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子慕心想，终其他的一生，他都不会忘记山之涯的这山，这雪，以及地底下嘶吼着的暗河之水。
果然不出计子慕所料，山之涯的山脚下已经设了警戒线，很多傀儡依附师已经来了最前线，本来宁静而美好的山之涯，此时却处处血腥，山之涯山脚与山顶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温度，此时本来应该鸟语花香的季节，却被充斥在空气中的腥臭气味给黏合。
【前方飞行器停止飞行，接收检查！】
【前方飞行器停止飞行，接收检查！】
【前方飞行器停止飞行，接收检查！】
还没到地方，地面就已传来了机械的警戒音，周晓波揉了揉眼睛，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计子慕捂住了周晓波的眼睛。
“我们要下去了，晓晓休息就可以了。”
周晓波只是愣了一下，即使密封的舱体，即使他们仍在半空，但是那种腥臭的味道几乎如同无孔不入一般，周晓波皱了皱鼻子，伸手拉下了计子慕的手。
“哥，你别把我想的太弱啊！”
计子慕却没有回答，而是眉头微皱看着下方，他一语不发，神色有些严肃，周晓波几乎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计子慕，下面的情况也让他好奇了起来。
“怎么了？”周晓波一边问着一边向下张望，这一眼看过去他几乎要呕吐出来！
下面遍地的尸块，不知道是人类的还是变异兽的残肢，偶尔看到一辆机械碾压过去，地上本来散落的眼珠子“噗”一声破裂！
警戒线东南面圈出来了一块地，专门逮到了三头变异兽蹭蹭捆缚在里面，钢钉，高电压，甚至还有腐蚀溶液！而那些变异兽甚至还不如他跟计子慕山上遇到的大，但是凶恶的眼神却一模一样。
周晓波脸色煞白，吞了一口唾沫都感觉嗓子里有些黏腻的可怕。
“哥，这是……怎么了？”
计子慕只是略微担忧的看了一眼周晓波，他拉着周晓波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眼神却慢慢柔和了起来。
“晓晓，我们要下去了。”
“哦。”周晓波愣愣点头，却突然感觉不对，刚才计子慕到底发现了什么？居然让他的神色这么严肃？“哥，哥！等等，下面是不是有危险？”
计子慕叹了口气，突然双手捧着周晓波的脑袋，在他的唇上轻轻的一吻，嘴角的笑容漂亮而又温暖。
“晓晓，待会下去的时候，跟哥哥分开走，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一口咬定，你不认识我。”
周晓波心里开始不安了起来，地面的警戒提示音已经响了五遍，计子慕探身去按【降落】，周晓波却被急的都要哭了，他抹了一下脸上，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在丢脸的哭。
“哥，下面发生什么了？”
计子慕却只是微笑了一下，他没有回答周晓波的话，只是平静的坐在了座椅上，眼中只有周晓波一个人，他认认真真的看着，仿佛这一眼就代表了一生的凝视，那是一种深入到了骨髓中的深情。
飞行器很快降落，先过来的是机器人，舱门缓缓打开，大型的消毒仪器开启，周晓波被阳光晃的有些眼晕，眼前碎裂的尸块，模糊的器官组织以及腥臭的气味都无法吸引周晓波的注意力了。
这里就仿佛一个匆忙而完整设立起来的军事堡垒，不时有机器人巡逻而去，警戒线处身穿军装的傀儡依附师警惕着。
警戒线内，周晓波身边是计子慕笔直的身形，身后，是广渺无边的山之涯。
仿佛世界都已远去。
73、就是要认识
“前面是什么人？”
不一会儿，前方不远处有人过来喊话，周晓波往前蹿了几步，却被计子慕不动声色的挡在了身后。
“职业学院首席生，计子慕。”计子慕站的笔直，神色从容，仿佛在飞行器上那一刹那的担忧不曾有过。
周晓波看了计子慕一眼，跟着乖乖的回答：“职业学院一年溶液配比师，周晓波。”
等了一会儿，前方的机器人很快分了开来，一个穿着军装的人立马大马金刀的走了过来，这人长的周正，一双眼睛仿佛鹰隼般犀利，他站正，视线快速的扫过周晓波，然后落在计子慕的身上。
“傀儡依附师？”
计子慕依然微笑着，说：“是。”
然后军人的视线落在周晓波的身上，带着打量，“溶液配比师？几次测验？”
“一次。”
军人听后眉头紧锁，很显然对周晓波的回答不满。
“能进行简单的溶液配比工作吗？”
“啊？”周晓波傻眼了“现在？”
这个环境，并不适合溶液配比师工作，而且这里很显然是临时搭建起来的驻地，能够有充足的原料？
“是，还是不是！”军人严厉问道。
“哦哦，可以的可以的。”周晓波被军人一瞪，立马怂了，他连连点头，就怕军人一个不爽就将他拍飞了，虽然他感觉有计子慕在，这种情况不可能发生。
“你们两个来过安检门。”
“要检查什么？”周晓波还不了解现在的情况，他探头探脑的向安检门的方向看，习惯性的想要问计子慕的时候，却发现计子慕对他仿佛像是陌生人一般，连看都不看他！周晓波突然心中一凛，想起了计子慕飞行器中的话。
装作不认识？
“废话少说，来检查！”
周晓波简直对这雷厉风行的军人表示无语，他老爹跟他舅舅都是军人，怎么就没看出来这么严肃的？
周晓波边心里偷偷嘀咕着，边过了安检门，见警报没响，军人松了口气，视线又落在了计子慕身上。
难道这玩意就像是他前世过地铁站要进站检查，看看身上有没有携带危险品？周晓波挠挠脑袋，也去看计子慕，到现在他都不明白计子慕为什么对他说那些话，可是，在心里，他却已经有了一些疑惑。
计子慕头微低着，唇角的笑容若隐若现，在身后大片的血腥中，居然有些阴暗可怕。
周晓波有些不安的搓了搓手，他感觉现在的气氛有些奇怪，他待想再看的时候，却见计子慕已经迈开了腿，跨过了安检门。
安检门刺耳的警报声迅速响了起来！
周晓波一个愣神，他快速往前跑了几步，却见计子慕身后的机器人已经迅速将枪对准了这边，军人快速的将周晓波拦在身后，不让他过去。
“你放开我！”周晓波左冲右突都挣脱不了军人，他急了，拉着军人的衣服就往后扯，“你们这是怎么了？！！”
“你这个同学已经被辐射感染，你不要靠近他！”
什，什么？
周晓波惊讶的向计子慕看去，却看到计子慕眼神淡然，从容而又自若，仿佛对眼前这种情况早已心中有数。
计子慕看向这边，眼眸深处，隐隐的红光一闪而逝，他看着军人拉着周晓波的手臂，却只是抬头笑了笑，转身躲过身后机器人枪中射来的束子线！
“喂喂喂，你们打错了！”眼见往这边的人越来越多，周晓波即使记得计子慕的叮嘱那又如何？
“你先往后边去！”军人看到计子慕灵活的动作时，眼色更添严肃，警报声惊醒了不远处在休息的几个傀儡依附师，他们都快速的跑了过来，身边的小子却一直抓着他的胳膊，让他傀儡无法激发，碍手碍脚！
“哥，哥你身上是不是带了什么东西？”周晓波着急的喊，手死命的扯着军人的衣袖，“你怎么总是挡我！那是我哥！我哥！！”
“你哥？”军人闻言脸色变了，本来拦着周晓波的胳膊悄然改为了抓。
计子慕无奈笑了一下，笑容中却有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幸福，这个……
傻瓜呵。
周晓波却突然明白了什么，是傀儡！
哥哥的傀儡！
那块极地原石溶解为溶液，种植出来的傀儡就在哥哥的体内！可是周晓波没有看到计子慕眼中突然闪过的红光，否则，他就会明白，有些事情，早就已经失去了控制。
“我来解释！”周晓波突然冷静了下来，他看向依然站在原地，看着这边无声笑着的计子慕，冷静的说，“我可以解释这件事。”
计子慕微闭了下眼睛，他其实有更好的解决办法，靠着星火很容易就能够淡化这一次事件，可是，面对这样执着而又相信着他的晓晓……
“你们放开他。”计子慕并没有激发傀儡，他走过来，无视周遭一众人的敌意，将那个倔强的人儿拉过来，抱在怀里揉了揉他的头发，低声宠溺的训斥，“告诉你说不认识我，怎么还这么鲁莽？”
他本意是想要周晓波先离开这里，这里空气污浊，时时都会有变异兽突然的袭击，只有离开这里，周晓波才是安全的。
周晓波突然笑了起来，他踮起脚尖，有些不好意思的吻了吻计子慕的嘴。
“我是职业学院的首席生，这是我的学校证明，你们可以去查一下我的个人荣耀。”
只有对这个社会做出贡献的人才有个人荣耀，成为一个傀儡依附师是一份荣耀，之后所做的每一个贡献都被记录，这是一份代表着个人尊荣的最为有利的象征。
军人有些将信将疑，他依然在怀疑着。
“可是，你如何解释你身上遭到辐射的事实？”
“没有什么事实。”计子慕微笑着，“因为我的解释都在我的个人荣耀中。”
周晓波脑子中快速的想着，他明白计子慕的做法，白院长既然已经有求于星火，并且私下跟计子慕接触，计子慕的情况他也有所了解，那么他就会设法来帮助计子慕。
可是，即使这样，计子慕依然会被异样的眼神所关注，而且在事情未名之前，估计还会被囚禁，他不想这样！
“他身上的辐射是溶液！”周晓波抬头，“我是楚袁溶液配比师的徒弟，我们在研究的正是溶液配比的能量拆分。”
“你想说……你拆分的溶液能量是辐射？”军人眼神冰冷。
“不是辐射，是抵抗辐射的类辐射，我可以现场为你们配制！”
楚袁的名头确实镇住了一大批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溶液配比师是如此的珍贵，更何况是楚袁这种级别的，任何一个人都会给他几分面子。
更何况，楚袁确实公开透露过，他收了一个亲传弟子。
难道就是眼前这个人？
军人心中犹疑不定，身后的傀儡依附师看向周晓波的眼神却纷纷变了，变的有些示好，同时，也有些感叹。
这个，就是未来接替楚袁的人？
周晓波却丝毫不敢放松，他死死盯着军人，他已经发现，这个临时的驻地，或许这个军人就是这里的头，他的态度，直接决定着他们是否能度过这一层难关。
“我的父亲是周博奇，”计子慕将周晓波拉回来，安抚的摸了摸他的头，“我请求与他通话。”
周晓波眼前一亮，对啊，他怎么忘了，他还是个军二代来着！
周父的头像出现在投影仪上的时候，军人挺身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周父神色间有些疲惫，见状只是略微回礼。
“发生什么事了？”
“老爹！！！我想死你了！！！”周晓波不等军人说话，自己一个青蛙跳率先蹦了出去，“老爹老爹老爹！”
见到屏幕中突然出现的宝贝儿子，周父也不管现在是个什么场合，立马露出了慈父的笑容，屏幕中就见周父弯下腰，大概是想要看的仔细些，周晓波也配合着往前伸了伸头，还不忘往身边摆摆手。
“来来来，哥，让咱爸看看咱。”
“晓晓，你总算舍得让爸爸看看了？怎么，子慕也跟你在一起？”
“可不是，哥你过来啊！”
军人神色复杂的看着站在不远处，虽然笑着，却有些嘲讽的望着这边的计子慕，军人心里明白，这个学生的嘲讽是对着他来的。
“晓晓。”计子慕向前，摸了摸尾巴都要翘起来的周晓波，然后抬头，看着屏幕，恭恭敬敬的叫，“爸。”
“哎哎，两个都是好孩子，好孩子！”周父乐不可支，看着两个自己的娃感觉无比的自豪。
三人寒暄了半天，周父才想起正事，可是军人早就被“小心眼”的周晓波挤到一边去了。
军人很快将情况向周父汇报，周父看着计子慕，心里有些惊疑不定，但是自己的孩子他比谁都了解，计子慕是聪明，但是就是因为聪明，才不会去办这么糊涂的事情。
“涵江啊，你说，咱们的那安检门是不是坏了？”
周晓波闻言大点其头，仿佛周父说的就是正确的，是不可辨驳的，计子慕低下头，嘴角却悄悄的挂起了一个暖意融融的笑容。
在周父的调解下，周晓波站在溶液配比师的专用桌前，计子慕被几个傀儡依附师看管，但是却都没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溶液配比师配比溶液，一直都是神秘莫测的，即使这个溶液配比师只过了一次测试……
周晓波稳了稳心神，闭上眼睛去感受眼前的原料。
他却突然发现，他的精神控制力，好像……
有了变化，仿佛那奔腾不已的暗河之水，汹涌澎湃，再也没有以前的深陷泥沼的无力感……
周晓波惊喜的睁开眼睛，下意识去寻找计子慕的身影。
计子慕微微一笑，仿佛明白了周晓波眼神的含义，他略微点头，却在眉眼流转间，掩藏去了那一晃而过的担忧。
晓晓的身体，他真的不想……
让他成为溶液配比师。
可是，类辐射的溶液，这个从未研究过的课题，能够骗过那道安检门吗？
74、类辐射溶液
类辐射，什么是类辐射？
周晓波双手紧握，心里紧张到不行，这个他临时编造的谎言，又怎么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去证明？他的老师研究了一辈子的能量拆分都没有成功，他又有什么能力在这个临时搭建的驻地中成功配制？
他低着头，脑中却在快速的筛选着所需要的原料！
溶液配比桌是一个临时找来的桌子，上面没有温控变化指使，更没有自动数据记录仪，也没有恒温溶液保存箱，只单单一张桌子。
但是下面的每一个人都看的是如此的认真，简陋的桌子在他们的眼中仿佛一个神圣的祭台，而那个闭眼沉思的男孩，则是未来的溶液配比师！
周晓波从未有一刻如同现在这般，这么直面溶液配比师这个职业，平时他在学院中遇到的溶液配比师就如同一个普通人，他们没有特别的才能，只不过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有所建树，这感觉就如同前世大学的教授。
比如白雾园，比如楚袁。
可是，当他用学院实习溶液配比师身份走出那所学校的时候，他却蓦然发现，原来，他竟然已经站的如此之高！
当他站在这甚至不能称之为溶液配比桌前的时候，当他面对下面一双双冷静肃穆的眼神的时候……
那种从心底升上来的沉甸甸的荣誉感……
是如此的让人着迷。
能量拆分，这是一个未能完成的课题，但是，这里，却没有一个溶液配比师，哪怕是辨识师与种植师在他面前，那又如何？
从未有过的自信充斥心间，他可以配制出类辐射的溶液，而不是能量拆分的溶液！
这个时代的辐射是什么东西？
是大气变化后有害气体以及电离物质线性发射，投射到大气层中，在地球的表面如同感染了癣菌的物种，产生病变。
那么如果从这一点出发，类辐射完全可以是一种变异了的溶液，只要不能通过那道安检门，同时也不能对人体产生损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