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路清礼貌地笑笑，顺便与小雅打招呼。

“你……你……你就是……路清吧……”小雅激动的凑了过去，眼睛的亮度足以与灯泡相媲美，而且还是高功率的那种。

“嗯，合作愉快。”路清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小步，因为在刚刚的一瞬间，他似乎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吞咽声，那吞咽生肆无忌惮地昭示着某种骇人的可能，路清生怕她下一秒就如饿狼扑食一般扑过来。

职业素养很快回流，小雅迅速恢复了理智，拉着路清坐在化妆桌前，动作熟练地给路清洁面、补水、上底妆……

小雅一边在路清脸上捣鼓着，一边囧囧有神地看着路清，时不时地调侃着他，顺便吃吃豆腐，“这手感真是不错，不是有一个词叫吹弹可破嘛，我觉得那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路清望着镜中的自己，心下一阵恍惚，他的五官本就深邃，有着与年龄不相宜的沉静气质，明明应该是一个阳光俊秀的少年，眉宇间却总是凝滞着淡淡的郁结。路清静静地审视着镜中的自己，精致典雅的面容，线条明朗得宛若刀削一般精致，在妆容的映衬下，更是多了几分耐人寻味的飘远，狭长的眼角微微向下弯了几许，掩藏着无尽的心绪与哀伤，一如剧本对文海斌的设定，张扬的外表不过掩饰心中深度的自卑。

心中忽然生出了一阵恍惚，今后，他就要顶着这张面孔生活，不管心中有多少的不情愿，对过去又怀着多少执着的眷恋，他知道，一切都是不可能回头的了。他忽然觉得，自己一下子就真的变成了文海斌，眼角眉梢的淡淡哀愁，不光是岁月沉淀的结果，更是心中久久无法释怀的愁绪，凝成了一道显眼而又无人理解的疤。

小雅满意地看着路清，就像是一个大师在欣赏自己完美的作品，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惊艳的神色，“路清，平心而论，你的底子在圈里觉得是数一数二的，我觉得你不红真的是天理难容啊！”说着，小雅顺手从架子上替路清找了一件姜黄色的毛衣，一条深蓝色的西裤，递到他的怀中。

路清接过衣物，起身去身后的试衣间将它们换上。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镜中的自己，姜黄色是一种明媚而张扬的色彩，即使是一件裁剪简单的毛衣，也能在人群中轻易而举地吸引着他人的眼球。而深蓝色却似乎是另一种诠释，深沉，低调，甚至带着几分阴暗与压抑，与那耀眼夺目的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本是两种突兀的颜色，结合在一起却又是那么的相得益彰，一如剧本中对文海斌性格的定位，张扬而又压抑，外表的自信掩埋了内心深处的自卑，这种透着些许突兀的搭配，倒是很适合文海斌这个角色。

葛杨与小雅一脸赞许地看着路清，显然非常满意她们的杰作。

“呦，看起来蛮精神的，果然没白长了一张好脸蛋儿！”

清亮的男声自身后响起，路清忍不住回过头去，循着声音望了过去。

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约莫二十六、七岁的男人，身形高大，体格健美，五官算不得俊美，却无形间透着几分凌厉的味道，笑容里仿佛带着邪性一般，无时无刻不在昭示着主人的狂傲与不羁。

路清一下子便认出这个人正是被他挤下去的江晨，看他充满嚣张与讽刺的模样，摆明了是想给他难堪，心内不禁一阵冷笑，以为这样就可以激怒自己吗，这个人也太天真了吧？

小雅有些不悦地冲着江晨瞪着眼，江晨与路清之间的恩怨纠葛她或多或少听说了一些，见惯了娱乐圈的尔虞我诈，她的内心原本是有些同情江晨的，毕竟煮熟的鸭子飞了，男二号变成了男三号，任谁也不会毫无怨言。但是，见到路清之后，她的一些认知被颠覆了，路清的文雅与纯粹，看起来不像是装出来的，她不禁疑惑起来，这样一个充满灵气的少年，会做出那种肮脏龌龊的勾当吗？

见江晨侮辱路清，小雅忍不住义愤填膺起来，路清是她负责的艺人，路清受到侮辱，连带着她的技艺也跟着受到质疑，这样的事情让她如何能够袖手旁观。

一旁的葛杨早就对这种事情司空见惯了，毕竟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早就过了沉不住气的年纪，于是在背后轻轻扯了扯小雅的衣襟，小声道：“别管闲事。”

所有人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了路清身上，这个传闻中靠着潜规则迅速上位的少年，究竟会如何应付眼前的尴尬呢？

路清就那样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一步地向着江晨走去，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正眼看江晨一下，他的注意力始终笔直地看着前方，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起伏，就好像他真的如传闻中那般，只是一个虚有其表的面瘫脸，僵硬的面容似乎连人类应有的愤怒都不知道如何宣泄。

路清走到江晨身边，嘴唇轻轻动了动，“让让，挡着我的路了！”

他的声音不大，咬字却十分清晰有力。

众人甚至下意识地脑补了路清那句没舍得说出来的话：好狗不挡道！

路清大摇大摆地从江晨面前走过去，看都没看他一眼，仿佛他是透明的，又或者，他只是一根碍眼的木桩子，只是一个障碍物罢了。

他的态度很淡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淡漠的有些欠扁！

“路清，你嚣张什么，别以为角色到手了你就一定能红，演技不过关被黑的满大街都是！”江晨失去了方才的淡定，被无视的愤怒让他心中的恨意彻底暴走，他狠戾地瞪着路清，嘴角微微抽动着。

“过不过关，不是你说了算！”路清的声音依旧淡漠，平静的宛若一江秋水。

“哼，别以为我猜不到你那档子破事，我们走着瞧！”江晨恨恨地咬着牙，神态嚣张至极，犀利的眼眸带着几分狂野。

“无聊。”路清直接掉转过身，径直向着拍摄间走去，对江晨的威胁仿佛没听见一般。

“该死……不过是个新人罢了，摆出一副拽了吧唧的样子给谁看！”江晨强忍着冲过去暴打这个人的冲动，暗自握紧拳头。

路清，我看你能嚣张多久！江晨发誓，总有一天，他要让这个外表淡然、目空一切的人，栽倒在他脚下！

结束了繁忙的一天，回到艺人公寓，已近黄昏。

路清打开大门，不禁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原本宽敞的客厅，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大大小小的箱子占据了大部分的空间，颜殊歌的房间的门大肆地敞开着，此时的他，正蹲在地上，整理着自己的物品。

“你这是做什么？”与颜殊歌相处了一段时间，路清一向奉行不到万不得已不与他说话的政策，强压着心中的憎恶，路清的好奇心暂时占了上风。

“搬家。”看都没看路清一眼，颜殊歌仍旧专注地整理着自己的物品，将它们放到脚边的收纳盒中。

第十一章：绝不放手

“搬家？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家？”路清目瞪口呆地看着颜殊歌，一瞬间，他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颜殊歌要搬家，离开他们共同居住的艺人公寓。

他，要去哪里？

一股叫做愤怒的情绪，不知不觉中，渐渐填满了路清的胸腔与脑海，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爆炸了，他的报复才刚刚开始，他怎么能允许仇人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原本一直处在自己视线范围内的仇人，忽然间要走了，路清觉得自己的理智在一瞬间有些失控。

这种事情，他绝对不允许发生！

路清径直地走到颜殊歌身旁，晶亮的眼眸中写满了愤怒。

颜殊歌微微抬起头，恰对上路清被怒火填满的双眸，正在收拾东西的手不受控制地停了下来，仰视别人的感觉多少有些不舒服，他索性站了起来，双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好整以暇地看着路清。

“难道张勋没有和你提过这件事？哼，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颜殊歌撇了撇嘴角，视线不经意地在路清脸上掠过，他可以清晰地看到路清脸上的愤怒与惊愕，看到他眼中那极力隐忍的想要爆发的压抑。

心中燃起一抹诧异，颜殊歌脑海里涌现起一抹疑惑，奇怪，路清不是一向很讨厌自己吗？若是自己离开了，他应该很高兴才是，可是，他眼里那难以名状的愤怒又是为了什么？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张勋的安排？”闻言，路清愣了一下，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他根本就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思索前因后果，只是片刻的惊诧，路清很快清醒过来，下意识地反问。

嘴角无意识地扬起，颜殊歌略显自嘲地笑笑，接着道：“大概是两天前吧，张勋告诉我他想重点培养你。你也知道，娱乐圈就是个是非之地，来来去去的左右不过是那点儿破事。你是个好苗子，有了张勋的栽培，我相信你可以走的更好、更远，但是我不一样，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贱货，和我这种人住在一个公寓里，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好。张勋说对面的C座正好空出来一间屋子，让我搬到那边去。我住在哪里都无所谓，若是能替你少招惹一些是非，也算是好事一桩了！”

颜殊歌的话语，异常的平静，平静得就好像在陈述着别人的故事。被人用这种方式驱赶，他不但没有丝毫怨言，反而能够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

路清忽然有些好奇，究竟要多么没心没肺，才能当着别人的面说自己下贱？

“我不同意。”路清一字一顿道，他的眼神异常坚定，坚定到就好像怀着某种崇高与伟大的信仰那般。

“噗！”颜殊歌忽然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你今天是抽什么疯啊，张勋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你现在毕竟还没有足够的人气，若是给你安排了单独的公寓，只会给你招来更多的非议，倒不如给你换个形象好一点的室友，平日里在公司你们也好互相帮衬着彼此，多少也有个照应。”

路清藏在袖中的拳头暗暗握紧，幽深的眼眸如一望无尽的大海，深邃的让人无法看穿其中的波澜，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看着颜殊歌，心情却早已复杂到了极点。

理智告诉他，张勋这么做完全是为他着想，颜殊歌是出了名的不检点，而且性取向也不太正常，和他这样的人住在一个公寓里，很容易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非议。

可是，真的要看着颜殊歌离开他的视线吗？

他曾在心中想好了各种各样的报复手段，一旦颜殊歌脱离了自己的视线，他们的交集会越来越少，到时候自己报复起来岂不是十分辛苦？

路清的眉宇微微抖动着，纠结的目光在眼中肆意地闪烁着。

“我不希望你走。”路清咬着牙，极力维持着自己的情绪，生怕颜殊歌看出自己内心深处的挣扎与别扭。

颜殊歌笑了笑，微微扬起下巴，神色复杂地打量着路清，看着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缓缓道：“怎么，舍不得我？”

路清用力地点了点头。

没错，他舍不得颜殊歌离开，他怎么能无动于衷，看着自己的仇人飞掉呢！只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晓，他的舍不得，与颜殊歌的舍不得却是大相径庭。

颜殊歌忽然向前凑了凑，身体向着路清靠拢过来，他的动作放肆而且大胆，胸膛几乎都快贴在路清的身上了。

路清别扭地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向后挪动着身子，这家伙究竟想做什么！

“你……该不会喜欢上我了吧？”颜殊歌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肆意地向上翘着，清丽的面容因了那浅淡的笑意，更添几许魅惑。

他的胸膛几乎都快贴在路清身上了，路清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心跳声，一股热气轻轻拍打在路清的面颊上，路清只觉得身体像过了电似的，传来一阵异样的酥麻之感。

“胡说，谁会喜欢你这种贱货！”路清厌恶地瞪着他，这家伙还真舍得高看自己，他可以喜欢上任何人，却唯独不会是颜殊歌。

纵使颜殊歌不是害死自己的凶手，他也不会喜欢这样一个肮脏龌龊、庸俗下贱的三流小明星！

看着那张明媚的面容渐渐在眼前放大，路清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退去，他想远离那张好看又欠扁、让他憎恶万分的脸，可是，今天的颜殊歌似乎十分不识相，不管路清如何后退，他的身子都会快速地跟着凑过来，无奈之下，路清只得警告他道：“好好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

“怎么，你害羞了？”看着路清脸上忸怩的神色，颜殊歌忽然觉得十分好玩，想不到向来性情寡淡的路清，也有如此鲜为人知的一面。

明明就是个懵懂青涩的少年，再怎么摆出一副成熟干练的姿态，还不是被自己三言两语就搞的不知所措！

颜殊歌觉得，这样的路清倒是有那么几分可爱，可爱得好像当初的那个人，纯真的宛若从少女漫画里走出的阳光少年，浑身上下都透着让人迷醉的气质，那种只属于涉世未深的少年特有的气质。

原本充满笑意的眼眸，忽然间垂了下来，颜殊歌不自觉地将头埋低，在路清注意不到的地方，他的眼眸一点一点暗淡了光泽，晦暗的如同失去了光泽的珍珠。

路清压根就没有注意到颜殊歌神态上的变化，只是一味地被他咄咄逼人的言语激怒，被仇人嘲笑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呢，既然是你主动来招惹我的，送上门的仇人，哪里有不收拾的道理呢！

“你平常，也是用这种勾人的眼神勾搭别人的吧？”路清忽然伸出双手，用力地抓住颜殊歌瘦削的肩膀，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你说呢？”感受到肩膀处被一股霸道的力量禁锢住了，颜殊歌这才抬起头，微笑着看着路清。

“看来你的业务十分熟练啊！”路清皮笑肉不笑道，抓着颜殊歌的手臂却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他倒是想要见识一下，这个人究竟能不要脸到什么程度！

颜殊歌，你要是想玩的话，我会奉陪到底！

路清觉得，看着仇人玩火自焚的感觉，应该是一种极致的美妙的享受。

“你要不要试一试，我技术很好的！”颜殊歌继续扬起下巴，气势上丝毫也不肯认输。

“你这算是自我推销吗？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现在的你，十分欠操！”路清忽然加大了力气，调转过自己与颜殊歌的身体，猛地将他推到身后的墙面上。

脊背处忽然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颜殊歌的身体被动地倾靠在墙壁上，他不安地试图挣脱路清的束缚，却感到那双抓着自己的手臂，丝毫都没有松动的迹象。

他的退路彻底被路清堵住了。

冷漠的面容，浮现出一种近乎邪狞的光芒，路清死死地抓着颜殊歌的肩膀，用力地把他的身体固定在墙壁上，嘴角暧昧不明地向上微微扬起，看着他的眼神，仿佛在看着一只被逼入绝境的猎物。

“路清，你要做什么？”颜殊歌试探性地想要挣脱路清的束缚，只是路清的力气竟是出奇的大，无论他如何用力，在路清眼里，都不过是徒劳无功的行为，他心底浮现一丝慌乱，神色也不似方才那般自在。

“奇怪，不是你主动勾引我的吗？”路清无辜地眨了眨眼，继续道：“恭喜你，你成功了！你的身子不知道被多少人压过了，只是想想我都觉得恶心，不过，偶尔吃一顿不干净的东西，应该不会生病吧？”

颜殊歌一脸震惊地看着他，明明还是那张朝夕相对的冷峻面容，颜殊歌却忽然觉得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过去，他也曾与路清开过这种暧昧不清的玩笑，每一次都换来路清一记漂亮的白眼。

这一回，路清不但没有推开他，反而用一种像是看待猎物的眼神看着他，这让他感到由衷的不安。

他刚刚只不过是想戏弄一下路清而已，并没有真的想与他发生什么，可是看着路清现在的样子，他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别闹了，一点都不好玩！”颜殊歌再一次试图转移路清的注意力，想要从他手中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