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旬蹙眉道:“你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分钟已经过去了。”
李哥嘀咕道:“你和谢拾在休息室里说话,耽误的时间更久……”
沈旬抱起双臂睨着他,眉头一挑。李哥默默地往嘴巴上做了个贴封条的动作,他刚想坐进驾驶座,沈旬就对他道:“你去开谢拾的车,带上他的助理,跟在后面。”
李哥默默地看着谢拾坐上沈旬的车,沈旬转动钥匙,车子立刻消失在自己面前,他回头,幽幽地对小郭道:“只能我们两个小助理相依为命了……”
小郭讪讪道:“李哥,您不是经纪人吗?”
李哥:“……”
谢拾坐上副驾驶座,手里提着小郭给他的干爽衣服,沈旬将车子开得飞快,道:“快换衣服。”
谢拾摸了摸自己胸前的衬衣,笑道:“不用换了,差不多都干了。”
沈旬冷眼看了他一眼,道:“你想感冒?”他又将眼珠转过去,直视前方,不咸不淡道:“要是你敢在我的车子里打喷嚏,你就死定了。”
谢拾:“……”
沈旬霸气十足的眼神扫过来:“换不换?”
谢拾:“……换,好,我换!”
影视城外面一片荒芜,没什么人,谢拾飞快地将身上的湿衬衫换下来,手一抬,又飞快地套上一件线衫,最后将外套穿上。
沈旬面无表情地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
后面的李哥开着车子骤然刹车,按了声喇叭,吼道:“沈旬,你车子突然往左滑干嘛?开车别分心呐!小心点!多少艺人就是出车祸……”
前面的车子突然飚了出去,将他的话远远甩在后面。
谢拾换了衣服,沈旬左手又取出姜茶,绕过方向盘递给他。
谢拾愣了愣,问:“你干嘛还带着?”他接过来,纸杯还在敞着热气。
“顺手就带着了,哪儿那么多为什么,你泡的,估计味道很古怪,只能你自己喝了。”沈旬直视前方,漫不经心地答道。
谢拾喝了口,感叹道:“我还是第一次泡,味道果然不怎么样。”
沈旬额上三条黑线:“所以你是拿我做小白鼠来试喝?”
“味道的确有些古怪,不过也许你喜欢呢,我记得你总是喜欢味道很古怪的东西……”谢拾回忆着说:“那时候隔壁班女孩子送给我一盒饼干,我自己还没来得及吃,就被你吃光了,你明明不喜欢吃零食,还十分可恨,一边吃一边喋喋不休地点评说味道很奇怪……”
沈旬显然也想了起来,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谢拾,嘴角勾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说:“那是情人节吧,你收到的礼物居然比我多一份,我当然要找个理由干掉一份你的礼物,超过你。”
谢拾:“……小心眼。”
“你说什么?”
谢拾马上改口,奉承道:“我说你长得真帅!”
沈旬:“……”
沈旬脸黑了,瞪了谢拾一眼,道:“你信不信我把你丢下去!”
谢拾配合地露出一个害怕的表情,瞪大眼睛看着他,捂着胸口拍了拍。
沈旬:“……”
沈旬额角跳了跳,咬牙道:“谢拾,别闹!”
谢拾将手里的姜茶吸管凑到他嘴下,讨好道:“渴吗?喝口水,消消气。”他拍了拍沈旬的后背。
……沈旬气得快说不出话来了。
两辆车子一路飞驰,比预定的时间还早到了十分钟,杂志社十分忙乱,所有人忙得鸡飞狗跳。
沈旬与谢拾进了化妆室,不大的空间里站了好几个人,跟在后头的李哥和小郭根本挤不进去。
“这么冷的天你们要我穿这种镂空的裙子给一群色狼看?”坐在最里面的沙发上的一个女人尖声道,声音甜美却十分盛气凌人。她身后站了好几个助理,分别拿着她的衣服和手机,还有一个拎着一个大保温桶。
公关助理不停道歉,道:“这是已经预定好了的衣服,现在换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怎么回事?”沈旬蹙眉,问站在门口的一个员工。
那个员工正看好戏看得精彩,听见有人搭讪,不悦地转过头,一抬头看到沈旬英俊的侧颜,脸上立刻一红,连带着不悦也变成了羞怯。她小声解释道:“杂志社请藿冰来拍摄写真,她不愿意穿杂志社造型师安排的服饰,坚持穿自己的私服,已经僵持好一会儿了,我们公关部长正在和她交涉……”
一句话,这个藿冰正在耍大牌,她也的确勉强可以称得上是大牌。
她比张萌萌还要年轻两岁,近些年刚在嘎达电影节得了两次奖,走了几次红地毯,虽然实际上没有什么票房极高的代表作,但是在网络上具有极强的号召力,在时尚圈也有一席之地,最近和易长洲演了一部电视剧,因为剧里形象干净纯洁,被封为玉女派掌门人。
网上形象极好,没想到真人却是这样,谢拾暗道,看来她背后有一个十分强大的公关团队。
过了会儿,有人过来将沈旬和谢拾带到另一个化妆室里,这个化妆室比刚才那个要小得多,也比较凌乱,只有两面镜子。
越是有名气的杂志社,反倒越会看人下菜,他们两人虽然潜力无限,论起辈分来,却都不过是出道两年的新人罢了,娱乐圈不讲年龄,不讲人品,只论身价。
谢拾走到暖气管旁边,蹲下摸了摸,他抬起头见沈旬蹙眉站在那里,笑了笑,安慰道:“没什么大不了的,过几年,我们杀回来,让他们请我们去那间化妆室。”
沈旬倒没有想这个,他见到藿冰,一时之间觉得有些眼熟,仔细想了想,才记起来自己似乎在lvidi公司见过她,但她所属的兴亚娱乐在外界传闻中,一向与lvidi是死对头,她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沈旬看了谢拾一眼,他还蹲在那里,抬头对自己笑,像只正在取暖的小狗。
沈旬忍不住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
“干嘛?”谢拾望着他眨眨眼。
沈旬面无表情地缩回手,走开,在镜子前坐下。
杂志社效率还是非常高的,过了一会儿,两人开始上妆,两位化妆师打扮得十分新潮,十分专业,一言不发地在沈旬和谢拾脸上捣鼓。
过了一会儿,谢拾率先站起身,看了沈旬一眼,傻眼了。
沈旬睁开眼睛,瞥了镜子里的自己一眼,眉头跳了一下。
第四十五章
沈旬五官无比精致,却并不女气,眸如寒星,鼻梁高挺,给人锐利之感,有一股非同凡响的气势。
但是这化妆师的技术显然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沈旬的浓眉被减淡几分,独特的眼影勾勒出完美的曲线,将一弯冰冷的月生生温柔几分,变成漾着满天星光的碧波。他整张脸魅惑异常,漂亮到雌雄莫辨的地步,谢拾一时怔住。
以前的妆容都是将沈旬身上冷硬凌人的气质放大的,还从没有化过这种美人妆,虽然美,但是全被沈旬拧起来的眉头破坏了。
他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脸色一黑,就差要发火,谢拾连忙拦住他,对那两位化妆师道:“你们先出去,布景摆好了之后让助理通知我们。”
“放心,我有分寸。”沈旬黑着脸回过头,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眉毛,十分嫌恶地闭了闭眼。
谢拾忍不住笑道:“过几天就长出来了……其实这样挺好看的,比前几天网上票选出来的全球第一美人还好看。”
沈旬脸色不佳,恶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你是说我像女的?”
谢拾:“……”
沈旬单脚踏上谢拾旁边的椅子,弓着身子,摆出霸气十足的姿势,将谢拾肩头一推,谢拾后背靠上化妆台。
沈旬气场全开,狠狠说:“有种你再说一遍!”
他的手擦过谢拾的肩膀,抵着后面的镜子,两人一时离得很近,谢拾近距离盯着他的脸,莫名地心漏跳半拍,神色有些不大自然,过了会儿,结结巴巴道:“……我什么也没说过啊。”
沈旬哼了一声,转身去换衣服。
谢拾蹙眉站在原地,觉得自己有些不大对劲。
虽然沈旬自己很抗拒这样的妆容,但无疑这种妆容在时尚界非常吃香,许多男艺人虽然是长得唇红齿白的小白脸,化起美人妆来却反而显得五官被弱化,没什么特色了。而沈旬虽然男子气十足,眉间自带一股冷厉之气,但五官精致明艳,将眉眼部分柔和下来后,居然意外地漂亮惊人。
谢拾自己气质温和,之前几次拍摄都走的是干净青葱的风格,这次却摇身一变,穿上一身黑色劲装,脚下硬革马靴,拍摄时跨坐在重型机车上,前方电风扇将他短发吹起,营造出飞驰的景象,谢拾眼睛微微眯起,平添几分飞扬硬朗之气。
拍硬照很难拍出气势与特色来,单张静照很容易拍出生硬突兀之感,这不仅仅要求摄影师抓拍的水平,更对被拍摄的艺人有很高的要求。
沈旬与谢拾两人却仿佛是天生混这口饭吃的,全程一套图拍下来,摄像师除了不停移动位置之外,几乎没有对他们的姿态有什么调整的意见。
两人单独拍了几张,摄像师要求谢拾在机车驾驶座,沈旬在后面坐,双手环抱谢拾,再来一张合照。
touga明显是非常专业的,无论是手下的摄影师造型师班底,还是对资讯的了解与利用,都走在圈内最前沿,这几日沈谢cp炒得火,杂志刻意想借一把风,往日杂志针对的目标人群只是知识层白领,但这次明显是想将手伸向女性中的cp圈。
沈旬浓眉被修细,原本就一肚子火,听到这要求,眉头重重一跳,沉声对摄影师道:“这要求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刚才吃过他黑脸的化妆师打扮得十分妖孽,抱着臂站在旁边,细着嗓子嘲道:“现在观众就好这一口,要不是卖腐,请你们过来干嘛?”
沈旬从来不是忍气吞声的人,冷冷看了他一眼,道:“没有与艺人商量就擅自化妆的化妆师,杂志社留着你干什么?”
站在旁边的副编闻言,蹙眉瞪了化妆师一眼,化妆师意识到自己碰上了钉子,他原本以为是给新人化妆,自然没那么多讲究,不像其他大牌大咖,化妆之前还要百般顺着他们的心意,对待新人,自然就草率着按自己心意来,却没想到沈旬有理不饶人。
副编打圆场道:“我们杂志社为艺人做的造型都是经过考量的,你们要是不想拍这张,可以商量一下,一切都好说。”
谢拾却在机车上期待地看着沈旬,莞尔道:“不不不,我拍,沈旬,我喜欢这辆机车,你快上来,我带你兜风。”
沈旬:“……”死扯后腿的。
谢拾屁股往后一滑,对沈旬笑道:“大不了我坐后面,你在前面。”
沈旬脸色缓和一点,眉头一挑,骑上机车,对后面的谢拾道:“再往后一点,挨太近了。”
谢拾蹙眉道:“屁股要掉下去了。”
沈旬:“……你屁股太大了。”
谢拾:“……”
摄像师道:“前面的把腰弓起来一点,要开电风扇了,摆好表情,后面的,贴近点儿,手……。”
不等他说,谢拾就主动把手放在沈旬腰两侧。
掌心湿热的温度传来,沈旬:“……”
沈旬咬牙道:“松开。”
谢拾松开几寸,小声道:“再松就要被风吹掉下去了……松一根手指行不行?”
“五根都松开!”
谢拾:“……两根。”
沈旬:“……四根!”
“成交!”谢拾每只手松开两根手指,用三根手指扯住沈旬的腰。
布景前一圈子人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们讨价还价,电风扇马力十足地吹起,沈旬短发风中飞扬,尽管化了雌雄莫辨的妆容,却仍旧气势十足。前面的沈旬白色服装中性,后面的谢拾一身黑色劲装,虽然前后位置的人与杂志社预想的掉了个个儿,但是总体拍出来的照片效果却意外地融洽。
拍完照片,沈旬又匆匆赶去新片发布会现场,谢拾则去公司拿了新专辑的策划书,回了家。
他侧躺在沙发上,反复看着剧本,钻研徐风白的心情,他已经十足了解徐风白这个人物了,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试镜那天的感觉。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谢拾站在镜子前,拿了瓶醋放在眼睛下面摇晃,熏得眼睛都红了,生硬的挤出半滴眼泪。
他又对镜子里的自己深情款款道:“我爱你——”
“……”
不行,找不到感觉。这样自己对自己说爱,简直太蠢了。
是没有恋爱的感觉么?谢拾百无聊赖地站在阳台上吹风,事实上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没有谈过恋爱,但是这有什么难的?无非就是我爱你你爱我——
算了,的确很难。
谢拾又试图去回想初中时很有好感的那个校花,但是却发现自己记不起她的脸,当时他和沈旬年少,经常拿校花打赌,但现在回想起来,打赌时沈旬飞扬的神色他还记得,却记不起那位校花的模样了。
谢拾恍惚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本应该正常拿出来谈恋爱交朋友的时间,都拿来围着沈旬转了。
晚上十一点,沈旬回来时,谢拾站在家门口等他,走来走去,有点紧张。走廊是亮的,昏黄的光洒在谢拾的头顶,沈旬抱着外套,原本有些累,此刻却心中一暖。
“你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回去练戏。”沈旬一扬眉。
谢拾望了他一眼,说:“我有话要跟你说。”
沈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你等了多久,有什么话不能明天再说?”
谢拾突然问:“你有没有谈过恋爱?”
沈旬:“……”
两人沉默几秒,沈旬有点不自然,目光移向别处,问:“你要干什么?”
谢拾从身后拿出剧本,道:“当我的女主角吧。”
沈旬:“……有病啊。”
谢拾解释道:“我找不到感觉,你演技好,帮我看看哪里出了问题,明天一大早要赶去拍戏,拍的还是这一场。”
两人进了门,谢拾站在沈旬面前,执拗地看着他,目光湿润。
过了三秒。
谢拾忍不住捂着肚子笑了起来,道:“不行,看到你我会出戏,比我对面站着的是李笑还无法投入。”
沈旬脸黑了,怒道:“不行就不行,不要浪费我时间,给你三秒钟,起来!”
沈旬夺过谢拾手中的剧本,随意抓取一段,目光从上到下扫了半分钟,他扔开剧本,与谢拾换了个位子,站在谢拾对面,道:“看好了。”
沈旬闭上眼睛三秒钟,然后睁开,目光已经截然不同。
沈旬眼睛漆黑,像是会将人吸进去的漩涡,他一寸一寸地拉进与谢拾的距离,轻轻的鼻息扑在脸上,谢拾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感觉毛孔都炸开了,忍不住后退一步。
沈旬安静地看了谢拾几秒,突然眼圈一点一点变红,五秒后,泪流满面。
这种近距离地观察他的演技,是十分恐怖的,谢拾很努力的去体会人物心情,很努力地去演,但他无法想象,一个人怎么可以想哭就哭出来呢。短暂地几秒钟,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沈旬,漫长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