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防卫的姿态，随时保持警惕。

叶祁推开那扇年久失修早已锈蚀的大门，下一眼看见的便是洪万飞和几个年轻健壮的男人，莫茹站在更后面的位置，大半的面容被黑暗包裹，让人几乎忽略她的存在。

等叶祁走近一点，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和脸上的神色，莫茹给人的感觉和她的身份很不一致，那不是一个精明无畏的女人，她甚至显得怯弱，会因为气氛的紧张而浑身发抖。

“叶祁。”洪万飞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人长得略矮，肌肉也不够明显，放在人群中估计不会引起任何注意，但是只有真正和他接触过的人，才会认识到他的强大。

而相反的，他身后的几个男人却不存在任何威胁感，最起码在叶祁的面前不值一提，洪万飞和乔烈已经做好了约定，这次他有足够的信心能够不废一兵一卒的将叶祁拿下，所以这几个男人，说来也就是充充场子，而长满了腱子肉的胳膊，总是能让气氛变得更为紧张一些。

叶祁将手放进口袋，乔一言那边还是没有消息，而他这边已经没有时间了。

一只手突然以极快的速度袭来，叶祁猛地侧身，关节顺势向后击去，洪万飞后退一步，但是叶祁的速度更快，他的眸色一冷，抬手就要用掌心挡下叶祁的一击，但他明显高估了自己。

对于洪万飞这样的对手，叶祁没有必要收力，所以当这爆发性极强的一招准确的和洪万飞碰撞时，洪万飞还是不可避免的皱眉后退两步。

但他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立刻冲到叶祁面前，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作四指并拢的攻击状，他曾用这一招取下过无数条性命，他的臂力很大，骨节突出，指甲坚硬并且锋利，如果将他比喻成一只鹰，那么他的手，就是整个身上最有攻击性的喙。

叶祁突然停下来，眸光清冷，淡淡的看着面前的人，洪万飞的身影近在咫尺，男人并没有因为他怪异的表现停下来，战斗中的人需要完全的集中度，一旦分神，就可能身首异处。

只是在那千分之一秒，就在洪万飞以为自己要得手，那个传说中的男人也不过如此时，叶祁突然侧身向前一步，洪万飞甚至没有看清他的动作，便感觉一个冰冷尖锐的物体抵在了自己脆弱的颈脖上，血管里的血液像是瞬间凝固了，世界也变得安静起来。

叶祁离得很近，这让他低沉冷漠的声音贴着耳朵传来。

“还想试试吗？还是说这个结果你已经满意了。”

一滴汗从洪万飞的额角留下，他突然开始庆幸，庆幸叶祁已经离开了FR，乔烈这些年渐渐失去了当初的神勇，变得畏手畏脚，莫茹软弱无能，乔一言能够为了一个情人出卖自己的兄弟，而面前这个强到让人恐惧的男人，马上就能为他所用。

于是他突然大笑起来，这让叶祁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很满意，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强，没想到短短的几年时间，你进步了这么多。”

“所以呢？”

“像你这样的人，不应该就此埋没了自己，你是天生的战士，就应该生在沙场死在沙场，平凡的世界只能将你坚硬的羽翼折断，让你平庸的像一粒沙尘。”

“我喜欢沙尘。”叶祁说。

“可惜你没有机会了。”洪万飞说完这句话，满意的看见叶祁的眉头皱了皱。

他后退一步，让锋利的匕首远离自己的血管，被人拿刀架着脖子的感觉并不愉快，好在叶祁并没有打算阻拦他。

“我猜你正在等乔一言。”洪万飞理了理自己衣服，看着叶祁说道。

不等叶祁说话，他突然一手扶住莫茹的肩膀，将那个女人推到叶祁面前，笑着说：“想和她聊几句吗？关于他和他儿子的问题。”

洪万飞的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如果叶祁再不明白，就真的需要去医院检查一下自己的智商了。

“乔一言现在在哪里？”他冷着声音问。

洪万飞撇撇嘴：“大概正在家里搂着小情人看电视，也可能在洗澡，或者在做一些年轻人该做的事情，你们总是血气方刚，觉得自己天下无敌，晚上的时间那么美妙，浪费了可就不好了，是不是。”

第41章

洪万飞现在很兴奋，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情绪了，叶祁站在他的面前，脸上的表情并不能说好，尽管他长期习惯于隐藏自己的情绪，但还是不可避免的陷入一种被出卖的困顿中。

对于叶祁目前的这种沉默不语的状态，洪万飞是这样定义的。

“当然，你可以放心，我不是乔烈，自然也不可能对自己人作出背叛那样肮脏的事情，我想你已经知道了我们之间的交易，我只要你帮我训练一支队伍，然后我就会将那个视频亲手奉上，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你想过怎样沙粒般的人生，还是守着一只应该在实验室里度过一辈子的猫，我都不会阻拦你。”

“那她呢？”叶祁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莫茹，洪万飞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叶祁，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叶祁没有看他，而是平静的说道：“我怎么能确定乔烈是不是复制了很多视频，我需要一个人质，做一个和你们相同的交易。”

“如果当初你没有找到莫茹，而是仅仅想打乔一言的主意，我想乔烈也不会那么轻易地把我交出去。”叶祁补充道。

“所以我要感谢FR出了这么多的痴情种。”洪万飞说着走向莫茹，将女人送到叶祁面前：“带走吧，不过这个女人本来就是我从乔烈那里借来的，就算你不说，你和视频到了位，我也会将她还回去。”

莫茹走到叶祁身边，洪万飞身边的几个男人也跟上来，叶祁知道洪万飞不可能像他说的那样简单的放了莫茹，他还要用莫茹交换乔烈手里的视频。

但是这样就够了，只要莫茹到了一个足够安全的范围内，叶祁就有信心保护好她。

如果说乔烈到了一定的年龄，变得软弱畏缩，那么洪万飞便在这些年的打拼中，逐渐膨胀，越发的不可一世。他习惯周围的人对他俯首称臣，甚至连当初从他面前带走他儿子的乔烈现在都要和他做交易，他的人生似乎已经达到了一个巅峰。

所以他理所当然的忽略了身后的那个人，而当他听见声响猛的转过身时，几个壮硕的年轻男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叶祁。”他发出低沉的威胁声。

“你在为我担心那个视频吗？”叶祁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放到洪万飞面前：“你真的以为乔烈堕落到和你做交易的程度了吗？”

洪万飞眯起眼，他并不能确定视频的真假，因为当时乔烈只给他看了一部分。

“就算这是真的，你又怎么能证明这是唯一的一个。”洪万飞冷笑道：“叶祁，如果你以为拿着这样一个东西就可以让我相信你，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不。”叶祁撇撇嘴，下一秒将莫茹拉到身后，然后猛地向洪万飞发动了攻击。

“我还要杀了你，我想这足以证明一切了吧。”

……

赵眠给自己盛了一碗粥，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视屏幕发呆，乔一言从早上出去之后便没有回来，他知道乔一言这一行的目的是什么，也正因为如此，他觉得有种莫名的烦躁。

一个通讯器正放在手边，里面一片嘈杂，人和动物的叫声交织在一起，让人联想起鸡飞狗跳这样的词来。

时间差不多了，赵眠站起身，关上电视机，电视里到底放了什么他不知道，他来到玄关处，穿上外套，然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乔一言这会儿并不好受，尽管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慌乱的表情，就好像他才是这间房间的主人。

男人站在他的面前，高大的身躯遮挡住了大片的灯光，他目不转睛的盯着乔一言，嘴唇紧抿，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情绪。

良久，他迈着步子走到床边，说道：“你今天晚上应该好好待在自己家里，而不是到我这儿来出风头。”

“我猜你觉得我们之间已经谈妥了。”乔一言勾了勾唇角回应道。

乔烈转过身子看向他，乔一言再次直视他的目光，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把主动权交予乔烈。

“我来这里，是想给你看两样东西。”

他的话音刚落，房间的门便被敲响了，乔烈皱起眉头，刚想让外面的人离开，便看见乔一言对他点了点头。

“进来吧。”乔烈说。

外面的人径直走过乔一言，来到乔烈身边，对着乔烈耳语了几句，乔烈的脸色并没有多大变化，似乎来人只说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但是乔一言知道，他已经慌了。

男人走出去，为他们关上房门，乔烈长久的沉默着，突然将面前的桌子猛地掀翻在地。

“你背叛我！”他冲着乔一言发出一声咆哮。

乔一言无置可否，从口袋里掏出之前便准备给乔烈看的东西，那是两只小型U盘，模样差不多，只是颜色有略微的不同。

“一个是小猫的视频，一个是你的身家性命，现在都在这儿。”乔一言平静地说：“其中一个很快会物归原主，至于另一个，我不想把他交给任何人。”

乔烈听完这句话突然嗤笑一声，神情近乎冷漠：“翅膀硬了，知道联合别人来打压我了，不过乔一言，你现在拿着这些到我面前说这么多话，是希望我作出怎样的反应呢？”

“还是你觉得……。”乔烈的态度变得咄咄逼人起来：“你有了这些，就能把我踩在脚下了吗！”

当然不可能，乔一言笑笑：“你可以为了我妈接受不平等的条件，把小猫的视频放在洪万飞的眼皮子底下，你也可以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我取了你的身家性命，但你不可能不做二手的准备，所以洪万飞从你那得到的消息是假的，而我现在掌握的FR的全部秘密。”

“是真的。”乔烈打断他的话：“一共两份，我之所以将它们归纳出来，因为FR是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

“但你知道我不会。”乔一言笑着说：“不会把它们交给警察，更不可能把你出卖给你的敌人。”

“所以呢？”乔烈冷漠道：“你说了这么多，是在向我示弱，希望我能大发慈悲的放了你和叶祁？”

“不。”乔一言看向乔烈，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伤痛，那一点细小的变化转瞬即逝，却还是被乔烈准确的捕捉到了。

“你在不相信洪万飞的同时，他也不曾相信你，所以他给我的情报是真的，而我。”乔一言深吸一口气，轻轻地说：“你伤害了赵眠，赵眠是我的底线，你唯一不该做的，就是去触犯我的底线。”

乔烈眯起眼睛，周围的空气渐渐凝固起来，他也意识到，自己已不再是胜券在握。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真的老了，不再无所不能，不再精于计算，甚至连自己的儿子，都看不清了。

“你要我如何相信你。”乔烈的声音一下子苍老了很多，他并不是真的想知道答案，电脑就在隔壁的房间，乔一言完全可以将视频放出来，他只是突然想知道，这些改变，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只是乔一言并没有去管他在想什么，而是接着问：“你知道洪万飞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吗？”

“我。”乔烈笑出了声：“或者说FR。”

“我不会把U盘给他，或者说不会把全部给他。”乔一言说：“但是如果你还不愿意放手，我和他交换的东西，就会远远超出你的想象。”

这是赤裸的威胁，甚至不带有任何修饰的成分，乔烈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为他是从的儿子已经走在了他的前面，甚至和他的敌人联手，打他个措手不及。

他觉得有些好笑，但他笑不出来，最后只能疲倦的说一句：“谈谈你们的交易吧，我想听你说出来。”

乔一言点点头：“当初你带走了赵眠，我表面上按照你的要求行事之后，便和叶祁去找了洪万飞，和他做了新的交易。”

“比起一支杀手队伍，国际第一流的雇佣兵团无疑更有魅力，洪万飞接受了我的提议，我将FR的一切交给他，他将小猫的视频和我妈一并还给我，从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而他和你之间的恩怨，你们自己清。”

“你不怕他之后再找上你吗？”乔烈说：“自从叶祁离开FR的那天，便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你以为如果不是他和你的关系，他能平静的活到现在吗。”

“而你的身后，站的是整个FR，一旦你放弃了这个组织，一切都会脱离原有的轨道，到那个时候，不要说你们的底线还是最重要的人，连你们自己的生命，都不可能得到保障。”

“这个你不用担心。”乔一言露出了今晚为止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我们会有自己的办法，这个世界不是只有黑暗，既然我和叶祁能走到现在这一步，也就可以继续走下去。”

乔烈没有说话，准确的说他愣住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乔一言，充满自信，身上没有任何的王冠荣耀，却像是一个真正的霸者。

孩子已经长大了。

乔烈拉开一张凳子坐进去，他的脊背微微有些佝偻，所在竹椅间的身子竟显得脆弱不堪，在那一瞬间，他变成了一个真正已知天命的老人，平凡苍老。

乔一言的手机响起来，他看了一眼，是赵眠的电话，但他现在并不准备接。

“然后呢？”乔烈的声音传来：“你没有东西交给洪万飞，准备怎么从他的手里拿回那只猫的视频。”

“这是我的问题，你不用担心。”乔一言走到乔烈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说：“我现在只需要一样东西，你手里的全部视频备份，全部。”

乔烈这次没有说话，而是让乔一言打开屋门，之前的男人走进来，在得到乔烈的示意后，他离开房间，很快带回了一只U盘。

“这只是洪万飞拷贝的原件。”乔一言说这话时刻意的避开了乔烈的目光，随后道：“我还要其他备份。”

“拿来吧。”乔烈又对男人招招手。

男人这次提来了一只手提电脑，乔烈当着乔一言的面将电脑打开，输入密码，然后将一份文件拷给了乔一言。

“只有这些了。”乔烈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你不用担心，同样的手段我不会用第二次，况且，你现在还攥着我的命，我不为自己考虑一下，也会顾及整个FR。”

乔一言收起U盘，然后将乔烈的那份资料还给他，时间已经不早了，他还要去叶祁那边。

外面起了风，吹在身上有些凉，乔一言按着键盘给赵眠回了个电话，却没有打通。

他只能回过头来找叶祁，手机响了很久，终于被一个人接起。

乔一言在那瞬间是紧张的，尽管他足够信任叶祁，但是他同样清楚，叶祁这次对付的是洪万飞，并且是以一人之力对抗洪万飞的整支队伍。

所以当那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时，他深舒一口气，如释重负的喊道：“叶祁。”

只是对方并没有那么好，叶祁在听见他的回应之后没有任何迟疑，压着嗓子说道：“你现在在那里，我这边出了点状况，洪万飞的人很快就会过来。”

“他不会了。”乔一言跑向自己的车，坐进去，发动引擎：“我这边已经结束了，乔烈很快就会找上他，我现在就到你那边去。”

叶祁报了自己的准确地址，然后挂上电话，他之前已经拿下了洪万飞，却没想到男人还留了一手，莫茹的身上装了炸弹，叶祁将洪万飞单独带出去，用男人的的自由交换了了控制器，却不料洪万飞突然发动攻击，他为了保护莫茹，肩膀上中了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