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昊一时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有些无措地看着少年复杂的目光，近乎无声地道：“是。”

尽管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说出这一个字时却觉得分外难以说出口，不知为何，就是有会发生他绝不愿意看到的事的预感。

所以，这一个字，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挤出来，然后就像是准备接受什么审判一样，深深地低下头。

第9章：合作

蓝御风听完这一个字，就头脑一片空白。虽然有预感，但真正听到霍昊的肯定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心中巨大的愤怒过去，涌上来的是深深的茫然和自我厌弃。

他早已经决定这一世不再招惹霍昊，好好保护好蓝家，保护好自己爱的人。现在看见了仇人，也没有能力复仇。更何况，两个人身陷秘境，即将面对绝境，两人仇对的话，霍昊会不会死尚不能确定，自己难道又要这样放弃自己的生命？

蓝御风越发觉得心中的不甘不断翻涌，他紧握拳头，感受着手心皮肤破开的疼痛，尽力平息下自己的心绪。

霍昊低着头，正能看见蓝御风指缝中留下的鲜血。

他本以为蓝御风是因为自己欺骗了他感到愤怒，那个人却迟迟没有出声，只表现出了压抑的愤怒。

霍昊心中侥幸，这是不是说，两个人的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他悄悄抬起头，只看到蓝御风平静却压抑的面孔，“御风，你不要生气了。我不是故意欺骗你，这件事说来话长，是因为关乎性命，我才不得已欺骗了你。这秘境里现在情况不佳，你不要因为我的错让自己吃了苦。”

蓝御风听着他的话，冷笑了一声，深吸一口气，不错，这秘境里危机四伏，实在不宜起冲突。不过，还是赶快出了山谷，只要出了山谷，两个人就可以分道扬镳。

霍昊看他脸色缓和下来，以为他已经平下气来，这才放心。

从两人堆在一起的东西里拿出一瓶辟谷丹，倒出一颗，递到他的眼前，“御风，一天没有进食，你饿了吧？先来吃颗辟谷丹吧。”

蓝御风并未客气，直接接了过来，神情僵硬地点了点头。

蓝月依旧照耀着秘境里的景物，蓝御风渐渐地感觉到身体内的灵气正在逸散，在身边变成一层薄薄的白雾。

看向身边的霍昊，他身上也是。

两个人大惊失色，如果植物之后，动物也开始失去灵力和生气，那么两个人只怕很快就会变成云烟。

调动身体内的灵气，却发现灵力逸散的越发厉害。

蓝御风看向外界，果然，一团团白雾从不同的地方升起，只怕，这秘境里的灵兽也难逃一劫，难道两个人就要这样死在这里？

一片寂静中，突然想起一阵野兽的嘶叫，蓝御风猛然反应过来，为何刚才那些失去灵气和生气的灵兽并未发出一点声音？

野兽的嘶叫越来越凄厉，幽光下，蓝御风看见一片白色的火焰从山谷口跑出。

他迅速明白过来，那是山谷口的那群风颌兽！

山谷里的灵植几千年份大小，可能是因为山谷内灵气浓度的不同。但风颌兽几十年却不可能是因为这，只能是，它们在一次次的蓝月中根本没有死去！

心脏碰碰地跳动起来，蓝御风转过头，深深地看了霍昊一眼，突然大步向着那一群风颌兽跑去。

“御风！”霍昊惊讶地大喊了一声，眼看着蓝御风向着那一群危险的风颌兽跑去，只好跟上。“御风！那边很危险！”

蓝御风的速度在他的话之后降了一些，直到霍昊跑到他身边。

幽光下，霍昊无法看清身边低着头侧着脸的人的表情，只是听见一句几乎轻地听不见的话，“跟着那群风颌兽，我们或许还可以活下去，甚至找到出路。”

然后，那人的速度再次加快，霍昊看着少年的背影，不解地皱了皱眉头，再次跟上。

这次，蓝御风没有再拉开距离。

风颌兽冒着白色火焰的皮毛很显眼，魔兽的速度非同一般，两个还是筑基期的人却都不会御剑，根本跟不上灵兽的速度。

等到两个人停下来，身边一片蒸腾的灵气和生气，身边的灵植正在快速枯萎尘化，正是刚才山谷内的情形。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盘坐下来，无论如何，这样的情况都太少见，不能错过。

等到又一轮修炼完毕，四周又是一片荒芜。

两人感受着体内充沛的灵气，经过几轮修炼，和刚才的逸散，身体内的灵气似乎越发纯粹，凝实。虽然没有增加修为，但却能基础坚实，灵气粹体。

一路穿越秘境，两人走的越来越高，修为渐渐提升，速度不知道比在外界快了多少倍。比在山谷内，也要快了许多。

等到进入了一间巨大的宫殿，两人的修为已经进入筑基期中关。

巨大的青石大门，古拙的壁画，刻画的似乎是上古修士的样子。

一面墙是一个面目模糊，身材妖娆的女子，怀中抱着一把五弦琴。手指作天魔舞状，在琴弦上拨挑。整幅画虽然线条粗糙，却神韵十足，似有靡靡之音透墙而出，让人心醉神迷。

蓝御风似乎听见了琴弦下无数修士的惨叫声，看见了他们抱头惨叫的样子。他的眼神逐渐迷离，慢慢地泛起仇恨，悲愤，不甘，然后，腰侧的剑骤然出鞘，朝着面向另一侧的霍昊劈去。

霍昊看着的那面墙，上面有一个扛着巨大斧头的修士，斧头是鲜红色，造型奇诡，斧刃锋利，闪着亮光。杀气扑面而来，让霍昊有些恍惚，联想到以前的日子。

一道银光反射在墙壁上，霍昊猛地从恍惚中清醒过来，迅速在地上滚了一圈，避过蓝御风那一剑。

第10章：剑仙墓

还没从地面上站起，又是一剑迅若火燧，带着煌煌威势劈来，霍昊匆忙间取出一件奇形兵器格挡。

长达六尺的兵器，似刀似剑，利刃上还有锯齿样的凸起，闪着雾蒙蒙的青光。

尽管看起来似乎破烂不堪，却和蓝御风的灵剑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与此同时，那把剑上的青光似乎是被震散了一样，稍稍收敛，变得澄澈了一些。

这一下，力道极大，蓝御风稍稍被震开了一些。只是，没有任何停顿，又是一剑劈来，剑势凌厉，尽管没有像上一剑一样吞吐剑芒，但剑刃上包裹的一层白色灵力，表明了这一剑更加高明。

霍昊看着少年红色的双眼，那里面翻涌着仇恨和不甘，杀气似乎要凝固成暗红的液体流出来。

“醒醒！御风！我是霍昊啊！”霍昊着急地大叫，一边格挡对方越发高明的剑法，一边大喊。

面对神志不清的同伴，霍昊尽力闪躲，不想伤害到对方，只想用力唤醒对方。

孰料，这句话喊出来后，蓝御风的剑势似乎越发强硬，每一剑都含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寒砭人骨的杀气。

霍昊的手臂上很快就出现了一道红痕，鲜血渗出来，很快凝结成血珠，又延着手臂的线条落下。

手中奇形兵器在杀气的锤炼下似乎活了过来，上边雾蒙蒙的青光越来越澄澈，在兵刃上盘成一条嘶叫的蛇。

血滴落下，被剑刃吸收，攻击状十足的蛇变成红色，剑身颤动间发出一声低沉的蛇一样的嘶叫。

“烛龙，不要兴奋！这是我的朋友！”

红色的蛇身反转过来，朝着主人嘶叫，毒牙伸出，盯在霍昊的手臂上。霍昊流出痛苦的表情，看着那条蛇盘在自己的手臂上，发出满足的嘶嘶声。

又一剑劈过来，对面的少年并不知道他的痛苦，依旧把灵剑劈下。

霍昊眼睁睁看着，从手臂处蔓延的麻痹感却让他无法动弹，只能感受着剑芒划过脖颈，温热的液体流下来，剑锋冰冷的感觉也接近脖颈。

就在那一瞬间！盘在他手臂上的蛇终于吸够了血，蛇身暴涨，一瞬间紧缩窜出，就在攀上灵剑的一刻，黑色的烟雾从灵剑上冒出，暗红色犹如污渍从剑身上蔓延，紧接着，寸寸断裂。

霍昊松了一口气，身体猛地倒下。

蓝御风手里的灵剑断成一段段，落地。少年红色的眼眸里翻涌的痛恨逐渐平息。如果霍昊刚才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瞳孔虽然变成了红色，充斥着剧烈的情绪，却始终清明，并没有迷乱的痕迹。

蓝御风看着霍昊手臂上和脖子上的伤口，后退了一步，无力的坐到了地上。

在看到壁画上那五弦琴时，他的确被画中透漏出的意象迷惑了，但在挥出第一剑后，就清醒了过来。

但是心中被勾连诱导出的仇恨不甘却再也无法压抑，看着霍昊一点点准备没有的样子，无辜又迷惑的表情，不由得生出了干脆就这样杀了他的想法。

就在第二剑挥出以后，脑海里突然显现出许多舞动的剑影，灵力不知从何处源源而来，杀死霍昊的想法愈发叫嚣，这次连天道都没有阻止，看，还有不知名的灵力，霍昊也没有剧烈法抗，就这样杀死他！

直到烛龙剑的异变，霍昊的样子，很明显无法完全掌控那把剑，却因为不想伤害他，甘愿被那把凶剑伤害。

蓝御风心里的杀念逐渐动摇，却不甘心就这样放过这个让他两世惨死的仇人。当烛龙腐蚀了他的灵剑时，那一刻，心中到底是释然，不甘，还是放松，无从分辨。

或许，成了霍昊的好友，享受他的气运所带来的好处，才是对他最大的报复？

苦笑一声，蓝御风不知道自己这是不是逃避。不过，看着霍昊一无所知地躺在他面前，身上还有自己留下的伤口时，每时每刻都在涌动的杀念安静地蛰伏下来。

霍昊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间大厅里。身下是一台白玉床，温凉的感触在薄薄的衣衫下感触鲜明。

同行的少年却不知去向，地上还有被腐蚀的灵剑的碎片，被主人专门收拢起来。

感受着脖颈和手臂清凉的感觉，霍昊拉开衣衫，手臂上的伤口已经看不出来，只有粉色的嫩肉。

“你醒了。”门口传来清朗的声音，进来的少年神色平静，不知道对方才发生的事情有没有印象。

霍昊看向那张平静俊美的面孔，心里泛出深深的疑惑。

一开始少年的开朗态度，后来突如其来的怒火，到现在疏离的态度，其中似乎发生了很多他不知晓的变化，让人生出追究的欲望。

霍昊暗暗思索，难道蓝御风认识自己？

他虽然为人一向圆滑，但不知为何，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树敌，烦不胜烦，所以才带着遮蔽脸孔的灵器。

难道，在不知不觉中，他也曾经与蓝御风为敌？

第11章：传承

这些事情在心里过了一遍，霍昊却没有问出口，不管怎样，两个人的关系正在好转。

蓝御风并没有在意他的态度，继续说道：“这里叫做剑仙墓，是苍寰小秘境的主人飞升前的住所，可以操纵整个秘境。剑仙墓里有很多传承，我已经得到了一部剑法，你也出来看看吧。”

霍昊出了石室，才发现自己先前是躺在大厅旁边的一个小屋子里。

整个大厅宽逾百丈，穹顶很高，一眼根本看不清。从一条主道进入大厅，密密麻麻地，大厅里有许多屋子的入口。

每一间石室都紧闭着门，只要他刚才休息的那一间是开着门的。

这说明蓝御风进来以后并没有先去探寻这些密室，而是在照顾他。霍昊心下有些感动，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人。

蓝御风看他神色奇怪，也没有心情追究，直接建议道：“我们就从这间石室开始，各自向两边探索吧。”

两个人分头行动，蓝御风向着左边走去。

连开数间石室，药材，灵器，丹药都有，每种都是珍品。甚至，他找到了一些现在已经炼制不出来的极品。

但是，却没有一间石室里放着剑法，心法之类可遇不可求的东西。

想到在壁画边得到的剑法，杀气凛然，剑招奇诡，和蓝家烟苓剑法截然不同，正好填补了烟苓剑法心法长足，杀伤力不够的缺点。

算了，得此奇遇，已经是不可想象的了。

与此同时，向右走的霍昊，却已经陷入一片危机中。

只是打开了一个平淡无奇的石室，霍昊却在不知不觉地进入了幻境。

视觉，听觉，嗅觉，触觉都接受到了无比真实的信息。

霍昊又一次见到硝烟四起的战场，热带丛林里无止尽的追杀和逃窜。一个一个战友消失，不是因为敌人的枪弹，而是防不胜防的植物，动物，昆虫，疲累从精神和肉体同时升起，整个人都像陷入了泥沼，提不起一丝力气。

整个人混混沌沌，他想要反抗，却不知道反抗什么，这一切就是他的生活不是吗？

最后一个战友在身边倒下，霍昊看着那个汉子背后一片溃烂的脓疮，饱受锻炼，完全可以面不改色在尸体旁吃饭的胃部，涌起一阵呕吐的欲望。

敌人已经不再踪影，他们却也迷失在了这一片无边无际的雨林。霍昊心中疲累不堪，手中的枪支慢慢举起，向着太阳穴移动。

不知不觉变得黑暗的石室里，气流微微浮动，隐藏在黑暗里的影子猖狂地舞动。

突然间，一道红色剑光划破黑暗，烛龙尖利的毒牙咬在黑影的脖颈处，霍昊睁开了眼睛，锐利而明亮，完全没了刚才的迷失。

整个石室里气流疯狂地旋转，那道黑影不断地挣扎，发出刺耳的尖鸣声。

过了半盏茶时间，石室的光亮了起来。霍昊才看到烛龙牙齿下是一只全身黑色带着尖牙，长喙卷曲的不明鸟类。

伴着石室明亮起来，他发现方才进入时空无一物的墙壁上现在有许多文字图案。

上前几步，才看清，竟是一部叫做九玄八卦的阵法，都是些上古传下的阵法图集。

嘴边露出一个笑容，他摸摸烛龙以示奖励。

九玄八卦并非寻常的阵法图集，上有六层禁制需要祭炼，只有认了主，才会有完全的传承。

霍昊用尽全力祭炼了四层，已经可以初步操纵，才走出石室。

等到他出去时，发现蓝御风就在大厅中打坐，听到他的脚步声就睁开了眼睛，明显是等了好久。

他停了一步，才上前去。

蓝御风并没有问什么，霍昊这么久才出来，必定是有什么奇遇，天道宠儿嘛，总是能化险为夷，自己居然还可笑地担忧了一会儿。

他站起来就向前走，“这几天我已经发现密境的操纵方法，大厅穹顶上有一个控制阵，一直没有启动，要大量灵石才可以启动。只要启动阵法，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霍昊跟在他身后，借着大厅墙壁上隐藏的凹处，上到穹顶处。

从此处向下望，只能看见几只蜡烛昏黄的光晕，四周是一片漆黑，亏他能发现这个阵法。

阵法的线条在蓝御风白色灵力的输入下显现出来。

霍昊仔细观察，看起来有些眼熟，却不是很明白阵法如何运行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明白过来，这个阵法，和刚才那本九玄八卦明显是一个体系，可能是多种阵法的叠加。

霍昊当即回想着脑海里的传承，一边想，一边拿出一枚玉简，把想起来的都刻录到玉简里。

蓝御风看他陷入了沉思，也没有说话。从储物袋里拿出所有的灵石。有些上品灵石还是从石室中拿出来的，可惜还没有捂热，又要用出去。不过，霍昊要是无法研究好阵法如何运行，灵石要用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这一琢磨，等到霍昊从入定中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进入了筑基中关。

蓝御风并不在他身边，这里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不过，就看修为，恐怕也有很长时间了。

蓝御风从石室里出来时，霍昊想要揉揉眼睛。

入定前还是少年，现在已经是俊朗青年了。而且比他修炼速度还要快，已经看不出来了。那最起码也要比他高出一个境界了。

“喂，想好了没？”几年没有人说话，蓝御风的世家风度早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说话态度比以前恶劣了很多。

霍昊还有些恍恍惚惚的，他对修真无日月这句话理解不深。自从进入修真界看到的不过是比以前更加外露的弱肉强食，一直精神紧张地度过时间，头一回入定这么久。

亲眼看着入定前少年变成青年，对他来说，就像做了一个梦一样简短。简直整个人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