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高贵的人站在窗台上，墨绿色的厚重窗幔被风吹的鼓了起来，却连这人的衣角都不会碰上。他的眼睛似乎一直盯着远处的某一个方向，脸上没有丝毫的笑容一点都看不出他的情绪。

深深自呼吸中带出的一口叹息几乎要在这个空气中凝为实体，那种此时来自骨子底里的沉重就是一个永远脱离不了的包袱。他的手指有一次开始习惯性的摩挲着自己手指上那枚象征着整个戴梦家族的指环，最后还是放了下来。

多久了？似乎自打他找到了古无昭开始，就已经没有过如此可悲的情绪了吧？

他自嘲的笑了一声，却又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从身后传了出来，他甚至不用回头，就能想象的到那人的一头灿烂无比的金发金眼。

“怎么了，我可爱的孩子，你有什么事情要来询问你的父吗？”

对待西嘉，他似乎永远都是拿一副无可挑剔的贵族模样，那种感觉比起普通人亲昵的父女关系，血族之间父子相缠的情人关系，他们两人的相处模式，则是永恒不变的神明与自己的子民这种信仰与眷顾的关系。

西嘉沉默了很久，这个孩子原本就很是心思细腻，外加上遭遇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之后，更是变得孤僻寡言，可对她来说，唯一不想要伤害到的就是把自己从禽兽的手上解救出来的父。

“我父，今天的那位……先生，是父很重要的人吗？”

拉勒白回过头来，火光将半面亮光打在了他英俊的脸上，到好像是可以描画出了他的忧郁和伤感。他没有说更多的话，只是安静的低头看着小小的西嘉。

西嘉好像一直在给自己打气一般，最后还是抬起了精致的小脸：“他……他是西嘉的兄长吗？”

这一次拉勒白却是笑了，紧接着就摇了摇头。

唯一不同的是，他开口了，那种语气是西嘉从来没有见过的温柔，就好像是神明一瞬间折断了自己的翅膀，从神域掉落在了人间。

“他是我的伴侣。”

西嘉抬着头看他，虽然始终很明白父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可要是由对方这样很温柔的提起来，终究还是被针扎一样的难受。

没有关系，西嘉是坚强的孩子，是一个人可以活下去的孩子，而且，是……肮脏的孩子，怎么可以奢求独自拥有和霸占着父的宠爱呢？

“他生气了吗？”

拉勒白点了点头。

“是因为西嘉吗？”

拉勒白摇了摇头。

他踩着地上金红色的地毯，握起了光滑却已经失去了温度的手杖，一步一步路过壁炉边，缓慢的走到了西嘉的身边。他的手抚摸着西嘉的头顶，金色的发丝穿过了手指头的缝隙，柔软的触感在掌心穿梭着。

“和西嘉没有关系，他只是在生父的气。”

“那父为什么不追他回来？”西嘉抬起头看着拉勒白，那金色眼眸中透露出来的目光真的很真挚：“每一次琉璃妈妈生气了，戴尔爸爸就会去把她追回来，然后要西嘉和盖恩要好好听话。”即使其实她一点都不希望拉勒白会离开这一座古堡去把生气的古无昭给追回来。

“因为父做了一件错事。”

拉勒白放下了自己的手，眼睛盯着一边的燃烧的壁炉，就好像要陷入久远的回忆一般：“做了一件现在必须挽回的错事。”

古无昭此时已经变得越来越暴躁甚至是阴暗，实际上终究还是受到了太多莉莉丝意志的影响，这让他几乎迷失了自我，现在要想要彻底把他原本的意识召回，就只能……

拉勒白握着手杖的手指越缩越紧，就好像要将自己手中的雕塑捏到变形一样，以此来拼命的克制自己想要前去寻找古无昭，将他重新带回自己的身边，保护在自己羽翼之下的冲动。

他必须要再一次学会等待，仅仅是曾经的那几千年的经验似乎在这一刻也已经不够用了，他要重新规划所有的一切，把他们牢牢的把握在自己的手中。

而在距离这里并不是很远的那一片空地之上，隔绝了所有信息的魔阵终于被解除了，露出了里面莉莉丝和古无昭两人的身影。

似乎对这一场谈判都达到了令自己最满意的程度，两人之间的气氛也缓和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莉莉丝轻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将视线锁定在了自己新出炉的继承人身上。

“你现在还是拉勒的子嗣？”

古无昭一停顿，最后又若无其事的回答着她的问题：“当然不是。”

“为什么？”

“拉勒白一向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当他拥有下一个子嗣的时候，那也就是前任应该离开的时候。我总不能太不识相不是吗？”

古无昭这话表面上面说的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实际上自己心底到底被刀子连割带剜了多少下，他自己都已经数不清楚了。

“如此不是甚好？”莉莉丝用羽毛扇子掩住了嘴角的笑意，眼底的精光一闪而过，却好像又一次把所有的一切斗艳藏在了那一片血红之下，都变成了泡沫浮影。

这一天，莉莉丝为首的十三世族党也终于迎来了自己新的主人，而远在极东教廷的晴归则是颤抖着双手拿着手中的信件，最后悲鸣一声坐在了地上。这个教廷的铁血女骑士终于失去了内心最后的一块浮木，轰然倒塌。

“兰亚斯……”

第87章：背叛，魔女的法则

“塞纳瑞大人，得到了最新消息，睿魔尔背叛了。”

木质的大门被“碰”的一声打开了，穿着一身齐整军装的布鲁赫走了进来，把手中的一叠纸放在了古无昭面前的桌子上面。

古无昭坐在沙发上面，两条修长的腿相互交叠着，匀称而又有力的胳膊抵在他的大腿上面，地下的头有刘海微微的挡住了眼睛，要是不仔细看，甚至都以为他此时睡着了。

“嗯。”低沉的嗓音从低下的头的位置传多来，他轻轻地放下了自己的手，随手一指一边的侧面沙发：“布鲁赫卿，坐。”

“哼！”布鲁赫眯了眯黑色的眼睛，凌乱却不是有型的头发倒是更加衬托出了此人那出自战士一族的傲然气度：“我就知道这些下等种族不安好心，果不其然！”

古无昭没有说话，倒是端起了桌子上面加了新鲜血液的奶茶，轻轻抿了一口。对他来说并不是太过美好的味道充斥着他的味蕾，却是强忍着将它抛弃的冲动。尽管他自从离开拉勒白以后就开始强迫自己开始用其他人的血液充饥，当时第一次的排斥反应甚至让他直接吐了出来。

这种恶心的感觉至今让他难以忘怀，莉莉丝为了帮他适应，甚至于甘愿让出自己与拉勒白同出一脉的血液，参杂在每日的饮食中，来帮助他摆脱这个上瘾的时期。

这其实并没有什么作用，但是古无昭却是逼迫着自己喝下那些不过是能量更加丰富的血液，他告诉自己，要适合不下去，那就是自己此时此刻已经输的太过彻底了。

依旧是不喜欢的低劣味道，却让他更加怀念那人滋味的香醇与令他痴迷的温度，战争的胜利必将会来到他的身边，他只需要将那人留在自己的身边，成为自己的食物，不让他离开自己一丝一毫……

古无昭嘴角的笑容渐渐加大，他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布鲁赫，轻声问道：“你说谁？”

“睿魔尔！”布鲁赫的拳头拳得很紧，就好像已经摁住了她们的喉咙，将他们捏碎在了自己的手中。

“意料之中。”古无昭端正了一下自己的身子，眼睛盯着自己手指上面那枚和拉勒白几乎一模一样的，象征着戴蒙家族继承人地位的银色指环道：“自从见到了格林兰巫祖的时候，我就预料到了这一天。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过是一群成天装神弄鬼的法师而已。”

布鲁赫站了起来，低下了自己的高贵的头颅：“是的，我的殿下。”

古无昭沉默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看他：“最近多注意一个人。”

“谁？”

布鲁赫有些惊讶，这是这位大人第一次明确的对他释放指令，疑惑之外甚至多了几分跃跃欲试，深入骨子之中的好战性格让他整个人充满了斗志。

“梵卓。”

“嗯？”布鲁赫听到这个名字可是愣了一下，但接下来的话甚至没有经过自己大脑的思考就直接被他说了出来：“殿下，虽然我和梵卓有些私人恩怨，但是他的忠诚还是可以相信的。”

他和梵卓互相针对斗争甚至成为十三世族相互争锋的头领这么多年，就算别的不说，可作为正直自傲的布鲁克，他不屑与在背后陷害任何人，甚至于对他来说，要是有人怀疑他多年的对手，简直就是对他自己的一种质疑，这并不是他所愿意看到的。

“身为血族，梵卓的立场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可是你还记要记的很清楚，血族里面也不是一块铁板。”

古无昭真正所担心的事情，其实是梵卓本身作为十三世族的领袖所坚持的一些东西，就比如六代所创造的卡玛瑞拉六戒律，从这里就能分析出来很多的问题。

如果说睿魔尔的背叛是一个开始，那么接下来的年度大戏恐怕就会由梵卓一手导演。而他所要注意的和把握在自己手心之中的，并不是阻住梵卓再一次展现他自己的戒律法则，而是能够及时的拿到自己所想要的一切。

“哦，我亲爱的孩子，你想得太多了，他们怎么敢背叛伟大的魔女呢？不要忘记了，他们可是魔女从沉睡中一一唤醒的！”穿着黑色洋裙的莉莉丝此时从另一间屋子里面走了过来，她高傲的挺直自己的脊背，明明嘴中调笑着，眼底却没有流露出丝毫的笑意，有的只是一片令人恐惧的阴冷。

“魔女殿下。”布鲁赫上前两步，为莉莉丝献上了虔诚的吻手礼，莉莉丝矜持的接受他的敬意，却没有丝毫同等的尊敬，此人在她眼中不过是一个无知的只能被自己利用的后辈，低劣的无能的三代而已。

她踩着优雅的步调，慢慢的走到了古无昭的身边，从他的背后靠近他，然后保养极好的双臂从背后伸出来，轻轻地揽着他的脖颈。

“你不用担心，伟大的魔女不会失败，拉勒这个不听话的孩子当真是有一些欠教育。”

古无昭保持着自己站在原地站立的动作不变，任由莉莉丝用两只手捧着他的脸，亲昵的靠了过来。

她红色的唇几乎要贴上古无昭的脸了，古无昭却是突然出声：“把他交给我。”

莉莉丝愣了一下，接着就露出癫狂中有道着几分诡谲的笑容：“哈哈哈，这件事情当真是没有问题，你是我最优秀的继承人，而他不过是一个违背了魔女所创造的的血族史诗的阶下囚，送给你怎么玩弄都没有问题。”

古无昭的脸上终于泛出了几分笑意。

他往前走了几步，把自己手上面的杯子放在了桌面上，接着就没有回头的往门外面走了出去，唯独留下了面无表情的布鲁赫和此时再一次用黑色羽扇挡住自己的下半面脸的莉莉丝。

“好可爱……”

而这边的古无昭一离开这个房间，没有依照以往的行走轨迹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内，而洒下一把透明的粉末在沿途路过的的树林之中，就好像被这些光点扰乱了视线，它们将古无昭的背影渐渐眼影，就好像已经路过这一条路的他仅仅只是海市蜃楼一般。

他眼前的森林也随之变化，成了一幅与城堡外截然不同的模样，黑暗的深处甚至可以听到野兽的嘶吼声。

“嗷！”

一声兽鸣响起，笨重的身子向古无昭的方向疾驰而去，就好像闻到了自己期待已久的食物。不过很可惜，明明都要胜利在望，看到前面那一个黑色的人影了。然而，另一个扭曲的影子却以截杀的身姿掠过他的身边，那一瞬间，血花洒了满地，就是一边的树都不能避免。

古无昭终于停下了自己的步伐，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看着前方那个袅娜的身影，最后勾起了唇角：“欢迎回来，我的女战神。”

月光终于舍得把那人的身影照亮了。依旧不变的及剪短发，变得更加尖俏的脸颊，甚至是一身匀称而矫健的薄肌，都向所有人展示着这个女人的强大。

她半跪在地上，月光真好在她的头发上面印了一个浅浅的光晕，反而是把犹如刀刻的五官给朦胧了，一起被美好了的，还有她脸上几年前留下来的伤疤和满身的血迹。

“是的，我的主人，古琉信守当年的诺言，今日起随侍您的左右！”

第88章：新欢旧爱不可共存

古无昭抿了抿唇，他转过身往森林外面走，因为此时的他需要去解决一些有关于自己老朋友的一些问题。古琉自然是紧紧黏在他的身后，半步都不会落下。

她站的那个位置很巧妙，真是一个可攻可守的好地方，有时候其实可以从很多小动作看出一个人潜意识中的想法。

古无昭只借着月光看了看自己直接分明的手，最后还是放回了腰侧，电闪雷鸣间，闪着可不光芒的雷裂已经回到了他的手掌中。

“今天我们去会一位故人。”他说着，嘴角的笑容又一次勾了起来，一把扯下了外面挡住了许多杂尘的披风，下面露出来的则是制作格外精致的一身礼服，按照礼服的合身程度来看，当真是已经准备已久了。

古琉一路上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安静的点了点头。她跟着古无昭一路来到一座灯火通明的城堡，单看外面人群的热闹程度就已经知道这场宴会究竟有多么的声势宏大了。

“请问您是塞纳瑞大人吗？”

古无昭回过头，只见打扮很是引人遐想的一个表情羞涩的少年，他此时手中拿着一个精致的小本子，两只碧绿色的眼睛看着古无昭的眼神带着几分怯懦，倒是很能引起一些有独特兴趣人物的玩弄心态。

古琉皱了皱眉头，握着刀柄的手指不由自主的缩紧，这可以看出她正在努力的压抑着自己内心暴虐的情绪。古家一向独来独往，别说这样热闹非凡的宴会了，就是自己家里平时吃饭都不怎么聚得齐人。

古无昭只需一眼就能看出她此时有些暴躁的状态，随手一抬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自己则是把手中的请帖递给他。

那侍者也不敢怠慢，毕竟古无昭在此刻代表的是魔女莉莉丝一派的核心力量，既然能够放出所谓的继承人的说法，那就表示这个人无论如何他们惹不了。

古无昭一进大厅，就是宴会厅里面说话交流的声音都小了很多，一时间倒是把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们身上。要知道，在血族这种等级制度极为重要的种族中，能够进入这金色的宴会大厅，就说明了你在血族中拥有受人尊敬的地位。

可有两个人依旧是他们压在心头的大山，也许在某种程度上面来说，拉勒白和莉莉丝的战争在他们的眼里简直就相当于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典范。

对于这些在场的七代八代甚至还有数量极少的六代以及，质量上乘的九代。如此遥远的辈分，就算是卡玛瑞拉六戒律对他们来说都是遥远的存在，更别说这些不知道从哪个石头缝里面蹦出来的一代二代，哦，该隐啊，他们甚至可以怀疑这些人真的还活着吗。

过分遥远的辈分让他们把这两个即将出席的大人物描述的就像是一本不真实的神话。

现在的血族就好像是一个可笑的笑话。

血统高贵的四代五代在外面作为低等的存在，不允许他们进入宴会的场所，而这些有的甚至血统稀薄到一定程度的八代九代却在大厅里面自诩身份高贵，无非就是因为莉莉丝的决策罢了。

莉莉丝清楚得很，她缺人手。所以没有任何约束，甚至是强制性的要求那些苏醒的三代去进行血脉的延续，创造无数的子嗣，给人感觉甚至就像是在给家畜配种一样。而这些没有丝毫涵养甚至是能力的低等高阶血族被创造出来后，她又嫌弃这些人玷污了作为血族的高贵，凡是被她撞到眼里的，一律只有惨死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