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用血液和灵魂粘合上白骨碎片铸就的门。

会在打开一瞬间就会毁灭周围万里的恐怖之源。

而这里是紫罗兰的腹地，他来不及，也不可能带走所有人。

艾菲在不远处静立着，天空的风极大，却吹不起他的一丝头发与衣袂。

“你来了？”法师将头转回，他平日面无表情的脸上现出深深的忧虑，手指上的一本日记攥的发白，刚刚阿尔发了一个消息，他总有不好的预感，这种强烈到几乎成为实质的预感让他到现在都没有打开消息的勇气。

“怎么办？”法师问。

“当然是上了。”安苏一步踏在被虚空扭曲之风吹的只剩下裸露石块的地面，刹时，紫罗兰丛生。

再没有花俏的剑式，也没有梦幻的效果，混沌之环将世界隔绝，让这里再也无法连接其它世界，所以他也联系不到那个安苏来帮忙。

他几乎是没有一点阻碍的走到门前。

“为什么？”周围没有恶魔，也没有米列亚，安苏疑惑了。

“又是陷阱？”艾菲这样问着，然后走进了虚空一样漆黑，漫布着星云的门洞。

门扉里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混沌。

没有上下，没有高低。

只要不远处有十三个其它如星云一样的门洞，但此刻，除去他们进来的那处，只有一个是亮的。

而米列亚正悠然地站在那处门口，把玩着一颗血色的宝石花。

安苏刚刚想说话，口袋的小蝎子已经跑了过去，但只跑了一半，就被一堵无形的气墙挡住了。

它着急地用钳子去夹，妈妈，快帮我！从意识里发出的稚嫩声音几乎是尖叫了。

安苏将他抱起来，正要教育他顾全大局，就听见米列亚轻笑出声。

他说：“这次，不要叫小红了。”

安苏正疑惑地想开口，就见他说完，右手一扣，捏碎了那块宝石。

那一瞬间，视野被一片茫茫的白色占据。

如同恒星在垂死时最后的荣光。

＊＊＊＊＊＊

米列亚从传送门的尽头走出，他的身体已经透明的几乎看不见。

他的身后，位于深渊，耗费无数生命的门扉正在生出无数裂痕，缓缓倒塌，生出无数烟灰，哀嚎的灵魂自封印的门柱中脱出，在天空之中撕咬着可以看到的一切。

高大的黑铠骑士默默地站在门外，他的面容掩盖在黑色的头盔之下，看不到一丝表情。

直到米列亚从他身边走过。

带起微风将他化成无数散落的烟灰。

米列亚没有回头，而是竭力抵抗着灵魂深处被撕碎的刺痛。

他违背了灵魂的契约，所以很快，塔西娜手中的契约会将他的灵魂吸走，永远封印在那张恶魔石板中。

阿尔已经破坏了黑石封印，所以现在可以接近熔炉了。

灵魂熔炉，深渊所有传送门的能源熔炉。

最后一步，他走入那山一样巨大的骷髅火炉，绿色的灵魂火熊熊燃烧着。

他走进熔门。

住手！一声冰冷的命令。

灵魂里传来的威压几乎让他跪倒在地。

他伸手，整个灵魂几乎都在威压下扭曲起来，他感觉得到塔西娜的神体在飞速度降临。

他正在靠近熔炉里的白色核心。

无数白色的字符号在飞速度旋转。

那是世界坐标，熔炉传送的一切导航。

指尖触到白色火焰的一瞬间，他抠掉了其中最大的记号。

但意识也到此为止。

白色的火焰几乎瞬间将他的灵魂毫无痕迹的焚灭。

但他为自己做到的事情骄傲。

湮灭一瞬，他看到主神的脸，也只是微笑。

你再也别想伤害他……

第102章： 法师的番外

月色婵娟，烽火连天。

西南行省的都城淹没在深夜里，只余数点星火。

艾菲的法师塔尖依然闪烁着光芒。

作为一只巫妖，不用休息，他有无数的时间来研究魔法的奥义。

阿尔贝尔有点安静地站在法师塔下，抬头看着塔尖的星光。

他没有穿那身象征着死亡写凋零的炼狱铠甲，而是穿着一身白色的、领口别着祖母绿扣针的神袍。

他低下头，自颈间拿出一枚戒指。

那是很简单的一个铁圈，素洁的环上刻着飘动闪现的奥术字符。

凝视了很久，久到明月已经从塔顶移动到右边很远的距离。

还是舍不得。

那就带走吧，也许他不会记得这个戒指呢。

就让它陪在我身边，走完以后没有他的日子吧。

下定了决心，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羊皮契约，悄悄放在法师塔的台阶上。

然后用一只长的和艾菲及其酷似的木偶压在契约纸上，那木偶雕刻精致到每一根发丝，连眼睛的宝石也是惟妙惟肖，一身法师袍无论纹路质地都分毫不差。

就这样吧。

该离开了。

他在门扉上吻了一下，留念地看了一眼，毅然转身，他没时间在这多留。

只是在转身一瞬，他的身体瞬间僵了。

艾菲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他。

“我人就在这里，你还要对着戒指，对着木偶想我。”艾菲表情很平静，声音也很平静地说，“我连这些都比不上。”

“……”骑士低下头。

“你宁愿吻我的门，也不愿意再吻我了。”

“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是我想的太多，在法师塔上没有刻一个防御符文，刻的全是可以感知到你的知能法阵。我甚至不愿让你看到我巫妖的样子，而是换上安苏为我克隆培育的人类躯体。”

骑士难过地闭上眼睛：“真的，我的抱歉。”

“我要的从不是你的抱歉，比如现在，你抱住我，我就会原谅你。”艾菲认真地说。

骑士没有动。

“你在发抖，你在害怕什么？”艾菲靠近他。

骑士偏过头：“不要再靠近我，我做不到不伤害你。”

“我已经是巫妖了，你杀不死我。”艾菲环上他的脖颈，“陪我一会，就一会，好吗？”

骑士低下头，无声默许。

于是两人进塔，关上了门。

……

阿尔贝尔起身时，觉得身体如被炼狱的恶魔碾过数百个来回。

而法师正在一边心情极好的喝着咖啡，看着骑士之前留下的羊皮契约。

这是一张法师之都的保险箱存单。

那是法师临时有事时存放贵重物品的地方。

阿尔这是把他的存款给我保管了？

他什么时候有的私房钱？

“我，先回去了。”骑士抿了下唇，穿上被丢在角落的长袍。

“多久回来？”艾菲立刻问。

“我不能确定。”

“那记得早点。”

目送骑士离开，艾菲很舍不得，但也知道，自己和对方的时间也许不太多了。

自己依然没有下定决心，是否要与阿尔一起进入黑暗阵营。

安苏救过自己，而且一但自己也被控制，那阿尔就再也没有希望脱离塔西娜的控制了……

虽然自己知道，如果真到了最后关头，他一定也会和他一起，哪怕堕入深渊。

他又看向窗边的向日葵。

那是阿尔以前悄悄种的花，他从当年他们相识的法师塔里移到这里。

他是和阿尔分开很久以后才知道，向日葵的花语沉默的爱。

安苏说，向日葵代表着勇敢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它没有玫瑰那么浪漫，不如百合那么纯净，但它阳光、明亮，爱得坦坦荡荡，不离不弃。

阿尔，如果这是你的承诺，那你一定要守住信用。

＊＊＊＊＊＊

回到驻地，阿尔贝尔看到米列亚时，他是倒在地上的。

那只蝎子身上的黑色已经褪光了，只剩下一层洁白，并且还在飞快的向透明变化。

“你昨晚是和安苏玩的多厉害？”阿尔昨晚艾菲用镜象术变出十几个自己一定要把以前欠的补回来已经很恐怖了，米列亚这是搞了什么才可以把自己变的快要死了？

“按计划，反正都这样了，我想给安苏再留下一个宝宝，这样他不太会有时间伤心。”蝎子试图爬起来，又倒到地上。

“你这样是让他无法走出对你的感情。”阿尔骑士很不赞同地说。

“我们情况不同，你的艾菲只是失恋，我的安苏是守寡。”蝎子反驳道。

“那你行不行啊。”阿尔有点头痛了，他们这样的两个人真的可以完成计划吗？他为什么突然信心动摇了。

“应该可以吧，如果你不相信我，也不用拉我来进行这个计划。”蝎子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白壳化成白袍，收起尾巴，起身的男人优雅美丽的仿佛光明的使者。

“我也是找不到人了。”阿尔贝尔叹息道，“想好了吗？计划完成后，你的男人会守寡，而我喜欢的人只是失恋而已。”

“你觉得有区别吗？”米列亚在这事上优越满满，“我刚刚又给安苏了一只小蝎子，又萌又可爱，有孩子陪着，我家亲爱的很快就会忘记我，然后再找第二春，过上安宁平静的日子，他还有哥哥和弟弟陪着，又有责任在身上，我一点也不担心。而你那个被你害成了巫妖，跟本不可能再找到新的恋情，他个性又冰冷又任性，就只能孤单的想你一世——”

“你到底有什么好优越？”阿尔对这只恶魔的脑回路无法理解。

“这是一个父亲的一点虚荣心，谅解下。”米列亚转身向传送门那边走去，“我先过去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

“好。”阿尔贝尔也转身走向通向深渊的传送门。

但米列亚的话还是在他脑海里回响。

他只能孤单的想你一世。

我……不该让他知道爱情的。

他一路走过，回忆起当时，那时的艾菲只是一只什么都不懂，只会研究的法力宅。

他不知道食物是可以新鲜的，不知道对喜欢的人可以用笑来表示，他不知道亲吻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是我冒失的闯进他的生活，让他知道了什么是痛苦。

所以，我把曾经的平静还给他。

如果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就不会痛了。

灵魂熔炉是炼狱深渊所有的传送门中枢，因为炼狱的特殊，出口之处总是被无数神灵附加过强大的封印。

只要毁掉这里，一万甚至更久的时间里，炼狱都无法再向正常世界入侵。

艾菲就会好好的。

然后忘记我。

第103章： 打算

“米列亚死了，我感觉的到。”安苏说，他在梦境里感觉不到一点恋人的存在，那本来是一种极其强大的存在感，连接着两人的梦境，但现在，他感觉不到了。

“我的阿尔给我发来的是遗书。”艾菲大法师表情和声音都很平静，但那白骨一样的巫妖之手正在极力揉搓着一朵不败的向日葵，要知道平时哪怕人多看一眼那盆花，他都是会把人轰出法师塔的。

“我看过了，详细地说明了他在被迫捅了你一刀后的扭曲挣扎与痛苦，最后怂恿我的米列亚和他一起去死了。”安苏肩头上趴着一大一小两只嘤嘤哭泣的小蝎子，神情也很平静，“所以米列亚昨天来找我打了最后一炮后也去死了。”

干的很漂亮啊，死了都不忘记来找我一次。

“我们俩的男人，勾搭着一起去死了。”艾菲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笑，“为了灵魂不被塔西娜折磨，他们一个向跳了灵魂熔炉。”

“另外一个使用了灵魂圣光打开了熔炉的防御。”安苏接口道。

“呵呵。”

“呵呵。”

两人诡异的一同沉默了。

“其实你比我好，做为一名攻，我受的伤害很大，因为我一真想保护他。”过了一会，艾菲说，虽然他不知道说这个有什么意义，但不转移下自己的注意力，他很可能会法力失控。

“你有儿子吗？”安苏问。

“……”好吧，艾菲没有。

“你有两个儿子吗？”

“……”

“你打算怎么做。”安苏问。

“没有传送门，封印世界联系的混沌之环就不存在，我先回诸界法师之都。”艾菲转身开始收拾东西，“知道法师世界的物质转化定律吗？没有什么反应是不可逆的。没有什么物质是会消失的，只是一种样子转化为另外一种样子。无论他的就算他用尽灵魂力量，但灵魂核心还是塔西娜手上，只要有足够的材料，就会重生。”

他不会相信那个人已经没有了，更不相信他们不会再见，他是他的，永生永世，无论耗费多少时光，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都没有人可以做到这一点。

“你一定会成功的。”安苏对此毫不怀疑。

“你呢？”

“我要有人，为米列亚陪葬。”安苏微笑道。

炼狱梦魇是里梦境与表梦境共生的奇异生物，只要能得到当年交给塔西娜那一丝本源，在里梦境里，总一天他会回来，虽然不知道会有多久，但总要有人为些付出代价。

“等我找回他，他一定会为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后悔。”巫妖阴冷地说。

“我们的意见总是那么一致。”安苏的语调阴冷而诡异，让两只在哭的小蝎子一时都被吓的抱在一起，抖作一团，不敢再出声。

＊＊＊＊＊＊

“你想上去安慰他吗？”清纯如白蔷薇的少年挡住了上塔的路，微笑着问对面的冰冷骑士。

“让开。”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弟，紫罗兰家只有他和安苏了，所以雷诺不想和他动手。

“恶魔之门关闭了，没有了灵魂熔炉，炼狱的人想再出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少年常常来往深渊与现世之间，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米列亚对安苏很重要，而且你喜欢的，一直不是这个安苏。”面容苍白清俊的少年看似与瑞克路德年纪相差不大，但那是因为死者的时间永远不变。

“我只是习惯了。安苏也不是需要我们安慰的人。”

“我知道，”雷诺平静地说，“我只是想在塔下等他。”

“你说安苏以后怎么办？”表弟坐在地上。

“记得紫罗兰家训的最后一句吗？”雷诺看着他，问。

“我们终将接受，这苦涩的结局。”瑞克路德轻蔑地冷笑一声，“也许原来的安苏会接受，你的性格也会接受，但现在的安苏，他绝对不会接受。”

“所以我更担心。”雷诺皱眉道，“如果他不接受，那就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陪他去死。”

“不可能！”表弟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尖叫起来。

“另一个就是去炼狱，打败塔西娜，得到她手中与米列亚契约时用做控制一丝灵魂。”雷诺说。

“……为什么我觉得第一个更靠谱一点。”表弟觉得头的血管都要爆出来了，“难道就没有一丝可能，他再去找一个第二春吗？他现在是紫罗兰的家主，难道还找不到一个好男人比如我吗？”

雷诺看他一眼，清澈的眼眸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怜悯。

表弟有点内伤地坐回台阶。

“不用担心。”这时，安苏走出法师塔门前的传送阵，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没事。”

雷诺想了一下，上去抱住了自己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