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眉头紧紧的皱着，即使在三人离开后山时也不曾打开过，缠着他的红菱让他心里一阵阵的烦闷和……恼怒；他不知自己是恼她私自跑到人间，还是恼她平白无故的伤人，亦或者是……自己没有思索的动作和……现在不安、烦躁、苦闷……的心理，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一路上雪颜没有说几句话，只有在他身边的红菱一直聒噪的不鸣不休，也不管他十句中有没有听进一句，每每他漫不经心的答上两句时，都引得她更加卖力的诉说，他只知道她艳红的嘴一直在张张合合，因为这些，他不曾注意到后面的脚步声不知什么时候变缓，更不知道那脚步声已经停下，再也没有声响。

“颜哥哥？颜哥哥。颜哥哥！”直到这最后抬高音量的一声呼唤才唤回雪颜的失神。

雪颜抬起狭长而迷茫眼，那蝶翼的羽睫轻覆在那双吸人魂魄的黑亮瞳孔，只这一眼便足以让人噬魂，再加上那一声无意识的呢哝声“嗯？”

红菱早已失神在那双眼瞳之中，忘记了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更忘了他对自己的那段和自己不一样的感情，他对自己是什么她很清楚，只是在这一刻这一切的一切她全部忘了，她迷失了，她的动作早已超出自己的想象，手指直直的触到那一片温暖，带着她所有的感情和迷恋，细细的想要扫过每一片细滑的肌肤，只是……

雪颜眼中犹有迷茫，回应只是下意识的动作，看她只是听到呼唤的反射，但是当那洁白、柔弱无骨的手指抚上自己的脸颊时，他却骤然苏醒，眼中有着不可置信也有着一种连他也不知道的反抗，几乎在苏醒的瞬间手便将那只手抚下，带着淡淡的疏离，脚步也后退半步。

然而，在决定要与两人说一声自己有事不能陪二人的东方辰只需看到这半眼，不过一瞬的时间便已足够，那还未卖出的步子在那一瞬间已经放置后面，身子便是颤了一下也微放下那一步一步越走越远的脚，脚步在加快，但是他心中迷茫，那是快吗？为何他却觉得如此之慢？

雪颜睁大着眼看着面前自己视作亲妹妹的女子，没有过多的心思，没有太多的理由，只有一些自己不知道的拒绝，这些让他没有办法的感觉，没有办法做出相应回答的……所以，他只有做出不需要思索的反射动作，只能静静的看着她。

红菱看着……看着自己那只被他抚下的手，看着他眼中的慌乱，看着那退却半步的动作，心中竟是那般委屈和伤心，她静静的看了良久，嘴唇抖动得厉害，呐呐的说道：“颜哥哥，你为什么……为什么呢？明明以前都是可以的，现在你却这样呢？”她的眼睫早已湿润，那媚人的狐媚容颜此时竟是异样的惹人怜悯。

雪颜无话可说，将那仍有着慌乱的眸子轻垂，不再看女子一眼，手指在衣下紧了又松，再紧再松，这样试了几次终是将心中的思绪压下，再次抬眸眼中无波，忧郁只在一瞬，下一刻自是上前在女子的头上摸了一下道：“今日有些累了，你来之前也未曾说一声我难免惊讶，你不必见怪，莫恼我。”

红菱敛下眉眼，轻轻摇头，在抬眼时眼中有着不信和未曾掩饰的……伤心，唇角抿得泛白，看到那回复如常的眸子，方道：“颜哥哥，我不会恼你，颜哥哥，你真是累了吗？还是……你讨厌我了。”这些话似是很难说出口，说完她的头再次垂下。

雪颜再次轻缓的摸着那绚烂到刺眼的火红长发，道：“不会，我怎会讨厌你呢，因为，你在我心中一直都是……”

“雪颜公子！”这声呼唤正好打断他的话，让人不能得知，雪颜却是没怎么在意的看向唤他的人。

一身藏青色衣饰的刘管家在两人两步开外，正直直的向他们这边走来，脸上是一片祥和舒心的笑容；之前因为距离关系，假山正好将那名女子的身影遮住未曾看到，只看到一身白衣的雪颜站在那处，现在走近方才看清在他身边还站着一名红衣的女子。

愣了一瞬，刘管家又挂上慈爱的笑容，向雪颜躬身一礼，视线稍作打量后问道：“这位是？”

雪颜看着刘管家，后退半步让红菱整个暴露出来方道：“这位是我妹妹——红菱。”说完又对红菱道：“这位是东方府的管家，你也随我唤刘伯吧。”

红菱对这人本是带有一丝不满的，因为在关键时刻竟然被他打断了颜哥哥对自己所说的话，但是现在看他脸上那暖暖的笑容心中的气恼却是消除大半，因此，她对着雪颜便是乖巧的点了点头，后道：“刘伯。”

刘管家听后，满意的一笑，脸上的皱纹缩出一个可爱，怡人的线条，一时间也忘了自己要说的事。

雪颜笑了一下，想起刘管家可能是有事才唤自己的，问道：“刘伯，您刚唤我不知道是什么事？”

刘伯拍了一下自己脑袋道：“哎呀，您看我这脑子，握唤您是因为少爷，我刚刚再过来的时候，看到少爷快步朝自己房间的方向走了，我问少爷是不是有什么事少爷也没有说，我担心少爷是不是身体还未好，现在府中有些事还未处理完，所以，我想请雪颜公子帮我去看看？”

雪颜眼中露出几分担忧，略微点了下头，道：“恩，那我过去看看。”说完就想起红菱，又看向刘管家道：“刘伯，我妹妹现在过来还未曾找过地方居住，能否暂住在东方府中？”

刘管家听完点头道：“您看我，雪颜公子的亲人少爷也定会喜欢，红菱小姐您就放心住在东方府吧，老奴这就为您准备间厢房，还请您随我来。”

红菱嘴唇张了张似有什么要说，但终没说什么，走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在雪颜的示意下跟上刘管家的脚步。

雪颜看两人离去，便不再停留，抬步朝墨晨轩的方向走去。

在门前驻足片刻，敲了敲门，门内的人轻应一声，他缓步走进去。一人影在桌案前站着本在看着什么，看到来人时已将那卷轴卷起，用绳索细细的系着，将那卷轴放置最高的书架之上方转身，一双悠悠的温眸，没有多余的表情。

雪颜的视线在那卷轴上停顿了数秒，转开视线，向前走了几步，在东方辰的面前停下，手指自然的伸出去，口中也问道：“大哥身子可有哪里不适？要不要再让大夫看看？”

只是手指还未碰到东方辰的额头便被人轻轻的避开，脸上仍是一脸的平静，只是那双温眸的上方多了一道凹痕，虽不深却也能让人看清，薄薄的嘴唇吐出一句：“我没事，不需要大夫。”

雪颜抿唇不语，看着自己那还没碰到那人光洁的额头仍停在半空的手，收回自己的手，手指没有知觉却是淡淡的颤着，良久，他才道：“那就好，还有几幅药还未喝完，为了快些好起来，我去给大哥端药。”说完便要离开。

身后的人却轻轻的传来一句：“不必了，小兰会将要送来。”

雪颜的身子怔在原地，转过身来，见那人正手执毛笔在纸上写着，丝毫没有看向自己，雪颜在那站了好一会儿，将自己水润的朱唇抿得发白，却是收回视线，长睫颤动两下道：“那大哥好好休息，雪颜不打扰了。”

洁白的雪衣在一声轻响过后离开了屋子，东方辰却抬起眼来，看了一眼那被屏风半遮的门，片刻再看向少年最后在屋中站着的位置，他的手中仍保持着执笔的姿势，一点墨墨徒地染上宣纸，犹将纸上那句“急管韵朱弦，清歌凝白雪”中的‘雪’字染上那篇墨黑，一点一点的侵占那洁白的身姿，只致淹没。

时间是停止的，东方辰再低头看的那刻便觉得时间好似停留，不再运转，他将那张纸揉成了一团却是半天都没能扔出去，徒劳的再次展开，怔愣的看着。

第五十二章：西苑

离开了东方辰的墨晨轩，雪颜默默的回了自己的房间，手心还尚存着那一份热辣。

坐在桌边，被掩藏在那雪白衣袖下的手指颤了两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一片烧灼的触感，他伸出自己的手瘫在桌上。

白皙而纤细的手掌中间留有一条细长的红痕，那红痕略长，足足将整个手掌截断只绕到食指，在那周围翻开一些皮肉，血水因天气而结痂，但仍是肿起来一圈。

当时一手之力承受那鞭力的时候也未曾觉得多痛，现在就这样看着倒是觉得疼痛加重了些。

用另一手的手指指腹在伤口上拂过，那一片灼烧中竟夹杂了少许刺痛，如那细如牛毛的针扎般，不是很痛却也无法忽视。

他的身上并没有带上那种伤药，这种伤也不能处理，但是如果他现在让刘伯带点伤药过来刘伯定会怀疑，说不定……还会将这件事告诉大哥。如今大哥好似心情不大好，现在又用这种事打扰他，只怕……

刘管家将雪颜的妹妹安排好之后就带着几个下人出去了，将他们遣退下去后，他就来到东方辰的墨晨轩。

在门外站立着敲了下门，走进去，看着站在桌前的东方辰，走近几步道：“少爷，雪颜公子的妹妹老奴已经替少爷答应雪颜公子，让那位红菱小姐暂住在我们西苑院落——红杉居，少爷，您看成吗？”

东方辰将在袖下的那张一条捏紧，嘴唇抿了一下，方回头看着略微低头的刘伯，道：“暂住红杉居吗？”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茫然。

刘管家点点头，有点奇怪少爷的反应，略带迟疑道：“少爷，您是不是……老奴多事了，这就让人另外打扫一件客房，让红菱小姐……”

东方辰打断刘伯还没有说完的话，轻声道：“不必了，让她住在哪里吧。”

刘管家抬眼瞟了他一眼，原本到喉头的话竟是说不出来，在对方沉闷的气氛下将那些话吞回肚去，道：“如果少爷没什么事，那老奴先下去了。”

东方辰没有回答，眼睛一直盯着窗外那颗凋谢的桂花树，似乎想从中得到那原本香甜的气息，却道是被风吹得只剩下清凉。

红杉居、西苑，红杉居是西苑里面最好的院落，这间院落是专门为女子准备的，那间院落自建城以来还未曾有人住过，没想到第一次住进的人竟然是她，刘伯选择那件居所恐怕还有一个原因，雪颜也是住在那里，想必是……想到这些，东方辰的嘴角就弯起一个弧度，因着这一阵阵的清风带来丝丝缕缕的苦涩。

站在窗边看了好一会儿，东方辰才转身，再次执起那搁置在砚台边上的毛笔，手指举起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写些什么，片刻过后，那如雪的宣纸只字未有，叹气再次搁下手中的笔。

第二日，清晨的光线缓缓破云而出，将整片云雾萦绕的云朵刺穿，显出那缤纷斑驳的色彩。

东方辰、雪颜、红菱各自 都在房间，谁也没有出来过，就连吃饭也没有离开自己的屋子，均是在屋内用膳。

一整天府中都很静谧，下人们都还是忙碌着自己每天的事，府中的事也大多摊在刘管家的身上。

冬日里的天气很快就暗下来，不过只是到了晚膳时间，府中就挂上了灯笼，一股股暖黄的光线洒下，在平地里闪出夺目的光亮。

“你们都准备好了吗？让你们准备的人参炖的汤炖好了吗？”刘管家看着天色快到了，连忙道厨房去催促，今日看少爷气色不是很好应该是大病初愈身体虚弱，所以他准备了这些想让少爷补补身子。

在厨房掌厨的张大福连声道：“好了好了，刘管家您现在就要端过去吗？”

刘管家走过去，掀开那参汤闻了一下，随后放下盖子道：“现在就送吧，今日，我看少爷气色不是很好，八成是这病刚好身子骨虚弱，现在应该补补了。”

那张大福听完，连忙担忧的说道：“少爷气色不好？今日您不能少爷操劳了，这参汤虽好，但也要自个儿注意好自己的身子，这府中的事还得刘管家您多注意一下，让少爷顺顺心，休息好些，明日我再煮点，让少爷这段时间多补补。”

刘管家满意一笑，脸上显出几条细长的褶皱，一脸慈和道：“那好，我这就让人过来。”说完就走出厨房。

小兰端着刘管家仔细吩咐的参汤进来，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将手中的参汤小心翼翼的放到桌上，低垂着眉眼在东方辰的面前唤道：“少爷。”

半面的书挡住了小兰的视线，只知道那人正在认真的看着手中的书，熟不知那双温润的眸子未曾映入半分书中的内容。

东方辰放下手中的书，伸手在自己的额上揉了一下，道：“找我什么事？”他虽这般问着，但心中却在为自己就这样无端的发呆起来头疼。

小兰抬起眼，看他揉着额头，还以为他是不舒服，想了下走过去在东方辰的太阳穴上揉压着，道：“这是刘管家让奴婢送来的，说是您大病初愈现在需要好好补身子。”

东方辰用手当掉她的手，示意她不用再为自己按揉了，缓声道：“拿过来吧。”

小兰原本还在为自己被当掉的手难过，突然听到这句，连忙收起有些低落的心情，高兴的将那参汤端过来，为东方辰盛了一碗，递过去道：“少爷，请用。”

东方辰接过来，舀了一勺吹了下便喝下去，暖暖的温度融到身体里面让有些寒凉的身子暖和了不少，不由多喝了两口，没多长时间一碗见底。

小兰看自家少爷喝完，忙接过空碗，开心道：“少爷，您要不要再来一碗？”

东方辰摇了摇头，微抿着嘴角，片刻后，他抬眼看着小兰道：“小兰，你将这参汤送一些到雪颜和……红菱小姐那里。”说完他就要重新拿起桌上的书，眼睫半垂，眼中有些朦朦胧胧的神思。

小兰点头，收好东西，再回头看了一眼再次沉入书中世界的人，道：“奴婢知道了，奴婢告退。”

走到门边，小兰转身问道：“少爷今日的晚膳是要到大厅用吗？”

东方辰沉默片刻，轻微的’嗯‘了一声并不再言语。

没过多久，刘管家派了两人去请雪颜和红菱，自己则是亲自去请少爷，在东方辰的房内，刘管家并没有第一时间唤东方辰，而是让他将那书翻完才说：“少爷，晚膳准备好了，请您去大厅用膳。”

东方辰初始听到没有反应过来，怔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与小兰的对话，沉默的点头站起身。

随着刘管家派出的下人而来的还有雪颜和红菱，两人在没走出几步的时候就已经在路上碰上，雪颜脸上的表情不多，但是他身边的红菱倒是像忘记了昨日不愉快的事一般，与往日一样，直接揽住他的手臂。

两人快走到大厅时，雪颜就想要拂掉手臂上的手，他不希望东方辰看到自己与红菱手挽手的样子，他的直觉是东方辰看到这样会有些不开心。

偏偏自己越是不想发生的事就越要发生，自己还没来得及拂下红菱的手，东方辰就从对面走过来，雪颜的手还维持着搭在红菱手上的动作。红菱感受到手背上的温度，心里一喜，再看到对面而来的人时更是高兴，挽住雪颜手臂的手越加紧，脸上挂上胜利般的笑容。

东方辰看到迎面而来的两人也愣了愣，但是实现却扫到了两人相握的手，他迅速从怔愣中清醒过来，掩饰性的半垂着眼眸，再抬起来时脸上挂着平日里的云淡风轻的笑，眼角却不由自主的再次扫了一眼两人相握的手，道：“真巧。”只觉得那艳丽、妖娆的笑靥有些扎眼。

他的话顺利拉回失神的雪颜，雪颜几乎是立马挣脱手臂上的手，有些不安的看着面前的人，口张了几次，也只能发出：“我，我，我……”，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