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寒小名李狗蛋,是佞修的三徒,叫他狗蛋也是有原因的。佞修在大雪封路的一个山谷里遇到李凌寒,当时李凌寒还是一只哈士奇小狗崽,他娘是妖怪他爹是人,人妖殊途造成了他打小被人嫌,于是七岁的李狗蛋离家出走后遇到佞修。等佞修把李狗蛋拉扯长到他16岁了,狗蛋又离家出走了,说要去参军报复他亲爹。一走两年音信全无。
两人最后一次见面,记得那时候是个中秋,佞修喝着小酒赏着月亮对身旁点着下巴昏昏欲睡的李狗蛋少年说:狗蛋,你十八岁的中秋咱们师徒两得一起过才行。
李狗蛋那时候揉着困顿的眼睛说好,转头留了封信就离家出走,李狗蛋十八岁时候的中秋节,佞修也没能等到他回来。
唐二在边上歪着头看戏,罗兰想着怎么摆脱李凌寒,而佞修想着当年给狗蛋气得每天都没精神。只见佞修眉眼带笑,一如春风拂面万里云舒。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李凌寒不吃这一套,眉毛一竖就要毒舌几句,话没说出口,佞修笑着先开口了,“狗蛋,一别多年,别来无恙?”
自从来到这个大唐的时候,狗蛋这个名字李凌寒再也没听人说过,此时此刻骤然听到,心却是惊得一跳。他不由得细细打量起眼前人,越看越像他师父皮笑肉不笑要教训他时候的模样。
李凌寒犹疑,“你究竟是谁?”
佞修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你凑头过来,我告诉你。”
李凌寒凑头过来,看距离够近了佞修一巴掌结结实实招呼在他后脑勺上,伴随着一阵怒声呵斥,“逆徒!!!有本事留书出走就别出现在老子面前!老子打断你三条狗腿!”
李凌寒:“!!!!!”他的食人花师父还活着!
第7章
李凌寒前世当了一辈子将军,官拜辅国大将军,手中虎符号令天下六层兵马,他既聪明又有胆,像他师父一样拿得起放得下,所以他的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以他一待小皇帝十六能亲政在朝中站稳位置便放手兵权卸甲归田。
李狗蛋小时候一直以为自己的师父是一朵巨大的长了两排鲨鱼牙的能在陆地行走的食人花,后来他师父修炼出人形却颠覆了他的想象,不是一朵狰狞可怕的食人花,而是一个眉目精致的小女孩。
他师父顶着一张精致漂亮的小萝莉皮既喝酒又爱欺负附近村子里的小孩,经常带着他换着地方吃霸王餐。他们师徒两不出两年就成了方圆百里地内恶名昭彰的霸王餐二人组。李凌寒如今回想起来,这件事在他成长的路上很大程度的帮助他练就了铜墙铁壁一样的脸皮。
后来他长到十六岁,他师父依然是小萝莉的模样没有长大,李狗蛋青春叛逆觉得要做出点事情报复他抛妻弃子的亲爹,于是他离开了他师父,转而从军。西北蛮族犯官家疆土,两族恩怨已久,边关战事不断。李狗蛋从军后就没从战场上下来过,大大小小战事打了五年,等他功成名就回去找师父。师父已经不知所踪。
李凌寒峥嵘岁月还没回忆完,佞修第二个巴掌已经打在他后脑勺上了,李凌寒也不敢躲乖乖地挨了揍,“师父,不想多年不见你已长大成人。”说着李凌寒眨巴着眼睛看着佞修的脸,“师父,你小时候可是个女孩子啊。”怎么长大了就变成男人了?
“我小时候就是个男孩子,只是穿着女孩的衣服而已,你跟我活了这么就难道一点也没发现?”佞修两只手抓着李凌寒的脸颊肉使劲扯。
前世好歹是只有一半妖族血统,皮糙肉厚不怕挨揍,如今大势已去就是凡人之躯,李凌寒眼泪汪汪,“嗷呜呜~师父你轻点轻点轻点要毁容了。”
“疼吗?”
“QAQ很疼。”
“要不是老子功力尽失今天非打断你腿不可。”
“QAQ师父你武功尽失太好了。”
“啪啪啪!”逆徒!接我几掌!
“QAQ呜~师父你打我,你又打我,你还打我脸!”
别看李凌寒长得剑眉星目高大威武英俊不凡,其实小时候很爱哭,吃不到饭要哭,抓不到羊要哭,迷路了要哭,练功练不好也要哭,每天含着泪包走来走去。
罗兰和唐二已经在一旁看得心情凌乱无法言语了。
唐二是熊孩子,心里怎么想的就越过不提。罗兰面上不动声色,其实整个人已经不好了。既然李凌寒也是佞修的徒弟,那就是他的师兄弟,说实话在天策府的时候罗兰一直在默默嫌弃李凌寒这个很吵很闹的逗比。甚至忍受不了干脆离开天策府,出来自己旅行。
等李凌寒哭够了,他自己抹干净脸,挺直腰板又是那个威武雄壮英俊不凡的天策府少将军,他风度潇洒大方,冲沉默站在一旁的罗兰说道,“瞧你年纪,你一定是小师弟吧,师父多亏有你在身旁照看着。”
“咳咳。”佞修捂着嘴巴干咳了几声,终归狠心地摧残了李狗蛋的期望,“狗蛋,你得叫他大师兄,他就是我跟你提过下半身是鱼后来修炼成人形的大师兄。”
唐二直直盯着身旁的罗兰,那双清明的黑眼睛里写满了好奇。
罗兰默默与李凌寒对视,“……”
李凌寒:“……”他想起在天策府的时候经常把罗兰从队伍里拉出来,说他身板弱,皮肤太白,脸长得像娘们,故意让他在大太阳底下多蹲半个小时马步的事情,头顶顶着碗怀里抱着坛子装满水的那种。
“狗蛋不想活了!师父你别拦着!QAQ”
佞修大手一挥,很是痛快的准了,“死吧,为师很久没吃狗肉了,尸身留下为师会好好享用。”
这么多年没见了,师父你依然冷酷无情爱无理取闹,说好的爱狗蛋举高高呢!
李凌寒再次抹干眼泪,痛痛快快对罗兰喊了一声大师兄,“大师兄,以前多有得罪,都是凌寒的错,大师兄心中不快尽可责罚凌寒。”
“不用,我忙着帮师父恢复功力。”罗兰示意唐二继续赶马车进城,他去把茶肆的陶土茶碗还回去,一派云淡风轻,“反正师父恢复了,会打断你三条腿。”
“……”见罗兰走远了,李凌寒扭头冲佞修撒娇,“=W=师父举高高。”
举高高?佞修掂量了下自己如今的臂力,扛袋大米都去半条命了还举这么大一男人?
“举你个仙人板板,不如你来举我啊。”
“=W=好久没听师父骂我了,甚是想念。”
狗蛋表示也要上马车和三生有幸得以再次相见的师父父好好联络感情,佞修表示上来吧,马车小你没地儿坐就蹲角落。进了车厢李凌寒发现被五花大绑的唐门一只,他下意识想一掌拍死他,“毒刹杀手唐宴?”
“别打,我还指望拿他去衙门换赏金。”
“师父,他不值钱,才200金。”
“你有两百金?”佞修挑眉问。
自从重生后裤兜里再也没钱了,李凌寒眨了眨眼睛,“咱们还是送他去衙门吧。”
等罗兰回来发现车厢里多了长手长脚大个子的李凌寒,罗兰还没开口,佞修先开口赶李凌寒,“你去外面跟唐二作伴去。”
唐二很不满在外面嘟嚷,“我不喜欢和别人坐在一起。
等马车进了长安城,李凌寒说要去信使那给天策府寄信说暂时不回去的事情,唐二举着钵说要去城里最出名的湖杨酒楼”化缘“,罗兰跟佞修去押送唐宴去衙门。
城里亭台楼宇数不尽,雕梁画柱技艺高湛,城中守卫看着都比别处来得有精神。
衙门在西市里头,用走的路有点远,到了西市后往来行人更多了,这里充满了人们生活的喧嚣声,街上摆的小摊摊主可劲儿地扯着嗓子向行人推销商品。
太阳有些大,人多就显得特别热。
佞修走到西市时候脸色就白了,被捆得结实只有两条腿是自由的唐宴看不下去了,轻轻开口,”你去一旁休息片刻,喝些水。”
“哪有那么弱。”佞修还想继续走。佞修以前别说走几步路了,就算被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捅了几个血窟窿,该走的路一步一个血脚印也会走完。
罗兰从旁摊子买了伞给他遮着太阳,还有几个桃子给他解渴生津。
吃的东西佞修来者不拒,伞被佞修拒绝了,“又不是走几步就倒的小娘子,没下雨撑什么伞。”他捧着桃子张嘴要啃,身旁的路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无声倒下。
倒下的是个穿着湖绿锻衣鬓角花白的50岁大爷,他躺在路中央像是胸口中箭一样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指着佞修。就像现场指认凶手一样。
佞修很快反应过来。这绝壁是碰瓷!想讹老子!老子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岂是好糊弄的!
桃子也不吃了,只见佞修宽大衣袖一挥,弱柳扶风不堪重负,如残蝶将死翩然倒地,躺在了老大爷身旁,他惨白的脸色透露着他身体羸弱,躺在地上佞修捂着自己胸口“气息奄奄虚弱不堪”对瞪眼的老大爷说,“大爷,好巧,你也胸口疼么。”
唐宴:“……”←突然不知道该对美人说些什么了。
老大爷:“……”←剧情发展太快,不知道该怎么演下去了。
罗兰默默捂脸。
第8章
别以为老子没了武功就好欺负。
佞大糙躺在地上,如墨如瀑的长发散落脸颊旁,露出半张面色惨白的清俊脸庞,一双黑沉沉的凤眼半瞌着,像是即将昏死过去般。
他一倒下,周围行人散开了些露出真空地带,同样倒在地上的大爷指着佞修哆嗦着,对着佞修那张写满“老子现在很虚弱,老子现在快晕了,老子分分钟死给你看”的脸,最终“无耻”二字没有骂出口。
眼看周围指指点点的人越来越多,大爷麻利地自己站起来,弓着身子钻进人群,转眼就跑没影儿了。有佞修贴心小棉袄之称的罗兰耐心地陪佞修演完后续,他正打算用他不足170的小身板面不改色威武雄壮打横抱起佞修去“看医生”,时候,人群犹如摩西分海露出仅仅隔了三米远的小摊子,摊子仅仅是盖了块青布的方桌,边上插着招牌工整地写着“杏林妙手”,后方坐着的摊主可不就是个万花弟子吗。这个万花青年稳稳地坐在那,五官深邃线条坚毅可见异域血统,一双漆黑的眼睛仿佛随时随刻在放电一样勾人,乍一眼看去他是个不要钱一样释放雄性荷尔蒙的英俊男人,仔细看去简直是个人形春药。
江湖上实力顶尖的势力一句话囊括,一教两盟三魔,四家五剑六派。其中万花谷为六派之一,以太素九针、点穴截脉、百花拂穴手享誉江湖,万花谷弟子熟读《万花秘籍医经》,配合太素九针能起死回生。
华山纯阳宫出神棍,洛阳天策府出城管,南岭万花谷出郎中,专业技能过硬。这里不得不替一下,华山纯阳宫特产羊毛胖次,洛阳天策府特产狗策渣男,南岭万花谷特产弃治花。
如果在路上看到万花谷的人在摆摊治病,别犹豫了,他们悬壶济世收费便宜,医术功底扎实,人家是专业的。
罗兰一双黝黑的瞳仁直直望向安坐摊位的万花郎中,一片二两重的银叶子默默放在了青色粗布的桌面上。
因为囊中羞涩在长安城摆摊挣点餐费的里德尔微微含笑,从容地将诊金收进怀中,起身几步来到佞修身旁蹲下,他丝缎的墨色外衫像大部分万花弟子一样宽袖长摆玉带,衣襟、袖口、腰带上用暗红丝线绣满繁华花草盛纹。万花弟子或以大夫或以文人雅客自居,衣着穿戴总是很用心,辨认万花谷的人看他们穿的是不是黑衣,是不是黑长直就行了。再想分别他们是大夫还是搞学问的文人,走近点闻闻他们身上带的是草药香还是墨香就是了。
随着里德尔弯身蹲下,繁杂的墨袍搁在地面上,他暗红绣纹的墨衣和佞修银丝珑绣的墨衣叠在一块,里德尔细细看了看佞修衣襟上的绣纹,地上躺的分明也是个万花,看纹路地位只高不低。
为什么在万花谷从未见过此人?里德尔心中有了计较,拨开佞修脸上的头发仔细看看。
这时一个清香甜美大桃子轱辘从旁滚到佞修鼻子底下,佞修轻而易举地被桃子勾引了。罗兰如愿见到自家的逗比师父睁开眼睛拿着桃子四肢健全地站了起来,于是罗兰脸上带了和煦的笑容对里德尔说,“大夫宅心仁术妙手回春,万分感激大夫救我师父一命。”
佞修啃着桃子站在罗兰身侧同意地点点头,啃着桃子笑眼弯弯,春江夜花般迷人眼球,“大夫医术真是厉害,现在我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头也不晕了,胸口也不闷了,当真厉害。”
围观群众不明所以,就见大夫摸了摸病人的脸,病人就清醒了,万花谷的医术好神奇么么哒。
里德尔抽了抽嘴角,“少侠不必多言,我也没做什么。”他转头对佞修说,“倒是这位同门师兄,不知出于哪位师父门下?为何在下从未见过你?”如果不是万花的人,穿着万花的弟子服出入江湖招摇撞骗,逮到打死绝壁不给抢救的机会。
“棋圣王积薪师父门下星弈弟子。”佞修回答得很快,口词清晰,眉目带笑。
棋圣王积薪真名流雅士,早年是唐玄宗的棋客,后来隐居万花谷,他性情豁达,喜欢外出游玩,一年里有十个月在谷外。
里德尔回想了一番棋圣门下的弟子,因为棋圣到处游走的缘故弟子并不多,这些弟子里或许有一个就跟着棋圣整年在谷外游玩,所以看着面生。里德尔又多看了佞修的面孔几眼,佞修回视,倒是他先开口了,“你长得有点面熟。”
“兴许我们在谷中偶有见过。”里德尔更信了几分佞修是在万花谷露面极少的星弈弟子,他成熟英俊脸庞上露出几分友好笑意,放在贵族圈里这叫礼节性微笑,到了佞修眼里只能是作。
佞修以前有一个徒弟,这个徒弟智商很高,有反社会潜质,最拿手的技能叫“装”或者“作”。这个徒弟就算心里恨不得把你撕成一块块一条条,但他就是能当着你的面笑得温和有礼,把绅士风度展现得淋漓尽致。他出身不好,上学后在满地贵族的学院里尤其受排挤,这些胆敢欺他穷欺他无势欺他无父母可依的人,后来都成了他小弟,像迎接国王到来一样虔诚跪在地上亲吻他法袍的衣角。
这个徒弟有个不太动听的外号叫黑魔王,还有个菜场一样普通的名字叫汤姆·里德尔。佞修记得这个徒弟少年时期长得像智慧天使一样漂亮,成年后长成什么模样他就不知道了,因为当时佞修真的成了瞎子,看不到。
佞修认不出里德尔有原因,里德尔认不出佞修也有原因,都怪佞大糙有角色扮演的强迫性,他出演唐门的时候就会变成一个高冷的面瘫炮哥。在里德尔的记忆里,他师父能冷笑,邪恶笑,狰狞笑,但就是不可能落花春风拂面简直能美死人地笑,佞修应该是摆出的姿态随时随地高冷鬼畜看你不爽要你命。里德尔和高冷版本的佞修在一起的时候,每天都在担心自己的脑袋会不会突然被心血来潮的佞修摘下来。那段黑暗、压迫、逼人的岁月,都快给里德尔留下心理阴影了。幸好里德尔打小很坚强!
告别里德尔后,佞修问罗兰,“唐宴呢?”
“那小老头站起来跑的时候他追去了。”
“他不是被绑着吗?”
“我看见他用指甲划破了麻绳。”
纳尼!指甲这么锋利!下次捉住了必须要拔掉。佞修凝眉细思,“……如此说来,被他舔到会死也是真的?”
罗兰满足佞修的好奇心,“唐二睡着时候我逼唐宴舔过他一口,唐二至今活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