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意的欣赏着白嬛君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又接着说:“下车吧白女士,接下来我们可就不同路了,哈哈哈哈。”
白嬛君扶着墙壁一拐一拐的从电梯里走出来,她一边不断的低声诅咒着,一边时不时落下几滴眼泪,当她终于摸到自己家房门前颤抖的拿出钥匙开门后吃惊的发现走廊客厅的灯全是开着的,家中一片亮堂。
难道家里糟了贼?白嬛君心一慌,她想到自己卧室里藏着的那些东西——钱什么的就算了,如果那些东西被发现了,那就一切都完了!
想到这,白嬛君连鞋也不换就急忙提着裙子往卧室走,她心里着急的要死,却不想落脚正好碰到一个什么滑溜溜的东西,高跟鞋一个不稳就摔倒在地上。
一个大活人摔倒了,当然会发出很大的声响,白嬛君这还痛的什么都想不了了,就听到不知道那间房的门“哐”的一响,一个人影就冲了出来。
难道贼还没走?白嬛君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她紧张的猛眨了几下眼睛,待看清楚来人后终于舒了一口气,但随着一松气,身体又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
“妈妈!你怎么了?!”白小兮尖叫着,十分焦急的蹲下身伸手去扶白嬛君。
这天又是一个双休日,虽然白小兮早在电话里告诉白嬛君这周自己就不回来了,但没想到随后她听到了一个消息,而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又非常的重要,所以今天她也没提前打声招呼,就直接回家了。
没想母亲不在家,白小兮只能自己随便煮点面条吃了,然后钻进卧室打开电脑看韩剧。
她是个韩剧迷,但凡是稍微有点名气的韩剧她都会锲而不舍的追着看完,而这一阵子,又有一部大热韩剧,讲的是家境普通但勇敢善良的女主和英俊多金的企业继承人的爱情故事,今天正播到男主因为恶毒女二的挑唆误会了女主,两人出现感情危机的剧情。
白小兮正身同感受的看着屏幕里清纯的女主躲起来偷偷流眼泪,突然听到客厅里传来的巨大声响,还听到母亲那熟悉的声音,连忙把视频关了走出卧室,结果就看到母亲探着脸横倒在地上。
白小兮她连忙把白嬛君扶起来,一边疑惑的问:“妈妈,你没事吧?怎么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弄成现在什么样子?
白嬛君今日真是糟了许多殃,她先是头发乱了妆花了,然后又被楚许冷言威胁一番,紧接着自己把自己弄的心惊胆战,最后还被狠心的赶下暖气开放的小轿车。
现在正是冷空气肆意妄为的季节,入夜后温度直降到个位数,而为了这个所谓的宴会,白嬛君只穿了一条裙子,再披了个皮革保保暖,这一身下来站在寒风凛冽的高速公路路肩上真是冷的不行,冻的鼻涕都要流下来了,更倒霉的是她足足站了半个小时,都没有几辆车愿意载她的——司机们都被恍若神经病的白嬛君给吓呆了,哪里敢让这位活生生的女鬼搭顺风车?
好不容易吸着鼻涕坐上一位好心人的车,到家后还跌一个狗啃泥,真是在女儿面前什么面子都没有了。
奇耻大辱!!!真是奇耻大辱!!!
白嬛君想到此处,脸上露出一副恨不得吃人的疯狂表情,再加上她没有搽干净的晕开的眼影眼线和冻得清白交加的脸,硬生生的把满心担忧着母亲的白小兮吓了一跳。
“妈……妈妈,你……还好吗?”白小兮怯生生的看着坐在沙发上凶神恶煞的白嬛君,端着一杯温水的手也不知道是递出去还是收回来。
白嬛君是气到了极点,她一巴掌甩过去,正好甩把白小兮白嫩的小手甩了个正着,瓷杯就连杯带水的砸向地板,发出一声可怕的炸裂声。
白小兮一惊,连忙挪了一步躲过溅起的水花和碎片,她惊恐的看向白嬛君。
看着女儿好似受了莫大的委屈,白嬛君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今日里所受到的奚落所吃到的苦头在她脑子里接踵而来,妒忌,愤怒,憎恨,后悔种种情绪相继奔涌而出,白嬛君的千言万语全部汇成一句,不,很多句话——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不会来的吗?我养你这么大有什么用?啊?你知不知道我在外面受了多少罪就是为了——”
白小兮傻傻的站在白嬛君不断开开合合的嘴巴前,时不时能感受到自己的脸上有着清凉之意,她听着白嬛君滔滔不绝的责备与教训,眼里渐渐蓄满了泪水,这又引发了白嬛君新一轮的集火。
“哭什么哭?你还受了委屈啊?我告诉你白小兮哭是没有用的,只有没用的人才知道哭哭哭,还哭?给我把眼泪逼回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但白小兮的苦难似乎没有尽头,但尽头还是出现了,因为白嬛君说的嗓子都哑了。
白嬛君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疲惫的说:“去给我倒杯水来。”
听到这句话,站到腿发软的白小兮动了动,然后不倒翁似的摇晃着身子去餐桌上取了新杯子倒了水,又不倒翁似摇晃着身子捧着杯子站回原处。
白嬛君伸手拿过瓷杯喝了一口,皱着眉不愉的说:“水是冷的。”
可是你说了那么久水当然冷了……白小兮心说,但想了想又把张开的嘴闭上,转身又要往餐桌那边走。
“行了,不用再烧热水了,”白嬛君阻止了女儿的动作,清了清嗓子道:“你妈又不是那么娇气的人,连口冷水都喝不了。”
白小兮又乖乖的转身站着不动了,乖乖的低着头等白嬛君开口。
白嬛君看着乖巧的女儿,心中也是有些后悔,沉默半响后她开口说:“……唉,刚刚是妈妈太心急了,妈妈给你道歉,”她扫一眼差不多快干了的地板和碎了一地的瓷片渣滓,叹口气道:“小兮你坐过来。”她拍了拍身侧的沙发,等白小兮坐到自己身边后又继续说:“今天我出去,给小兮你打听你男朋友的事情了……唉……倒是吃了一肚子的气”
白小兮这还木木的呢,显然是没有从刚才那一番风暴里走出来,但白嬛君这句话一出口,她就和满血复活似的睁大了眼睛一脸期待的看着白嬛君。
白嬛君看着白小兮这样,又是一声叹气,她皱着眉说:“先不说这个,小兮你先说说你为什么在家?不是说这周不回来了吗?”
“妈……”听到母亲的发问,白小兮缩了缩脖子,又想起刚才白嬛君是怎么斥责自己的。
但她又没错?难不成到现在她出个门回个家还要向妈妈报备一声吗?她又不是小孩子了!为什么自从自己上了寄宿学之后妈妈就这么重视这个呢?而且就一次忘记说了,妈妈就发这么大的火,她好委屈!
可白小兮又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于是只能小心翼翼的说:“额,因为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问你……”
“什么事?”白嬛君到白小兮一副期期艾艾的模样,到有些明白了:“是不是消息你和他出什么问题了?”
“……妈妈,他最近太忙了,我们根本没有时间相处,”白小兮很沮丧,不过她马上又重新打起精神说:“不过我听说他会参加玖的生日party,我想准备准备,妈妈,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一听到那个名字,白嬛君心里就涌起厌恶之情,她随口就说:“准备什么?又不是邵二少的生日party——等等!”
白嬛君突然打住话头,她垂眼思索半响,原本紧皱的眉头也慢慢舒展,继而露出一个诡谲的微笑,她拍了拍白小兮的手,慈爱的说:“小兮你说的很对,是应该好好准备!给他一个大惊喜……”
第31章:母亲的遗产
午后,云霁皆散,稀薄的阳光铺洒在羊肠小径边一簇簇花瓣萎垂的菊花上,花丛里不时传出细细的虫鸣,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安详宁静。
但一切的安详宁静都是用来打破的,此时这片修葺肃穆宏伟的陵园就被闯进了两位 “不速之客”。
一声黑衣的慕容玖手臂夹着两束白菊,他扶着老态龙钟的戴叔,踩着台阶一阶阶踏上通向白色花岗岩环绕的陵墓群,两人走动中时不时会蹭到一旁的景观植物,带起“簌簌”的声响。
慕容玖抬眼望了望愈来愈清晰的三个白色墓碑,开口打破了沉默:“戴叔,到了。”
戴叔点点头,伸出叠满皱褶的手取过一束白菊花,他挣了挣手臂,几个快步就走到靠右的墓碑前,他抬手理了理花束后颤巍巍的弯腰将手里的花束摆放在墓碑前,然后又用手撑着自己的膝盖站直了腰往后退了两步。
慕容玖一言不发的站到戴叔空出来的位置,也弯下腰将双手捧着的花束小心翼翼的放好,随即站直身后又对着墓碑恭敬的鞠了三个躬。
“小姐,戴叔来看你了,”站在一边的戴叔默默的看着慕容玖鞠完躬后沙哑着嗓子开口说:“……小姐,你在下面过的好不好?给小姐烧的钱小姐都收到了吗,阎王爷要厚待小姐啊……都是戴叔没用,没能护着小姐,戴叔没用啊,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姐……”
戴叔念着念着就哽咽着念不下去了,他低下头不住的用苍老的手指抹去眼角的泪水,泪水却好似开了阀门般怎么都止不住。
慕容玖抽出大衣口袋里的手帕,一手轻轻拍打着戴叔佝偻着的背,一手拿着手帕擦拭着他滚烫的泪水。看着这样的戴叔,慕容玖越发难以压抑心中的哀痛,但此时的他只能涩声安慰悲伤不已的戴叔:“戴叔,母亲现在一定非常幸福,说不定已经转世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呢……”
慕容玖本是从来不信鬼神之说,无论是容妈信奉的基督教,还是戴叔嘴里叨念着的地府阎王,他都秉着敬而远之的态度,既不信教也不拜佛,整一个科学教育下的新青年。
但有些事情,真的是难以用科学解释的,而当这种超自然的事情发生在慕容玖身上,他不得不承认,鬼神可能是真的存在的,死后转生也可能不是凭空杜撰出来的,否则如何解释他自己明明死了,为何又重新睁开了双眼发现时光倒流了呢?
因此他的安慰之辞,不是随手拈来单纯只想要抚慰戴叔的,他是真的相信自己的母亲应该是转世投胎了,正无知无觉开开心心的生活在这个世界,或者这个宇宙的某一个角落,谱写她自己全新的生命乐章。
慕容玖的这种信念,似乎也感染了戴叔,戴叔慢慢的止住了悲伤,浑浊的眼中也有了神采,他拍了拍慕容玖的手,有些伤感又有些希翼的说:“少爷说的没错,小姐她肯定投了个好胎,没了这些糟心事多好啊……”他抬起头看了看湛蓝而广漠的天空,将胸膛里浊气通通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戴叔,一切都过去了……”慕容玖也叹息一声,但他又突然笑了:“母亲对我来说很重要,戴叔和容妈对我来说也很重要,我现在身边就你们是最亲近的了,”说着他脸上的笑容就慢慢消失了,慕容玖一边想着那日的惊心焦灼,一边低声说:“但我实在是害怕……害怕戴叔不要我就……就追着母亲去了……”
“傻孩子!”戴叔的脸上混杂着责备与心疼,他摇着头说:“少爷刚刚不是说了一切都过去了,怎么又开始犯糊涂起来了?戴叔还要活着亲眼看着少爷娶个漂亮媳妇生个大胖小子呢!以后可不要说这些浑话!”
“是是是,戴叔说的是,是我糊涂了。”慕容玖的脸上重新有了笑容,他再深深的看一眼纯洁淡雅的白色墓碑,轻声问:“戴叔,我们回去吧?”
戴叔却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他转头看了看陵园入口说:“少爷刚刚有句话说的不对,我和容妈怎么会是少爷最亲近的人呢?”他颇为怀念的说对慕容玖说:“少爷怕是忘了一个人吧!”
慕容玖一怔,也转头看向远处,正看着两个人远远的往这边走着。
“戴叔,你这是……”看着那个越走越近的黑衣老人,慕容玖心里极为复杂。
“少爷大咯,戴叔也管不了少爷多少了,只是少爷啊,人老了就不喜欢静了,喜欢子孙满堂热热闹闹的,戴叔是没这个福气了……唉……我也不想看着少爷你和小姐家这么生分啊!”戴叔叹着气说:“少爷要怪就怪戴叔自作主张吧!”
“我怎么会怪戴叔!”慕容玖连忙说,他当然懂得戴叔的苦心。
当年他的母亲嫁入慕容家,自然因为母亲身份不同——他母亲姓罗,而罗家又是另一个大世家。
虽然邵氏,慕容氏,苏氏和白氏并称为四大家族,但也仅仅是商界的称呼,而且这四家除了白氏人丁兴旺以外,其他三家人口都单薄的很,最惨的慕容家就剩下慕容玖一个人还活在世上了,这又哪里称得上“家族”二字?不过是一开始四家的长辈们拼搏了几代后家族企业愈来愈壮大,直到业内再没有其他人能撼动虎须后才有了这么一个戏称,而且那时家族成员颇多,也能称得上“家族了”,但到了慕容玖这一辈,比起“四大家族”,显然“四大金融寡头”这个称呼才更贴切一些,只不过人们叫习惯了不容易改口而已。
但罗家,却是实打实的世家了,就慕容玖曾了解过的,罗氏一族的族谱从明代就有了明确的记载,而慕容玖母亲家的这一支,却是从明末清初之时从主族分支另着族谱,发展到现在已经有几百年的时间了,在这样一个历史悠久的氏族面前,“四大家族”全部加起来都比不过其中一个小小的分支。
历史被尘埃湮没了,但摆在世人眼前的罗家却仍然不改辉煌。
如今的罗家老老少少加起来有近三十口人,而慕容玖的母亲,本该是这三十口人中地位最高的那几人中的其中一位,罗家上任家主罗承晋育有三子一女,慕容玖的母亲正是他那唯一的掌上明珠。
但如今的慕容家和罗家却是桥归桥路归路,曾经频繁的走动联系全成了往事,落到慕容玖与他的外祖父并不相熟的地步,说起来也是让人不胜唏嘘。
“外祖父……”慕容玖注视着眼前明明同戴叔差不多年龄,却显得年轻许多的白发老人,恭敬的问好。
罗承晋神色严肃的点点头,他把目光依次从慕容玖和戴叔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身前的墓碑上。
离他三步开外就停下来的保镖此时上前递给罗承晋一束的百合,九朵纯白的百合整整齐齐的排列在精致的花纸内,在料峭寒风里越发显得鲜活娇嫩。
“……你母亲生前最爱白百合。”一直沉默的注视着手中花束的罗承晋冷不丁的开口,他一边弯腰将百合放在墓碑前,一边沉声说:“白百合纯真贞洁,但花期到底是太短了。”
慕容玖无言以对。
百合花期短的有近半个月,长的也能保持月余不落,这在一众观赏花中不算是短的了,但慕容玖知道对方不过是以百合比喻母亲罢了。
母亲去世之时慕容玖已经到能记事的年纪了,在他的记忆里,母亲娴美温婉,确实同白百合无二,但这样一个女子却早早的逝世,实在是天妒红颜。
“我在四个儿女中……最疼爱你母亲,没想到到头来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啊。”罗承晋将双手放于背后,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墓碑上的几个鎏金大字:“转眼这就过了这么多年,你也长这么大了。”
慕容玖垂着眼不做回应,只是默默的听着老人的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