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远滚下楼不太自然地看着顾非。
“下班了？”
“嗯。”
“吃什么？”
“不知道。”
“还去吃火锅？”
“不要一直吃火锅，容易上火。”
“那去吃肯德基？”
“……”
“麦当劳？”
“……”
“德克士？”
“……”
“牛肉面？”
“去吃你们学校食堂吧，我很好奇你们食堂的菜色。”
聂远的脸一下子变成了菜色。
作为大学食堂，总有那么一两个窗口的饭菜比较能吃，也有那么一大堆窗口的饭菜比较不能吃。
顾非走进饭堂就明白了为什么聂远一下子从白嫩的小正太变成了菜色的聂菜菜【什么鬼。
正逢饭点，来食堂吃饭的学生大多都拥挤在一两个窗口，其他窗口只有鲜少的不想挤来挤去的几个学生。
大学食堂两极分化的现象也挺严重的。
聂远炯炯有神地找了个空位让顾非坐下他自己去买饭。顾非不同意非要一起去，美其名曰感受大学校园饭堂的温暖。
聂远一脸“你真不知死活”的表情盯着顾非看了好几秒，终于妥协了。
走进人群之前聂远还特别不放心地一直叮嘱一身正装的顾非。
“你跟紧我啊，不然等会你都挤不出去。”
“好。”顾非从善如流地拉住了聂远的手。
“……”
哥们你真的有用心听我说话吗？我说的是跟紧我！不是拉着我！！
不过聂远也没说什么反抗的话，毕竟已经确定了自己喜欢这个人，也确定了这个人跟自己不可能有一个结果。既然都暗恋了，能多占便宜就多占便宜呗，反正他也并不知道我喜欢他，更何况是他自己牵过来的手，我只是……不拒绝罢了。
好吃的饭菜大家都在挤着，谁先挤到谁先吃饭，完全没有排队买饭的意识。聂远就这么拉着顾非的手往前冲。中间踩了几个人的鞋子，撞了几个人的胳膊，蹭到几个女生的胸已经没办法估计。抢饭的高峰期群众们是不分性别的，只有往前冲才是真理，因为晚了就没饭QAQ
聂远一边在心里吐槽拉着顾非挤来挤去真是太不方便了，一边还牢牢地拉着顾非的手刷卡买饭。
等端着两份饭菜挤出来的时候，看到顾非的形象聂远都要笑抽过去。
鞋子不知道被踩了多少脚，本来黑得发亮的鞋面全都是脚印，连西服裤上都不知道被踢了多少脚，衬衫更是已经被挤得已经歪掉了，唯一正常点的也就只剩下脸和发型，还是因为顾非得身高优势才没有惨遭毒手。
再看聂远，出门的时候换一身宽松的运动服出门，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也没显得被人群攻击地多没形象。
就是现在端着饭盒笑的前仰后合挺没形象的。
“喂。”顾非本来很怨念的表情看着聂远笑得死去活来也崩不住的开始笑。
还真是不一样的体验。他在B市上大学从来没挤过饭堂，每天都是一上完课就马上奔去公司打工，连吃饭都有可能顾不上。等后来一点点爬到了高位更是没有时间在学校吃饭，基本都是靠快餐外卖解决。
对这一类食物顾非实在没有太大的好感。快餐油烟重，口味也不是很美味，对身体更是不好。因此听到聂远这么喜欢肯德基麦当劳之类的快餐，顾非才用实际行动表示了反对。
可如今看到有些狼狈的自己，不得不说还不如去吃快餐呢。这么狼狈，自己在聂远心中的形象肯定大打折扣。
“哎呀，好了好了我不笑了。你别生气。我们学校饭堂就那几个菜能吃，每天挤在这几个地方的人都超多，挤出来成这样的你不是一个人。”说到这里，聂远上下看看顾非，很努力很努力地憋笑。
或许是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让顾非一身狼狈地在饭堂吃饭实在有些没形象，聂远买饭的时候就直接打包了。于是聂远接着说：“不过我打包了，你跟我一块去我们宿舍吧，顺便整理整理你这一身……”
剩下的话顾非都听不到了，他只听到“你跟我一块回宿舍吧”“跟我一块回宿舍吧”“回宿舍吧”“吧”……
走在路上聂远还在不停地揉肚子，笑疼的。
走在路上顾非拿着两份打包的饭菜，虽然形象狼狈可仍然风度翩翩地走在聂远旁边。只是拉过聂远的右手隐隐有些发烫。
好像拉着他的手这种感觉会上瘾一般，总是不经意地想要伸出手拉住他。可身边走的人还偏偏不自觉地总是大幅度甩手，不小心的一个触碰都让顾非紧张的浑身僵硬。
这一路走来对顾非来说既甜蜜又折磨。好不容易熬到聂远的宿舍，看着清桌子找凳子的聂远顾非才真的发自内心地松了口气。
“坐这边，要是无聊你自己开电脑玩。吃完饭再整理衣服吧，等下饭菜都要凉掉了。”
顾非一点都不见外地坐在唯一一块干净的桌子旁，顺手就开了电脑。
聂远：“……”我就是跟你意思意思，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恨恨地咬了一口糖醋排骨，聂远怨念地盯着对着电脑屏幕不知道在摆弄什么的顾非。
“写了一天才写了五百字？”
“啊？”
“论文啊。”顾非索性把电脑屏幕转了个方向正对着聂远。
电脑上正开着world文档，上面赫然是昨晚聂远奋战到半夜才写出来的可怜的五百字。
其实大三下半学期差不多就已经可以着手准备论文，跟导师定课题了。可是聂远懒癌晚期，自从跟宿舍另外几只一起找导师定过题目之后就再也没有跟导师讨论过跟论文有关的任何话题。
宿舍其他几只大四出去实习以后在学校里呆的时间本来就少，反倒是聂远大四留校被学姐学长们拉去帮忙带新生遇到论文导师的机会比较多。说说好话，送点小玩意，论文这回事也就被一拖再拖遥遥无期，直到临到头不得不写才开始奋战。
说白了就是自作自受。
当然，如果时光倒流聂远还是会选择自作自受_（：з」∠）_
接下来顾非就开始帮聂远分析论文的写作思路，从什么观点来论证，怎么收集论据，以及资料搜集的大体方向。
聂远只能维持长大了嘴巴一脸惊讶的表情。聂远听主播间的女同事们说过顾非今年也是大四，应该是没有写毕业论文的经验的。可此刻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思路却井井有条，一点都不像个生手。
“你……真的靠谱吗？”聂远小心翼翼地问。
顾非气笑了，使劲掐了一把聂远水嫩嫩的小脸蛋，满意地看到那一块地方慢慢变红。“我比你靠谱就行。”
“……”好吧，他说的好有道理，聂远无言以对。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本来还脑子里一团浆糊的聂远这个时候终于对论文有点思路了。
接下来收集资料，填充论点，总结论文，在已经有了思路的情况下也不显得有多棘手。匆忙地扒拉两口饭，聂远坐在电脑前“啪啪啪”敲键盘，时不时到“中国知网”搜集资料，时不时翻一翻手边从图书馆里借过来的专业书。
昨晚明明很痛苦的码字时光因为有了想法变得飞快。
再次抬头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然后就看到顾非趴在桌边熟睡的身影。
细心地给顾非搭上毯子，有些疲劳的聂远索性坐在顾非旁边看着他。
眉眼，鼻子，嘴唇，耳朵，头发……手指隔空一点一点勾勒他的面容。因为手臂的挤压有点变形的左脸颊使得嘴唇微微嘟起，绵长的呼吸让这个人的身体微微有了起伏。聂远小心地打开手机相机，偷偷拍了一张照片。
越看越觉得欢喜。这个人如果属于我该有多好。
偷偷倾身闭上眼睛隔着空气在顾非的额头印下一个吻。
即使是假装亲了你都让我面颊发烫心跳加速，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能站在我的面前，用一贯温柔的表情看着我，让我能够鼓足勇气真正地吻在你的额头上，我想那个时候我一定开心的要死掉了。
可是那一天会到来吗？
充盈在眼底的笑意一点点沉寂，聂远慢慢站直了身体，嘴角的弧度再也代表不了欢乐。
深吸一口气，聂远睁大了眼睛，调整好面部表情，手起手落之间一巴掌就拍到了熟睡的顾非背上。
“起来啦！你居然还睡，等下门禁你就出不去了！”
顾非迷迷糊糊地揉眼睛，这一副没睡醒的神态彻底戳中了聂远的萌点，未经思考的手就这么揉向了顾非的头……的头……头……
清醒了的顾非和一直清醒的聂远瞬间一起愣住了。
“啊哈哈哈哈，你刚刚头发上有脏东西我帮你拿下来，不用客气啊。”聂远尴尬地收回手打哈哈。
刚刚尼玛手贱做了什么？！居然揉了顾非的头！！揉了顾非的头！！顾非的头！的头！头！！
不过手感好像还不错……揉起来意外地柔软。还以为这么一个事必躬亲，认真严谨的人头发也会跟人一样硬气呢。
聂远内心小剧场一脸血泪，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情花痴。简直没救！
顾非挑挑眉不明所以地说了句“哦？是吗？”
聂远骑虎难下，一脸心虚地点头。
“这样啊，那摸起来手感怎么样？”
“很软……”聂远即时刹车硬生生把话掰过来“我的意思是说你的头发很柔软很顺，脏东西都粘不上去，刚开始没看到我还以为到头发里面了，才下手重了点……”到后面已经自动消音了。
聂远你都在说什么啊！
“嗯……”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鼻音，顾非自得地走到洗手间开始整理自己。
小家伙心虚了啊，话这么多……
顾非看着镜子里笑的一脸褶子的自己这样想。
聂远的本意是一鼓作气把论文写完然后趁着一个星期的假期好好地玩。
但是实行到第二天他就扛不住了。
顾非第二天去学校找聂远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脚步虚浮，双眼无神，形容枯槁的聂远。
顾非吓了一跳，怎么才一天没见整个人就变成这样了？
“你怎么了？”顾非皱着眉看着面前似乎伸出一根手指头就能推到的人。
“熬夜……赶论文……”连说话都断句不清晰了。
“不是说了不要熬夜吗？”顾非有点生气，聂远不会照顾自己他就生气。
“我想赶紧写完早点完事啊。”其实是想早点能玩。
“你天天熬夜赶论文我还给你放个屁的假啊！”顾非气得难得爆了粗口。
很显然，聂远被吓到了。又有点不解为什么顾非要发那么大的火，随口嘟囔了一句“那是我的事，你生什么气啊。”
“是吧？我也觉得我不该多管闲事。”顾非顺了口气，怒极反笑的同时也觉得心里有那么一片地方有点冷。“你随便吧，自己的身体自己不注意谁能帮你。”
“我……”几乎那句话刚说出口聂远就后悔了，他明白顾非是好意，可是面对指责，人的第一反应不都是反驳吗？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收回显然不可能。再加上后来顾非冷冷的语气更是让聂远道歉的话如鲠在喉。
此时想出口挽留抬眼却只看到顾非生着气逐渐远去的背影。
聂远在原地垂着手低头站着，莫名就是有些想哭。小时候考试不及格他没哭，第一次帮朋友打架回家被爸爸打的下不来床他也没哭过，一个人在外地举目四望全是陌生的人陌生的建筑物茫然无助他没哭过，可是这个时候看着顾非毅然决然往前走不回头的背影他突然就很想哭。
或许这个人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或许在这个人心里自己已经是一个负分满满做错了事还要顶嘴的烂人，或许他就这样慢慢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
可是你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喜欢你啊。
我不敢让你知道我喜欢你啊。
我不敢说，我也不想看你走。可是我胆小，我害怕，我不敢伸手挽留，我害怕挽留之后不是你的留下，而是你毫不留情地拍掉我伸出的手。
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小心翼翼地保护这段暗恋不敢让任何人知道。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可是我使尽浑身的力气也没有办法抵达你的身边。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也不敢让你知道，我只能看着你慢慢走远，连说一句“不要走”都不敢说出口。
有什么滴在白色的T恤上留下浸染的一点痕迹最终消失不见。可能是下雨了吧。
顾非伸出手揉了揉面前人的一头呆毛。无奈地叹了口气。
本来很生气他不会照顾自己，更是心凉他说自己“多管闲事”，还很生气自己都走了那么远他居然都不出声挽留一下。结果走到一半还是停住了脚步。果然还是放不下。
于是顾非给自己打了个赌。如果回头聂远还站在原地，他就当做那是在挽留自己。如果人不在了，他就当做聂远是在拒绝自己对他的关心。
紧张地回头，看到宿舍楼下一个人孤零零站着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聂远，不得不说顾非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连顾非小跑着到他面前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让他抬一下头。
直到……顾非的手放到了他的头上。
直到……他扬起茫然的脸。
直到……他眨了眨水汽氤氲的眼睛。
直到……他突然就扯着顾非的袖子低着头哭出了声。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都不知道我喜欢你，你都不知道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你都不知道我多害怕你不回来了，你都不知道我多后悔自己脱口而出的那句话，你都不知道我连出手挽留你都不敢，只能自己站在原地像个傻逼一样哭，你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你最后还是走到了我身边，什么都不知道的你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什么都不知道的你就这样站在我的面前让我扯着袖子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只是一下一下地拍着我因为抽泣而不停起伏的脊背，什么都不知道的你让我是如此动心，可我还是什么都不敢让你知道。
如果你知道，你就真的离开了我。
顾非最后索性把聂远抱进怀里像哄孩子一样在他耳边不停地说“不哭了不哭了”“以后再也不凶你了”“没事了没事了”。
没事了，我已经来到你身边。
不管你有多纠结，我都在你身边，再也不把你一个人抛下。我有足够的耐心等你鼓起勇气的那一天。
好不容易聂远停了抽泣，脸蛋红红的，眼睛跟兔子似的。因为哭得太过用力一下子停下来还时不时地抽泣两声，总之整个人都狼狈不堪。睁着兔子眼再看顾非衬衫上很明显的一片水渍，聂远尴尬地挠挠头。鼻涕和眼泪的混合体什么的，真是要给自己跪了。
“不生气了？”顾非温柔地看着挠头的聂远问。
“啊？我……我本来就没生气，该是我问你才对。”
“我生气是因为你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对不起。”聂远认错。
“下次不要这样了，再着急的事也没有身体重要。”顾非很自然地伸手又揉了一把聂远的呆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