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年倒是不怎么生气，敢在莫伦面前嘲讽他至少说明这位恩格尔大师不会是个阴险小人，他的出发点未必是坏的，于是扯了扯莫伦的袖子说：“我的身份确实不能和莫伦比，但据我所知联盟建立最初有一位出色的向导机甲设计大师，他的出身大概比我还要糟糕那么一点，是个私生子。但这丝毫没有妨碍他的才华，我记得联盟的第一二代机甲大多出自他手，只可惜他终身未婚没有留下子嗣，而在他之后，向导就鲜少有出众者能自己建立一番事业的了。”

恩格尔淡淡笑一下，银白色的发丝在灯光下宛如星辉，“你说的不错，他是我的偶像，名叫温雪，同样是个上古亚裔向导。”说罢转向莫伦道：“跟古罗斯说你儿子的机甲包在我身上了，让他别在每天给我发骚扰通讯了，总是打断我的灵感！就没见过这么闲的总统！”

顾夫人无奈地拍拍他的手臂，“恩格尔，孩子们都是敬重你的，你就不能对他们态度好一点？”

恩格尔哼了一声，扫了莫伦一眼说：“你没资格说我，自己的儿子现在都没有搞定，还好意思管别人。”

顾夫人立刻怒了，皱起眉头甩开手，“我今天就跟儿子回家住，你以为我稀罕住在水蓝星的水底啊？！一年到头都是鱼鱼鱼！”

眼看两位老人家要吵起来，李延年哭笑不得推了莫伦一把，“这怎么办啊，你也不劝劝。”

莫伦见怪不怪地耸耸肩，握着他的手转身就走，连招呼都不打一个，直到走出很远才在他耳边解释说：“凯瑟琳幼年时就是恩格尔的好朋友，两人虽然喜欢拌嘴但感情很好，如果当年不是我父亲横插一脚，她估计能比现在过得幸福。”

李延年惊讶地张大嘴：“……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子吧，他们两个难道是……”

莫伦不以为意道：“我虽然讨厌她，但总不能干涉她的私事，恩格尔等了她几十年，凯瑟琳跟着他也无可厚非。只不过，还没有听说他们要结婚的消息，大概要等恩格尔这一次的研究结束。”

“哇哦，恩格尔先生今天多大年纪了？”李延年更好奇的是，在这个时代人们可以通过很多种方法维持青春，他几乎从未看到过头发花白和满面皱纹的老者，但恩格尔是个例外。

莫伦弯了弯嘴角说：“他六十几了，因为发现那些青春延迟技术会对人的智力产生影响，哪怕只是千分之一的影响，担心自己在机甲设计上的天赋和能力下降，所以死也不肯用那种东西。”

李延年忍不住笑起来，“没想到还是个挺可爱的老头，这么有原则啊。”

“所以尽管嘴巴坏，不太会说话，是个比我还残废的交际白痴，但好歹人不坏，又天赋过人，凯瑟琳勉强还算眼光可以，就比我父亲差了那么一点。”莫伦极其高冷地说着，言语之中带着一丝不屑和别扭。

上将大人你确定不是因为母亲要改嫁所以满心酸水无处泛滥么？不过李延年却觉得这样的莫伦很可爱，掩着嘴巴闷笑了几声，这才跟上他问：“那凯瑟琳来了以后，我还能去训练场操练机甲吗？她要是拦着我怎么办？”

莫伦白了他一眼，伸手把他拽到自己身边，“不但她拦着你，我也会拦着你。三个月还没过呢，你不能再驾驶机甲了……是，我知道你有分寸，但毕竟对体力和精神力消耗都很大，我们现在冒险不起，明白吗？别让我担心。”

其实李延年已经做好被当做大熊猫对待的心理准备了，只是因为时代不同所以挣扎了一下，果然还是不行。

“那算了，我知道的。”李延年不能动机甲，也没打算让自己闲着，想起来林文飞上次跟自己说的那件事，顺便也提了出来：“军校今年的竞技场比赛，至臻组建了一支很出色的队伍，林老师想请我当个后补，估计没多大可能上场的，就是找个机会带我出去透透气，看几场比赛，你觉得怎么样？”

莫伦知道他不可能像其他向导那样乖乖待在家里当个金丝雀，想了想答应道：“好吧，不过你得保证万一要上场，必须提前通知我。”

“好，没问题。”李延年得到允许十分高兴，转头莫伦去应酬军方高层了，他就在一个清净的角落找到林文飞，跟他把这件事说了，却没从他脸上看到任何反应，奇怪地拍了他一把，“我说你在想什么呢？”

林文飞正盯着古罗斯身边的两个女向导拧起眉梢，咬牙切齿道：“一个平胸一个波霸，一个毛发过重，一个发质干枯，真是越看越难看！”

李延年顺着他的目光仔细看了看，纳闷道：“不会吧，看上去还行啊，能进来这里的学院向导的素质都还挺高的吧。”

“那还不是被你秒了？！高个屁。”林文飞愤懑地把一饮而尽的酒杯放在机器人侍者的托盘上，拉着他离开了宴会厅，走到总统官邸的后花园站定，叫侍者搬过来两把躺椅放在水榭边，两人舒服地躺在上面欣赏星空。

“你现在好了，老公孩子全有了，真让人羡慕。”林文飞冷不丁地撇嘴。

李延年嘴角直抽，也不好反驳他说得不对，只能自嘲地说：“是啊，令人羡慕、嫉妒加恨了，估计全学院向导的仇恨都被我一人拉了，哈哈。”

“这不挺好的吗？我老早看千篇一律的学院向导不顺眼了，让他们嫉恨去，反正他们都打不过你。”

“您这么暴力，至臻的领导都知道么？”

“他们才懒得管我，我喜欢教书就教，不喜欢教了随时可以走人。我的本职其实也不是老师，莫伦或许对你也透露过一点吧。”林文飞很久没有在这么安静的气氛躺着了，一时间有种往外掏心里话的冲动。

“莫伦说你其实是古罗斯总统那架双机甲黑雪的另一个驾驶，真的假的？”李延年佯装八卦的问。

就见林文飞一脸郁卒地点头，说：“是又怎么样，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面，见面还要提前一两个月的时间预约，真是太没劲了。”也不知道说的是黑雪还是古罗斯。

李延年从他的眼底觉察出一丝伤感，心里越发笃定自己刚才的猜想，觉得既惊异又兴奋，有种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大秘密的亢奋感。仔细琢磨了一下这两人般配程度，觉着双方都不是善茬，情商和智商都不低，真的非常适合相互折磨，噗哈哈。

“但那毕竟是世上独一无二的位置，只属于你一个人的。”李延年笑眯眯地把双手枕在脑袋底下，“要是灭天有副驾驶位置，我一定不允许这个位置属于别人。”

林文飞似乎被他这一句话给戳中了哪根神经，忽的跳起来，抓住他的腕子自言自语地问：“你的意思是，黑雪的另一个位置只属于我一个人？他是这么想的么，他竟然是这么想的么……”

说道最后，李延年压根听不见他在说些什么。

“哎呀时间差不多了我先走了，你还要在这么躺一会儿么？”李延年心情愉悦地做了回好人，把准备起来的林文飞摁回躺椅上说：“现在温度正好，睡一觉多舒服啊，你就等着总统派人送你回去好了。”

林文飞心脏咚咚咚跳得特别厉害，也的确不适合这个时候出去，果断躺了回去，闭上眼睛想要思考清楚心底纠结已久的那个问题。

回到宴会厅找到莫伦和顾夫人，三人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离开了总统官邸。登上飞行器后，莫伦将李延年安置在孕夫的专用座椅上，递给他一包苹果干当零食，“如果困了吃完了这个就睡，到了我会叫你的。”

李延年打着哈欠把苹果干吃的一干二净，还没等得及把包装袋给扔了，就那么攥在手上睡着了。莫伦好笑地从他手里小心地把包装袋抽出来，将温度和湿度都调整了一下，这才放心地坐在顾夫人身边。

顾夫人十几年第一次和儿子坐的这么亲近，眼角酸涩地发软，“莫伦，你真的是长大了……妈妈，妈妈很欣慰你能把自己的伴侣照顾的这么好。”

莫伦无声地点点头，神情也有些恍惚，他其实记得小时候为数不多的几次凯瑟琳去研究所探望自己的情形，说他们之间没有一丁点感情是不可能的，但要说现在就能放下芥蒂亲密起来也不现实。

总之，慢慢来吧，索性有延年在他身边，再面对顾夫人时也显得不如过去那么艰难了。

一连几日，莫伦母子和李延年都相处的很好。李延年每天会有几个小时上天网学习的时间，凯瑟琳就趁着这段时间和老管家研究菜谱，变着花样给他做好东西吃，每天每顿都不带重样的，目标是把儿媳妇和孙子养的白白胖胖。

这天李延年照常在书房里学习，莫伦因为公事被古罗斯喊了去，不到晚上估计是放不回来，凯瑟琳正在厨房里跟着老管家学煲汤，接到别墅管家机器人接进来的一则拜访通讯。

三分钟后，她神色温煦却心怀疑窦地看向这位不速之客，笑道：“原来是乾家的大小姐，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乾倩大方得体地行了一个军礼，这才坐了下来，露出一个既忐忑又羞涩的笑，“顾夫人，其实我这次冒昧来访是受到几位长辈的委托，他们都是看着莫伦上将长大的，对前辈的关心和您一样深厚，听说你们和好了十分高兴，但他们不方便亲自来拜访您所以才……

“够了，你直接说明你的来意吧。”顾夫人听到这话题就有种不好的预感，立刻打断她的话，面色一沉，“我早就不是议员，难道你们都不清楚这点吗？”

乾倩愣了愣，却没有对方的怒气所吓退，反而更进一步义正言辞道：“几位议员大人都希望您能劝说莫伦上将取消婚约……因为李延年来历不明，身份神秘，一身向导的本领更加超过我们的认知十分可怕，如果和莫伦上将成为伴侣将成为我们联盟极大的忧患！”

顾夫人沉默良久，忽然抬起头往楼上看了一眼，对老管家道：“去厨房看看汤好了没有？”言罢站起来，对她道：“我早说过我不再过问政事，而我儿子要一个什么样的伴侣，我只能说……我绝对相信他的选择。”

乾倩惊异不已地站起来，还想要劝说就见一个穿着睡衣的人影从楼上走了下来。睡衣明显大了一号，黑色，很显然不像是他自己的，而他脸上在看到陌生客人流露出的那抹似笑非笑的表情深深激怒了乾倩的骄傲和自信。

李延年伸了个懒腰，因为学习了好几个小时显得有些神态倦怠，他慵懒地掀掀眼皮瞄了她一眼，坐在沙发上抓了个抱枕靠着头，“你就是乾倩？你们给我编排了一些个什么罪名，都说说吧！不用着急，我边喝汤边听着你说。”

第72章

乾倩曾经设想过无数次和李延年见面的场景，但从未有过一个场景是像现在这般模样。他李延年神态平淡，态度慵懒地依靠在沙发上慢悠悠的喝汤，旁边是顾夫人和老管家的殷切目光，而她却在对面的椅子上如坐针毡！

“凯瑟琳，今天这道汤一点腥味也没有啊，太好了！托米大叔谢谢你，这做鱼的手艺真是太绝了！”李延年因为胃口不好却喜欢吃鱼糟了好几次罪，前几次要么是闻着就吐了要么是吃了再吐，今天感觉好多了，一丁半点的腥味都闻不到了，试着喝了几口感觉很舒服。

他忙着喝汤，用余光瞥了乾倩一眼，好半天没听到对方说话就听见她吭哧吭哧的呼吸声，看样子很是气愤啊，才施舍给她一个眼神问：“不是让你说么，愣着干嘛？我知道我的鱼汤很好喝，但这是托米大叔专门给我做的，不能给你喝。而且……”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在她肚子上瞄了一圈，“你好像也没有怀孕吧。”

凯瑟琳原本还担忧他被突然到访的乾倩给气的吃不下饭，刚才还一直挺忧心，恨不能赶紧找个理由把这人给赶出去，这会子听见他这么开玩笑彻底放下心来，忍俊不禁地勾起嘴角，心说不愧是儿子看重的人，就这份坦坦荡荡的心性就不得了。

乾倩是个女哨兵当然不可能怀孕，李延年这一句话简直直接戳穿了她的心肝脾肺肾，整个人都哆嗦起来。但因为在顾夫人面前，她要保持温婉大气的形象，因此不得不强忍着怒火，拼命压制着才没有冲过去给他一巴掌，深吸了一口说：“李先生真是会开玩笑，我的来意难道您刚才没有听见吗？我这次是代表首都星四大议员而来，拜访的对象不是你，而是尊贵的顾夫人，所以希望你不要再打断我的话。”

顾夫人撩开眼皮子不悦地看了她一眼，却被李延年伸手拍了拍手背，笑着道：“真是好笑，你现在你坐着的地方难道不是莫伦的别墅？如果是，那我作为莫伦的伴侣至少有资格被你尊称为一声主人吧！怎么，你这是想无视我的存在，同时给莫伦和凯瑟琳一个下马威吗？哎哟，这四大议员的脸还真大，据我所知，即便是古罗斯总统来访，也是会和我礼貌一番打个招呼的。莫不是——你们连总统也没放在眼里？”

这帽子扣得可就大了，乾倩顿时被他这番话给堵得面如猪肝色，丰满的胸部上下剧烈起伏着，反驳道：“顾夫人自然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李先生你也未免太嚣张了一些，莫伦上将知道你如此污蔑一个联盟军人吗？再说了，你还没有和莫伦上将举办婚礼，至多可以自称是他的准伴侣，这个‘准’字可不是那么好去掉的！”

李延年低低地笑了两声，微笑着看向顾夫人，“凯瑟琳，她说我没有资格自称为莫伦的伴侣呢，这可怎么办？”

顾夫人现在是越看他越觉得喜欢，莫伦的性格太冷硬，和她礼貌有余亲昵不足，但李延年这孩子不一样，他只要心情好就能对着这屋子里所有的人开玩笑、撒娇，表露的一点也不生疏。因此这一刻接收到李延年的眼色，她立刻反应过来，转头对乾倩道：“虽然他们还没有举办仪式，但古罗斯总统已经签署了莫伦的结婚申请，当天晚上他们就在天网民政局上登记了，所以延年有绝对的资格自称是莫伦的伴侣。”

顾夫人一席话掷地有声，顷刻击垮了乾倩心里仅剩的那么一点不甘和希望，她咬了咬嘴唇从通红的眼眶里挤出一滴泪来，“我……我真没想到，顾夫人旁人不知道但您怎么能……怎么能容忍这种败坏莫伦上将一身荣誉的事情发生呢？我实在是太震惊了，简直没有办法相信这是真的！”

“所以你想说的其实只有一句话吧，让李延年滚出这里，他没有资格做莫伦的伴侣，只有你乾倩才有资格对吗？哼～”李延年说着放下汤匙站起来，从托米管家的手中接过纸巾擦了擦嘴巴，

“我这人最不耐烦和人打嘴仗了，尤其是你这种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却千方百计要去撬人家墙角的人！”

乾倩惊愕地睁大眼睛盯着他，“你，你竟然敢这么说我……我才不是……”

“你才不是什么，你敢说自己没有肖想过莫伦的身体？！你敢说不想让莫伦多看你一眼？所以说你这种女人就是麻烦，还不如上次来的那个学院向导呢，那人叫什么名字来着？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和你也有点关系，多半就是你怂恿她来的吧。你说你一个女哨兵喜欢上莫伦就喜欢呗，我又不会拦着你，有本事你就把人搞到手啊，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莫伦呢！听说你还有些名气，但是连自我推销和主动追求的勇气都没有只会在背地里搞些小动作，啧啧啧，五分之一个莫伦也瞧不起你呀！”李延年毫不客气地嘲讽了她一顿，心里痛快多了，林文飞说得对，他现在是孕夫，就该使劲顺着自己的心意过日子，不然真不对不起肚子里这孩子继承的优良血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