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不插手顾迦南的事，但只要晚上没课，林炎还是会选择搭乘地铁去顾迦南的住处过夜。顾迦南会大致告诉他事情的后续，太细节的东西他并不会说，遇到的难处也不表露，为了坚持自己当初的决定。

然后两个人就抱着做｀爱，林炎的技术大有长进，顾迦南大概是彻底放弃了反攻的想法，觉得让林炎进入他也很舒服，既然舒服了，就懒得再折腾了。

能够拥着林炎睡觉，顾迦南就会觉得安心。虽然依赖症还是很严重，但是他能够发现自己的变化。人一旦有了勇气也做了决定去面对，只要咬牙坚持下去就会发现自己也变得没有那么怕事了。以前只想一个劲地后退，躲在无人的角落里，逃避现实。然而只要踏出那一步，就会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成熟起来。

虽然脚下的路走得很艰难，但是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虽然一个人走得很痛苦，但是他知道只要一回头就是林炎；虽然看不清路的尽头是什么，但是身后有温暖的力量支撑着他。

顾迦南有的时候会想，刚刚认识林炎没多久的时候，除夕夜他拎着饺子和几个凉菜出现在家门口，那一瞬间真的是被感动了。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人愿意不计回报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用自己温柔的行为给予他温暖与爱意。年初五的时候一念之间就让林炎陪着一起去看望了母亲，坐在车站的时候，忽然就想要告诉他，觉得告诉这个人也不要紧，他会听的，会理解的。去林炎的学校友情演出，走在校园的小路上，林炎握住了他的手，像是谈恋爱的高中生，幼稚又好笑，脸上略带委屈的神色，问着“你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能告诉我吗？”这种傻乎乎的问题。在酒吧被卷入奇怪的事件，看到他身上有血就吓得魂都要没有了，冲过去抱住林炎的时候，脑子是一片空白的，完全考虑不到自己会不会有危险。从派出所出来已经是深夜，两个人吃着便利店的关东煮，听林炎跑着调唱歌。

第一次被他吻的时候，第一次在他面前哭出来的时候，第一次主动亲他的时候，第一次做｀爱的时候，第一次吵架的时候，第一次为他写了歌并且在公共场合唱给了他……

这些记忆，顾迦南都好好地保存着，是很珍贵的宝物。有的时候觉得自己很辛苦，很难受，只要想一想这些就会明白，林炎那么好，自己又怎么能够再辜负他。和林炎在一起的日子其实很简单，没有为了你生为了你死的轰轰烈烈，只是竭尽所能地包容他理解他，然后用自己的方式笨拙地安慰着他。让他从心底里觉得幸福与满足，有那么一个人陪着他，是个温柔的笑起来很舒服的大男生。

入秋之后，林炎有点感冒，所以抱着顾迦南没有精力做，有点想睡觉，顾迦南却精神得很。林炎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老板，你在想什么？为什么盯着我看了很久？”

顾迦南用力掐了林炎的腰一把，“林红红，你长肉了发现没有？”

林炎弯起嘴角笑了笑，“这么快就嫌弃我了么？变成胖子就不要了？”

“呵呵。”顾迦南用生硬的笑声表示了鄙视。

林炎吻了吻顾迦南的额头。

“林炎，今天林越然来问我，她家亲戚有个小孩，初中生，想学吉他，问我能不能教，会给钱的。我想了想，最近也没有其他事可做，乐队的演出也少了，我就答应了。”

林炎睁开眼睛看了顾迦南一会，“你决定了就好了，就是怕你没有耐心。”

“嗯，我确实可能不会有耐心，但是我会试着忍着的。”

“诶，你也教我吉他怎么样？我也想学，抱着吉他唱歌很帅啊，我就跟着那个初中生一起上课好了。”

顾迦南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你要帅给谁看？”

这句话让林炎觉得他们像是老夫老妻一样，带着责怪与醋意，但是很可爱，像是被猫爪子毛茸茸地蹭了一下，不痛但很痒。

林炎笑了笑，没说话。

顾迦南换了个姿势，离林炎远了一点，“方天那边也说如果我愿意的话，可以去他那里驻唱，报酬可以优待。”

“顾迦南，你其实不用这么拼命。”林炎缓缓说道，“不用一下子就太着急，你过你想要过的生活就好。”

“喝西北风去么？”

“……”林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其实他是希望顾迦南能够将乐队维持下去的，唱自己喜欢的摇滚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不一样的，熠熠生辉格外帅气。从最开始，他就是被这样的顾迦南所吸引的。如果可以，谁都希望能够做自己喜欢的事，不为生计发愁，即便不追求金钱、地位、权利等等也能够活得很好。

但是生活毕竟不是童话，有多少人被现实逼迫从而放弃了自己喜爱的东西。

“顾迦南，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忘记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林炎说的时候很认真，但是顾迦南却一下子笑出了声，“林炎，你能不要说些老头子说的话么？你到底几岁啊。”

“……”

“那你想要的是什么？”

“我没有什么追求啦。除了平时喜欢看看书之外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毕业了之后也打算直接去工作。所以我很羡慕你，能写出那么厉害的歌，有这么厉害的表演。”

顾迦南能够理解林炎想要说的，但是看到林炎那么认真就忍不住想笑，不仅仅是笑他少年老成，更是在笑自己，为什么能够被这么温柔地呵护着呢？

“以后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顾迦南嫌弃地把林炎推得开了一点，“别靠太近，感冒会传给我。”

“那就一起感冒吧，反正感冒不死人。”林炎忽然变得幼稚起来，不由分说要往顾迦南身上贴。

“……林红红！当心我休了你。”

第五十六章

林炎本来没有想过感冒真的那么好传染，只是抱着顾迦南睡了一晚，第二天顾迦南就开始喉咙痛，连带着发声也很费力，更不要说唱歌了。

林炎知道错了，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他。害恋人得了感冒虽然很愧疚，但是一想到顾迦南能稍微休息一下也算是安慰。

这段时间的顾迦南真的是太累了，除了每周五天去方天的酒吧唱歌，有的时候untruth的演出还要赶场子。前者好歹算是一份固定的收入，后者的报酬因为要四个人分，所以其实很少，而且不稳定。

以前的顾迦南不计较有多少钱，也没有想过为了以后要存点积蓄。可能是书店被烧的事带给顾迦南的影响，他比以前更害怕失去，尽管他现在除了林炎可能真的一无所有了。他只是想要让自己变得好一些，至少是看上去，他担心林炎的耐心会有耗尽的那一天，喜欢也好爱也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淡。他相信林炎对他的感情，但他不相信这份感情的持久度。所以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他想先学会怎么活下去。

几个月前卖出去的那首歌，虽然顾迦南收到了报酬，但是却并没有发行。之前是打算给新推的一个少年组合唱的，不过好像最后这个企划撤销了。具体原因顾迦南不知道，在拖了几个月之后，对方好像告诉顾迦南，短期内不会录了，但是由于已经付过费用，合同也签过，所以这歌就算是他们公司的了。

对于这种事，顾迦南已经无所谓了，虽然没办法听到自己写的歌被公开，但是对方没有拖欠钱，所以只能笑笑，这件事就算揭过了。

林炎怕他难过，还想着周末带他去哪里逛一下散散心。但是现在他害顾迦南感冒了，只能在家里大眼瞪小眼地发呆。因为喉咙疼，顾迦南就一直板着脸对着林炎。林炎做了一桌子顾迦南喜欢吃的菜，最后只吃了几口就全部便宜了戴天阳。

由于身体状况，只好向方天那里请了假。饭后顾迦南抱着茶杯坐在沙发上有点精神不济，看他迷迷糊糊的样子，林炎有点想笑。其实最初喜欢的顾迦南，不是这样的。换句话说，如果一开始的顾迦南就是这样的，林炎大概也不会喜欢上他。他喜欢的是只要一接触摇滚，眼睛里就闪动着无名的光芒的那个人。

但是现在顾迦南大部分时间不在唱他喜欢的歌，为了生计每天回到家都是深夜。而他作为一个穷学生，也没有办法提供什么帮助。其实林炎也想过，要是他是土豪，二话不说就会把书店买回来。

可惜这种事情就是想想而已，如今的生活很单调，也很穷。顾迦南能够依靠的只有林炎，不过从心理上来说，他反而有了安全感。高兴也好生气也好，全都有了倾诉的对象，就连戴天阳也说：“总是有点生气了，至少会哭会笑了。”

“看着我傻笑什么？”带着厚重的鼻音，顾迦南皱眉问林炎。

“只是看到你就觉得很开心，心里是满的。”

面对情话，顾迦南显得有点无动于衷，不过其实对于这种不经意间冒出来的表白他是最没有抵抗力的，只好撇撇嘴，“你明天早上不是还有课么，快点滚回宿舍去。”

被顾迦南一提醒，林炎才反应过来，“啊我该走了，明天晚上我有点事不过来，直接周五见吧。”

顾迦南哼了一声，挥了挥手，让他赶紧走。

林炎不舍得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才肯离开，结果是屁股被顾迦南踹了一脚。走到车站等车的时候林炎还在想，要是能一直这么在一起就好了。

心里眼里都只有顾迦南，林炎的世界不免变得狭窄起来，这或许是恋爱中的人的通病。但是回到宿舍洗完澡，林炎发现，寝室里的人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一个个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林炎……”宿舍的人和林炎关系还算不错，平时根本不会这么一脸为难的样子，大家都是有什么说什么，没什么芥蒂，相处得挺愉快的。

“你有女朋友的……吧？”问这话的是宿舍里自称微胖界精英的男生。

“啊。”林炎意味不明地应付着，因为一直躲到阳台上打电话，所以室友知道他谈恋爱的事情，每次提起的时候都是含糊过去，“为什么这么问？”

剩下三个人互相使了个眼色，然后都松了一口气，“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是林炎，谁特么没事造谣哈哈哈。”

林炎听出了这话里有话，他心下一沉，“到底什么事？痛痛快快说出来。”

有人当即开了电脑登陆了微博，指着一条微博下面的照片，“今天蒋凯在班级群里发了这个链接，问这个是不是你。”

只瞄了一眼那张照片，林炎就觉得头皮发麻。这条微博下面一共五张图，第一张是两个男生手牵着手的背影照，后面陆陆续续几张明显是跟着偷拍的，其中一张稍微拍到了一点高个男生的侧脸，有高个男生亲吻另一个男生的照片，最后一张则是那个矮个子男生抱着吉他的正脸。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是林炎，蒋凯那家伙没事就瞎比比，造什么遥！看他是欠揍了……”室友还在你一言我一句地说，林炎已经被吓得脸色惨白。

照片上的正是暑假里出去玩的他和顾迦南，林炎生日，顾迦南抱着吉他唱歌给他听，后来两个人又在街上手牵手散步。仔细一看发这条微博的是个营销号，还用了“好萌啊这对，这年代帅哥果真都去搅基了”这种话，被转了两千多次。

因为这组照片只有一张涉及到顾迦南的正脸了，林炎只有模糊的侧脸，所以想要否认问题不大。但是看到这种照片流传出去，还被一群不懂事的小学生一边转发一边说什么“好萌”，林炎心里的沉重不言而喻。

“林炎？你别生气啊，我们都不信的，就是有点像，你都有女朋友的。”

“就是就是，本来就不关你的事，不是就不是，没什么好生气的。”

“蒋凯是不是和你有仇啊，这种手段也太傻｀逼了。”

……

因为他们不认识顾迦南，所以林炎一否认就完全相信了。由于林炎一点都不娘，平时也没有表现出对同性的兴趣，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察觉出林炎的性取向问题。但是林炎很慌，他也知道这种被营销号转出来的东西肯定不知道被传了多少次了，而且压根找不出最初是谁把照片放到网上去的。

既然微博上有，说不定其他网站上也会有。对于这种完全没有意识到侵犯了他人隐｀私的行为，林炎简直无言以对。就连解决的方法都没有，虽然之后也发私信给了他能搜到的发过这条微博的博主，但是全部都没有收到回复，更不要提删除。

网络的影响力有多大，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更何况林炎的家里人也不是不上网的类型，就连上了年纪的奶奶都了呵呵地学着打字上网。同学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因为照片上林炎穿的那件T恤他确实是有，而且无论是身高还是发型，全部都是林炎的样子。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躺上床之后，江澜遥就发来了微信。

“林炎，照片你看见了吧？”

“嗯，看见了。”林炎面无表情地打着字。

“那个是你对吧？你和顾迦南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

“抱歉，我不是想要打听你的隐｀私，我只是很惊讶原来你是个gay。”

“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所以你之前拒绝我也是因为这一点？”

“嗯。”

“林炎，你放心，我不会往外说的，今天也全部替你否认掉了。这件事总不能闹得人尽皆知。我对同性恋没有偏见，但是不代表其他人也没有。现在这个微博转得挺厉害的，朋友圈里我也看到了，有什么解决方法吗？顾迦南那边怎么办？他被拍到正脸了。”

“他爸爸知道我们在一起的事。”

“不反对么？”

“反对的，但是默认了。”

“林炎，我觉得你自己还是当心一点，毕竟你和顾迦南不一样，我记得他只是个玩乐队的，他们那些人之间同性恋应该还是挺多的，但是你……”

“是我追的他。”

之前江澜遥都回得很快，但是林炎说了是自己先追的顾迦南之后，差不多有一刻钟没有任何信息过来。林炎苦笑了一下，觉得大概是把江澜遥吓到了，可他却不想做任何多余的解释。

“总而言之，你千万不要承认，学校这边你只要否认就可以了，过一阵这种风波就过去了。虽然不知道学校对于学生的性取向会不会管，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也不希望你被人议论，有些人说话很难听。至于这件事到底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现在谁都不知道，但是你自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我知道，最坏的打算就是和家里摊牌，但是我总还抱着侥幸心理，希望事情没有那么糟糕。我现在还没有能力和实力理直气壮地告诉他们我喜欢男人的事。”

“林炎你怎么会……”

“我从初中开始就渐渐明白自己的性取向和一般人是不一样的，是不是天生的我不敢说，但是等到我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我并没有想过要去改变，只是接受了这样的自己而已。”

江澜遥又沉默了一阵，才发信息过来，“你想得明白就好，这是你的人生，你自己的选择。”

“谢谢你，知道了真相还愿意替我着想。”林炎发自内心地对江澜遥表达了感谢。

“想我以前那么喜欢你，真是心酸啊。”江澜遥调侃着自己，“不过我现在也算明白了，不是我的问题，可以彻底放下你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