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人也虚弱许多。

趴在床边休息了半个时辰，雪颜才再次抬头，看着床上沉凝的睡颜，手指轻轻抚在他的脸上，沿着脸部线条下移，再下移，来到那人终是莹润着一抹春风般笑意的嘴角，不自觉的也跟着斗气嘴角。

抹去他嘴角的红色，将自己汗湿的额头擦干，他才站起身来，知道刘伯还在外面等着，雪颜，直接坐在床沿，“刘伯，您进来吧。”

应声推开门，刘伯走进里面，看了看床上的人，又看看床沿的人，“颜公子您怎么了，看起来似乎不大舒服。”

雪颜：“没事，许是累了，我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刘管家：“可是，老奴看您脸色有点苍白，莫不是伤口又裂开了？”

雪颜略带起一丝笑意，“是您多心了，我好着呢？您快看看大哥吧。”

刘伯有些狐疑，但是想到少爷也就没多说什么了。

东方辰的脸色看起来红润了一些，不像前两次那样，看起来只是略比一般人脸色苍白一些，不仔细看就像睡着了一样。

刘管家眉开眼笑，“少爷看起来是比之前好些，照这样下去，过不了几日便可醒来了。”

雪颜也高兴的点头，“是啊，再过几日便可痊愈了。”

雪颜突然感觉头有点晕，伸手扶了下额，“刘伯，大哥这边就拜托你了，我有些累了，先去歇歇。”

刘管家也察觉到他的不适，连声应道：“好好好，您先歇着，这里就交给老奴。”

“砰”的一声将门关上，身子顺着门滑下，头靠在门上，额上全是细密的汗水，双眼紧闭，脸色苍白，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按在胸前，连着指缝也沾上一些红艳的色彩。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过来，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起来。

天色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暗淡下来，一个人在屋中来回的走了几圈，然后终是下定决心般，不过眨眼间并已消失在眼前。

推开一扇窗，来人直接翻窗而入，屋内没有一个人影，来人在屋内到处巡视一番无果，不得已，口中念出一串咒语，随着咒语的落下，凭空之中出现一丝光线，但那光线极其浅薄，一闪就消失在屋内，来人直接随它而去。

窗外的月早已被乌云遮蔽，只是时不时的冒出一抹亮色，像一个害羞的孩子一般害怕见人。

人影在这暗影重重的时刻闪进一个屋子，屋里的人睁开一双明眸，在黑暗中中散发着闪亮的光。

闯进屋内的人察觉到他的存在，直接迈步走到他的床边，径直跪在地上。

幽暗的月光从窗外跃进来。

床上的人依旧说话，但是身子却从床上起来，这样的动作似乎牵扯到他的伤口，他闷闷的低哼了一声。

跪在地上的人吓了一跳，立马抬起头来，在月光的光辉下，面容乍然闪现，他似未觉，低呼一声：“王。”

床上的人这时终于开口说话，“长老，起来吧。”

地上的人犹豫了一下：“可是……”

“您放心吧，红菱不会有事的，他我一定会救，您也不必自责，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地上的人一听，脸上的歉意越加明显，“王，老臣有负所托，对不起前任狐王，更对不起您，让您受这种苦老臣该死。”

细白的手伸出去，扶起跪在地上的人，“李长老，您不是常说做事要有自己的抉择吗？我贵为狐王，理应为狐族负责，您也希望狐族能够好好的，这样不是很好吗？更何况我心甘情愿。”

李长老看他一脸蓉蓉的笑，眼中真情流露，不免微呃，脑中突然飞速的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王，您该不会……”

雪颜眼中的笑意更深，“长老，您知道吗？以前我总觉得狐王这个称号是一个牢笼，我一直想拼命的摆脱它，但是现在我很庆幸我是狐王，因为……”说到这里，雪颜收回了自己的思绪，“所以，长老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抉择，您不要自责。”

李长老还是没有消化完全，眼睛人就不可置信的盯着面前云淡风轻的人，“可是……您，您……这，这怎么可以？”说的话都变得语无伦次。

雪颜径自走到桌边将烛灯点燃，在桌边坐下，为两人倒了两杯水，“长老，说了这么多您应该渴了，先喝口水吧。”

李长老神神魂魂的坐在桌边，一杯茶一口下肚，凉薄的温度让他回了点神，心中也知道他认定的事不会更改，但还是不忘重问一句：“王，您真决定好了？您，您和……你们根本就不可能，这，这……”

放在唇边的被子在唇上碾了一下又拿开，“长老，那边有消息吗？”

他的话成功的引开了李长老的注意力，李长老一脸深沉，“这几日倒是并没什么异动，不过……红菱的事狐族现在都已知晓，几位长老商议后……五日处决，与玄鹰族联姻一事，众位长老现在也想换人，不过一切还未定，等着王回去定夺。”

雪颜沉思片刻，“王叔这几日都没有异动？红菱的事长老们怎会知道，我想其中定有渊源。”

李长老回答：“不错，红菱一事的确是雪寇提出来的，不过老臣暂时还不知道雪寇打的什么主意，王，您需要老臣拍几个人手过来保护您吗？”

“不用，我这边暂时不用，等……等这边的事完了之后我就离开。”说到这里他的眸子暗了暗。

李长老眼眸微低，“王现在消耗过大，老臣为您疗伤。”

雪颜知他所想，忙道：“长老忧虑了，等这事了解，我就回狐族疗伤，长老不必介怀。”

疗伤是其次，只怕李长老想将自己耗去的法力过度给自己。

李长老也不再多说，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放在雪颜面前，“每日一颗，事后请王尽快回狐族。”

话音一落，人也消失在房中，只留下一个小小的盒子在自己的面前，雪颜打开盒子微微一笑。

门外突然传来声音：“颜公子，颜公子？”

雪颜打开门，看着站在门前的丫鬟，“什么事？”

丫鬟将手中的端着的东西举高一点，“这是刘管家让奴婢送来的，请公子务必要喝。”

雪颜一看便知有是一些补品，身子向一边斜，嘴角一勾，“放着吧，我一会儿喝。”

丫鬟一见他那俊美带笑的容颜，羞涩的一笑，“不行，刘管家说过，要让奴婢看着您亲口喝下去才行。”

雪颜无奈的点点头，看着丫鬟将东西摆好，坐到桌边端起汤碗一口一口喝。

丫鬟的脸还是略红，突然想起什么，“颜公子，您刚刚在和谁说话？”

雪颜喝汤的手顿了一下，抬眼笑笑：“没有，屋内就我一个人。”

丫鬟点点头，口中嘀咕着：“那一定是我听错了。”

第六十四章：发现

夜色深沉，跳跃的烛火印在一个白皙削减的脸庞上，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悦与埋藏在眼瞳深处的忧伤。

片刻之后，眼波一转，拿起桌上的盒子将一粒药丸吃下。

今天是最后一次，这次之后他就好了。想到这里人影站起身，推开门走去。

一扇宽大的屏风遮住屋中景况，淡墨的青山流水别有一番意境，而此时走进来的人却没有欣赏的雅致，直逼屋内。

看着床上的人红润的面庞，他眼中的光芒一闪，缓步挪进，脸上是连他都没有发现的柔情。

肖葱般的手指轻抚上床上人的脸颊，随后移至他紧闭的眼，俊挺的眉，不知沉睡的人是做了什么好梦，脸上带着她一贯的笑容，温和柔软，这样的笑容触到人心里，顿时一片暖意。

俯身印上在他柔软的唇，绵软的触感很是舒服，他不禁越压越紧不舍离开，想贴的感觉越发触人心动，不觉的伸出自己柔嫩的小舌在他的唇上轻舔两下，耳后退开。

红润的唇闪着水泽，潋滟的色彩让人难舍，眼中柔软闪现丝丝哀伤，最后化成一缕随风轻飘的笑，“东方辰，你会想我吗？辰，你会想我吗？”

“噗”的一声，一个利器割在他的胸前，刚刚还在抚摸着他脸颊的手现在正用力的刺在自己胸前，血液疯了一般流出来，胸前霎时一片红艳。

手中是一个瓷白的碗，将流出的血液全部接在碗中，至满，将床上的人略微扶起，将那满是血腥的血液灌入他的喉间。

整碗血液全部进入床上人的嘴中，他才如释重负般的放下心来，坐在床边的身子晃了一下，手指移到他溢出血液的嘴角。

手指附在他沾染血液的嘴角，在他无知觉期间门被推开了，直到一声脆响，他才反应过来，反射性的转过头。

然后来人一声惊呼，“颜公子，您，您怎么了？”

随着这声声音，雪颜才看清此人是谁，“刘伯。”

刘管家可没有他这么淡定，直冲冲的跑到他的面前，看他胸前那大片的红色顿时急了，“来人，找大夫，快找大夫。”

雪颜稍稍推开他伸来的手，“我没事，刘伯。”

“可是，这么多血怎么行，老奴不放心。”

“刘伯，我的身体自己知道，大哥明天便可醒来了，我明日有事，估计不能等大哥醒来，还请刘伯帮我转达。”

刘管家似乎在这时才注意到东方辰的存在，这一看更加让他惊吓，看着东方辰嘴角还未来得及擦去的血迹，他惊慌的看看雪颜，再看看东方辰，最后视线落在雪颜的白衣上，衣衫似乎受到拉扯有些凌乱，但是还是可以从那些微敞的胸前看到一道伤口。

刘管家也顾不得什么礼数，将他的衣衫拉开，赫然看见一条深长的伤口，脑中突然炸响，突然一个念头闪现，“颜公子，您……这……怎么会？您这么做要是让少爷知道，老奴……不知该如何交代。”

雪颜不像刘管家那般焦急，伸指将衣角从他手中拉开，衣衫轻遮，“无事，不过就是失点血，刘伯可要记得您答应雪颜的事。”

“老奴，这……您还是等少爷醒来自己说吧，老奴不敢做主。”

雪颜低头看了一眼沉睡中的人，眼眸染上一抹润色，“雪颜在东方府打扰时日已久，不便再留在东方府，况且雪颜现在还有事在身。”

刘管家看他胸口的血液似乎还未止血，有越来越多的趋势，急道：“您这不是有伤在身吗？还是留下养好再走不迟，如果这事让少爷知道，老奴……”

“不要让他知道，你只要告诉他我是有事在身必须处理，不能等到大哥醒来，如果要是……他问起他是怎么样解毒，您就告诉他雪颜手上正好有一枚解药，其他……便不必多说了。”他的话没说完便被雪颜打断。

“可是，这不是骗少爷吗？您……”他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雪颜不曾拜托过刘伯什么事，希望刘伯能看在自己救了大哥一面的份上替雪颜保守这个秘密。”

看着雪颜那双漾满祈求的眸子，刘管家眼一闭答应了。

雪颜的眼眸立即亮了一下，眼瞳之中是感谢、高兴、欣慰以及失落、哀伤。

他深吸一口气，“谢谢刘伯。”

刘管家突然感觉一阵压抑，门外就传来一个下人匆匆忙忙的脚步声，然后是另一个……

一群人走进屋里，刘管家敛去自己眼中的泪水，道：“您快过来帮颜公子看看，这伤严重吗？”

老大夫诊断了一会儿，抬起头道：“这位公子受伤过后一直未曾好好养伤，再加上一而再再而三的将伤口碾开，这伤怕是没有一月不会好转，公子还需好好养伤才行。”

刘管家听闻严重顿时无比担忧，“那如果今日跋涉呢？”

老大夫眉心一皱，花白的胡子动了动，“万万不可，这位公子已经伤势严重，若是这样，这伤怕是很难愈合。”

刘管家将眼神投给雪颜，雪颜回以坚定的笑，两人都不说话。

等到下人带着老大夫都退下之后，刘管家站在原地斟酌了一会儿，正待开口，耳边便传来：“刘伯，您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您不用多说了，您先下去休息吧，我想再陪陪大哥。”

刘管家看看床上的人，在看看雪颜那张无比洁净、苍白的面容，所有的话语终是化为一声叹息。

房中又是一片静寂，雪颜却觉得此刻无比满足，若是能够一直这样下去，他想他会很幸福，但是，这不可能，只要过了今夜，一切就都要结束了吧。

睡容还是那般悠然、沉静，仿佛置身美梦，雪颜的脸上也不禁染上浅笑，“不知道你是不是做了美梦，你的梦中可否有我呢？”

洁白的手指缠上乌黑的秀发，顺滑的触感在心头缭绕，“我小时候听婉娘说过，人间的夫妻拜堂成亲之后均会结发，辰，以后你若是娶妻是否也会结发呢？”这话是问他也是问自己，然后他突然绽放倚沫妖冶的笑，自语般，“会的，你一定会。”

身子轻轻躺在他的身旁，这样轻微的动作也牵扯到他胸前的伤口，苍白的脸色更加白了，秀气的眉宇轻蹙，不过片刻又笑起来，将两人的秀发缠在一起。

不知是发丝太过柔顺还是他的动作太过笨拙，缠了数次才缠上，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我不想看你和她们结发呢，所以，我先和你结发，你一定不能忘了哦，你和雪颜已经结发了呢。”脸上的笑意越发明媚，幸福的感觉越加深刻，但是眼眸伸出的一缕哀伤却始终萦绕不去。

手指在黑色的同心结上一遍一遍的触摸，口中的话语却低到几乎无人听到的地步，“这个不能让你看到呢，如果你看到肯定会生气，可是我想把它留下来呢，这个就当做是我一个人的秘密，你说好不好？”

一道微光一闪而过，他的手掌已经躺着一个乌黑的同心结，屡屡黑发顺滑直下，看得出编织的人格外用心。

头微微前倾，靠在东方辰的肩窝上，雪颜喃喃诉说：“你到底梦中是什么呢？我好想看看呢？”说到这里，细长的羽睫颤了颤，嘴角弯弯。

头深埋在他玉般的乌发之中，肩膀正在细微的抖动，久久没有一句话，一室冷香，一室沉寂。

他没有发现，一直安详沉睡的人眼睫震颤了几下，随后又回归平静。

夜色一点点淡去，留下来的事一片灰白，迷蒙的沉静中，似乎什么消失了。

一大早起来，刘管家就匆忙赶到墨晨轩，院内一如既往的幽静，只有一两个打扫庭院的下人守着。

连门都没有敲便急急忙忙的跑进去了。

“刘伯，您怎么慌慌张张的，发生什么事了？”如往常多次听到的温雅声音，不平不燥。

“少爷您醒了！”声音略大，透露着十足的欣悦。

东方辰虽然感觉奇怪，疑惑的回道：“不过是睡了一觉，刘伯您怎么是这副表情？”身体有些僵硬，动作看起来不大轻熟。

刘管家欣喜过头，口无遮拦，“您不有所不知，大夫都说您得了怪病无救，要不是……”说道这里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当场住嘴。

“要不是什么？”

刘管家在房内扫视一圈，脑中突然闪现昨日所说的话，“要不是雪颜公子有一枚灵药，只怕公子就要……您可是足足睡了七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