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宿花——夙夜迟迟
夙夜迟迟  发于:2015年1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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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宿摇摇头,放下帘幔趴在他的怀里,不言不语。花亦凉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神色中带着几分凝重。

马车走过重重官道,一道道宫门巍峨神武,像是一座座山坳压在身上,动弹不得。

“吁。”许久之后,马车挺稳,侍卫打开车门掀起帘幔,花亦凉抱着沉睡的子宿走下马车。

“花鸟侍,这里是竹宿阁,往后花鸟侍与徒儿安心住下便可。”宴非然一身战甲,衬得人威武雄壮。

花亦凉环顾一周,青竹相伴,间隙处裸露角楼一座,青砖红墙里配着几株茶花。

“如何?”君与梦双手背在身后,满眼笑意。

“我说了不算,她说了才行。”花亦凉举了举怀里的小人,转身走向角楼。

“无妨,若是不喜欢,整个皇宫随她挑选,身为师叔必定要纵容我同门小徒儿。”君与梦跟随二人进了角楼,开门铺塌,端茶倒水到时勤快,看的宴非然目瞪口呆。

“你说皇上为何这般宠溺花鸟侍。”

“还用说,定是因为花鸟侍精通奇门遁甲,是不可多得的奇人,势必要亲善对待。”

“可是你不觉得,比起这些,更有甚是亲密。”

“在亲密能有花鸟侍对他的小徒弟亲密吗?一路环抱从不撒手,看来皇上只要投其所好,捆牢花鸟侍也决不是难事。”

“这倒也是,那小娃娃却是可爱喜人。”

“有那时间看别人娃娃,不如赶紧回家生上一个,省的惦记。”宴非然给了先锋一记脑瓜崩,转身离开。

那先锋揉揉脑袋,不满的嘀咕道:“肯定是三角恋!”

第八章

层叠潘楼,金顶砌龙;庞大的皇宫里,复杂的官道带着繁琐的宫门,层层环绕如同炼狱之地,经受磨难。而在宫中一角,青绿一片,翠竹正盛。

“徒儿,与陵园鱼儿正肥,陪师父一同观赏可好?”

午时耀日,刺眼夺目。子宿坐在九曲长廊一处,幽幽望着青翠嫩竹默不作声。花亦凉坐在他的身旁,端着的草莓色泽鲜艳。

“鱼儿困于陵园,本是折磨,却还要被自由之身观赏,岂不怜悯。”话落,又觉不妥:“不,这个世上,又有谁能是自由之身。”

“怎么,我的小子宿也开始杞人忧天了?”

“师父,若是此生你都不能离开这深宫,你会如何?”子宿仰头看着花亦凉,而在此时,花亦凉也正注视着她,二人四目相对,莫名情愫涌上心头。

“我啊,或许只能活下去。”

“可想要活下去偏要靠谋害性命那?”喃喃之音,轻如风微。

“什么?”花亦凉把头低下,想要听的更清一些。

“我说。”子宿深吸一口气,咧嘴笑道:“要是有我在,师父会不会活的更开心一点。”

花亦凉一愣神,放下果盘抱起小娃娃,亲昵的蹭蹭肉嘟嘟的小脸蛋欣喜道:“莫非子宿。无凉花。”

“莫非凉花怎奈子宿。”

就在二人闲谈之间,与梦早已站在身后注视已久。

“听了那么久,你就不想说几句?”子宿侧头余光扫了下与梦的身影,面无表情。

“我若是开口了,怕你会闭口不言。”与梦来到子宿另一侧坐下,端起草莓吃了起来:“话不投机半句多,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一国之主居然如此谦虚,要是黎民百姓得知欢之兴之。”子宿轻笑。

“不然怎能坐的上宝座之位。”

“你们两个见面必然喧闹,似个孩子一般,怎能行。”花亦凉抱着子宿笑着埋怨,满满一盘草莓顷刻间被与梦消的干净。

“一国之主也要保持一种童趣,对吗?子宿?”

“是不是童趣我到是不知,但是深宫无宁日我到相信。”

“小子宿如今越发的伶牙俐齿了,看来成为黎国花鸟侍指日可待。”与梦舒了口气,放下果盘看向花亦凉:“怕是有一天要超越你了。”

“同为师门,自然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甚是羡慕你们师徒,虽相识甚短情谊颇深,却又无忧。”

“官僚与山野本就是两个世界,非鱼焉知鱼之乐,是与梦把自己束缚的太紧了。”花亦凉拦着子宿,并未让她有所言语。

“倒也是。”与梦站起身,看向远处不知在想什么:“片刻,魏国使者将会前来宫中商和,身为黎国花鸟侍与未来的继承人,定要前往不可失约。”

子宿神色一动,袖里的拳头越握越紧。

酉时之后,宫中大办酒席,百官衣冠端正襄礼而待,君与梦龙袍加身英气逼人,宴非然褪去战甲一身儒袍看不出几分军人风姿。然而最先入眼的便是一身漆黑如墨与乌鸟相伴的泣无心,子宿看着他目不转睛。

银星海棠一身耀眼浅红,对襟小褂缀着丹东石一黄流苏,墨发顺滑倾斜而下,无半点装饰。粉嫩的脸上毫无表情,神色散焕。子宿被花亦凉抱在怀里,丝绸一身素色长袍,衬得他翩翩浊世。一个清风道骨,一个玲珑剔透,二人在这人群中虽不是夺目,却也让人无法移目。

“来者是何人?”

“听说乃是魏国国师心腹一个叫鸩的男子。”百官之中纷纷交头接耳揣测来者:“据说此人来无影去无踪,无人得以一见,世上知他面容绝无三人,不知为何这次秦桑如此大费周折派的他来。”

“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只要国无战事,该如何那便如何。”

子宿看着一旁嚼舌的三人,对着花亦凉问道:“师父,等到那人来到,你便将我背对着他可好?”

“嗯。”

话音刚落,传官远远便扯着嗓子呼喊:“魏国使者驾到。”声音洪亮。几分钟之后,着有魏国服饰的宫女侍从整齐的排着队伍涌入皇宫,众人拥簇着一驾马车,猩红的帐幔缀着明黄流苏,四角青铜铃铛内胆里翠绿的玉石闪闪发光。

花亦凉脱掉自己的大裳裹在子宿的身上,从怀里掏出一段苏曼莎遮在她的脸上。君与梦余光瞟了一眼,嘴角带着诡异的笑意。

“魏国使者鸩,参见国主”轻吟之中带着不削,听得百官心中一沉。

“使者莫要多礼,来到黎国自是举国迎庆,朕特地准备了美酒佳人不知可否赏光?”君与梦摆着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与他攀谈。

“国主如此费心,怎敢负约。”那人顿了顿伸手一指说道:“佳人不须,我只要她。”这一指,众人纷纷望向花亦凉。

“其徒年幼,怕是不能陪同。”花亦凉谢绝。

“哦~我想国主并不这么认为把。”将手缩回褐色长袖里,宽大的帽子盖的整张脸不漏一分。

“子宿,你说那?”君与梦反问。

子宿睫毛扇动,对上花亦凉的眼睛,许久之后开口道“倒不是不可,不过我今日穿着乃是师父亲手所赠的玉鞋,行走不便,还望使者不要介意。”

“抱着你,又有何妨。”鸩快步来到花亦凉身边,伸手接过子宿,抱在怀里。

“亦凉莫要担心,这可是黎国皇宫。”言下之意,告诫魏国之人莫要轻举妄动。

花亦凉闭上双眼,收回欲要抢夺的双手背在身后。

“是啊,这里可是黎国皇宫。”鸩抱着子宿有意无意的说着这句话。

“使者请随本将移驾后寝,等待宴席开张。”宴非然侧身请礼,鸩跟着他带着众多随从浩荡离开。

“亦凉,我们也暂且小坐斟酌一二可好?”君与梦拉着花亦凉的手腕,面如春风。

“与梦相邀,何敢不从。”

待主子一一离开,文武百官皆是收起心神二二作伴站在一起口舌争辩。花鸟侍回归宫中自然是好事,可他这记名弟子似乎大有来头,说不定此次魏国来访有几分是冲着那娃娃来的。说归说,若是黎国脱离战争苦楚,别说献了那娃娃,就算是令其丧命也无人阻拦把。

第九章

丑时已到,皇宫之中张灯结彩万人喧喝热闹非凡,魏国侍卫神色冷漠,与之相比黎国百官倒是喜颜之色溢于言表。

待君与梦坐稳主位,鸩抱着子宿从西侧踱步席中,花亦凉不紧不慢紧随其后。百官见人已到齐声恭贺,君与梦摆手示意,众人落座席中。

“今日魏国使者来访,实乃兴事,莫不说现下两国交好,就算是交战时期黎国定不会有所亏待,更何况魏国国主向来智明,国师又是知晓天理,朕甚是羡慕。”

“国主谦虚了,若不是明君,怎能将黎国打理的如此斯文儒雅。”鸩将子宿放在腿上,伸手端起桌上玉杯,笑饮一口。

“自然,狂妄暴戾并非我黎国本色。”泣无心抖了抖肩上的黑乌,毫不在意。

“呵,莫非我魏国,就是暴戾无道?”

“身为魏国百姓,护国乃是人之常情,更何况朝中重臣,但是话不能乱接,也许人家只是打了个比喻,你又何故借此生事。”子宿静静的看着鸩,澄明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无辜之极。

“甜点不够吃么?要多上一点堵住你的嘴吗?”

“人小胃小,不像你们大人胃口颇大,欲壑难填。”

“身体乃是变相,本心才是最终的归宿,不是么洛神。”最后两个字几乎是贴着子宿的耳朵,听得她眸色一跳,转而看向泣无心:“乌鸦,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叫无心。”

“无心,乌鸦一个祖宗,庸俗之人才会计较名义上斤斤计较。”

“子宿,别闹了。”君与梦温尔一笑,语气里五分宠溺五分放纵。

“师父,看在今日无比热闹,徒儿敬你一杯先干为敬。”豪迈的气势看的众人皆是一愣,私下两两官员交头磨耳一番。

花亦凉柔出水的神色里带着几分关怀,端起酒杯抵了抵一饮而尽。

“花鸟侍好酒量。”鸩接话。

“好不好试过才知道,你也来一杯?”子宿为他斟满端到嘴边。

花亦凉看了一眼,心中一沉也为自己斟满,先干为敬。

鸩望着静如脱兔的子宿,端过酒杯喝个干净。

“使者乃是第一次来访黎国,皇上听闻你为魏国赴汤蹈火、鞠躬尽瘁、呕心沥血、奉公无私十分钦佩,遂于你豪饮三杯!”子宿接过玉杯又为他添满。

君与梦会心一笑,连饮三杯毫不做作,鸩嘴角一列,绝不输阵。

“泣无心乃是黎国大臣,地位虽不及使者也欲与使者一拼高下,几杯?”

泣无心瞄了一眼小巧精致的玉杯,冲着宫女喊道:“大碗六只,添满。”

子宿看着泣无心内心竖起了高贵的小拇指,喝不死你整死你。

宫女端上六碗酒水,两人三三分,泣无心不等他有所动静一一喝完,事罢一抹嘴豪迈道:“好酒。”

“快喝呀。”子宿为他端到嘴边,粉嘟嘟的小嘴紧抿着。

“黎国的风土人情还真是、令我刮目相看。”鸩推开坐在腿上的小娃娃,喝干了三大碗。

“人情要喝过了才知道,不是吗宴非然?”

宴非然看着子宿拎起了酒坛。

“...........”众人..........

“...........”鸩。

“输人不输阵啊,你要是不能喝早点说出来,毕竟黎国好客,乃是一如既往。”子宿一边劝解,一边挥手示意侍卫端上酒坛。

鸩斗篷里的眼睛忽明忽暗,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的额头,接过酒坛:“焉能比之差矣。”一坛酒倾斜而下,透明的液体滑过咽喉、锁骨最终没入了衣襟。子宿望着他一动不动,躲在衣袖里的手指不停的敲打着膝盖。

片刻,二人几乎同时放下酒坛,宴非然抹了把嘴角,傲骨的气势掩埋了一身儒雅之气:“若不是今时今日,在下真想与你相邀,不醉不归。”

“惺惺相惜非英雄之态,喝酒也要看立场。”子宿一言挑破。

“有何?一壶豪饮举剑相邀,将军气吞山河、英姿飒爽,一比输赢、也不错。”

“好,良辰时日,在下定持剑拜访,一比输赢。”

“及时良辰美景,还比什么输赢,八抬大轿迎娶家门岂不更好。”子宿拖着下巴一脸无辜。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鸩拿起紫薯糕塞进她的嘴巴里,宴非然觉得此作为简直为民除害。

“狮虎。”子宿幽怨的看着花亦凉,花亦凉冲着她伸出双手,二话不说她踢掉玉鞋跑到自家师父的身边。

“乖徒儿莫要胡闹。”轻抚掉嘴边的残物,花亦凉摸着子宿的小脑袋嘴角忍不住上翘。

“毕竟是未来的花鸟侍,重要场合怎能缺少我的出席与音资。”

“锋芒毕露易遭横祸。”

“安分守己却不见得半分安逸。”

二人轻声交谈,引得四周频频观望。

“亦凉,孩童不宜饮酒,你看着她别再任性了。”君与梦略带责怪的看着子宿,丝毫不顾百官的揣测与猜疑。

“嗯。”花亦凉点点头,撤下了自己的杯子。

“师父,你要代替徒儿接受惩罚吗?”

“为师只是不想身正影斜,败坏门风。”

子宿捂着嘴巴轻笑,看的鸩心思百态。

“敢问花鸟侍,师出何处?”

“我师父自立门户,无名无派,唯有子宿一人继承大统。”子宿看着鸩一一作答。

“即使如此,莫非花鸟侍自学而成?”

“那我请问,使者师出何处、来自何方、可有归宿、立志为谁。”

“你应知晓。”

“其师亦然。”

鸩在口舌之争从未赢得过着看似孩童的子宿,莫说许久之后。也许这只是在武力上压制所留下的后果,不过,就算她口若悬河、能说善辩,最终还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一场宴席,却因两人口舌之争变得极为沉寂,君与梦环顾一周,命大臣纷纷敬酒使者,不许怠慢,这才缓解一二。

“师父。”事罢,子宿轻轻拉着花亦凉的衣袖,仰头询问:“你打得过他吗?”

花亦凉低头凝视着认真的小脸,柔声道:“若说这场战争,因你而起,为师竭尽所能。”

大红灯笼罩着白蜡,迤逦的光色映进子宿的眼里,带着一位谦和温煦的道人,一并进入了心里。

若这场战争,真的因我而起,师父,我愿毁了这幅身躯也要佑你安康无恙。

本恋着山野之中静旎,与世无争。却不料闯进了宜人白鹿,耀眼夺目,令他一生孤独无处倾诉,哪怕踏上旧途,刀剑重铸,无悔、不误。

第十章

酒过三巡,众人尽兴,君与梦一声令下,百官皆数散去,踉踉跄跄、两两相扶。

“送使者回去。”

“无妨,我认路。”鸩谢绝君与梦的好意,看了眼子宿转身离去。

“夜已深,我带子宿回竹宿阁安歇。”花亦凉抱起困睡的小孩,起身离开。

“早些回去吧,累坏了她了。”君与梦疲乏的神色带着几分心疼,就在花亦凉转身而去,瞬间变得沉稳阴郁。

许久之后,待宴席无人,泣无心抖动肩膀,黑乌顺势飞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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