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琮珠(绝爱之彼岸)上——沧溟夜
沧溟夜  发于:2015年1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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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峤看着凤晟音笑得直不起身子,就抬手扶住她:“姑娘,你笑,我明白,可这雷人,是什么意思?在下不明白。”

凤晟音撑着崔峤的胳膊,大口大口的喘气,慢慢平复着情绪,原本苍白的脸竟因畅笑而变得红润,她清了清嗓子道:“雷人是乡下话,崔将军听不懂是正常的,哎呦,我笑的肚子疼。”

崔峤闻声脸色一变,急声道:“肚子疼?那在下扶姑娘回营帐好生歇着。”

凤晟音忙摆摆手:“不用不用,师父在里面,我去给崔将军拿药,崔将军在此等我片刻,我去去就来。”

崔峤细细看了看凤晟音的脸色,发觉无恙时点头道了一声:“好,在下在此等候姑娘。”

凤晟音深吸一气,转身走回吴煊营帐,脸色还是浮现淡淡笑意。

片刻后,凤晟音拿着草药走出来,递给崔峤:“一包药煎成两副,混合后分成两碗,早晚各一次,明目去肝火,便是崔将军身体无碍,喝喝也无妨。”

崔峤感激笑道:“多些姑娘了,否则在下真不知该如何跟吴老前辈解释。”

这话一出,凤晟音再次回想那可笑的一幕,她掩唇笑道:“崔将军以后莫要再提了,否则,我这笑便止不住了。”

崔峤应道:“好。”他拿好药正欲转身,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冲凤晟音道:“晟音姑娘若是有空,去看看七少吧,这几日不知怎的,七少总沉着脸,平时行军议事也不见往言谈日亲和,将士们大气不敢出,也不敢问。”

凤晟音目光一垂,似有流光随心波动,她食指缠了缠手中丝帕,淡淡一笑道:“好。”

崔峤压低声音:“姑娘千万别说这话是我说的。”

悠然一笑:“将军请放心。”

崔峤抱拳道:“如此,谢过姑娘!”

凤晟音道:“将军客气了。”

待崔峤走后,凤晟音再次抬头,仰望如海碧天,骄阳烈烈,刺痛了她的眸心,也扎进了她封尘的记忆。雾十死前的那一幕,就这么深重的印在脑海,七天,她不是不愿同顾璋川见面,她只是担心,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就将那句话问出:雾十,是你杀的吗?

她不敢想象,若真是他,那自己究竟该如何,是追究?还是原谅?若是追究,如何追究?若是原谅,雾十岂不是白白送了性命,成为权力纷争的牺牲品。

罢了罢了,先弄清楚再说吧。她沉沉一叹,举步走向顾璋川的营帐。

顾璋川此次出征,打着百万大军的旗号南下,实际上他现在只拥兵四十万,还有十万被他藏匿在西川周围的几个城池里,一来方便少典调兵围堵凤陌南,二来防止云震和封四从侧面突围。

从天上俯瞰顾璋川的军部驻扎的营帐,密密麻麻却分列有序,如龙头衔尾盘绕山峦一般,气吞山河,军鼓一经奏响,那气势震天动地,气贯长虹。

按理说,行军需在白天,夜间安营扎寨更加稳妥,但少典突然飞鸽传书让顾璋川在徐城南边的山坳处扎营,其意虽不得知,但顾璋川还是按照少典的意思,停军休整。

京都西边是淮城,徐城在京都南边,往下依次是桐城和宜城,淮城南边是平城和望城,望城西边是西川,西川北边是颖城,颖城地域最为辽阔,居淮城和平城的西方。

顾璋川的大军刚过了徐城,还未抵达桐城,等过了桐城若往正南方向走是宜城,往西南方向走便是望城。这就是乾国的八大城池:京城、淮城、徐城、平城、桐城、宜城、望城和颖城。早年的乾国有九大城池,因为天子崇尚九九归一,将乾国板块划分为九个部分,只是一百年前西川凤家的异军突起,让西川隐然变成了凤家的天下。所以,收回西川不仅是每个乾国国君的心愿,也是顾章两家一直坚定的信念。

顾璋川微皱着眉,食指轻叩桌案上平铺的地图,脑海中不断交织着两军对峙交战的画面,己方如何去攻?敌方如何防御、反攻?己方又如何应对?方缇若在开战一月之内攻不下凤城,自己又该如何呢?

眼眸一细,顾璋川的目光透过寥寥几笔勾勒出的地域图看到了西川,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上次他能冒险潜入西川虽万险却值得,起码能直面掌握轩城的城防布控。凤陌南此人阴险狡猾,为人狠辣,他为了第六部溟卷能只身离开西川,必是将西川做了妥善布置。顾璋川脑海中一一浮现他所能想到的出其不意的偷袭和险诈无比的诡计,并一一对应做着防御和破解,直到运筹帷幄,成竹在胸,直到无懈可击。

正在想着,营帐门帘被人撩起,一阵青草味道的凉风不经意间窜入帐内,其间芬芳丝缕,温暖如笑。不经通传自行入帐,顾璋川思绪被打断,眉间隐有被打扰后的烦意,遂抬眸望去,正要轻斥时,眸间一亮,他噌的一下站起身来,不可思议的望向来人。

凤晟音将顾璋川所有的表情悉数纳入眼底,见他烦躁,她一挑眉:“我来的不是时候?”

“不,不,你来,没有不是时候。”顾璋川急忙解释道。

凤晟音盈盈而立,淡淡扫了一眼他身前的地图,抿了一下嘴唇,沉吟片刻后说道:“我来,是有事想问你。”

顾璋川闻言一笑:“就知道你有心结,我几次找你都想问个清楚,怕你自个想,想偏了,可每次去,你都不见我。今儿个你问,我有问必答。”

凤晟音淡静而深幽的看着顾璋川,脸上缓缓浮现一份凝重和肃穆,那目光宛如风雨交加前想要肆虐的沙砾,带着杀伐之气,几欲倾面袭来,看的顾璋川心头不安。

嘴唇轻动,她沉声吐出,一字一顿:“雾十之事,与你有没有干系。”

此话一出,顾璋川未曾料到她会提及雾十,面色倏地一白,眼神恍惚凌乱的飘落在四处,就是不与她专注的视线对撞,而他目光中的那丝闪躲也在一瞬间被她紧紧抓住,那一刻,她已然明了。

凤眉一剔,她音沉微寒:“真的是你!”

顾璋川避开她紧迫的眸光,垂眸道:“是。”

这一声‘是’一经入耳,如雷轰击,震耳欲聋,凤晟音身子一晃,踉跄几步,退至营帐门帘处,反手紧紧攥住那黑绒金丝的帐帘,浑身瑟瑟发抖,血液如坠冰窟,封堵住心口的呼吸,酸涩滞苦,“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顾璋川猛然抬眸,沉痛的看着她,欲言又止。

凤晟音一个用力,挺直身子,向前缓缓走去,呼吸粗沉,眼中寒芒如刺,牢牢扎在顾璋川身上:“我给你机会,你现在就给我一个解释!”

面对凤晟音的步步紧逼,顾璋川只觉大军压境不抵现下风雨飘摇,惨败无力,凄然满眸,他痛楚的看着她,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只低声喊道:“晟音……”

“说!”凤晟音一声厉吼,战栗不止的手霍然抬起,怒指顾璋川:“要是你今天不给我一个交代,从此以后,我们便是陌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两不相欠!”

话说的狠厉如斯,惊得顾璋川眼底慌乱之色尽现,他忙绕过桌案走到她身前,抓住她两臂,深深注视着她道:“晟音,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害得你伤心难过,你要打要骂,都随你,我毫无怨言,但是,请你不要说如此重的话,雾十那件事,是我做错了,我请求你的原谅,晟音,你原谅我这次,好不好?”

泪水,不可抑制的流下,她一把挣脱他掌间的禁锢:“原谅?呵呵,真好笑,死的是谁!是雾十!你们杀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凭什么要我原谅你!我拿什么原谅你!”

心间一疼:“晟音——”

泪水纷落,她倒退两步:“你不知道那晚我是怎么过的,三十六个杀手!顾璋川!你是怕我死不了还是怕雾十死不了,整整三十六个人!你也真下的去手!!!连着十几日,我吃不下睡不好,雾十死前那一幕反反复复出现在眼前,我抱着他哭,我想要摇醒他,可他就是不醒,他每说一句话,血就顺着脸庞流下,那血,猩红无比,我用手去摸,想要止住,却怎么也止不住……”

顾璋川上前一步,一把抱住凤晟音,深深的、紧紧的:“够了。不要再说了,求你,不要再说了。”

凤晟音身体颤抖,任由顾璋川抱着,眼前一片模糊,她哭泣道:“他死了,死在我怀里,是我葬了他,我眼睁睁的看着他气息全无,被我手里的土一点一点盖住……”

“晟音,我求你!不要再说了!”

顾璋川心头一阵后悔,关心则乱!楼信彦和他都因担心凤晟音的病而忽略了雾十之事,他用力的抱紧她,几欲将他嵌进自己的身体里去温暖她,尽管如此,却丝毫没有暖热凤晟音越来越冷的身体,她的心随着回忆一点一点凉透,脸颊因为情绪的激动而凄艳,那双灵动的眼眸被泪水充盈,所有的悲伤压在眼底,浓重得怎么化也化不开,如同鲜血浸染后的胭脂花碎,绝望凄凉。

话语断断续续,几乎被呜咽声淹没:“是啊,我……不说了,即便我……再说,雾十……也……醒不过来了,他……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泪水涟涟,顺着脸庞滑落,打在顾璋川胸前衣襟上,勾勒出一片悲痛暗色,如溟火焚烧的记忆,阴寒噬心。

顾璋川怜惜的搂住她,眉头不由自主的皱起,他什么都没说,也不知自己还能说些什么,他只是安静的环住她,环住那份沉痛至极的无助。

凤晟音依偎在顾璋川怀里,痛快的哭着,尽情的发泄心中的悲闷,她已压抑太久,久到如沉睡百年的旧梦初醒,万千轮回过后景序翻然,一时明月,几番悸动,世事变迁,前尘流水,物是人非。

究竟是谁执笔绘下这落寞的经纶,将心事悉数典藏。

究竟是谁颠覆生死间既定的沧桑,将繁复悉数埋葬。

究竟是谁牵引小指上如蕊的红线,将清晰悉数冥茫。

是什么似万顷月光,盈盈浩浩,又似湍湍金流,推推搡搡挤退充斥心间的怒意,一撩陈梦旧纱帐,翻阅新时暖色如泱。

三尺枯骨怨,纵然再深再浓又能如何,终归人去楼空,沧缈无望。

第四十四章:阴寒之气

白绡裙裾静铺床榻,四面焚香,清烟渺渺,弥散出淡淡的檀香,烛光幽暝,映照内室深处隐现一抹丽影,朦胧不可细辨。

虽是四月,北方的深夜仍寒冽无比,凤晟音一动不动的侧躺在床上,目光空寂。

自她在顾璋川那里痛哭到现在已经过好几个时辰了,哭累了便沉沉睡去,直到恍恍惚惚间醒来,分不清外面天地是黑是白,品不出心底情绪是喜是悲。

怨恨,无用。原谅,不能。除了安静的躺着,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这个世界,唯有真相最伤人。既然如此,当初为何要知道,便是查清幕后凶手又能如何?

凤晟音缓缓闭上早已干涩的眼睛,罢了,罢了,不如睡去。

“痴儿。”

一道轻曼美妙的声音自空中传来。

凤晟音淡淡睁开眼睛,抬眸望去,只见一条条金红光影逐渐汇聚,不消片刻,彼岸就笑意盈盈的站在她面前。

见她眼底显现出浓浓的疲惫,彼岸原本媚笑的唇赫然一收,疾步上前,坐在床边,问道:“怎么了?”

“彼岸——”凤晟音轻启干涩的唇,声音极轻极细。

许是内心孤寂,如浮萍般无依,碰到些事情,又失了心神,让她倍感委屈,在喊彼岸时,带着哽咽,让人听上去,满心怜惜。

彼岸心疼的将她抱起,搂在怀中,柔声道:“莫哭莫哭,有什么委屈说来给我听听,我自叫那些个不长眼的好看!”

“不是。”凤晟音摇摇头。

“那是什么?”彼岸温柔的拍着她,像是哄着一个快要哭泣的孩子。

凤晟音窝在彼岸温暖的怀里,右手轻轻抓住他柔软轻薄的红衣,只来回搓捻,并不答话。

“嗯?”见她不答,彼岸微微低头,侧望去,“怎么不说话?”

凤晟音深深叹了一气,抬头看向彼岸,目光幽幽,道:“我好累。”

听到此言,彼岸唇边挑起一抹笑意,“为了王,再累,也是值得的。”

“可是我……”凤晟音欲言又止。

“你什么?”彼岸追问道。

想了想,凤晟音慢慢答道:“我,我不喜欢人世间尔虞我诈,我不喜欢人们为了权势地位互相残杀,我不喜欢他们为了一己之私无所不用其极,我不喜欢,很不喜欢。彼岸,你帮我可好,我想快些找到红琮,离开这繁杂的一切。”

彼岸笑道:“好。你希望的恰恰也是我希望的,不出两个月,我们就可以大功告成了,到时候,我自会带你离开这里,去王的宫殿,那里没有纷争,没有权术,没有厮杀。那里只有美丽的红云,漫山的水晶兰,千尺的瀑布,遍地的彼岸花。”

“那里美吗?”

“美。美极了。”彼岸开心笑道:“不过,最吸引人的,不是这绚丽的景致,而是我们的王。”

凤晟音好奇问道:“他长什么模样?”

这回轮到彼岸讶异了,“你竟不知他长什么模样?”

“对啊。”凤晟音点点头,“他每次出现都是深浓深浓的黑雾,我只能看到他一双眼睛,听到他的声音,可我看不到他的脸。”

彼岸呵呵一笑:“原来如此。”眼中缓缓渗出柔软和煦的笑,清声道:“我们的王啊,他有着山神一般宏伟的身姿,雄鹰一样冷锐傲岸的眼神,一身凛然风华,傲视众生,天上的神仙无人可及。”

“他不苟言笑,每每有外人在时,总爱板着脸,冷得如同千年寒冰,让人不敢靠近。”

“可他暖起来,恨不得将天上最美好的东西摘了全部送给你,往往为了得到一件东西,执着的几宿都不曾合眼,傻得叫人心疼。”

“他想事情的时候喜欢自个儿站在溟河边,不喜欢被打扰,一站就是半天。”

“他一旦下定决心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他想要的东西一旦决定得到,便不可能轻易放手。”

“不过,你要乖巧懂事,凡事商量着来,记得不要惹他生气,因为他狠起来可是不留情面,纵然他再爱你,该惩处的,也绝不心慈。”

凤晟音痴痴的听着,可脑海里浮现的身影却从模糊的王身上转到了楼信彦那里,当听到彼岸说到惩罚时,她开口问道:“他罚过你吗?”

“嗯。”彼岸点点头,“罚过,还不止一次,最重的那次是打手心,一百下。”

“什么!”凤晟音“噌”的一下坐起身来,震惊的看着彼岸,“一百下?那岂不是血肉模糊?”

“当然。”彼岸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随意的往床上一躺,眉梢一挑,眸底是说不尽的风情万种,“要不我说他狠。这天底下,你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狠的。”

“苍天!”凤晟音仰天长叹,“那我不是得步步小心,谨慎行事?要不然一个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哈哈哈。”彼岸大笑道:“痴儿,看把你吓的,王五百年才打了我那么一次,还是因为我偷了他的宝贝,你啊,想挨他的打还早着呢,慢慢修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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