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那么些人,任身体素质再怎么强硬,每换个地方,就会出这样那样的问题。
同样,水土不服的男人不想多说话,只是靠在栏杆上直勾勾地看着维吉。
女孩被他灰色的眼睛看得发毛,抖了抖无形中的压迫感开始说正事儿:“想想你一时冲动干了什么,有人举报,说有个狼人前天去步行街里搞暗杀。”
搞暗杀的狼人雷诺:“……”
维吉:“我知道你很生气那小子又和别人搞上了,但你能稍稍委屈一下自己的占有欲吗?三年前闹那么大动静,我们差点被一窝儿堵在中国差点就回不去。”
她顿了顿,继续说:“协会那群人一查,这周刚好只有你这么一个狼人来中国‘度假’……”她着重强调了“度假”两个字:“再加上对方这几十年来一直安分守己地待在中国,没有惹是生非,又于带动W市婚庆产业做出了一定贡献……”
她抬头看向男人:“所以协会的人希望你能去一趟,协助他们调查。”
是谁打的小报告,昭然若揭。
“……斯维尔”雷诺额头青筋暴起,他双手狠狠地握住实木栏杆,却又在它即将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而碎裂之时松开了手:“……这个小人……”
男人实在没想到,斯维尔隐退这么多年,不但没有学会坦坦荡荡的君子气概,性格倒越发变得猥琐龌蹉了。
不过从这雷诺前天暗搓搓的暗杀行为来看……两人其实也不过是半斤八。
维吉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大主教这个犹如小学生打架刚不过就告老师的做法实在是幼稚至极却又十分有效。
“那么,大汪会为您安排的。”
虽然说两人的相处模式更像是朋友,但从根本上,依旧是主仆关系。
“另外,研究虽然还在进行中,但已小有成果,但相信不会让您等太久。”
雷诺疲倦地应了声:“嗯。”
女孩欠了欠身,转身向楼梯背后的暗门走去。
24、
这几天兰明一直乖乖地待在阁楼里,最远的行动距离便是教堂门口,简直变成了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他这几天想破了脑子,简直快要把自己的脑浆也挤出来,罗列了无数种可能——关于雷诺会以怎样的情形出现在自己面前。
然而在那一次暗杀之后,却便不再有什么大动作,不夜城步行街依旧如往常一般忙忙碌碌人来人往,要不是那颗被斯维尔踢到角落里的子弹壳依旧静静地和一堆沙砾躺在一起,没有被扫走,兰明便会以为,生活依旧琐碎扯淡,没有任何改变。
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他在心底告诫自己。
电视里不都这么演地吗?在主角懈怠之时,往往就是风波再起之日。
“嘿!没做饭吧?”斯维尔突然打开了阁楼的门,探出头,在沙发上找到了正在玩手机的人:“没做就好,胡斌请我们去吃蒸虾。”
胡斌就是一个月前来拍婚纱照的胡先生,这一次来,是为了取已经装订好了的相册,以及相关的情侣杯、水晶项链……
“你怎么和他又扯上了?”兰明记起来了那个总有些这样那样的特殊要求的男人:“你确定是他请客?”
大主教走了进来,帮磨磨唧唧的小恶魔带上了卫衣的猫耳帽子,抓住他的手臂直接就把人提了起来:“废话真多,我们突然一见如故不可以吗?”
兰明有些抗拒他说风就是雨的行为,连忙扒住沙发以免被拖走:“可是,万一碰到雷诺他刚好找过来怎么办?”
“总是躲着他,你能躲他一辈子?”
“能!”
“……”
斯维尔自然没脸告诉他,因为自己向协会打小报告,卡麦伦家的那群人暂时没空理他们,却又嘴馋鲜香可口的蒸虾,索性改拉为抱,双手伸进小恶魔的腋窝下,把他往外拖:“有我在呢,别怕。”
“我才没有……哎等下!”兰明发现在物理武力值上,自己斗不过这个流氓,心下忐忑之余也想不到更好的借口。
蒸虾啊……好久没吃了。
要是有什么事的话,大不了翅膀跑路。
这么想着,他从阁楼门后挂着的小篓子里扯出一只酒杯玫瑰,故技重施,摁在了斯维尔头上。
斯维尔:“……”
小恶魔整整自己的装束:“走吧。”
“你呢?”男人摸了摸脑袋上被插了一朵花的位置,虽然他只能摸到自己的卷发:“你不用吗?”
要说的话,这样一支酒杯玫瑰就相当于各类游戏中的“复活石”一样的存在——斯维尔开始考虑让兰明给自己多弄几朵带在身上,如果一定要插头上……那还是算了吧。
虽然普通人看不到,但心理上总过不去这个坎儿。
而且,身边这个小家伙一定很乐于看自己笑话。
少年听到了男人的问题,露出一抹奇怪的笑:“我?不用的,它只对危急到性命的攻击才有效……”
而最不希望自己死去的人,排在第一的估计便是雷诺了。
只对危急到性命的攻击才有效……
斯维尔听到这话,瞬间就想到了那天被毫不留情痛下杀手的自己,顿时觉得心底满满的苦逼。
“也不要以为多戴几个就会变成打不死的小强……又不是龙之谷那样的游戏。”兰明跟在斯维尔身后一起走下阁楼,富二代胡斌胡先生正在教堂第一排的椅子上和胡小妹侃侃而谈——有些人就是这么自来熟。
“真的遇到什么事了,你戴十朵,也只会在同一瞬间全部废掉。”
25、
胡斌开着自己的大鼻孔宝马带着两人来到了落枫街,一条拥有几百年历史的老街,马路狭窄,车难得开进去,他便随便在路口找了个空位停下,三人一起慢慢往里面走去。
吃虾的位置在落枫街的一个小巷子里,现在是下午四点,巷子口左右挤满了“小茶馆”,“小歌厅”,个个门窗紧闭,没什么人,显得整个巷子有如一潭死水,毫无生机。
再往里走,渐渐热闹起来,巷子两旁的店铺也由紧锁大门的“茶馆歌厅”变成了一家家参差不齐的“小亮蒸虾”“小李蒸虾”“老王蒸虾”……
胡斌也不在意自己名贵的皮鞋,直接踩上被店家洗小龙虾的污水铺满了的石阶,寻上了一家有着大红色招牌的“小亮蒸虾”。
除了胡斌以外,斯维尔和兰明都不吃辣,老板娘端上来调料碟,向三人再次确认了一遍之后便离开了桌子。
“老板娘不停的往你这边看。”胡斌坐在斯维尔对面,有些好笑地看向两人身后。
“毕竟外国人。”兰明向后瞟了眼,随后揶揄地说。
“老实说,我第一次见到中文说的这么好的外国人。”胡斌开了瓶啤酒,给斯维尔和自己用一次性塑料杯满上,轮到兰明时却被拒绝:“谢了,我不用。”
胡斌点头:“要饮料吗?可乐雪碧?”
兰明心里明白自己大概又一次被当做小孩子一样对待了,习以为常的他不想再费口舌炸毛反驳:“生姜可乐吧。”
斯维尔带着诡异的神情看了他一眼:“那种东西你也喜欢喝?”
兰明斜睨对方杯子里橙黄色的液体:“这种东西你也喜欢喝?”
“是男人都会喝啤酒。”斯维尔冷哼,带着热切的眼光示意对面的胡斌赶快和自己统一战线,抨击身边这个不知好歹的小恶魔。
胡斌觉得自己压力很大:“……两位……来中国多久了?”
【你跟随那南归的候鸟飞得那么远】
店门口的音箱正放着《西海情歌》,刀郎沧桑沙哑的声线和小餐馆里乒呤乓啷锅铲敲击声和人们的高谈阔论交织在一起造成了严重的精神污染。
“有几年了。”兰明扒拉着筷子,把调料碟中的生姜蒜一个个的挑了出来,扯了张纸把他们放在桌上。
“我比……我侄子稍微久点,”斯维尔想了想说:“十几年吧。”
【爱像风筝断了线,拉不住你许下的诺言】
兰明啧了一声,皱着眉头从口袋里扯出耳机线插上,开始听自己手机里的歌。
斯维尔奇怪地瞟了一眼,也没理他,继续和胡斌有一下没一下地侃天扯淡:“你老婆呢?”
“和她闺蜜逛街去了。”胡斌一口气把剩下的啤酒闷进肚中,舒服得赞叹一声。
“等会开车不要紧吧?”
“不虚……要不是借着这次出来拿照片的机会,我哪能偷偷跑这儿来吃虾啊。”
斯维尔有些疑惑,转而想到了巷子口“琳琅满目”的“茶馆歌厅”,不由得会心一笑:“老婆不让?”
“也不说是不让……”胡斌的表情有些郁闷:“但是她会不开心的……”
看来是个怕老婆的……
斯维尔单身汉偷偷在心底乐呵着自己的自由身。
两个大男人臭味相投,就像几年不见的闺蜜有无穷无尽的话题,他们从女人聊到男人,从结婚聊到单身,从微博聊到微信,从娱乐聊到政治……
直到红光滑亮的蒸虾端上来了,两人还在热火朝天地继续着。
兰明摘下耳机,也没有尝试去加入他们的话题,只是戴上一次性手套,开始剥龙虾。
26、
要说吃虾这件事,好吃是好吃,就是太麻烦。
兰明剥一个吃一个,调料碟里永远是空的。
斯维尔则不同,他很有耐心,喜欢一次性剥一碗放在一起,然后再一只只吃个爽。
小恶魔看着大主教面前堆得满满的一碗已经剥好了的龙虾,再看看自己的调料碟,心理上总觉得自己吃得没有对方多。
不公平啊。
这么想着,他毫无芥蒂地用筷子从斯维尔碗里顺了一个过来。
男人看在眼里,也没有阻止,而是继续和胡斌聊着不久前发射上太空的某颗卫星,手上剥虾的动作却不停,偶尔也放了一两个龙虾在身边人的碟子里。
小恶魔见状,自然乐得有人帮忙剥龙虾,干脆把手套咬了下来,拿了一双木筷子,眼巴巴地看着斯维尔手上的动作等对方投喂。
斯维尔:“喂喂……给我适可而止一点……”
27、
桌上的虾壳已经堆成一座高高的山,三个人战斗力告罄,胡斌毫无形象地砸吧砸吧嘴,看向斯维尔:“真要说的话,最近总感觉老外多了起来,以往明明难得见一次。”
斯维尔问:“怎么?”
“就我们那儿,S小区。”胡斌召唤来了老板娘准备买单:“前几天般进来一对老外父女,就住我们家隔壁。”
兰明咀嚼着他话中的意思,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发毛,便放下手机专心听着。
“当时我还奇怪,就两个人住这么大个别墅,也没见他们请女佣,不会瘆的慌吗?”
他这么说着,然后手舞足蹈地在空中虚画了一个大大的圆。
大概喝多了。斯维尔用手蹭了蹭自己同样有些发热地脸颊心想。
“后来,有一次我看到那个小姑娘出来遛狗。”胡斌瞪大了双眼,伸出两只手,在斯维尔和兰明面前一人摆了一个数字七出来:“七只哈士奇!七只!你敢信!而且都是大个儿的,传说中撒手没的哈士奇,居然都没带套!”
斯维尔还来不及纠正他话中关于把“项圈”说成某种不和谐物品的问题,身边的小恶魔突然就像某种恶作剧玩具一样按下了某个开关,然后突然就弹了起来。
被惊得话说不利索的胡斌:“你你你你你干嘛?”
周围人都看向这一块儿。
“……吃到生姜了。”兰明顿了一会儿回答,然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又缓缓坐了下来。
胡斌:胡说!你刚刚明明就没有在吃东西。
“然后呢?”斯维尔也想到了某个追到中国来的狼人:“你们聊过吗?”
胡斌点点头:“聊过,两个人都不会中文,幸好我出国留学过一段时间,交流不是问题。她的父亲好像身体不太好(水土不服),一老呆在家里,那小女孩倒是聊过几次,挺萌的。”
两人在心底都是一声呵呵。
“我今天出门也碰到她了,她好像也对蒸虾挺感兴趣的,还问我用中文应该怎么说呢,我就在那儿教了她半天,也不知道有没有学会哈哈……哈……你又怎么了?”
再一次站起身的兰明沉着脸,迅速收拾好放在桌上的手机和耳机线,对目瞪口呆的胡斌说:“抱歉……肚子有点疼……我先回去了。”
“哦、哦。”
“那么急干什么……哪有那么巧……”斯维尔漫不经心地晃了晃已经见底的啤酒瓶,当他再抬头的时候,对方已经走出了小餐馆:“……真是让人不省心……”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并不宽敞的胡同两旁拥挤着参差不齐的居民楼,昏灰的天空映衬着土黄色的建筑,平白生出一种残破的美感。
两旁的“茶馆歌厅”三三两两地开始营业,金属卷帘门被拉起,发出咯吱咯吱刺耳的女干笑。
穿着暴露的女人们浓妆艳抹,踏着慵懒的步伐迈出狭小的店门,有的支着纤细的腰肢观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有的和身边姐妹们带着轻蔑的神情交谈着什么,偶尔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娇笑。
兰明的步伐渐渐慢了下来,倒不是因为他想要欣赏小巷两旁的“齐逼小短裙”——着实是因为吃太多了。
他决定一路走回去算了,权当消食。
人一旦闲下来,就会不由自主地开始思考。
哪怕这些思考毫无头绪,就像几团绕在一起被从荷包中掏出来的,似乎永远也无法解开的耳机线,却总能令人看到希望,并且挖空心思,绞尽脑汁地去尝试理出一条清晰的想法。
现在看来,自己一听到胡斌的话就跑出来,的确是有些冲动了。
斯维尔说的不错,哪有那么巧的事呢?
想到这,兰明神色不由得带着些迟疑。
又被找过来了……为什么他就是不死心呢。
总是这样,有意思吗?
但是……这一次,说不定是个机会。
说不定大家可以把话都说清。
说不定,三年前的事只是一个误会。
大不了谈崩了的话,就把斯维尔推出去……
那家伙仇恨值大,是个很好的肉盾。
耳机里的歌切到了下一首,歌的前头是没有任何曲调的,长长的电流杂音,期间夹杂着一些模糊的交谈片段,兰明面无表情地按下耳机线上的按扭,切歌。
他决定,这一次不再逃避了。
28、
这个世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巧合,就算它出现的概率再低,但架不住基数大,便总有那么些令人大呼狗血的事情。
就像远在美国的马特和中国的橘子哥,因为一部被偷的iphone发生的奇妙的跨国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