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了几分钟,姜文曜有点冷,又忘了带烟,只好往回走。刚走到楼梯口,关闭的铁门突然开了,姜文曜一愣,下意识后退半步,他知道这栋楼没住几个人,现在又是三更半夜,谁会和他一样跑来天台吹风散心?
大门刚开启条缝,就被狂风吹得撞开,幸亏姜文曜退后了,不然非被大门糊到墙上。
门开了,姜文曜和里面那人面对面,那是个比姜文曜矮半头的年轻人,脸色惨白,目光呆滞,他看都没看姜文曜,迈着僵硬的步伐走出来,单薄的睡衣被狂风吹得乱七八糟他却毫无知觉,径直走向楼边。
看着他从自己眼前走过,姜文曜眉头微皱,对视时,他似乎从那人的瞳孔里看到了两个人,一个扭曲挣扎的男人,一个长发飞扬的女人……这哥们不会被女鬼附身了吧?姜文曜想起那天坠楼的男人,这位不会也要步那人的后尘吧?来不及多想,姜文曜转回身追着男人跑,别看那男人个子矮腿也短,但走的却特别快,姜文曜追上他的时候,他人已经到了天台边上,再往前两米,就掉下去了。
“喂,醒醒,你醒醒!”姜文曜拉住那人的胳膊使劲晃,可男人却毫无知觉,还在执着地往边上走。姜文曜火气上头,一拳砸在男人面门上,男人被打得向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姜文曜趁机扑上去压住他,左右开弓一顿耳光。
男人对姜文曜的施暴全不在意,像根本没看到他,依然挣扎着往起爬。男人力气很大,姜文曜一个没留神被推开,后脑勺在地上磕了下,疼得眼前发黑。揉着脑袋抬起头,姜文曜发现那男人一条腿已经迈出去了,吓得他大叫一声,飞扑上去拖住男人的另一条腿,男人重心倾斜,大半身体吊到楼外面。
姜文曜被拖得前行半米,及时用脚踢在楼边的矮墙上才避免被拖下楼的命运。男人没有濒临死亡地挣扎,但姜文曜却听见男人灵魂的求救,隐约掺杂着女人尖厉的阴笑。
姜文曜憋住口气,全身发力,随着一声怒吼,将男人拖了上来。两人摔在地上的同时,一抹红色的身影从男人身上钻出来,恶毒地盯着地上的两个人。
017、
女鬼离体意味着男人暂时安全了,姜文曜还没来得及高兴就郁闷地发现男人晕过去了,他连摔带拖人,至今还在地上趴着,等他爬起来再扛上这位晕厥兄跑路,女鬼早把他们扔楼下去了。
姜文曜有点后悔,早知上个天台都会遇到这种事,他就不把那张符纸贴回去了,家里又没人,符纸贴那儿简直浪费啊!
想归想,姜文曜清楚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与其抱怨为什么不贴身携带驱鬼装置,还不如想想怎么从女鬼的利爪下逃生。就看这姐们儿一身大红,姜文曜也知道她不是山上那群饿死鬼能比的,何况这回他身边连个树枝都没有,总不能让他抡着晕厥兄当武器吧?
万一没抓住把人抡到楼下去,这人算女鬼害死的还是算他害死的?
女鬼悬在半空,长发张牙舞爪遮挡了她的脸,姜文曜深吸口气,他虽然不怕鬼,但也不想看到过于惊悚的面目构造,所以女鬼喜欢留长发不是为了增加恐怖效果,而是为了顾及大多看官的心理承受能力?
偷偷衡量着到大门那儿的距离,姜文曜发愁地在晕厥兄胳膊上掐了一把,如果是他自己,完全有把握在女鬼冲上来前逃进楼梯间,不指望马上找到段容枫救命,至少可以先回他那个贴满了符纸的房子躲躲。可现在身边多了个百十斤的人,光是把他扛起来就要耽误几秒,逃命关口,几秒就是生与死啊!
女鬼看都不看姜文曜,目光紧紧锁定在晕厥兄身上,姜文曜也发现女鬼对他并不感兴趣,急忙爬起来,伸展着胳膊腿,确定没伤到哪儿,立刻一指女鬼身后的夜空,大吼一声:“看!有飞碟!”
女鬼:“……”她看起来很像弱智吗?
女鬼不上当,姜文曜也不在意,顶着对方杀气腾腾的瞪视,低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淡定地抬起头,无比认真地说:“真的有飞碟。”
女鬼气得发狂,双手成钩状曲起,想把眼前这个把她当傻瓜的家伙撕成碎片。没等她动,一个圆圆的东西正砸在她脑后,女鬼“吭哧”一声摔在地上,砸她的东西也落了地,女鬼挣扎着歪脑袋看了眼,那是个很像盘子的东西,橡胶的,上面刻着许多弯弯曲曲的字,应该是符篆。
姜文曜活动完筋骨扶起地上的晕厥兄,气死人不偿命地补刀:“看吧,我没骗你,确实有飞碟。”声音平板的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女鬼:“……”
一只黄白相间的土狗颠颠跑过来,叼起飞碟往楼边跑。
女鬼:“……”你也没说是狗玩的飞碟啊!!
看到阿丢,姜文曜一愣,刚才全部注意力都放到女鬼身上,都不晓得他儿砸是啥时候跑上来的。
阿丢叼着飞碟跑到楼边,跳到边缘半米高的矮墙上,姜文曜吓出一身冷汗,难道是他从没陪儿砸玩飞碟,所以儿砸要跳楼示威?
就说不要看那些脑残电视剧,教坏小朋友也教坏他家狗啊啊啊!
阿丢没听到便宜老爹咆哮的内心,跳到矮墙上,使劲扭着脖子,把嘴里的飞碟甩了出去。暗夜里,黑色的橡胶飞碟瞬间隐入黑暗,抛至最高点刚开始下落,对面楼上一道人影突然冲出来,一脚踏在飞至两座楼中间位置的飞碟上,飞碟急速下落,而那人借力向上拔高,如燕子般轻巧地落在女鬼所在的楼顶。
姜文曜:“……”其实他一直在做梦吧?看来他以后也不能再看电视了,灵异和武侠乱炖,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段容枫摆了个帅气的造型,右手插在后脑发间,脸呈四十五度上扬,借星月之光给自己加点闪光效果,他等着姜文曜夸赞两句,甚至主动来个投怀送抱求安慰求保护,然后他就大刀阔斧干掉女鬼,抱着美人回去同床共枕。
严阵以待的阿丢忍不住汪了两声:人家都走了你还臭美个毛线啊!
段容枫转头一看,姜文曜正扶着晕厥兄往楼梯口走。那一刻,段少爷的心碎成了玻璃碴——就不能有点浪漫细胞吗?信不信他把那碍事的拖油瓶扔楼下去!!
女鬼:“……”我会感谢你的!
段容枫还在咬牙切齿捶胸顿足,女鬼已经冲过来了,阿丢蹦起来咬她,女鬼陡然升高,阿丢从她脚下扫过,落在地上骨碌两圈,幸亏有矮墙挡着,不然它就滚楼下去了。
女鬼来到近前,段容枫挑起了嘴角,乱跺的脚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带着身体旋转一周,躲开女鬼利爪的同时转到了女鬼身后。
女鬼没想到这个看着没正行的男人动作这么快,吓得急忙转身,警惕地盯着正要往自己背后贴符纸的段容枫。段容枫呲牙一乐,仗着自己腿长,抬脚就踹。女鬼狼狈地躲开,阿丢又跳过来,差点咬到女鬼的脚。一高跟鞋把碍事的狗踢开,女鬼想突围跳出大楼,这小子再厉害也不会飞,只要脱离地面,这一人一狗就拿她没办法。
段容枫早料到她的意图,和阿丢配合默契地拦住去路,不让女鬼往楼边靠近。他再时不时往天上撒两把符纸,阻断了女鬼升空的可能。
看段容枫又捏着符纸往跟前凑,女鬼冷笑两声,身子如箭般窜出去,和段容枫擦身而过,急扑一条腿迈进楼梯间的姜文曜和晕厥兄。段容枫没想到女鬼突然转换攻击目标,再想救援已经来不及了。他眼睁睁看着女鬼化成红色烟雾钻进晕厥兄的体内,前一秒还软塌塌的男人突然睁开眼,一挥手甩开架着他的姜文曜,后背抵着墙,一只手掐住自己的脖子,森森笑着看跑到跟前的段容枫。
“你别乱来啊!”姜文曜这话说的有气无力,刚才被掀倒,后背撞在楼梯门把手上,不用看也知道后腰紫了。
“呵呵呵,你不是很厉害吗?来啊,来收了我啊!”男人开口,声音却像乌鸦叫,看段容枫和阿丢都不敢靠近,猖狂地大笑:“怎么,不敢了?哈哈哈,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天师也不过如此!”女鬼边说边控制着男人的身体往门里蹭,段容枫却突然闪过去挡住楼梯口,女鬼目光一凛,掐脖子的手猛地用力,男人的舌头伸出老长。
“你动手吧,我会替他报仇的!”段容枫舔舔嘴角,坏坏地笑了。女鬼不可思议地瞪圆双眼,她虽然是第一次和驱鬼人正面交锋,但以前没少听人讲他们的故事,都说这群人像古时候的老道士,绝不会罔顾活人的性命。可眼前这个,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你以为我不敢?”女鬼发了狠,手又缩了缩,男人的脸当场就青了。
“你敢,你当然敢!”段容枫背着双手倚在楼梯门上,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你已经杀了十几个人,多杀一个有什么了不起!不过人是你杀的,孽也算在你头上,跟我有什么关系?等他死后,我把你干掉替他报仇,然后再超度他重新投胎,皆大欢喜啊!用你的罪孽来威胁我,你说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女鬼:“……”这人真是天师吗?哪门子的歪理!
阿丢:“……”两爪捂耳朵,如此无耻的言论,身为段家一份子,它都听不下去了!
姜文曜弓着腰蹲在地上抹了把脸,后腰真疼啊!
没人搭理她,女鬼慌了,趁段容枫低头询问姜文曜伤到哪的时候,用力撞开段容枫,撒丫子往楼下跑。
段容枫在后头起哄:“嗨嗨嗨,不是要杀人质吗?你怎么跑了?”
姜文曜更干脆,抓起地上做鸵鸟状的阿丢照着男人背后砸了过去。
阿丢:“……”发生了什么?
女鬼刚下了两个台阶就被二十几斤重的胖狗砸中,连人带狗加女鬼滚下去,摔了个七荤八素。
段容枫:“……”这臂力,撇铅球的吧?
姜文曜扶着楼梯门站起来,平静如水地解释着:“抱歉,我的狗把你撞倒了,身为主人,我会负责你的医疗费,如果你摔死了……你应该不会需要一条狗给你偿命吧?”
女鬼:“……”你俩是组团来欺负鬼的吗!!!
阿丢到底是凶兽来着,最先反应过来,跳到男人胸口,呲着尖利的獠牙怒视着对方的瞳孔。男人一愣,眼中的神采瞬间消失,他闭上眼的同时,红色雾气腾起,忍住被阿丢咬中小腿那撕心裂肺的疼痛,从楼梯间的窗户飘了出去,眨眼不见了。
段容枫:“……”居然让她跑了!
姜文曜扶着腰磨蹭着下楼,蹲到男人旁边检查一圈,还有气,也没受伤,看来既不用偿命,也不用陪医疗费了。
如此想着,姜文曜抱起还在愣愣看着窗子的阿丢,一瘸一拐下楼回家了。
段容枫:“……”
好歹帮他把晕厥兄送回家啊!他折腾一晚,还来了个空中大飞跃,很累的好吗!
018、
把六楼的倒霉蛋搬回去,又跑到楼下捡飞碟,段容枫站在901室门口时已经累成了狗。而习惯伪装成狗那位正惬意地趴在沙发上享受美味的宵夜——春游剩的两包鸡爪子。
成功敲开房门,段容枫大刺刺坐在沙发上,觉得阿丢那副嘴脸太碍眼,一脚把它从沙发上踹下去,顺手抢过它的鸡爪子。阿丢委屈地哼哼两声,可惜这屋里唯一能为它出气的人没空管这事。
姜文曜伤得不轻,正在浴室里扭着身子上药,伤处位于后腰往上一点,姜文曜自己擦药酒根本使不上力,段容枫见状立马抛下刚抢到手的鸡爪子,屁颠屁颠挤进浴室,假装正人君子,帮忙擦药酒。
“唔!”姜文曜闷哼一声,别看段容枫嬉皮笑脸跟耍流氓似的,擦药酒的手可是用力十足,疼得他满头大汗。对着镜子里裸着上半身的男人吹了声口哨,段容枫变本加厉揉那块变成青紫色的伤处。
阿丢默默叼起鸡爪子跳上沙发,窝在刚才的位置,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这俩人,就不能考虑下单身狗的艰难,去卧室干那点少儿不宜的事吗!
“伤势不算严重,每天擦两次药,保你三天就好。”手里的药酒擦完,段容枫继续吹口哨,在姜文曜套上衣的时候,眼疾手快在伤处拍了一巴掌。姜文曜无语地回头看他,段容枫坏坏地挑着眉梢,口哨吹得更欢快了。
姜文曜:“……”他能报警抓流氓吗?
“姜兄弟,”看姜文曜不搭理自己,段容枫捂着碎成渣的玻璃心,死皮赖脸拦在卧室门前,“你也看到了,那只女鬼凶残狡诈,今晚被她跑了,她绝对会伺机报复。我担心她绕过我,直接找你报仇,所以最近这几天你不管去哪儿都把阿丢带上吧。”
姜文曜看白痴似的看他一眼,他可是有工作的人,难道去零件厂也带着条狗?说破天厂长也不会批准的,除非把阿丢贡献给工厂看大门。
“工厂里男人多,阳气重,大白天女鬼应该不敢去闹事,”段容枫挠挠头,也觉得带着阿丢去上班行不通,只好退一步,“你让阿丢护送你到工厂门口,然后就不用管它了,它会自己回来的,晚上你下班它再去接你,尤其下夜班的时候。”
姜文曜:“……”你确定说的是狗,不是你自己?
“其实阿丢是你的狗吧?”翻出两罐啤酒扔给段容枫一罐,姜文曜想了想又拿出一罐递给阿丢,阿丢忐忑地看他一眼,想接又不敢,生怕它一口啤酒喝下去,姜文曜立马狂躁化,把它炖成一锅狗肉。
姜文曜笑了笑,打开一罐递到阿丢跟前,然后拿起自己那罐,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喝着。
“不不不,既然是你捡到的,它就是你的,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段容枫急忙摆手,满脸地谄媚。阿丢满脸黑线,抱着啤酒转过身,用屁股对着段公子,无声地抗议着。
守护兽都舍得送人,你丫是多大方!你这么败家,段家上下那百十口子人知道吗!
“本来也没打算还给你,你紧张什么?”姜文曜不解地看他一眼,进了他家的门就是他儿砸,谁敢跟他抢,他就用菜刀说话。不过这个姓段的三天两头往自己这跑,甚至搬到自己楼上住,天知道除了抓小区里的鬼外,是不是想趁他不备偷走他儿砸。与其天天防贼偷,还不如把话说开,表明态度,以后再想把阿丢要回去,没门儿!
段容枫嘴角抽了抽,他也好想用菜刀说话……
“不管怎么说,让阿丢跟着你是为你好,你也看到了,今晚我搞清楚怎么回事就去楼下查看那两家的情况,没想到还是被女鬼抢先一步,要不是恰好被你撞到,六楼那哥们就‘肝脑涂地’了!”气氛有点诡异,段容枫机智地转移话题,阿丢归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别再出人命。段容枫要留守小区追查女鬼以及其他鬼魂的事,不能时刻黏在姜文曜身旁,偏偏姜文曜的时运似乎很低,总是能撞到鬼,让阿丢跟着他,也算救人一命了。
姜文曜想了想,还是摇头:“让阿丢留在家里吧,小区现在是多事之秋,它留在小区比跟着我有用。家离工厂又不远,上下班路上人很多,她没机会下手的。”姜文曜说完不给对方再说话的机会,打了个哈气回房休息了。至于那家伙是睡自己家还是睡他家都无所谓,反正他家应该没有鬼了,那两个房间可以住人了。
段容枫无奈地对着房门发呆三分钟,然后戳戳阿丢的屁股,小声嘱咐着:“从明天起你偷偷跟着他,看到他进零件厂再回来。”
阿丢甩甩尾巴,它知道该怎么做。
天快亮了,段容枫索性躺在沙发上,裹着单薄的衣服打盹,阿丢抱着啤酒罐打了个酒嗝,满足地窝在单人沙发上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