多事情我不想说，不过你似乎并不承领陛下的情意。希达维陛下有绿翎星人的部分血统，为了成为顶尖哨兵，皇室的希达维家族喜欢与绿翎星人联姻，可是在带来绝对力量的同时，哨兵意识云状态也会非常不稳定，甚至少有刺激会有严重的狂化状态，陛下的狂化状态你是看过的。”

艾达尼亚听到这一点，不免表情一僵，斯普林斯继续道：“艾达尼亚，你也是经历过哨兵觉醒期的人，比起陛下来，你不觉得陛下的副反应非常剧烈吗？在陛下成年进入哨兵觉醒期时，他非常痛苦，根本就不能处理任何事务。平常的哨兵只不过是几天的适应期，而希达维陛下必须依靠高级向导来度过觉醒期。你以为当年为什么要释放冰冻的杨赫？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杨赫他是绿翎星出生的向导，天生契合于陛下，所以议会当年才会选了他。”

即使斯普林斯贡献了这等秘辛，艾达尼亚只是冷淡道：“这些事你从来就没有和我说起过。”

斯普林斯垂眼道：“我忙于各种事情，很少有时间来陪伴你，我没有想过，我们彼此之间虽然有精神屏障，我以为这是互相的私人空间，而你，艾达尼亚，实在是太让我意外了，你原来是这样的憎恨希达维陛下。”

皇帝陛下陷入困难的处境，这带给了艾达尼亚非同一般的快感：“怎么样，现在你们找不到皇帝，就准备拿我开刀示威？你是我的伴侣，斯普林斯，你是无法脱罪的。”

“我相信陛下。”

艾达尼亚瞥了他一眼：“你倒是相信希达维能活着，不过很可惜，皇帝陛下快要失去他最后的归宿了。如果拜纳星系本土被科廷的势力占据，你说会怎么样？”

帝国大公慢条斯理道：“希达维陛下这些年抓捕了不少科廷的死忠，都是当年释放的未经甄别的强大的向导，他们拥有催眠暗示的能力，而这批人一直都被关押在帝国的冷冻舱里，如果这批人被放出来，科廷会很高兴的吧？”

斯普林斯脸色骤变，几乎同一时刻，艾达尼亚别住他的下巴，从他嘴里取出了嵌在口腔里的胶囊毒药：“你是想服毒自尽和我同归于尽吗？”

艾达尼亚一记手刀，就让斯普林斯失去了意识，爱丽莎公主目光惊恐地盯着自己的儿子，那种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多谢你，母亲，如果不是你提出的要求，斯普林斯是不会来到这里劝说我的，毕竟我是这样的危险分子。”

爱丽莎公主嘴唇颤抖，许久才从牙关挤出一句话：“我成了你的帮凶，也是一个侩子手。”

艾达尼亚并不理会母亲，架着斯普林斯大步离开了公主的别馆。

第48章：绿翎（五）

随着时间的推移，希达维也渐渐地发现了绿翎星的奇妙之处。

可以说，在任何一块属于帝国的疆域里，都没有过像绿翎星这样的地方。

“扑通。”

当皇帝陛下再一次跌进水里，湿漉漉地从河边上岸之后，希达维抹了抹早就湿透的短发：“在这里精神力真的能够成为实体吗？”

一旁希达维的精神体雪豹亚格拉斯翘着尾巴，淡定地绕过皇帝陛下踏过水面，杨赫站在岸上，笑的都站不稳：“斯提利科，你的精神体不就可以在水面上行走吗？相信我，在绿翎星上，精神力是无所不能的。”

因为两人解除了精神屏障，杨赫清晰地感知到了希达维目前略带窘迫的心情，希达维横了洋洋得意的大猫一眼，自然而然地走上前，靠在杨赫的身上：“不如教父为我演示一下？”

“希达维只有一半绿翎星的血统，杨赫，你别太勉强他。”海勒上下打量着皇帝陛下，“能够成为高级哨兵已经很不容易了，绿翎星的血统在觉醒期很不好过吧？”

提及旧事，杨赫与希达维互相交换了一个尴尬的眼神，岂止是不好过，他们关系就始于那时，开始在身体上的纠葛，皇帝心里被勾起了那些火热的片段，连带着让杨赫也想起来了。

看着杨赫微红的脸色，希达维心想，有时候没有精神屏障，还是可以感受到教父害羞的心情的。

出乎意料的是，海勒还是把希达维与杨赫领到了绿翎星人的群居地。

皇帝陛下一直以为这里只有海勒一个人，就算是他曾经来这里追捕科廷的时候，既然已经抓到了要犯，希达维也没有让人搜遍整颗星球。

如果真要一个词来描述这里的情景，那就是：诡异。

“可以说，绿翎星是已知星系里唯一可以使用精神力的地方，比如说瞬移、借助精神力实体克服重力之类的，等出了这颗星球，这些特技都不可能实现。在很久之前，绿翎星被称为‘母星’，我们本土出生的人还是沿袭了这个称呼。”

“我记得几十年前来的时候也没有见过这么多居民。”希达维知道自己如今处在弱势地位，倒没有像在臣下面前一样自称什么朕，“或许是我以前忽略了。”

海勒道：“当年帝国舰队到来，大部分的居民都躲避起来，不过当年皇帝陛下你是来寻找科廷的伴侣索锡，倒也没有给我们造成多大的影响。原本杨赫是想把索锡囚禁在这里制约科廷，后来你把索锡带走处死，倒也一样了。”

索锡死后，而科廷仍然活着，这一点让希达维无法理解：“不是说过结合时间越长，死亡后就会带给存活的伴侣更大的痛苦？为什么科廷却没有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