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你不怪我闯入禁地吗?”他抬头问着白衣男子。
他闯进锁妖塔也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吧,可是他想保护的人都没了,力量又有什么用呢?
白衣男子叹了口气,故作严厉道:“等你伤好了,去思过崖面壁一个月,没我的允许不准去任何地方。”
少年一愣,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如此乱来之后处罚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重。
木讷地喊道:“师父……”
“好了,少说话,把这药喝了。”白衣男子递过一碗药,明显的糊味告诉少年原来也有他家师父不擅长的东西。
少年眨巴两下眼睛,把里面的湿意硬是压了回去,捏着鼻子尝了一口,脸顿时涨成了紫色,赶紧将嘴里的药汁也悉数全吐了出来,使劲地咂嘴。
“花花,我谢谢你,这药喝下去一准能见着我母后!”
原来真正的惩罚不是去思过崖,而是喝药啊!
……
药材焦糊的味道还在鼻尖环绕,花解元缓缓地睁开眼,门外是纪研的大声嚷嚷:“药怎么糊了?啊——!!!这下死定了!”
刚才那个,难道又是梦?
这次的睡着的时间似乎久了点,颇有种大梦三年的感觉,而且感觉竟比上次还要清晰,梦中的场景也似曾相识,唯一没有进展的是那两人的脸依旧看不清,可除此以外,那画面就像活生生发生在他面前一样,一举一动都那么自然。
自从离开魂祭殿这样的梦就未曾间断,时不时就让他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人说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想,他从未见过这两个人,也未去过那种独特的地方,怎么会无缘无故做这样的梦?还是说那或许根本不单单是一场梦,梦里的两个人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37.大梦一场
不知是睡的太久的缘故还是纪研的药效太过神奇,花解元觉得腿好多了,甚至可以尝试着下来走几步。
床边放着的是镜华临走之前就替他打好的一根拐杖,粗糙的表面经过打磨已经变得圆润光滑,拿在手里高矮刚好,很难想象镜华是当时是怎样细心。
将另一只腿的重心放在拐杖上,花解元一瘸一拐地向屋外一点点走去。
一推开门,便是纪研对着被烫红的手指一路狂吹的模样,看到花解元出来,她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手也不疼了,哭得稀里哗啦地扑过来,莫名其妙地喊着:‘“小受受,你终于醒了,我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花解元被她搞得一头雾水,没头没脑地问道:“怎么了?”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纪研自然少不了一顿大吐苦水:“你都睡了三天了,整整三天!”说着笔画出一个三字,强调有多么夸张。
两手捧着惊魂未定的小心脏,纪研道:“我差点以为我的药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呢!”
花解元挠挠头:“原来我真的睡了这么久啊。”随着腹中的一声响,饥肠辘辘的肚子也向他证明了这一点。
纪研偷偷笑了一下,朝花解元挥挥手:“喏,跟我来吧。”
后厨房里早就备好了吃的,纪研是个很注重生活质量的人,这一点从她住的地方就能看得出来,自然对膳食方面那也是不会马虎的,虽说是仙,但纪研也没戒掉吃饭这个习惯,而且抽空还经常会研究一些菜色。
一盘清蒸五味咸水鹅那绝对是上上乘的佳肴,而且据纪研说的,这鸡呀鸭呀都容易生病,世间就常有什么瘟鸡瘟鸭之说,唯独没有瘟鹅,由此可见这鹅最不容易生病,吃起来也健康。
而这薏米粥更是补气的良药,她做着一顿饭还是费了不少心思。
整顿饭吃的香甜可口,可堵在花解元心里的结却始终没有解开。
帮忙整理完碗筷,花解元才开口问她:“纪研,你知道一个人梦里如果反复出现同样的人和一些不同的场景,但他却对里面的事物并没有现实中的记忆,这说明了什么?”
说罢,怕纪研没理解,又急急补上一句:“有没有可能是和这个人息息相关的,或者,在什么地方发生过?”
纪研顺着他描述的方向想了想,先是摇了摇头,而后道:“你说的这种情况很少见,人的梦本来就很飘忽所以,上哪去寻个根据?但是如果照你说的……”
纪研打量了花解元上下一眼,惊恐道:“你不会失忆了吧,要不就是撞到脑袋了?别告诉你睡了三天都在做梦,很惊悚的好不好!”
语毕连忙踮起脚,抱着花解元的脑袋左右查看,确定没多了个洞才堪堪松手。
花解元揉了揉扯痛了的脖子,无奈地摊手:“可是我真的一直在做梦。”
纪研搭上花解元的手腕,脉搏跳动得甚至比之前还有有力,不像是有什么病的样子啊。
抓狂地挠乱了绑着的麻花辫,纪研很无语,无语加无奈,只好直接搬了两个板凳过来和花解元一人一个,决心好好开导开导这位臆想症患者。
“说吧。”纪研拉开架势。
花解元一懵:“说什么?”
“当然是你梦见什么啊,这样我才能对症下药。”看着纪研郑重的表情,花解元觉得她真的是恨不得蹦到自己梦里大闹一场,然后全部清空,让自己恢复早睡早起的乖宝宝才肯罢休,果然是大夫们的职业病啊。
花解元选择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伸直了受伤的腿,将拐杖放在一边,努力沿着梦里的场景,一点点娓娓道来。
纪研也听得入了迷,在她看来,是很难有人能把梦里的事说的这般清楚连贯,简直不像一场梦,而像是一种——回忆!
再听到“魍魉”这个名字的时候,连纪研都为之一怔,她不过是个小仙,而且是医仙,登上仙界加起来也不过数百年的时间,但还是听过“魍魉”这个名字的。
传说它似妖似魔,无影无形,极难对付,不过一直北地极寒之处的锁妖塔里,多的也就不知道了,这倒和花解元的梦倒是如出一辙。
一直到花解元说完,纪研都听得津津有味的,最后还忍不住尖叫:“哇撒!这师徒两绝对有暧昧,这么荒芜的地方,就他们两个朝夕相处,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信不信,你信不信,要不了多久,这仙人师父和皇子徒儿绝对能成!啊啊啊啊——太有爱了!受受,我们打个商量,我可以不可以去你梦里看他们滚床单,可不可以啊!”然后抓着花解元一顿狂摇,摇得他满眼金星。
完全跑错重点了!花解元觉得从自己开口的时候就应该想到的纪研的反应的,真是大大的失策!这女人对两个男性总有一种莫名的狂热,而且可以完全隔离外物的那种。
从纪研的魔爪下好不容易逃出来,又听到纪研冒出一句话来,顿时种想哭的冲动:“亲爱的受啊,要不你再睡会,人家是真的很想知道后来发生啥了,他两什么时候在一起呀!”
花解元对她真的没辙了:“你就不怕我一睡不起吗?”
“对哦!”纪研一拍手,想到了什么,“那样镜华就没人陪了,而且……他一定会宰了我!”
打了个寒颤,纪研总算是清醒了点。
花解元连忙追问:“那你觉得这梦会不会是真的?”
“我也不清楚,”纪研自己也没见过,自然不好定夺,“也很难说是不是吃了什么药物有所反应。”
花解元其实也说不好这梦是好是坏,虽然继续梦下去可能知道一些线索,但是如果一睡数天的话也不是什么好事,他不可能因为一个可能是子虚乌有的梦而失去现实中的自己:“那怎么办?”
纪研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我把过你的脉,这梦并不会给你造成太大的影响,最多只是让你比正常人睡得沉了点。你之前应该都没有好好休息,这一过度放松,加上镜华不在,我又没有刻意打扰,故而才让你睡了三天。”
“三天时间刚好是人体的极限,时机一到,你的身体即使没人打扰也会自然苏醒,更不会有你说的一睡不起的情形,所以不用太过担心。在没有解决方案或是你还不想解决它的时候,我想,你完全可以顺其自然,或许可以得到你想知道的结果也说不定。”说这话时,纪研看起来真的有一种医仙的样子了,那种高贵得出尘的感觉自内而外,完全散发出来。
原本花解元还有些犹豫,听了纪研的话顿时把心塞了回去,看来纪研也明白了他的心思,他确实想知道梦里的一切,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什么在引导着他去发掘梦里的人和事,那种感觉决不是好奇两个字就可以形容的,每当沉浸在梦里的时候,花解元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连心跳都和故事里的人出奇的一致。
现在相当于有人搭好了桥,敢不敢走下去就要看他的了。
心口的石头顿时落了地,花解元是那种既然决定了就会毫不放弃的人,想通了这件事,即使会很难,他也会义无返顾的坚持下去。
很难想象,他是怎么从一个乡下的种地郎,变成如今这样经历过这么多离奇事情的人,夜残也好,镜华也罢,这一切的缘分来得怎么会这么巧合?
想起夜残当初的惊鸿一面,老叟送他种子时的缘分之说,直到现在都觉得太过不可思议,怪到有一种被算计的感觉。
然后,花解元想到了自己从夜残的藏宝阁里弄出来的一本古籍,或许那本书可以改变他被动的现状。
夜残在自己身上下的封印,无论如何不肯帮他解开,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过,这力量也会有被自己反过来利用的一天,看来做任何事果然都不能太过绝对啊。
看花解元沉默着,纪研以为他还有所顾虑,特霸气的一巴掌甩过去:“不用想啦!怎么说都有我这个医仙在,保准睡不死的啦!”
花解元被她拍的口水直接呛在嗓子里,咳了半天后背还有点麻,掌力真的一点不输男子啊。
纪研是镜华的朋友,待人也很友好,他自然信得过,而且她这个医仙的能力光看他的腿就能知道是何等高超,这样想来,纪研兴许可以帮他的忙。
花解元目光闪烁地看向纪研,里面有着隐隐的期待。
“呃……”纪研被他一盯,有点发愣,干嘛这么看她,她是女人诶,小受是绝对不可以改变性向的啊,虽然她承认她的确年轻漂亮,既有魅力又有文化,实为独一无二不可多得。
花解元目光炯炯,言语里也万分诚挚:“小研,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38.古籍奥妙
“帮忙?帮什么忙?”纪研伸长了脑袋,好奇地询问,她对这种事向来很热情。
花解元不紧不慢道:“既然你检查过我的身体,那就应该知道我体内有封印。”
话一出,纪研有些为难:“可那封印很高深,我又不精于此道,根本解不开啊。”
花解元不假思索地摇头:“不,我不用你解开它,我只需要你帮我打通身上的经脉,让被封印的力量可以为我所用。”
这样新鲜的道理,纪研还是第一次听说。早听闻镜华说了,花解元身上封印的力量因为太过强大,所以遭到各路妖孽的垂涎,因这南海有天然屏障,隔绝了内外的连接,镜华才放心地把花解元留在这里。
“打通经脉?”纪研重复着花解元的话,不太明白他在想些什么,于是继续问,“可是这跟你说的封印又有什么关系?”
“你跟我来,”说着,花解元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领着纪研进了小屋,从床边拿起自己小心裹好的包袱,掏出里面的古籍给她看。
这本古籍放在藏宝阁里极不显眼,在满是残本的书卷堆里甚至称不上破旧,或许是这个缘故,连同它摆放的位置都显得无人问津,要不是花解元仔细地寻找镜子时不小心把它碰掉,兴许也不会看上一眼。
普通的书籍,人们习惯于右手执书,左手翻页,可花解元将它捡起的时候却刚好拿反了,随意翻看之下,不由得吃惊。这本书正看的确是本修炼秘籍,可在众多稀有的孤本中也只能算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可若换过来左手执书,那么就完全不同了。
上面记载的尽是些旁门左道的修炼方法,人常说欲速则不达、取巧而不利,可在这本书上完全行不通,它似乎在告诉只要灵活运用好自身特有的一些东西,就能通过一些捷径比旁人更快地登上一定的高度。
第一眼看上去,连花解元也会觉得不可行,就像他曾经是个文人,知道没有十年寒窗苦绝对掌握不了足够渊博的知识;修炼也是这个理,你不筑基打稳基本功怎么可能成为那么厉害的人。
可是,像在河流面前支起一座桥,不是不可行,只是你缺了桥,而这本古籍,绝对是一座结实的桥梁。
它共分成十章,但章章都没有必然的联系,完全是对着天南海北,有着不同天赋能力、甚至是拖累的人量身打造,优势可以成为必胜的利器,劣势也可以翻身,变得与众不同,原来带给你多大的痛苦,转变后就能给你多大的成就。
难得幸运的是,花解元身上的封印似乎在某些方面可以和上面的第七章隐隐合得上。
纪研捧着这书,立刻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一页一页翻看着,上面的奇门暗计简直前所未闻,修炼方法更是超出常人的预见,能写出这本书,还能让它如插科打诨般混迹在众多秘籍之间而不是风尖浪口,这样的人绝对不简单。
只是,这书连名字都模糊了了,更别提作者了,看来也有可能是出书之人刻意为之。
“怎么样,愿意帮忙吗?”花解元其实光看纪研的表情,心中就已经有底了,这种神奇的修炼方式,谁不想参与进来试试呢?即使是目睹一次它的成功,那感觉也是相当震撼的,毕竟是从来不敢想、未曾见的,这也是一种挑战的刺激吧。
再说,书上的方法虽然大胆,但每一步却都是有理可依,并非信手拈来,蒙惑世人。
纪研自然是肯的,可是一想到冒险的人是花解元,看他的眼神里又多几分不确定。
花解元很快明白纪研在迟疑什么,朝她感激地笑了笑,轻声安抚道:“你不用想那么多,把这本古籍带出来的时候我就想好了,谁也不可能时时刻刻护着我,而我的自尊心也不允许我一辈子靠别人,与其提醒吊胆地过着每一天又或者回到我出来的那个地方……”
话到这里,花解元眼底闪过一抹痛色,更加坚毅地说着他的决心:“我更愿意拥有自己的力量,可以保护自己,乃至有天可以像镜华一样保护别人。我原本也以为永远也不会有这么一天,可现在机会就这么活生生地出现在我面前了,你让我白白放掉它,这绝不可能!我宁可为它付出我所有能付出的代价,哪怕是死。”
说到最后,他的情绪反而平定下来了,淡然地看着纪研,他想,她一定明白了。
他的眼神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就算你不帮我,我也还是会找其他人,只是我希望那个人是你,因为我更加信任你。
话说到这个份上,纪研也知道自己动摇不了花解元,自己帮他说不定还能多些把握:“好,不过我有个前提,你必须先把伤养好。”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花解元自然也就应承下来了。
其实花解元还隐瞒了一点,如果真的到了这种能力,那么梦里的东西,他也要一探究竟,他越来越能感觉到那些人、事、物,像是一个未知的黑洞,隐隐召唤着他上前。
不过一想到要完成这样一件事,说到底,两人心底还是觉得挺激动的,不都说危险往往就伴随着刺激吗。
接下来几日,不知是因为心事太重还是怎么的,花解元反而没有向前几日那样接连做梦,睡得倒挺安稳的,索性一边放宽心养伤,一边将那本古籍又仔细翻阅了一遍,以免错过什么微小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