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背脊、胸膛的力量转换为疼痛,紧紧缠着俩人。可悲的是:沈绍疼的恨不能昏过去,神智却越发清醒。他无法想象,洛毅森是怎么忍下来的。心疼、害怕、沈绍活了三十年从没承受过此刻的痛苦。
他怕失去洛毅森,更怕洛毅森落个半死不活的下场。可沈绍从来不允许自己害怕什么,不管是人,还是应龙!
紧抱着洛毅森,沈绍吃力地在他耳边说:“不怕……活着我在,死了一样在。”
我们生死都会在一起,害怕它什么?
仿佛感应到了沈绍的决心,洛毅森在混混沌沌之间也有了坚韧的勇气!
勇气像是一股股暖流,很快延伸至四肢百骸。将那疼痛驱逐除外。然而,骨头还在咯咯作响,耳中的嗡鸣依旧如惊雷。
洛毅森努力张开眼睛,却发现视线所及的居然不是现实。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居然可以看到脑海中的画面。
一片亮白中,更加耀眼的轮廓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巨大的双翼、难以置信的双角……
应龙!?
心里想的疑问清澈地回荡在脑海中,下一秒应龙的轮廓居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葱郁青山、涓涓流水、还有站在河水边的两个男子。
一个男子个子略矮,一身白、青相间的长袍。正抓住另外男子的宽大衣袖。
第二个男子一身黑袍,腰带上系着一柄古香古色的剑。他侧身回头,看着白袍男子。神色黯然。
白袍男子从怀里拿出一根金色的棍子,硬生生掰成两半。一半给了黑袍男子。随后,转身走向远处。
画面到此为止,忽然又变了一个模样。
白袍男子跪在修正的很平整的石块地上,对着图腾叩拜。他的嘴巴开开合合,洛毅森虽然听不到声音,却能感觉到他的意思。
今生无望,来世再见。他想表达什么?什么今生无望?
狐疑间,洛毅森感应到了另外一个思维。
是的,思维!没有语言,只有思维,他能明白的思维。
那个思维似乎在劝说白袍男子,不要轻易放弃,远走高飞。
白袍男子摇摇头,对着图腾深深叩拜。
没等洛毅森看明白,画面又变了!
图腾旁边站了一个身穿灰袍的男子,看年纪四十多了。这人在干什么?在哭吗?
洛毅森努力想要看得更清楚些,脑袋忽然又是一阵剧痛。那个他可以理解的思维正在驱逐他。
“等等,拜托让我知道的多一点。”洛毅森不知道自己已经开始请求了,他只知道必须多看一些,“求你了,告诉我真相。”
他的请求并没有得到回应。脑袋猛地剧痛了一阵,让他彻底昏死过去。
沈绍的情况不比洛毅森好到哪去。洛毅森昏在他的怀里,他要拼尽最后一点清明,继续感应脑海中的“思维”。
虽然他们在脑海中经历着了不得的大事,周围的人只能看到他们俩紧紧抱在一起,嘀咕着谁都听不懂的话。公孙锦数次想要下令冲过去,却都忍住了。他看得出,沈绍也好,洛毅森也好,都在努力坚持。他不想让他们的努力付之东流。
而打破这个局面的居然是苗安的父亲,苗允年。
苗允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进来,看到这一场面顿时大吼一声,“拉开他们!”
西胡陆惊讶地回头,“师傅?”
“快拉开他们。”苗允年急忙跑上去,边说:“时间久了,承受不住应龙的神力。快点!”
有了外力加入,公孙锦话都来不及说,最先跑到俩人身边。
沈绍死死抱着洛毅森。公孙锦、司马司堂加上褚铮都掰不开他的手臂。这样下去,洛毅森肯定被他勒死。
苗允年急得直跳脚,“小西,上针!”
西胡陆一把扯掉防毒面具,左手在右手手腕上抽出几根长短不一的细针来,照着沈绍的几个穴位扎了下去。
沈绍闷哼了一声,脱力地倒在地上,同洛毅森一样,昏了过去。
第140章
偷偷站在楼角后面的看门大爷长吁一声,哼着小曲儿转身走了,留下后院一群人手忙脚乱地收拾现场。一身世外高人的风范。
所以说:整个一科大爷最沉稳。
公孙锦开车,急忙将两个人送到特研所的医院。有掀起新一轮的忙碌。
迷迷糊糊中,沈绍听见了公孙锦低浅的声音,随即也感觉到周身的温暖与放松。疼痛过后,身体很虚弱,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碾过一样,提不起半分力气。缓解了片刻,才慢慢睁开眼睛。视觉模糊了数秒渐渐看清坐在旁边的公孙锦和几个身穿白大褂的人。估摸着,这里应该是特研所的医院。
“毅森呢?”沈绍开口便问洛毅森的情况。
公孙锦见他醒来,忙起身凑上去,低声道:“你们都很好,没事。毅森在隔壁房间睡着呢。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沈绍摇摇头,只说:“可以。”
谨慎起见,公孙锦还是让医生们给沈绍做了全方面检查,确保无事。就在沈绍被医生们折腾来、折腾去的功夫里,昏睡的洛毅森也苏醒了。
跟沈绍一样,睁开眼看到了很多医生,还有一脸急切的司马司堂、打着哈欠的褚铮。洛毅森虚弱地哼唧两声,这群人呼啦一下全都围了上去。
“让我缓缓。”洛毅森赶在众人发问前,说道:“脑袋还有点晕,来杯水喝。”
眨眼间,一大杯水送到嘴边,还被贴心地放了一根吸管。洛毅森哭笑不得,“我能起来。”
司马司堂扶着他靠在床头上,待他喝完了水,才问道:“除了头晕,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累。”洛毅森说道:“从来没这么累过,还想睡。”
褚铮拿过他手里的空杯子,说道:“检查完了再睡吧,没看他们都等得摩拳擦掌。”
洛毅森瞧了瞧几位医生,很认真地问:“沈绍呢?他什么情况?”
医生们表示,沈先生先你半小时醒过来,现正接受检查。
洛毅森沉思片刻,说:“还是先把经过说清,再去做检查吧。褚铮,公孙呢?”
话音落地,公孙锦推门而入。
洛毅森的讲述很简练,丝毫没有半分渲染。在他看来,此次召唤仪式是成功的,至少他看到了应龙的轮廓,感觉到了应龙的思维。
洛毅森说。在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三个人。白袍的年轻男子、黑袍的年轻男子、灰袍的中年男子。但是这三人的关系,却不明了。他放开胆子猜测,白袍男子应该就是神巫、黑袍的那个人是勇士。至于灰袍,应该是神巫的助手。类似秘书一样的人。
洛毅森说:“神巫说‘今生无望、来世再见’我怀疑,他指得应该是一个人。而应龙劝他放下,远走高飞,很可能跟感情有关。紧跟着,灰袍的中年男子哭的有点伤心。”
只是,他搞不懂。应龙既然出来了,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真相,或者是告诉他如何对付怪物的方法。只是让他看了几个画面。
神将的心思你别猜,猜也猜不来。
公孙锦心有余悸地苦笑一声,说:“你们没事,比什么都重要。”
“差点就挂了。”洛毅森也跟着笑起来,“卧槽,不是一般的疼。骨头都快碎成渣渣了。”
关于这一点,洛毅森不明白为什么疼的恨不能自我了断。公孙锦则是让褚铮去请苗允年进来。
跟苗允年还是第一次见面,洛毅森很礼貌地打了招呼。苗允年一脸阴沉,拍拍光头,一屁股坐在病床上,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番。才说:“头晕吧?没劲儿吧?”
洛毅森乖乖点头。
“哼哼,再耽误一分钟,你们俩都去跟阎王爷报道了。”苗允年说着话的时候,拿起洛毅森的手,给他号脉。
不一会儿,说道:“还行,年轻人底子好,吃几顿好的就能补回来。不过,以后可不能这么干了。”
在洛毅森等人的好奇下,苗允年说清了原因。
为什么古时候的部族里会有巫师、神巫这类人?他们不是随随便便就被选为神的代言人,而是因为他们有特殊的地方。比方说:跟寻常人相比,他们能够承受神的力量。但也不是说,神巫完全不惧怕神力。凡事都有个界限。
说白了,应龙是神将,你是凡人。你能够跟它沟通,不代表你能承受他的神力。这就是所谓的“界限”。
言罢,苗允年短叹一声,道:“这事也算跟我有些关系,毕竟我家丫头一直昏迷不醒。早点解决了,丫头也有个盼头。你们调查枫树村的事,公孙跟我说了。我也会跟你们去。”
洛毅森本想多问几句,苗允年却摆摆手,起身告辞。看样子,是不想说什么了。
他是苗安的父亲,是长辈。洛毅森不好把人抓住打破砂锅问到底。
苗允年前脚刚走,后脚医生们就不乐意了。都说完了吧?说完了赶紧检查啊,我们早就拉开架势了!
继沈绍之后,洛毅森成了第二个被折腾的可怜虫。
本想着检查完跟公孙锦好好说会儿话,结果又被推回之前的病房,医生一针下去,洛毅森登时昏迷不醒了。
公孙锦无奈地看着医生,“我还有事要跟他说,你们非要这样?”
医生不满地说:“他的精神非常亢奋,但是身体却非常虚弱。必须让他多睡多吃多休息。”
“可是我们明天晚上就要出发了。”
医生翻翻白眼,说:“至少今天让他睡饱。”言罢,怒视公孙锦,“去管管晓晟,他一直吵着要离开。”真是太不听话了!
昨晚的行动就没告诉廖晓晟,怕的就是他不顾伤情跑回去。半夜送洛毅森和沈绍来的时候,廖晓晟听到了风声,跑出病房跟公孙锦打了个照面。于是,廖法医非常不满非常不满地冷哼一声,转身回到病房,开始使劲挤兑他的主治医。非要出院不可。
医生说了,你没拆线呢!就算拆了线也不能回去工作啊,你还记得自己挨过一刀这种事吗?不记得没关系,我随时提醒你。
挤兑医生不成,廖晓晟就在公孙锦身上打主意。若不是公孙锦躲进了沈绍的病房,会一直被廖晓晟缠着。
要说服廖晓晟并不容易。要让他安安心心留下来养伤,不去枫树村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任务。但公孙锦还是了解他的,知道他的弱点在哪里。
于是,公孙锦跟他商量,“明天沈家给吴玉玲出殡,中午在丽景酒店办白宴。我跟沈老先生有口头协议,帮他排查沈家还有那谁人跟沈兼有关系。这件事,你必须去。”
廖晓晟立刻答应下来,并就此拉着公孙锦详谈了许久。
沈绍这边也被一针撂倒,睡得昏天黑地。
其他人得知他们俩没问题之后,离开了特研所,去准备东西。明天出殡之后,直接去枫树村。
跟廖晓晟聊完,公孙锦独自一人坐在车里,细想洛毅森的那句话——应龙和怪物是一个属性。
没想多一会儿,褚铮的电话打了进来。说是想跟他谈谈。
公孙锦料到了,褚铮也对这句话耿耿于怀。
回到一科,公孙锦让褚铮和蓝景阳到自己办公室详谈。
时间一晃就到了第二天早上六点。洛毅森是活生生被饿醒的,走出病房喊人要吃的。护士们在半小时后将豪华大餐摆在了他的面前。
洛毅森傻眼。大早上的就吃这么油腻真的可以吗?不是说,病人的饮食要清淡吗?为什么餐桌上会出现猪蹄、肉丸、红烧鱼、清蒸甲鱼!?
为啥是甲鱼啊!?
沈绍推开门走了进来,看到如此丰盛的早餐立时没了胃口。跟进来的医生说了,你们俩需要大补!
既然是进补,那就吃吧。洛毅森拉着沈绍坐在身边,递给他一碗饭,说:“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多吃点。吃完了还要回你家。”
有洛毅森陪在身边,吃什么都是香的。结果,一口菜进嘴,这个药味啊!
医生颇为自豪地说:“里面放了中药,都吃掉。”
洛毅森偷偷抚了抚沈绍的背脊,给七爷顺毛。
吃完了早餐,俩人都快吐了。赶紧用浓茶漱口,逃也似地离开了特研所。
路上,跟沈炎通了电话,得知出殡的队伍已经朝着郊外的墓园去了。沈炎还说:“爸让我告诉你俩,不用过去。先去酒店那边等着,大约十一点半我们过去。”
既然老爷子没打算让他们参与墓园的事,俩人也落得一时的清闲。沈绍说:“那时候,你说应龙和怪物一个属性,什么意思?”
沈绍不提这茬儿,洛毅森都快睡忘了。这会儿眉头微蹙,说道:“以前我们都以为应龙是应龙、怪物是怪物,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存在。但是,怪物忌土,土能克水。说明怪物的属性也是水。”
“有什么问题?”沈绍问道。
洛毅森想了想,决定换一个角度分析,“这么说吧。神巫使用了错误的祭品,没招来应龙,反而招来的怪物。不管是部族的人,还是我们,都认为它们是不同的。但是这的确不合理。你不是也怀疑过,怪物鸠占鹊巢,应龙为什么不出现抢回自己的地盘?”
这一点,沈绍一直想不通。洛毅森也有些纳闷,只是没多想罢了。
“昨晚我忽然想到的。”洛毅森的表情越来越严肃,“从某种角度去看,应龙出来了。”
闻言,沈绍格外讶异。扭头深深地看着洛毅森,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首先,怪物和应龙属性相同;其次,当年应龙没有出面制止怪物加害族人。我就想,那怪物会不会是应龙另一种方式的存在。”
沉默,在车子里蔓延开来。俩人都在消化这非比寻常的分析。是对是错,需要一个合理的论点,以及完美的证据。
“说清楚些。”沈绍多多少少明白了一些他的意思,只是需要进一步的解释。
洛毅森也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过于荒谬了些,但至今为止,只有这一种解释能够完全合理化。
“古老的神话传说中,应龙在作战时期沾染了太多人间污秽,没办法回到天上。继而被曾经追随他的人类供奉起来。它留在了人间。而人间的污秽只能是越来越多,不会因为它或者是其他什么,变得干净。应龙在人间逗留的越久,身上的污秽越重。假设,应龙有神性,它身上的东西久而久之也会受到影响,变成不同寻常的存在。”
就像污秽之气,几百年后会不会以怪物的形态出现?
一脚刹车踩到底,洛毅森差点撞到挡风玻璃上。沈绍眼疾手快地抱住他的肩膀,为自己的不冷静道歉。洛毅森倒是没在意,说:“我知道,这个分析足够让所有人惊讶。”
但是,合理吗?
沈绍觉得合理!
跟洛毅森相处久了,沈绍多多少少也学会了像他那样分析问题。车子停在路边,不用分心。沈绍才说:“纯洁的祭品,可以召唤神将应龙;错误的祭品,只能召唤它身上的污秽。应龙对由污秽变成的怪物毫无办法。”
“应该是这样。”洛毅森跟着说:“如果应龙可以除掉污秽,当初就能可以到天上。正因为它对污秽之气毫无办法,所以才留在人间。故此,不是应龙不想出面阻止怪物,而是它没办法阻止。”
如此一来,事儿大了!
他们还指望召唤应龙对付怪物,现在看,彻底歇菜。
不过,洛毅森并没有灰心。他说:“既然怪物曾经被封印过,说明它并不是无敌的。只要我们找对了方法,可以再封印它一次。关键是要拿到沈兼手里的另一半合璧。”
现如今,也只能想办法拿到沈兼的半块合璧再说。
思及至此,沈绍打开了车门。洛毅森纳闷地问:“你下车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