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附近治安不好。”正准备换鞋,曹易突然说。
乐杨莫名其妙,治安不好怎么办,你是准备送我吗,那你倒是换鞋啊,曹易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乐杨明白了,把脚收回来,“哦,那我还是不回去了,万一被劫了。”
“我就说嘛,去洗澡。”张明珍给他多拿了床被子:“小易的床应该够你俩睡。”
洗完澡两人躺床上,乐杨睡相不太好,怕晚上乱动,便用被子裹着自己,像章鱼铁板烧一样。曹易看了会杂志,关了灯。
乐杨认床,睡不着,听声音曹易也没睡,他用手肘推推,“哎,黎敏睡过这张床吗,不是说青梅竹马吗。”
曹易不说话,乐杨往里挤了挤。
“我在想。”
乐杨又挤了一挤,曹易笑说,“不记得了。”
乐杨还是不肯放过,玩心大起,曹易睡在里面,已经快靠着墙了,他只能转了个身,侧着睡。乐杨一转头才发现两个人靠的很近,鼻子都快碰上了,两人对视了一会,乐杨先把头转了回去。
过了一会他又问,“那你喜欢她吗?”
“哪种喜欢?”
“别装,你知道我指什么。”从小一起长大,说不喜欢也太假了。
曹易又不说话了。
“喂!”乐杨抗议。
“她更像我妹妹。”
“嘁!”乐杨用一个语气词表达了自己的不满,这答案好像在说你当初怎么对郑晓珊下得了手的,简直乱仑。
“兄妹之间也有真情,何况不是真的。”
“……”曹易嘴角抽搐:“你接受度这么高。”
“真不喜欢?”
“如果是你指的那种,没有。”
“那就好。”乐杨无意识的嘟哝了声。
曹易没听清,转头看着他。
“没什么,睡觉。”
没睡多久乐杨突然跳起来,开始穿衣服,“完了完了完了,我历史作业忘了,死定了!”
那老太也教七班,曹易知道厉害,“回去吧。”
两人在桌上留了张纸条,开门出去,临近初夏,夜晚的风很柔和,只穿一件单外套也不觉得冷。
“带刀了吗?”乐杨问
“你家没有吗?”
“……”难得答非所问,乐杨都不知道怎么接了,“不是说这附近治安不好吗,还是防着点。”
曹易指了指不远处,是一个派出所,灯亮着,有人在值班。
“早说啊。”乐杨松了口气。
“害怕?”
“怎么可能!以防万一而已。做好预防措施和害不害怕没有必然联系,你笑什么?”
“笑你。”
“……”
“这个时候你怎么不沉默了,曹同学你这么不按套路出牌是不对的。”
回去后乐杨洗了一盘水果端桌上,示意曹易吃。
“刷过牙了。”曹易说。他此时正站在乐杨的书柜前,从上到下看着满满一柜子的书,有四大名着资治通鉴,也有幽默大师灌篮高手,种类齐全,“能看吗?”曹易问。
“随便看。”乐杨把果盘端他跟前,“先吃嘛,牙等下可以再刷。”
曹易想拾块苹果的,结果乐杨把整个果盘都扔他手里了。
“……”曹易端着盘子,看着乐杨从旁边又端出一盆吃了起来,“都给我的?”
乐杨边吃边忙着翻书包找作业,回头见他看着自己,“吃啊,愣着干嘛。”
曹易无语,“你晚饭没吃饱吗?”
“水果又不能当饭吃,我以前每天晚上都吃这么多,没事,很快就消化了。”乐杨戳了个草莓:“吃完你就早点去睡吧,我可能还要一会。”
曹易应着,随手从书架上拿了几本书,翻了起来。
乐杨写了一会,感觉肚子撑的厉害,算算他今天吃了两顿晚饭,还都是肉类,以为自己消化的了的,但没吃几口,他就不行了,东西已经到嗓子眼了。
他转身见曹易正在看书,还挺入神的,便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把盘里一半的水果拨给了他。
曹易吃了一会觉得不对劲,趁乐杨去隔壁房间拿东西时,起身把苹果和草莓全倒他碗里,自己只留了几小块猕猴桃。
乐杨回来见自己盘子已经堆的跟山一样了,而曹易盘子空空的,已经吃完了。想说曹大神你做个弊能不能不要这么耿直,至少把东西拨匀一点啊,这样堆着算怎么回事。
乐杨不时回头看他,见他一动不动的坐着,便走到他身后,刚想倒,曹易一把抓住他的手,用了点力,乐杨疼的嗷嗷叫。
他放下盘子去抓曹易的手,那边曹易也放下书,两个人四只手互相扭在一起,曹易力气大点,乐杨很快就落了下风,他伸出一只脚,想踩曹易肚子,被曹易一脚架住,乐杨站不稳,往前栽去,压着曹易倒在了地板上。还没压实,又被曹易一个翻身压了回去。乐杨吼:“别耍赖!这里面至少有一半是你的!”
曹易松了手,“我的已经吃完了。”
“怎么可能,之前我放的时候,算好了一人十颗草莓的,刚我吃了六颗,这会里面还有八颗,哪冒出来的,它生的?!”乐杨瞎扯,他怎么可能洗水果的时候还数数有几个。
“你吃忘了。”
“……”乐杨震惊了,没想到这人瞎扯淡的本事也比他高。
“我记性还没这么差!”乐杨趁他松手,够到盘子还想往他那倒,曹易捂着盘子往后躲,“那你说你今天晚上吃了几块鹅肉?”
“六块!两块大腿肉四块前胸肉!”乐杨拍地板。
“那你问我今天晚上吃了几块。”
“几块?!”
“八块,一块我的,七块你的。”
“……”乐杨不挣扎了,默默的收回了盘子,曹易从他身上起来,继续看书去了。
乐杨坐回桌前,边用力戳水果边打了几个鹅肉嗝。
曹易看了会书,差不多十二点时,先去睡了。他走后,乐杨下楼,到厨房把水果都倒了,又翻出健胃消食片,恨恨的嚼了两粒。
乐杨一个人在台灯下苦逼的做题,做完已经快两点了,回到房间,曹易已经睡着了。客房没收拾,只能睡他房间,他的床是单人床,比较小,两个人必须紧挨着才行。
乐杨上床,翻了个身,刚好对着曹易,他盯着他的脸看,不禁嫉妒起来,长的真帅,不是那种白面书生的帅,是真正意义上的帅,有棱有角,不说话的时候,嘴唇的线条犹如没有质感一样,像是画上去的。
落地灯的光晕泛着淡淡的黄,就连曹易这样没什么温度的人,在这样的画面里都变得生动温暖起来,乐杨突然很想知道他嘴角是什么味道,鬼使神差的,他慢慢靠了过去,还差一点时,曹易动了动,乐杨心跳加速,手忙脚乱的逃下床来。现在细想,之后他会做那样的梦,很可能这个时候就是开端。
但那会乐杨还没那么坦然,他把头缩在客房的被子里,暗骂自己神经,他是个男的,你也是,你们都是,这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第十一章: 远近
本来这周六培训完约好了要去打篮球的,但因为之前已经跟他妈说好了,要去那边吃饭,乐杨便推掉了,郑晓新知道他这顿饭的重要性,也没说什么。
到那张魏华已经到了,正在厨房打下手。来了几个表亲,有外人在,席间气氛还算正常,他姥爷问了些学校里的事,乐杨捡好的说了,张玥华帮着锦上添花了几笔,把乐杨说的天上有地上无的。张盛清点点头,似乎还算满意,“下学期就高二了吧。”
“是啊,时间过的挺快的。”张魏华道。
“你让他住我这边来吧,我来看着。”
乐杨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着他妈。
“爸,你的意思是……”
“你整天不着家,孩子没人管怎么行,趁我还能动,你让他过来,我和他姥姥来照顾。”
乐杨想说我都这么大了,最该管的时候早过了,而且他确信,他姥爷绝对没有照顾的意思,纯粹就是想管着他,不知道最近是不是少年犯罪类节目看多了。
张魏华知道乐杨不愿意,另外也怕他在这边受委屈,便说:“乐杨他从小就懂事,这几年一直都自己照顾自己,做的比我还好,您二老就放心吧,再说现在还没到高三,学习方面他自有分寸,不会乱来的。”
“是啊 ,他你还不放心吗。”张玥华道:“不行就接我那去,你二老都这么大年纪了,小辈的事就别操心了。”
“现在好不代表以后好!”张盛清丝毫未被劝动,肃着一张脸,“这个年纪的孩子最不知是非羞耻,极易误入歧途,身边没人管着怎么行,你让他下个礼拜就过来,房间我已经收拾好了。”
“爸,这事,总得商量一下,问问乐杨的意见。”
“他能有什么意见!他只要知道,我们是为他好!”
乐杨怎么可能没意见,不说他活的好好的要来这边看他姥爷的脸色,就是他活的不好,也没想过哪天要受他的恩惠,特别是这种恩惠,是带着一种看罪人之子的眼神给的。他之所以肯时不时的过来,完全是看他妈的面子,现在也一样,要不是顾及他妈,又有其他亲戚在,他早就跳起来跟他姥爷辩论了,谁说现在的孩子没礼义廉耻没是非观了,你这是偏见!而且他都这么听话了,听话到几乎能起教科书般的示范作用,你还有哪里好不满意的!
乐杨压着火不能发,张魏华看他的时候,他也没表现出强烈反对的意思,主要是不想她为难,要是最后她妥协同意了,他就乖乖的回去收拾东西,反正住过来除了精神上受点折磨外,一日三餐至少能保证了。
“乐杨已经不小了,有些事,他自己能决定,太管着也不好,孩子容易起逆反心理。”
“这么说你是不同意了。”
“不是不同意,爸,我的意思是……”
“别叫我爸!”张盛清突然放下碗筷,“妇人之仁!当年你妈就是太纵容你,才让你做出那些伤风败俗的事!现在不知道反省,反而一口一个孩子的意见,你有资格当妈吗!你能当好吗!”
话说到这,气氛顿时凝重起来,表舅们赶紧上来劝,老爷子气的浑身发抖,“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就是不放心你来教!你这样的人,能教出什么好东西!”
乐杨忍不下去了,真要管你怎么不早点来,他跟他妈一个月生活费只有两百的时候怎么不来,他踩个板凳炒菜被严重烫伤医院都去不起发炎差点死掉的时候怎么不来,现在你想到要管了,这话怎么说得出口的,还这么义正言辞!
乐杨刚想站起来,张玥华在下面踢了他一脚,示意他看他妈,张魏华此时一动不动的坐着,似乎在想什么,乐杨把情绪放下,重新又坐了回去。
“你就一定能教好吗。”众人好不容易把老爷子劝住,还没坐稳,张魏华说,“这么大年纪了,别总想着把责任推给别人。”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张盛清没想到她居然敢还嘴,压下去的火又冒了上来。
“当年你也在,教女不严,你们两个都有责任,谁也怪不了谁。你如果不想承认,觉得错在我妈,那你作为父亲,没尽到做父亲最基本的责任,现在也没资格抱怨。”
“孽障!”张盛清气极,举起手边的碗便砸了过去,乐杨想都没想,直接扑向他妈,瓷器在额头碎裂的声音远没有想的清脆,不一会血便流了下来。
饭也别吃了,一伙人急匆匆的往医院赶,听说要缝针,就连一向逆来顺受的姥姥都忍不住了,当着大家的面朝他姥爷嚷了几句,这孩子长这么好,以后留个疤可怎么办!
张魏华问有没有缝针手法好点的医生,乐杨倒不是特别在乎:“男孩子有点伤才帅嘛。”
“说什么呢。”张魏华给他摁着伤口,心疼的不得了。
好在伤口位子比较高,以后就是有疤,头发也基本能遮掉。医生说要观察个一两天,怕有脑震荡,张魏华去办住院手续,他姥爷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姥姥骂狠了,一直没进去,十点多医院开始赶人了,才进去看了乐杨一眼,没说话,叹了口不轻不重的气走了。
“妈你回去吧,这点小伤,不要紧的。”
“脑袋上的伤哪有小的,你小姨已经帮你请好假了,住到后天。”张魏华坐在床前,看上去很疲惫。
晚上躺着,乐杨觉得有点晕,但不想吐,估计血流太多,脑供血不足,他摸了两把脸颊,不知道上面的血洗干净了没,有股腥味。
“乐杨。”黑暗里传来张魏华的声音。
“妈你还没睡。”
“疼吗?麻药过去了吧。”
“还好,没什么感觉。”其实有点疼,脑袋上有根筋一直在“突突”的跳着,明明身体已经很累了,可就是睡不着。
“别怪你姥爷,要怪就怪我,他心里不好受才会这样的。”
“你呢,你心里好受吗。”乐杨撑着坐起来一点,“妈你不能总迁就他,你这样,他永远都会觉得是你对不起他。”
“可我确实对不起他。”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只要有人还记着,这事就永远过不去。”
乐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张魏华道:“你姥爷其实挺不容易的,你姥姥走后,她一个人带我们两个,有一回因为我跟隔壁吵架,他那么清高的一个人,愣是跟他眼里最不屑的市井泼妇吵了一下午。晚上回来后就一直坐着,一句话也不说,之后连着病了好几天。”
“我走之后的那些日子,他一定不好过,有时候想想,也许他的刻薄不是针对我,他是在跟自己过不去。”
“这么说你后悔了,跟我爸的事。”
“恩,后悔,可后悔有什么用呢,你姥爷今天有句话说对了,我确实没尽到做母亲的责任,一个好的母亲,是绝不会让你出生在那样的家庭的。”
“我没觉得哪里不好,要是放在以前,我估计也是财主的儿子。”
张魏华笑道:“你原本可以一开始就是财主的儿子。”
“小时候的事谁还记得。”
张魏华没说话,乐杨以为她睡着了,刚想躺下,却听对面传了一声轻叹,“所以乐杨,别做错事,别把年轻作为离经叛道的资本,生活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乐杨轻嗯了声。
“早点睡吧。”
乐杨躺下后,更睡不着了,第一次听他妈说起过去的事,没想到唯一的感受居然是后悔,原来人生也可以如此的泾渭分明,前三分之一犯下的错,大半余生便只能用来弥补,真是又无聊又可悲。
一直住到第二天晚上,乐杨实在受不了了,坚决要回家,张魏华只能帮他办出院手续。
乐杨打电话给曹易,希望他能过来帮他解决作业的事,可惜没人接,不知道是不是出去了,算了,他满头的胶布,估计也没哪个老师真能狠心到那个地步。
第二天去学校,一见面郑晓新就叫道:“你这造型,是在cos解放军叔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