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鸾听到父亲的话就沉默了,龙王见自己的儿子突然不说话了忙转头向龙后求助。龙后知道丈夫是说错话惹儿子不高兴了,生气地瞪了一眼,龙王赶紧往后面缩了缩。龙后摸了摸儿子的头发放缓声音道:“鸾儿,有什么事跟母后说,心里就好受了。”
锦鸾还是不作声。
龙后偏头对身后的龙王说,“你不是说还有些事尚未处理嘛,还不快去。”
龙王一拍脑袋,呵呵道:“瞧我这记性,我这就去。”
龙王走后,室内又是一阵静默,就在龙后焦急万分的时候,锦鸾缓缓地开了口:“母后,您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
龙后知道儿子是开窍了,以为是看上了哪位仙家的姑娘,心里就有了主意忙说:“喜欢嘛,就是你会为了她做许多以前不会做的傻事。”
他的脑海里立马印上了一张温柔的脸:原来这就是喜欢,莫离当初也说过喜欢他呢。一张笑靥如花的面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闪避他,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睛,和自己说话会细声细气地,他原来还以为莫离长大了,终于像个女孩子了,却不知她对自己存有女孩儿的心思。
“母后,喜欢一个人是不是会生病?”锦鸾突然想到了昨晚和崇之夜游的时候自己所表现出来的反常。
“生病?”龙后当然不知道他所表达的意思,只能看着儿子小声问。
“就是脸红!”心跳加速,口干舌燥,当然后面的话锦鸾没有说出口。
“会啊。”龙后瞧着儿子羞涩的神情便知晓了个大概。她思索着该怎样告诉自己的丈夫,这个惊天的好消息,说不定龙宫会很快举行婚礼呢。也许锦鸾会比他大哥二姐更快呢。见儿子面色稳定了,龙后立马宽慰儿子几句去找龙王筹备去了。
而锦鸾躺在床上脑子里面是一团团怎么理都理不开的思绪。从第一次见到崇之时的害怕,到后来闹的一系列的笑话,再到后来知道他叫“崇之”以及现在的喜欢。崇之在他心里是一个很温柔的男子。他总是会穿一身月牙白的袍子,会酿好喝的桃花酿。他还送自己一块雕着鸾鸟的玉佩。
但是他和崇之之间横着一个青禾,青禾是崇之心里的一个执念,一座翻不过去的山,而且更重要的是,崇之还是一个必须要入轮回道的鬼。
但是锦鸾转念又意识到一个问题:他是怎么知道昨晚碰到的是青禾的?如果说自己的梦是胡乱拼凑的青禾的模样,那现实中怎么会真有这么个人。
锦鸾手不自觉地抚上手腕处的那串佛珠,隐隐地在发烫。难道是……。
还未来得及细想,门口就传来敲门声,“三皇子,守在梦络山上的将士来报,说有人在山上兴风作乱。”门外的婢女小声说着,怕惹了皇子不开心。
“好,知道了。跟将士说,我马上来。”锦鸾听说梦络山不太平,哪能耽搁,腾了朵云就走。
第12章
到了山上,看到眼前的景象,锦鸾也是惊着了。山上似乎之前起了一场大火,火是已经扑灭了,可是那股烧焦的味道还在山上弥漫,伴随着滚滚的灰烟。
锦鸾皱了眉,偏头问后面跟随的人:“怎么回事?”
后面一个领头模样的人立马跑上前来,单膝跪地恭敬地说:“回三皇子的话,有个醉汉不知道什么来路,说来找您,见不着您就放了一把火把山给烧了。”
难道是崇之?一个念头就这么冒了出来,“那人现在在哪里?”锦鸾开始焦急,语气也变得急躁。
“回三皇子,在山上的屋子里。我怕他跑了,就命人守在了屋外……”将领还想说什么,可是锦鸾哪里能听下去,立马就往自己的屋子跑去。
锦鸾支开了将士们,自己一个人踏进了屋子,一股酒气扑面而来,锦鸾眉头皱得更紧了。挥手亮了屋子里的所有的烛火,才看见趴在桌上的崇之,手边还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酒坛子。
“崇之。”锦鸾小声地叫着面前那个醉得厉害的人。
崇之缓缓地从桌上抬起头,见着面前是锦鸾,忙一把抓住锦鸾的手,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那双亮闪闪的眼睛就这么直视着他。锦鸾登时心中一阵狂喜,如果说当时他是有些期待的话,那么接下来一句话崇之是彻底将他心底里的唯一一点希望都彻底磨灭了。崇之说,“我见着青禾了,见着他的脸我就知道是他。可是他说他永远都不会原谅我。”
青禾!还是青禾!
他虽然忘记了和青禾在一起的时光,可是他对青禾的执念却深深地扎进了他的骨血里。
“直到见到他时我才更加确定,他就是我一直要找的人。那种熟悉的感觉是他人无法替代的。在我心里,什么都不及他重要,哪怕只有一半都比不上。”
崇之说着心里话,如若是青禾听到,必定是感动不已的,他上世拼了一辈子直到临死都没能听到,这辈子能听到,也是知足了。可站在崇之面前的是自己——锦鸾!自己对于崇之而言又是什么呢?是他寂寞时的一个慰籍,无聊时的一个消遣。那他为什么要对自己好,他的温柔只是随意的一个施舍吗?
锦鸾身形登时晃了晃,幸好他扶住了桌子,才没有摔下来。而崇之就这样呆呆地望着他,亦没有过来扶他。
锦鸾觉得整颗心都有些钝痛,痛得他有些想落泪。
“哦。”锦鸾听到自己声音小小地回应他,声音有些哽咽,眼睛很快就模糊起来。他不得不找借口离开,可从刚刚去,崇之就没有再抬头看他,他陷在对青禾的自责中。
锦鸾用手背拭了拭眼角的泪水,一把夺过崇之手中的酒坛,“别喝了。”他想,即使崇之从来都没有喜欢过自己,也不能由着他这么糟蹋他自己。
可是崇之呢,他眼中只有那酒,见锦鸾抢走了酒,一把推开了他。锦鸾一个没站稳,头磕在了突起的矮榻上,鲜血顺着脸颊一滴滴地滴落在地面上。崇之哪管顾他,抱着酒坛喊着青禾的名字。
锦鸾脑子有些晕,好半天都爬不起来。如果说刚刚还对崇之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那么从刚刚崇之推他的那一瞬间,锦鸾也死心了。他摇摇晃晃扶着矮榻站起身来,瞧见趴在桌上醉醺醺的崇之,他也是无计可施了,心软地想着:算了,把他扶到床上,让他在这处休息吧。
锦鸾擦掉额头的血,支着崇之的胳膊,把他从桌上扶起来。可就在他把崇之架在肩膀上的时候,门口出现了一个身影,他从黑暗里慢慢走了进来,一步一步走到锦鸾的面前,时间像是仿佛静止了一般。可终究,那个人走到了锦鸾的屋内,他面上覆着面巾,一身藕色的衣衫在夜风里猎猎作响。在看到锦鸾扶着崇之之时,他眉头皱着,显得很不满意。
锦鸾不知为什么,他在青禾面前他会觉得自己立马矮了一截,不管是从气势上亦或是旁的什么。锦鸾张了张嘴,半天才蹦出几个字,“他醉了。”锦鸾小心地把崇之扶到了青禾的肩上,突然一股酸涩从心底蔓延了上了。青禾和他说什么他不知道了,他就望着青禾禾崇之远去的背影,的脑子里面一直回荡着那句话:我把崇之送走了,我把崇之送走了……
第二天,锦悠回来了。锦鸾也只是看了他一眼,问了声“找到莫离了吗”,见锦悠摇了摇头,他也不再做声了。锦悠自是不知道这么些天在锦鸾身上发生了什么,但见着他额头上干涸的血迹,还是十分不忍的,于是打了盆水,细细地帮他把脸上的血迹擦干,破了的伤口用布巾扎了起来。
锦鸾就这么坐在桌边,呆呆地望着门外,他多么希望崇之会突然从那扇门进来,于是一坐就是一夜,第二夜还是这样,第三夜……。锦悠也是急了,劝他他也不听,水都不喝上一口,甚至连话也不说一句,就像个人形的木偶。
锦悠想,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失魂症,会不会是被精怪把魂给勾走了。锦悠也实在无计可施了,招来一个祥云也不管是不是深夜,急匆匆往瑶山赶去。
锦悠跪在云上门外,丝毫没有平时沉稳的样子,大喊道,“师父,您去看看锦鸾吧,他都快不行了。”师父闭关的这段时间,整个瑶山上下几乎都乱套了,锦悠实在是感觉有些支撑不住了,“师父,您去看看锦鸾吧,求您了,师父……。”
锦悠在云上门外几乎跪了一夜,跪到第二天醒来时,就见着眼前一双厚底云靴。锦悠忘记自己是跪着的了,一个踉跄,被云上稳稳地扶住。
而锦悠这时把肩上的担子一股脑地卸了下来:“师父,锦鸾得了失魂症,怎么喊他都不应。莫离也不见了,遍寻不得。”
云上负着手叹了口气,微微闭了闭眼,才道:“这些我都是知道的,他们命该如此的。走吧,去看看锦鸾吧。”
原本腾云去往梦络山半个时辰都不到的,可是这次回梦络山的路上锦悠觉着无比慢。
锦鸾还是保持着他走的姿势,坐在桌边,一动不动。
云上走上前去一个手刀,锦鸾旋即晕了过去。
锦悠吓得叫道,“锦鸾。”
“无妨,让他睡会吧。”云上将锦鸾扶到床上,掖了掖被角。
第13章
林子里种满了桃树,每当有风吹过,会纷纷摇曳着下来。树下摆着一张木质的矮塌,上面躺着一个男子。男子在熟睡,摊开的书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他的面容。
旁边木质的屋子从旁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位脸颊处有块鲜红胎记的男子,模样普通,可那双眼睛却像是块阳光照射下的湖泊发出的闪亮的光。
他端着一盘子云片糕,走出房门的时候,用手捏了一小块放进了嘴里,尝了尝味道,可能是味道还不错,他露出了一副满足的模样,像只餍足的猫。
桃瓣在身边飞舞,他的步履轻盈地像只蝶。把盘子放到石桌上时见矮塌上的那人已然睡熟,于是他轻悄悄地放下盘子,执起桌上的笔墨在那人脸上画了几撇胡须,鼻尖处还点了团黑色。
不多时那男子便醒了,见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一时玩心大起,取过桌上的另一只毛笔,也在他的额头写了个“王”字。花瓣落了他们满肩,他们拥吻在了一处,一时只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青禾,舅舅让我回天界给他做些帮衬。你等我好不好?我答应你,不会太久。”
“好。”青禾眯起一双狭长的凤眼,把桌上的一盘云片糕递了过去,“喏,刚买的,吃吧。”
对面那人拿起一片送到青禾嘴边,见青禾咬了一口,他就牙印也咬了一口。于是两张花脸分食了一盘子的糕点。
吃饱了后,青禾躺在他怀里,顺手从身后的树上摘了支花插在了崇之耳后,“摘朵花给娘子戴。”他说,“崇之你真好看。”
崇之没有反驳,只是细细地帮青禾把额前的碎发拨至耳后,嘴角带着满足的笑容。
“这里真漂亮,以后我们就一直呆在这边,哪里都不去,好不好?”见眼前人有些犹豫,青禾有些后怕地偏头在那人的唇上啄了一口。
崇之顺势把青禾压在身下,用舌尖描摹着他的唇形半响才回了一个字,“好。”
那日一别,青禾再见着崇之是在北魔族。
魔族和仙界势必是要有一战的,这些年来不时有魔族的子民被仙界抓去。如若这些做王的再不行动起来怕是难以服众的。但若要击败天界,只有两魔族联手才有胜算。
那日他去和北魔族商讨合作的事宜,侍从领他们走至北魔族的正殿门口,就听见从里面传来一声声羞人的喘息声。撞见这种事情,总是有些尴尬的,于是青禾开口,同身边侍从说:“既然你们王有事我们不便叨扰,改日再登门拜访。”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熟悉的声音从殿内传来。那个对自己曾说过千万句的情话的嗓音,青禾怎么会不认识。随行而来的还有青禾的将军浅辰,他自然也认得这个声音,是崇之。
青禾几乎是抓着浅辰离开那儿的,无数记忆的碎片在心中炸裂开来:
一个大约十来岁模样的少年跪在在一片湖泊前,后面亦跪倒一片身着颜色纷杂衣衫的人。少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逝去的父母先后被沉入湖底。
“王,请您节哀。”紫衣男子跪倒在少年身侧。
少年面色冷然,“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屏退了众人,少年的泪珠才一滴滴滑落下来。
“难受就放声哭出来,别人又听不到。”一个白衣少年从林子里走了出来,递给了他一方帕子。
少年对这个不速之客很戒备,立马咬着嘴唇瞪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少年。
“我的父母也很早就离开我了,我是由舅舅抚养长大的。”
大约是因为同病相怜,原先的那个少年放松警惕,伸手接过了他递来的帕子。
“王,您好好休息,属下告退。”
少年朝那人挥了挥手,那人顺手把门掩好。等那人走远,少年才对着内屋的床榻上喊道,“出来吧,他已经走了。”
这时才从内屋施施然走出一个白衣少年,“你这仙气就不怕被他们察觉吗?怎么总往我这儿跑。”少年替那白衣少年倒了杯水,递了过去。
“还不是舅舅对我很严苛,什么都要求我做到最好,要不然我怎么会躲在你这里。”
少年抿了抿杯口,嗤笑一声,“我就知道。”
“将军。”一个白衣男子左手执袖角,右手执棋子放到棋盘上,那样子就似那画中人一般。好听的声音随即又响起来,“你又输了。青禾,今日你似乎心思不在棋盘上,在想什么呢?”
站他身后两名婢女模样的人立马接过话笑开了,“还能看什么,我家王的魂都被您勾走了,当然是看您啦。”
那个被唤做青禾的一直默不作声,瞥了一眼那两婢女,“你们两个下去吧。”
那另一个婢女忙大着胆子道,“哟,小荷,王嫌弃我们打搅他和崇之公子,咱们快些走罢。”说罢就摇曳着婀娜的身姿走了。
“青禾,跟你说的事你考虑了么?”崇之握住青禾石桌上的葱指,在手心里揉捏。
青禾想从崇之手中抽出手,无奈却挣脱不开,忙说,“你可是仙,我是魔,咱们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崇之坐到青禾身侧一把把他拉到怀里安抚道,“他是我舅舅,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
青禾无力地辩驳,眼神慌乱“我们都听错了是不是,刚刚那不是崇之,是吗?他现在在天界啊,怎么会在那儿。呵呵,真是可笑,我怎么能不信他呢。”
浅辰沉默了,他知道青禾现在需要的不是他的回答,他只是在欺骗自己。这么多年来,青禾对崇之的感情他是看在眼里的。青禾从小就失去了父母的疼爱,也就是那时,他对崇之产生了依赖。
他宁愿相信是自己看错了,听错了,也不会相信是崇之背叛了自己。说来也是他太看重这份感情了,他害怕自己戳破这一切美好的幻象,把一切真相都摊开在面前又有什么好处呢,只会让崇之离开自己。
回去之后青禾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都不见,眼瞧着大战在即,族中长老们都急在心里。可他呢,仍是那副样子,瞧见什么都发呆,什么都能联想到那个人。
北魔族的王叫做幽池,青禾的王位是世袭的,但幽池是靠自己的实力一步步走上今天的位置。相传他手段狠辣,是个很不容易对付的主。
几日后,幽池亲自登门拜访。不愧是北魔族的王,青禾想,上了自己的男人还能在自己面前镇定自若地商讨战事。
看着他在自己面前一张一合的嘴唇,青禾什么都没听进去,他突然觉得累了。父王和母后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这么些年来南魔族上上下下全是他一个人打理,他也想任性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