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瑾拾了一颗腕口粗细的小树,一锄头冲着那树身夯了下去,力气不够,只是残破了一小片的树皮,可这已经让李瑾喜出望外了,两只手对着那起皮的树干抠啊抠,抠出有巴掌大的树皮来,不由分说塞进嘴里,嚼呀嚼。
苦涩与粗砺同时涌入味蕾,李瑾闭着眼,狠着心,没等到那树皮嚼烂了,草草地吞入腹,然后下一口……
迅速将树皮解决掉,李瑾吐着气仰靠在树干上,眼前晕花花的,那些邻里送来的米面像是气泡一样在头顶上上飘浮着,真恨不得现在就长了腿飞回家,将食物吃光光!
可是那些米得用来给小妹熬成糊糊以备不时之需,面倒是能吃一点,可也得等到实在撑不过了吃,现在不是还能活着么。
李瑾模糊地露出笑容,拖着锄头便朝着自家地而去。
如今他也算是填饱肚子了,现在得想想生存之法了。李瑾一边刨土窝,一边将秧苗插进去,现代时他从没干过这活,虽然在书本上读过,秧苗插得也是歪歪扭扭。才插了两排,便觉得腰痛胸闷得将要倒下。
这个身体显然太差了,若是这样干下去,指不定得埋骨在自家的野地里,李瑾琢磨着,自己得找个营生。他力气不行,当壮劳力肯定不行,可不还有秀才的身份在这儿摆着么,以往那些难以考中的秀才们,不都喜欢教学生么?
他想了想自家那堆在墙角的书,顿时兴致来了,前世他的功课就是门门学分为a,在国内求学时也是佼佼者,虽然拿锄头他不在行,可是记东西他是能手啊,不敢自称过目不忘,但看过去的书,鲜少能逃出他这颗脑袋的。
曾经老爸开玩笑让他去做金融控股师,铁定操盘,盘盘必赢,就凭这入眼即入脑的本领,可惜他不喜欢,因为他讨厌死记硬背的东西。
但是这个架空的古代,虽然朝代并不存在,可也有孔孟之道,庄子春秋,那可全需要记下来,如此说来倒是省事了很多。
李瑾打定主意,便抓紧了时间插秧苗,天彻底黑下来,就要防狼了,他按了按身边的破旧蓑衣,决定过会完事后,支起蓑衣上树睡一宿。
直干到半夜,李瑾打老远地便听到狼群的嘶吼,顿时腿肚子都打哆嗦,赶紧收拾了,哧溜上了树,瞪大了眼一刻不敢放松地盯着。
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待彻底醒来时,是被自己的一个喷嚏给惊醒的,这个喷嚏打得李瑾胸口碎裂般地疼,仿佛断开的两块骨头,彼此不相让,又相抵消着,尖锐的地方相互磨砺着,这下子连树都不敢下了,他望了眼不远处被踢翻的竹筐,地上踩着几排狼的脚印,心中暗暗吁了一声,多亏狼是食肉动物啊,否则他这点口粮就要被叼走了。
其实狼群倒真没看上李瑾竹筐中的那点秧苗,倒是鼻子尖锐,一下子闻到了人的气味,一共五头狼,围着李瑾攀着的那颗树来回转了半个多时辰,倒是用尽了方法,就是没能够着美味,这才无可奈何地离开了。
李瑾拍拍身上的枯叶,将秧苗都插满地,把剩下的留作伴菜,又往山上跑了一圈,挖了一些生了种子的老掉的野菜,这才抱着不断咕咕叫的肚子慢吞吞地往家走。
到了家,院子中扬起奶香味,李瑾捂了捂肚子,暗暗骂一句没出息,李朗正在将一块比纸还薄的面皮丢进锅里,下面炉子中的干草正燃得旺。
“哥你回来了?”李朗看到人影后草草地应了一声,接着便将锅盖上,填了一把草后回过头来,“呀,哥你这是怎的了?脸这么红!”
李朗短腿奔上前来,拽着李瑾被撕坏的衣衫就摸他的额头,“哥你怎发热了,以后不能让你去山地了,白日时还是郎儿去吧。”
他说着把李瑾扶进屋子,在隔壁的小屋翻出了一撮草药浸到木碗中,泌上了水,不大一会儿便给李朗给端了过来,“快喝下。”
李瑾倒没反驳,认命地连着草药都一起都吞进了肚子,行吧,连树皮都吃了,节操早掉光光了,再多吃几根草,死不了人的。
“哥,你为甚把草药都吃了?这草药浸泡一会儿,还管着病呢,你这都吞下去,朗儿到哪再去弄药?”
被李朗给责备一通,李瑾倒在草榻上,有气无力地半睁着眼,斜斜地瞄着他,没头没脑地吐了一句,“朗儿,草药吞下去管饱。”
吃饭的时候李朗懂事的把大块的面皮都给李瑾盛上了,李瑾看了一眼,问他,“怎地把面皮弄得这样薄?”同时又觉得李朗这孩子似乎懂事了,知道做饭了。
“哥哥莫非不知道,面疙瘩最浪费粮食,水饺吃得最多,只有面皮才能吃饱又吃不多。”
李瑾不解地听着这奇怪的言论,也没多问,自由他去,这几乎透明的面皮,他是不会擀,索性以后都交给李朗做了。
吃了饱饱的一顿,李瑾觉得自己的胃热热得,昨夜冻着凉了,这吃下一顿热面汤,浑身都冒出了一层汗,意外地舒服。
他顾不上休息,在角落里面找到了自己的那堆书,拍掉上面一堆尘土,就着上一次的地方继续看。
好读书,不求甚解。李瑾有着原主秀才的学问,再读孔孟之道时,倒是畅通无助,只是个别部分,在原主不求甚解的同时,他也无法解惑,只得模糊其意,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把村里的那堆屁孩儿给镇住?
“哥,你打算应试去?”今年的应试已经过去了,只能等明年了。
李朗眼含着几分不屑,同时又小心翼翼地问。
天知道,哥哥再考,不知道会怎么样!现在春花嫁人,父母不在,他再去考到底有甚用?不如好好练力气,指不定能活下来。
“应试?”李瑾显然一愣,他倒没想到这个问题,不过李朗提醒了他。
“朗儿,你觉得哥哥在村中开个私塾怎样?村里面的娃个个野性,习武虽然出息,可还是读书为大,大字不识几个字,早晚会被人给骗的,何况这世上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早晚会蠢死……”
李瑾越说越觉得自己这番话有道理,直到抬起头来,正而对上李朗瞠目结舌的脸时,顿了下,“我说错什么了?”
“哥哥,你变了。”李朗像打量陌生人一样,看着李瑾,“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闻言,李瑾点点头,一手捏着书,一边站起来,另一只手背到身后,长身玉立,悠然自得地露出一抹笑意,“朗儿,哥以后便是教书先生了,以往之事,莫要再提。”
李朗将欲说甚,李瑾突然抚上了自己的胸口,脸上刹时间浮现出一抹痛色,“知识改变命运!曹横虽然拳头硬,可待你哥哥我他日登榜及第,十个曹横都不过是蚂蚁而已,你可明白?”
一番话成功地让李朗小脸沉下来,哥哥嘴上说不想春花,这不还想着她,以后及第,他担心哥哥不找春花了,倒是先去报复曹横了。
李朗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哥哥了。
晚饭时分,李朗给小妹取了一碗奶,发现野羊不怎么吃饭,他心中有些不安,生怕会断了妹妹的奶源。
找李瑾问了,李瑾一看羊蔫头耷脑的,脑袋上的血痂还没去,干脆便让李朗去地里采点止血的草药,给野包扎包扎。
李朗听了话,便去了,刚刚走出家门口,远远地就看到五大三粗的曹横并着魏五一齐朝这边来,他暗道不妙,转身撒腿就朝自己家茅草屋奔去。
李瑾正给小妹换尿布,李朗哐当一声就把门给推开了,吓得怀中的小妹身子一个哆嗦。
“你走路能不能轻点?”李瑾眉头不由自主地拧成了个疙瘩。
第9章:冲突
他虽然不喜欢小孩,可是看到怀中婴孩儿无辜被吓到的样子,心里就止不住觉得抽疼,声音也忍不住严厉起来。
李朗心中着慌,急急地喊道,“哥哥!我把锄头忘在山根地里了,你能不能帮我去拿,我看着小妹!”
“真是个不长记性的。”
李瑾听罢,扭头白了一眼李朗,依言站起来,指指小妹,让李朗照顾好她。他则要出门,只是走到一半,陡然回身,正好对上李朗紧张盯着他的神情,李瑾面色不太好,双眸幽暗,“你刚才说锄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咱家好像没锄头。”
“你有到底什么事瞒着我?”
李朗到底是个孩子,撒起谎来也不够精明,一听李瑾这话,那瞪大的眼睛瞳仁都抖了下,焉能瞒过李瑾,正想再问两句,身后突然传来一记大喝声,“敏哥真是好本事,从狼嘴里夺羊啊!”
听了这话,李瑾猛地回头,脸上带着一丝意外地看着一前一后走进来的人,魏五他见过了,曹横还是穿越过来后,第一次见的。
他就觉得自己看到曹横后,心口被打的地方奇痒,痒得恨不得抓出层皮把里面的血肉挠出来一样。
等李瑾意识到自己的反常后,才惊觉得他已经气得粗声喘气胸口起伏了。
“原来是曹兄弟,你这一趟来我家,有什么事?”
李瑾说着,衣角就被李朗给捉了住,身子被他竭力朝后拖着,李朗稚脸发黑幽冷,“哥哥,你去照顾妹妹,这由让我来来!”
他说着便将李瑾给护在了身后,生怕李瑾会出事一样。
现在李瑾明白了,这个李朗是怕他跟曹横冲突,可怕他这副样子,便是想冲突都是难事,像是秋风落叶一样的身体,李瑾才不愿意让自己多受罪。
曹横穿着露手臂的短褂,下身一条短裤,个子不高,但身上肌肉鼓鼓囊囊,露出来的小半截手臂,上面还留着两道疤,看起来分外狰狞。
“当来是来看看打狼英雄,想知道知道你是怎么从狼手底下抢来的羊!”
喝斥一声,曹横朝李瑾甩了一眼,之后便神气肆意地打量起这个茅草屋来,那样侵略的目光,仿佛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的一样。
李瑾轻咳,拉回他的身线,感觉到身边的李朗抓了他一把,转而看去,李朗目露凌厉,两手握拳在身侧,小小年纪,已然一副要撑起这个家的责任感。
“羊不是在外面么,你们可以看。”
李瑾话中的意思很明白,你想看羊,外面就是,进来屋子做什么。
也不知曹横有没有听出来,还真扭身去外面看羊,魏五嘻嘻地站在屋中,上前摸了一把李朗嫩嫩的脸蛋,掉了头又俯下身要去摸榻上的婴孩儿。
“哇,什么羊啊,还不是头死羊,都死得没气儿了,还敢说是从狼嘴里拿下来的?!”
曹横一脚朝地上正趴着的羊踹去,那羊连声儿都没来得及叫,脑袋一歪,横尸当场。
李瑾心中一惊,赶紧奔出来,只见羊已经缓缓闭上了眼睛,他愤然地望向曹横,只见这人四方大脸,满面横肉,鼓鼓的眼珠子,瞪圆了像是要吃人一般。
李瑾气得恨不得上去给他两拳,攥住拳头时,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身体了,顿时一股无力感袭了上来,深吸口气,强自平静下来,朝曹横挤出个笑,“这头羊放到市面上卖,大约也需要个一两银子,曹兄,你踢死了我的羊,拿银子来吧。”
说着便朝曹横伸出了手,后者听了则是哈哈大笑起来,“你问我要钱,你傻了吧!我凭什么给你钱!这里谁看到我踢死你的羊了,根本是你把他养死的,个死秀才!”
李瑾一看他不承认,倒也在意料之中,当即说道,“这羊刚才被你喂了毒草,若是不信,咱们拿去官府,让仵作验查一下。”
这个说词倒让曹横跟着一愣,朝那羊看去,果真看到口吐白沫,他刚才只不过是踹了一脚,何时给羊喂过毒了?再联想李瑾的模样,曹横蹦了,大巴掌像蒲扇一样掴来,随即扬起恶狠狠地骂吼,“你个死秀才,竟然药死了羊来冤枉我,今天我打得让你认不出自己爹是谁!”
呜哇哇——
这时候,屋内突然传来小妹嘶心裂肺的哭声,李瑾听得心一咯噔,身子随之一闪,曹横扑了个空,发愣之际,李瑾已经扑进了屋,一入内,便看到魏五抱着小妹,脑袋上同时挨了一记,乌紫发青的。
“哥你闪一边去,让我杀了这个畜牲!”
李朗叫嚣,扬起手中的杌子,冲着魏五的脑袋就砸。
魏五也不闪,咬着牙,把怀里面的小妹扯起来,挡在自己的身前。
李瑾一看不好,身体先于脑袋,率先扑了上去,果断挡在那杌子砸来之前。
感到后背一记裂开般的炙痛,李瑾一皱眉,本能的第一眼去找那婴孩,想知道她是否安全,当看到魏五抱着她,她仿佛不知发生甚事一样,悠然地开口一笑。
李瑾额头上的汗冒了出来,苦笑着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暗想,前世他搏击拳道无一不学,虽然不是什么高手,可是三角猫的功夫还是会两下的,为的是什么,不过是保护自己而已。
可是,环境发生了变化,他的脑袋莫非也进水了不成;怎么他脑袋记着的不再是自保,而成了保护别人了呢?
看到那小婴孩儿张着樱桃粉嫩的小嘴笑的时候,他竟然感到内心涌起莫名的欣慰?
“哥哥!哥哥!你怎样!”
李朗奔上来,脸色都变了。
李瑾甩了下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勉强摇摇头,“死不了。”
他虽然死不了,可也是傻透了,身上的伤还没好,却为了个婴孩不顾一切了。要知道那婴孩虽然是他的小妹,可实际上与他李瑾,却是半会关系也没有的啊!
曹横走上前来,一脚踢开李朗,脚掌迈过来,跺到了李瑾的后心上,“死秀才,到底是不是我药死了你的羊啊,你说啊!”
什么时候这个死秀才学会设圈套,让他跳了。以前这秀才就可是个纯书呆,就是让人坑的份,什么时候开始变聪明了?!
那被磨得掉了色的纳底的草鞋,慢慢地被血浸染,曹横不满足,踩着李瑾的后心,又重重地碾了碾。
“曹横,你个臭王八!给我滚!”
李朗看自己哥哥后背被砸出血,又被曹横给折腾得越流越多,气急地血红了眼,他年纪小,身体力量不足,对曹横壮硕的身躯没法子,转而硬生生扑过去,照着曹横脆弱的耳朵,张嘴就咬。
曹横惨叫一声,与李朗滚作一团,李瑾这才趁空,虚弱地爬了起来,眼看着曹横对李朗动手,他蓄了口气,朝他大喊道,“跟小孩子见识,根本是个孬种!”
本来被咬得血耳淋漓的曹横,拾起李朗,举高了就想往地上摔,猛地听到李瑾的话,暴怒中转过头来,一字一句地虎道,“你刚刚说什么?”
李瑾见他停滞住,提起来的心,这才松放下,好整以暇地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意,坐在地上,仰首对着曹横轻笑,那带血的唇,扬洒出来的笑意,带着令人无法直视的嫣然遐思。
第10章:比试
曹横一愣,就听他缓缓道来,“你敢说,你也能在狼口下夺羊么?还是说,你只会对着小孩子和吃奶的婴儿耀武扬威?”
“狼口夺羊?”曹横意味兴然地把手中的李朗丢到一边,带着你死定了的凶恶目光瞪着李瑾,“就凭你也能狼口夺羊?不会见到狼就吓得尿裢子吧哈哈哈!”
李瑾歪着头,淡淡看他,轻声道,“不信就比试下喽。”
“好!怎么比!”
曹横来了兴头,朝魏五指指,后者则把婴孩儿放在地上,捂着脑袋朝这边走过来。
“你连魏五都比不过,还敢跟我比?!”曹横指指魏五,目光发沉。
“那么,你是想让魏五跟我比呢,还是亲自来?别怪我没提醒你,若是你那边输了,可是要滚出沐水村的。”李瑾干脆盘膝坐在了地上,扬着脸看着魏五和曹横,一副你们输定了的样子。
曹横只当他是在威胁,哈哈大笑,“那么你们输了,便乖乖地收拾行装,去我曹横家,当奴仆,签契约,当一辈子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