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个结果一点意思都没有。”周铭精神萎靡地说道，“她们都做出了一样的反应，等待好运再一次降临到自己头上。你得承认这很有道理，我都能重生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我把事情搞砸了都有运气能够重来，还有什么是我的运气办不到的事？”
“是啊，你说的没错。她们都做出了一样的反应。”死神停下手里的事，有些出神地望着电脑屏幕。“这是最没意思的地方。”
“嗯？”周铭完全没想到死神的关注点会在这里。
“区分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方式究竟是什么？名字？外貌？不，这些都可以重复，真正让一个人是一个人而不是另外一个人的，在于他的选择。现在这群女生有了同样的机会，她们有无数种可能可以选，但她们只选了一种。”死神语气飘忽地说道，“她们之间有什么区别呢？”
“我不知道啦，我觉得女生都差不多的，林晓树那样的奇葩不能被称之为女生。”周铭挥了挥手，“再说了，当时甜品店里那么多人，谁也不想当着别人的面表现得很出挑吧？这种感觉很不舒服的。”
“你是说，和别人不一样？”死神歪着头瞅着周铭。
“是啊。跟别人不一样是件很没有安全感的事情。因为你不知道你这样做是对的还是错的，跟别人一样的话就算错了也没关系，可就你这样做，如果对了还好，只是被人嫉恨而已，错了就要被人嘲笑，怎么别人都能做对，就你不能？”周铭很有经验地谈道，“再说跟别人不同也很尴尬啊。你想想看，你身边的人都在谈论exo，但你不喜欢exo你也不了解，你要跟别人谈什么？只有存在共同话题才能聊得起来啊。想想看别人聊exo正开心，你插一句其实我比较喜欢地狱咫尺，这不是一般的囧好吗？别人都会觉得你不懂得做人不会看人脸色。”
“你们人类活得真累。”死神最后得出结论。
“也还好啦。”周铭耸了耸肩，“习惯之后就会发现也挺容易的，别人做什么我跟着做什么就对了。”
“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个宇宙要产生如此之多的人类？”死神面色严肃地问道，“既然你们都追求和别人一个样，你们之间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那么宇宙创造这么多一样的生物是做什么呢？”
“呃……”周铭抓着头发，他还真没有从这么深奥的角度考虑过问题。
宇宙为什么要创造人类，干他什么事啊？
可他本能地觉着这个问题应该慎重回答。
毕竟问他这句话的不是某个闲极无聊脑子搭错线的人，而是死神。
要是他一个回答失误，没准死神就要毁灭全人类了。
“也许是因为，相似的人凑在一起，就能构成一股新的力量吧？”周铭不着边际地猜测着，“很多事情是一个人完成不了的。”
“我们把五千个重生的女人凑在了一起，我可没看出她们构成了什么新力量。”死神撇了撇嘴。
周铭大汗，早知道他就应该让全校都重生的，而不是只有五千个女人。
他相信柯正或者魏哲重生之后应该能比现在这些人做出更有意思的反应
“既然人都是一样的，那么我消灭一些，也无所谓的吧？”死神望着自己的手，仿佛正在酝酿一场大灾难来帮全球减少下人口负担。
“不不不！”周铭赶紧摆了摆手，背后冷汗都快下来了。真是的，他要是说错一句话，就会成为毁灭人类文明的罪魁祸首，敢不敢不要压力这么大啊！“为什么你不问林晓树这个问题呢？”
在他看来这种事只有林晓树才会去考虑，问他真是问错人了。
“因为我选择了你。”死神平静地将他的借口拍了回去。
“为什么你选择了我呢？”周铭急得快把头发给揪掉了，“如果你要考虑的是要不要把人类从地球上抹除掉，你该选择一个更有智慧的人才对吧？”
周铭虽然觉得被死神选中是件很幸运的事，但在心底他也承认，他其实没有那么特别，特别到让宇宙的主宰专门关注他一个人。
“这就是为什么我选择了你。”死神望向周铭的眼里，“你并不特别，不比别人更聪明，更出众，但也不会比大部分人糟糕到哪里去。你只是个普通人，所以你也能代表人类最普遍的想法，你们的想法定义了你们的存在。为什么你们要存在，这个问题只能由你们自己来回答。”
“……”这回周铭是真的汗如雨下了。
“我需要思考一会儿。”周铭抱住头，“我可以场外求助吗？”
“随便。”死神耸了耸肩，从盒子里翻出了一块泡芙啃了起来。
周铭迅速把这个问题发给了每一个人，特别是林晓树，后面备注了事关人类存亡，急！在线等！
不过显然除了知道真相的林晓树，没有人会认真对待这样的问题。
“阿铭你最近怎么了？”最先回复的每次都是柯正，“总问这种奇怪的问题。人类为什么会诞生在这个宇宙上，当然是因为这个宇宙有太多的资源消耗不掉，所以派我们人类出来消耗啊咩哈哈哈哈！”
周铭非常果断地回了个去死的表情。
他要把这个答案交给死神，万一对方来一句，宇宙所剩的资源已经不多了，你们人类的存在危害到大部分生物的和谐共存，第二天大家一起gg，那就不好玩了。
“这个问题好复杂啊……我去查一下书。”——魏哲的回复。
周铭只能捂脸。
王磊压根就没理他，也不知道是不想回答还是没看见。
“让死神赶紧把你们清理掉再换一批好玩的生物主宰地球，老娘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了啊！”
林晓树那边发来的却是这样一条消息。
过了一会儿，第二条消息才慢悠悠地传来，“刚才那是米雪儿在捣乱，你别理她。”
周铭已经趴倒在桌上了。
终于，电话铃响了起来，周铭一看是林晓树打来的，赶紧接通。
“因为回答比较长，我就直接电话里讲了啊。”林晓树的语速非常快，周铭必须得全神贯注才能跟上她的思路。“这种问题本身没有什么正确答案可言，你可以从很多方面来回答。首先，说人类大体上是相似的，这本身是个伪前提，即使是一样的抉择，背后的动机也可能有着极大的差异。人类的数量越多，所存在的多样性也就越丰富。其次，人类作为一个整体，它的范畴不是由大多数人来决定的，而是处于边缘的少数群体。因此大多数人没有什么特别的，并不能证明人类本身的涵盖面很窄。也许一千万个人当中才会有一个异类，但每出现这样一个异类，都会让人类这个概念更丰富一些。”
“最后就是，我们仍不是人类这个物种的终极形态。”说到这里，林晓树的语气变得异常慎重，“应该说，人类总体上还处在一个比较低的阶段。我们说人的需求，一开始先要满足基本的生存需求，最后才是人为什么存在这种终极意义的需求。现在的人考虑的仍然是生存，所以很难给出什么合适的答案，可等人类进化到某一个阶段，也许就有了答案呢？”
“我太爱你了！如果我们因此拯救了世界，我一定要请你吃蛋糕！”周铭感动得泪流满面。
“蛋糕就免了啊。”林晓树无所谓地说道，“赶紧安抚好你家死神吧。”
“你有答案了吗？”那边死神已经吃完了泡芙，包装纸丢得到处都是，正在唆着手指上沾着的奶油。
“嗯……”被对方这样一问，周铭反而拿不定主意了，不管是谁的说法，都有可能打动死神。这倒让他有些心虚了，和死神在一起这么久，他却没有真正了解过对方。他知道眼前这个家伙是个没节操的吃货，价值观和道德观跟正常人完全不同，但究竟对死神而言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他却完全没谱。
“我不知道，其实。”周铭吞了吞口水，下意识地将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每个人都有他们自己的答案吧。我也无法判断谁的答案才是你想要的。”
“我喜欢这个答案。”死神懒洋洋地将泡芙的包装纸揉成一团，丢到周铭的脑袋上，“让你们多活一段时间好了。”
“干嘛丢我！”周铭怒得抓起旁边的包装纸，捏成一个小球，对着死神砸了过去。
“好玩啊。”死神敏捷地闪过周铭的袭击，“反正你又打不过我，我可以尽情地欺负你。”
“喂！”
第45章： 和死神同居的第十二天
“不跟你玩了。”死神拍开周铭的包装纸袭击，“张赫又来找我了。”
“怎么，他最近总纠缠你？”周铭也来了兴趣。按他的感觉，自从死神把张赫虐杀了一次后，张赫的注意力就没离开过死神，连女朋友都不要了，平白被周铭捡了个大便宜。
“是啊，自从我跟他说我就是死神后，他有事没事都来找我。”死神鼓着腮帮，表情看上去不像是生气，倒像是困惑。
“他信啦？”周铭笑了起来，可看死神的样子，似乎这不是什么玩笑，“他真信啦？”
“我也不知道。”死神轻轻蹙起眉头，“我觉得他是信了。”
“不会吧？”周铭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惊讶还是该继续大笑，“他这么好骗？”
“我又没骗他。”死神不高兴地说道。
“我不是说你骗他，而是这种事正常人都不会相信吧？”周铭想了下，“他那么有钱，要是谁说什么都信，他岂不是早被骗光了？”
“他做了很多的调查。”死神若有所思道，“他找到了当时给你做笔录的警察——”
“哪个？”周铭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巧克力棒被你偷吃了的那个倒霉蛋吧？我记得我们当时把他吓得不轻。”
“是，他没放弃那个案子，事后还在一直追查，把我们当天做了什么全都查出来了。”死神回忆着当时的情况，眼神微暗，“张赫相信那个警察的说法，有某种超自然的力量环绕在你的身边。”
“好厉害！”听到自己干了啥都被查明白了，周铭背后惊出一身冷汗，“没想到张赫能量这么大。可他为什么要针对我？就因为我的号砍了他无数次吗？”
“我想他只是单纯地迷恋超自然现象而已。”死神用手指敲打着笔记本的壳子，发出清脆的哒哒声，“或者是迷恋我的身份所带来的力量。”
“他想要什么？”周铭实在好奇，一个高帅富遇到死神会提出什么要求，“长生不老？”
“你觉得这像是张赫会想要的吗？”死神闲闲地问道，“一个把人生当作dlc出到108部的游戏的人？”
“确实不像。”周铭只能承认这点。某种意义上来讲，张赫的回答中透着一股厌世的味道。
虽然说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人为什么要厌世。
“他没有提出这样的要求，但他一直在问我死后的事情。”死神望着电脑上的对话框，“我告诉他我不知道。我只是接引灵魂的人，把你们导向下一个世界，剩下的就和我没关系了。”
“你是说冥府？”周铭笑嘻嘻地说道，“他应该去问米雪儿才对。”
“不，不是冥府。或者说冥府只管理一小部分很特殊的灵魂，比如妖魔鬼怪一类的。”死神思索了一下，“冥府对另一个世界的了解有多少，我并没有具体问过。毕竟我和他们很少打交道。”
“所以他到底要什么？”周铭感到越发困惑了。
“他想见我。”
“哈？”
“是啊，他刚才给我的消息，他说他想见我。”死神指着屏幕说道。
“你想见他吗？”周铭挑起眉，“我知道如果你愿意，你可以被他看到。”
“没兴趣。”死神敲了一行字，回绝了。
但张赫并没有罢休，很快就给出了回复，“你说过你会来接引死者的灵魂。如果我死了，我能看见你吗？”
“我靠！他要做什么？！”周铭被这句话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不会想不开吧？”
还没等死神回复，对话框里突然刷出了一片广告。
“我靠靠靠！你们在世界频道里约炮啊！”周铭简直要昏厥过去了。
更糟糕的是，死神居然还给了个肯定的回复！
“你这是在逼人自杀吗？”周铭一把攥住死神的手腕，“拜托！别人不知道这是你，还以为是我呢！”
“你认为他会因此选择死亡？”死神疑惑地问了句。
“……”周铭僵住了，是哦，为啥这样就要自杀呢？
按他的理解，死神是个让张赫很没面子的对手，也许张赫只是想把reaper约出来揍一顿，也许之前张赫说的那些话只是在试探死神的虚实。可要赔上自己的性命，还有谁会愿意呢。
没想到张赫还真的回了句，“我等你。”
“他搞笑吧？”周铭瞪着屏幕，下面居然一片刷的，真是一群瞎起哄的。
“不。”死神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割腕自杀了。”
“我勒个大擦！”周铭直接蹦了起来，撞倒了好几张桌子椅子，“他玩真的啊！”
“啧。”死神摇了摇头，继续打游戏。
“喂！你就坐在这里啊？！”周铭大喊道，“他为你自杀了啊！”
死神思索了一会儿，似乎才想起来自己的职责，“哦对，我得去接引他的灵魂才行。这附近就我一个人格在晃荡。”
周铭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你就只想到这一点吗？”
“否则还有什么？”死神一脸困惑。
他不要跟这家伙说话了。
周铭默默转过去吐血。
冷静一下，周铭才觉得自己有必要去阻止张赫，否则张赫死了，肯定别人会把罪责归到他身上的。他可是要成为新世界的卡密的男人，怎么能在张赫身上栽跟头？
“快走！”周铭一把拽起死神，“靠之，张赫的学校在东门对面，从我们这儿到东门差不多得走一公里呢……我的自行车呢？糟了，我的自行车还在宿舍楼下。”
这些天为了适应死神的步调，他都不骑自行车了。
而现在他在西门旁边的教学楼，离东门无比遥远。
“张赫要多久会死？”周铭拖着死神在路上狂奔，“我们还剩多少时间？”
“他第一刀割错位置了，割到了静脉小血管。由于缺乏割腕自杀的经验，他还要过五分钟才能找到动脉，然后会在十分钟内因失血过多而死。”死神慢条斯理地说道。
周铭觉得自己经历过的最操蛋的事也比不上现在的一半——他居然在跟死神讨论自杀的技术问题。
“也就是说，我们有十五分钟的时间赶到他的宿舍——慢着，他的宿舍在哪里？”周铭突然想到了他根本没去过对门学校，连路都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