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死过，这些都没有经历过，听到男孩的话，他心底一沉，抿着嘴他顶着越来越激烈的风，退了半步……如果每一个死人都是这么爬出坟墓的，那么他们仇视世界情有可原……

“他们和我们不一样！”男孩一字一顿的警告他。

古离阙默然，他知道，他当然知道……可他特殊，他幸运的不行，他没有尝试过被土掩埋或者被火焚烧而感觉，也没有感受过皮肤一点点腐烂，肌肉慢慢萎缩白骨缓缓裸露的过程，他对男孩说什么都是苍白。

可他们站在这，为了所爱和所爱恨的全世界战斗，所以，理由充分，无需犹豫。

古离阙抬起头，目光犹如冰刀，直直刺向男孩。

第52章

空气登时固化，下一刻又地动般的沸腾起来，精神力汇聚的两把武器在扭曲的空间里硬碰硬，剧烈震颤着，一触即退，下一瞬钢刀融成海水以包围的趋势朝四面八方蔓延。

两人的精神力彷如漩涡，对流而行，撞在一起的瞬间掀起惊天巨浪，似乎有十层楼高的白浪铺天盖地压下，第一波，古离阙耐不住喷了口血出来。

努力眨着眼驱散视线里的模糊，他擦了擦嘴边的血迹，咧了咧嘴，对面的家伙脸色白的像纸一样，看起来也不好受，哼了一声，他挺直腰，勉力凝聚精力瞪向对面。

对面的人摇摇欲坠，见一击不成，他神色狰狞，眼里的愤怒和怨恨几欲喷薄而出，张开双臂暴喝一声：

“来啊！再来！”

声音里满是少年年轻气盛的愤懑，不甘和不服——古离阙眯着眼，就算二十年前他还没有这人大，可死人的生命永远凝固在死去那一刻，他听着他的叫嚣，算计了一下，没有前进反而暴退两步，少年以为他心怯了，狞笑着奔过来，精神力凝成拳头的形状狠狠砸向古离阙。

古离阙生受了这一击，闷哼一声顺势拉住少年的手臂，矮身一扫腿，在他诧异的眼神下绞住他的双臂将他压倒在地，朝旁边啐了口血沫，他勾起嘴角：

“拳脚功夫不到家啊。”

少年挣扎着，瞪着他怒吼：

“你他妈已经死了还玩活人那一套！死人不拼身体，咱拼灵魂力量，有种的放开重新来！”

灵魂力量？古离阙挑挑眉，龇了龇牙，他觉得单纯拼精神力他一时半刻不是他的对手，当然这不能说出来，他只能更猛力的扭着他的手脚，骨骼错位的声音清晰无比。

少年惨叫了一声，随即更凶狠的瞪向他，古离阙当下觉得不好，果然就见他唇边勾出诡谲的笑容，身下黑色的眼珠氤氲起来……他本能的发力，直接拧断少年的手脚，失去意识前嘴里低骂着：

你这狗娘养的……

……

古离阙踉跄了两步堪堪站稳，抬首四顾，入目郁郁葱葱一片，人潮熙攘，平和的不可思议。

他张着嘴，一时有些发懵，这里应该是所大学他能判断的出来，但格局却不是他所认识的……事实上他也没经过多少间大学，学生脸上的笑容朝阳一般灿烂，让他觉得既陌生又熟悉……没有末日，没有死亡，血液在血管里温热的流淌，他按上胸口，感受到有力的律动，不自禁裂开嘴……

随手扯住一个学生，他问道：

“嘿……这里……”他还没说完，学生带着灿烂的笑容抬头看他，他这才发现这少年的脸就像白纸上画上去一个笑容一样，古离阙松开手，见学生指了指一个方向。他皱起眉正要追问，眨了眨眼却见学生登的原地蒸发，周围场景一花，他站稳后看清四面黯淡的白瓷砖墙，缝隙龟裂，带着粗糙的黄斑。

空气里弥漫着异味，一块带着黑斑的挂牌竖在头顶——男。

古离阙迟疑着，迈进去一步，然后就听就肉体沉闷的撞击声，夹着少年苦求的哀嚎和尖叫，狭小的空间里挤满了人，那些人面目模糊，爆发出一声声不堪入耳的咒骂……古离阙沉着脸，从砖墙后面走出。

少年涕泪交错的脸出现在视线里，他浑身赤裸被压在肮脏的地面上，尖叫着朝他伸出手，可让古离阙从脚底凉到头顶的是他眼里的阴毒和笑意……他终于想起之前的事情，之前的记忆似乎被横插进一条广告，剧情出现断节，现在少年阴冷的眼神触发了回忆……他们还在交战，如火如荼。

站着的人突然静止，然后一个接一个炸开，血浆夹着碎肉天女散花一样从天花板上下下来，厕所的异味被另一股更恐怖恶心的血腥味覆盖。古离阙看着少年蜷缩在那片血肉模糊里，痴痴地笑起来，他咬着自己的拳头，边笑边哭，歇斯底里的尖叫：

“呵呵……我每一个梦境都是这样的场景，把他们炸成一片一片，把所有都撕的粉碎，让血浆淹没整间学校，堵住所有人的笑容！让他们去死，所有人都去死！”随着他的声音空气里连续炸开闷响，空间开始剥落崩溃，古离阙表情纹丝不动，他只是看着少年，一双眼睛深沉而无奈。

“你爱的人也会死……”少年在一片废墟中站起来，歪着头看着古离阙，点着唇，口气带着商量的意思：

“我是把他的肝脏拖出来好呢，还是把他的血放光……还把他片成一片一片的，就像我最喜欢的烤鸭的做法？”

古离阙眼神冷下来，嗤了一声：

“这恐怕将是你几辈子中遇到最困难的事情，你最后会可怜的发现自己连接近他裤脚的机会也没有就被送回棺材里，继续咬着树根做着白日梦。”

少年嘴角笑容僵固，盯着古离阙，半晌他笑出来：

“我们先来个彩排试试。”

随着他一声响指，周围场景一转，古离阙眼神警惕起来，抿着嘴摸上熟悉的壁纸。空气里弥漫着甜香，他记得这是戚言堂第一次尝试年轮蛋糕，打着喂饱他的名义，实际上古离阙知道，明明他自己也被这种绒软香甜的味道勾住了。

“离阙，咱买的奶油哪去了？”戚言堂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古离阙愣神间，眼神不自觉柔软下来，随即就看戚言堂双手沾满面粉走出来，眯着眼打量他：

“别告诉我被你解决掉了？”

古离阙下意识嘟囔了句：

“怎么可能，那么一大袋呢？”

戚言堂含笑看他，伸出白花花的手在他脸上掐了一把：

“所以果然是被你藏私了？”

古离阙下意识摸上脸颊，恼怒间正要瞪他和他理论，可马上他的表情僵在脸上，戚言堂收了笑，小心问他：

“怎么了？受气了？”

古离阙扯着嘴角，闷闷的摇头。

戚言堂叹了口气，摇头：

“得得得，逗你呢，知道不是你，我再去找找……待会烤好了第一口就给你怎么样？”他歪着头，然后向厨房走去。

古离阙登的拉住他，沾着油的面粉凝固在脸上，看着几分滑稽，戚言堂停下来回过身，无奈勾起嘴角：

“出事了？”

古离阙愣愣的点了点头，戚言堂揽住他的肩膀，毫不顾忌沾着面粉的手蹭花他的衣服，声音温柔低沉：

“不管什么事都还有我呢。”

古离阙把下巴靠在他肩膀上，嗯了一声，仰着头，眼角酸涩，他哑声道：

“世界末日。”

“末日多少遍我都和你在一起。”戚言堂拍着他的后背，语调柔软恍若呢喃，带着笑意的尾声微颤，双臂把古离阙环的更紧。

古离阙回抱他，把脸埋进他的肩膀蹭了蹭，怀里的身体一僵，然后听见戚言堂无奈的声音：

“你是不是把脸上的东西蹭在我衣服上了？”

古离阙噗的一笑，揪住他背后的衣服，他把嘴唇凑到戚言堂耳边低笑道：

“我爱你。”

“我知道……”最后一个音节凝固住，戚言堂的呼吸声似乎都带了些不可思议的感觉——古离阙手里的长刀深深扎进他的脊柱，他闭着眼狠狠一绞，死死咬着牙，恍惚间似乎感觉到牙根顶穿牙床，嘴里漫开的苦涩血腥味。

这个世界开始寸寸崩塌，少年呕着血摔在地上，呛咳了半天，然后抬起眼恨恨地看他：

“你怎么知道节点在你男人身上？”

古离阙面无表情蹲下来：

“你教的……力量的流速是有区别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何况所谓幻觉攻击一般都是抓住敌人心里的薄弱点……”他顿了顿，眼神更冷了：

“你抓的很对。”

少年往后瑟缩了一下，吐了口血，色厉内荏笑道：

“滋味不错嘛？你男人的确不错，但不知道他如果知道你能这么干脆利落下手干掉他，那时候他还会不会觉得你值得爱？”

“他会为我骄傲。”古离阙声音冷硬，手掐上少年的喉管，如果之前他对着小鬼还有几分怜悯，现在是半点也没有了。

听了他的回答，少年抓住他的手腕，怒喝道：

“凭什么！？你们这种人渣凭什么？你活的幸福富裕，有一副好相貌，日子顺风顺水，朋友亲人，还有一堆不认识的却爱你入骨的陌生人，就算死了也还有爱人对你不离不弃！可你哪里值得这些？

你明明脆弱、贪心，争强好胜还贪图享乐，哦对，你也许心地善良，可这难道不是你优柔寡断畏手畏脚的绝佳借口，现在连这借口也不需要了，你刚刚毫不留情的举动把你这零丁点善良也抵消了！你该死的根本不配，你不配！能毫不犹豫了结心上人性命的人，你这种冷血无耻的样子真该让他看看……就为了活着出去……你卑鄙……你……”空气在气管里的流淌渐渐稀薄，少年涨红了脸，眼睛仍旧死死瞪着古离阙。他不明白，他当然不明白，易地而处他绝对狠不下这个心……他眼眶湿润扯起嘴角，气若游丝：

“如果……也有个人这样……这样爱我……我宁愿……宁愿死了，也不会伤害他一丝一毫……”所以古离阙——凭什么？

“我从来都没有说自己是个圣人……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快能冲出来？”古离阙声音哑的不像话，血丝爬满眼眶，他低笑一声：

“因为他还活着，我答应过他活着回去，我他妈的不需要幻影！”可这幻影是他记得的，戚言堂的每个表情，每个动作，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咬牙咽下喉咙里的酸苦，正要使力拧断这人的脖子，他说得对，这的确是灵魂的较量，所以他们俩如果谁死在这，就真的死在这了。

少年翻着白眼，指甲深深陷进古离阙手腕的皮肉里，嘴里哼哧哼哧响着，声带挤着音节传进古离阙耳朵里：

“没……没用的……你谁也……救不了……所有尸体都往那去，谁也拦不住的，就算是我不在了，他们也不会停下……”他眼里是恶意的嘲讽，手指用力几乎挤碎骨头，他听见古离阙沙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笃信：

“那里有一道没有人攻得破的城墙，守城的将领有你想象不到的强大……”

少年才不信，他凝起最后的力气，发动玉石俱焚的一击——这人还有一个活着的爱人，并且年轻，健壮，他不可能死了太久，这也是少年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他们死得越久，力量越大，为什么这家伙反其道而行，他所说的力量的流速他一点也没感觉到……

如果他是特例，他又凭什么？他恨这些天之骄子，好恨好恨，很有些人天生幸福，恨有些人万众瞩目，恨他们带着的光环衬的他们这些人黯然失色……血沫从嘴角蜿蜒而下，少年的指骨僵硬的嵌固在古离阙手腕上，气流从牙缝间穿出，充满怨毒带着破音：

“死吧……死吧，你……和……我……”他话音消失的那一刹那，整个空间剧烈震颤起来。

大概整个世界崩裂的样子就像这样，整个天空的重量加叠着整个大地的重量，如果不是最后一刻他终于拧断少年的脖子，古离阙估计顷刻间就会被这可怕的分量碾成齑粉，尽管如此，等意识终于回到脑海，他还是被四肢百骸持续不断的剧痛压得惨叫一声。

张开嘴却发现自己哑了，只能无力的吐出口血。脑袋还在轰轰作响，模糊的视线里满是丧尸徘徊的影子，他莫名知道控制这些东西的是强者强大的灵魂，所以如果灵魂力量干涸，反噬——他所能意识到的唯一两个字。

他不想在胜利之前被这些家伙吃干净……意识拼命想冲开四周混沌粘稠的阻碍物，却被剧痛和眩晕一次次拒绝，他恶心的想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艰难的眨着眼，黑暗开始在眼前蔓延，他不甘的咬了咬下唇，手脚在痉挛抽搐，对他摆脱困境没有一点帮助……

给你一天时间，必须回来……

他必须回去，否则戚言堂一个人……可该如何是好？

胃部翻搅抽搐着，他想要力量，撑着他离开这群对他虎视眈眈的尸体，他必须回到戚言堂身边。

可他无能为力，喉咙里发出一声哽咽，力气和希望一起从身体抽离……他似乎闻到丧尸们嘴里腐臭的液体，他却连表示厌恶的力气也没有。

意识消失前他听见一个似乎在颤抖的女声：

“你们……滚开！”

幻觉吗？

第53章

目之所及是黑压压一片脑袋汇聚成的浪潮，一想到这片黑浪所代表的具体东西，墙上的人简直不敢再看第二眼，那简直让人毛骨悚然，他们惨白着脸再一次使劲咽了咽口水。然后他们看到他们一贯坚定的领袖突然浑身一震，眼睛刷的看向远方，眉头纠结起来。

“怎么了？”初景晔侧脸问了声，眼神凝重，不着痕迹朝后面瞄了一眼——这可不是扰乱军心的时候。

戚言堂当然知道，所以他冷着脸轻轻摇了摇头，可刚刚那一瞬间胸口猛烈的抽搐绝不像幻觉……他脸上霜结，转过头再一次把视线放在越来越近的大军身上。心口的抽痛愈发剧烈，他神色愈发严峻，夹着一些模糊不详的预感，他死死咬住牙关，沉下气，双目深黑。

周围的人默契的退后一步，清晰的感觉到戚言堂周身的气场异变，一道微小的气旋渐渐在他面前成型。众人紧盯着越来越近的丧尸军团，浑身绷得恍如满张的弓，终于，那对行尸走肉踏入符阵外围，为首几人双眼精光大盛，不约而同屏息等候戚言堂下令。

瞬息刹那，戚言堂冷喝一声：

“水火准备！”

火系异能者站在水箱旁边就绪，眼见着鱼入网差不多了，戚言堂深吸一口气，面前的气旋飞快的转动起来，他朝霍陇使了个眼色示意接下去他发令。两人眼神交接完毕，霍陇沉声大喝：

“放！”

漫天的水弹飞出，半空中就被火系异能者燃破蒸发，墙下猛地烟雨朦胧，所有丧尸像走进了毛玻璃制的玻璃盒，惊悚感顿消了几分，这场面就算见几次也觉得震撼。水雾接触到丧尸皮肤的那一刹，戚言堂面前的气旋急射而出，他眼神冷凝，片刻额上青筋暴起，漫天的水汽猛地干燥，丧尸吗行动迟缓的一步一步走向安全区。

“现在。”戚言堂绷得笔直，声音嘶哑的吼道，演习数百次的异能者熟练地跳上墙头，艳丽的绯色从高墙降落，轰的一下，墙下如浪涌一般泛起大片蓝芒。没知觉的丧尸悍不畏死的迈进火浪里，往往只来得及尖嚎一声，下一瞬就消弭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