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伤复发，发作起来的样子很难看，所以不想让珞儿看见了。是我话说得太重，那些话并非出自我的真心，你不要放在心上。”

“旧伤复发？”林天珞微微一怔，“看起来很严重的样子，师尊没有办法替你医治吗？”

“嗯。”林清羽只发出淡淡的一声，没有说话。

“……”林天珞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忽然记起一件事，“不如我们去绝尘谷找侠医，也许他有办法。”

“也并非没有办法，只是还缺一样东西。”

“什么？”

林清羽松开了他的脚腕，摸了一下他的脑袋：“珞儿，你不用操心这些事，你只要每天无忧无虑的就好。”

林天珞面色透出淡淡的红晕，小声道：“你、你别对我这么好。”否则他会贪恋这份温柔的，一旦有了贪恋，就有了牵绊和不舍。

林清羽笑了笑，问：“饿了吗？”

林天珞点点头。

“想吃什么？”

“水煮鱼。”

“好，就做水煮鱼。”林清羽点头，将药酒放在他床头，“晚上我会过来再给你揉一次，四五天就能下地了。”

半个时辰后，林天珞等到了鲜美的水煮鱼，上面还撒了葱花，热气腾腾的，闻之就令人食指大动。鱼是林清羽从冰湖里抓回来的，还养了一些放在厨房的水缸里。

晚上的时候林清羽又过来给林天珞揉了一次脚，如此这般，四天之后林天珞已经能慢慢的下地行走了，水缸里的鱼经过这几天的消耗也只剩下了两条。

这几日风雪渐弱，偶尔有微弱的阳光透过云层照在一望无际的茫茫雪山上。因为温度太低的原因，山上的雪恐怕要等到明年春季才能融化。

晚上的时候青白色的月光洒在雪地里清澈透亮，满天的星子如同嵌在黑色夜幕中的钻石，闪闪发光，总觉得一伸手就能摘下来。

林天珞睡到半夜被自己肚子的咕咕叫声吵醒，不得不起床裹着厚厚的棉衣到处找夜宵，结果悲催的发现自己的夜宵好像昨天晚上就吃了。胃实在饿得难受，林天珞只好拄着拐杖出了门，打算看看厨房里可有什么好吃的。

地面上的积雪已经结了厚厚的冰层，经过林清羽的房间之时林天珞忍不住朝里面看了一眼。昨天林清羽就下山了，奉师尊之命带着一群师兄弟去帮助受了雪灾的百姓，可能是因为大雪封山的缘故，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好在林清羽临走前嘱托了弟子按时送饭食过来。

林天珞搓搓手，推开了厨房的屋门，朝着其中一口大缸走去，掀开盖子，里面的两条鱼顿时受惊的游开，翻腾两下。

林天珞趴在缸口，打着商量：“不如我烤了你们怎么样？”忽然猛地站了起来，往窗口的方向望过去，只见窗户纸上映着一道人影，林天珞顿时满脸戒备，“什么人？”

过了一会儿，门口出现了一道人影，白衣白发，几乎要和雪地融在一起。

林天珞震惊：“师尊，怎么是你？”

师尊看了他一眼：“饿了？”

林天珞点头。

师尊走了进来，从怀中拿出两个被油纸包住的肉包子：“有些凉，不过凑合着能吃。”

林天珞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哪里顾得上凉不凉。

师尊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忽然道：“收你为徒这么久了倒是一直不曾指点过你的武功，清羽都教了你些什么？”

“蹲马步，还有一些浅显的剑法。”林天珞含糊不清的说道。

师尊一怔：“你的资质并不差，怎么这么久他还没教你绝学？”

“我资质不差？”林天珞摇摇头，“他没说过。”

师尊的目光深邃了几分：“你的资质甚至要比清羽还要好一些，珞儿，为师问你，想不想学高深的武功？”

林天珞震惊，猛点头，当然想了，如果他的武功比林清羽好，以后吵架就不用担心挨揍了。不过资质什么的，真的确定不是您老人家信口开河来糊弄我的？

“那就随为师来吧。”师尊拂袖转身。

林天珞犹豫了一下，一瘸一拐的跟着他走了。

冰天雪地以林天珞现在的状态自然是走不过去的，后来是师尊带着他一路用轻功到了一间暖和的院子里。林天珞左瞅瞅右瞅瞅，发现这间院子居然飘散着融融的暖意，竟像是将寒冬隔绝了。

师尊知他心中疑惑，解释道：“为师的院子底下埋着一块千年火龙石，是以无论天气有多冷，为师的这间院子永远温暖如春。”

“那夏天岂不是要热死？”

师尊笑了：“傻孩子，夏天可以将火龙石挖出来。”

林天珞：“……”

“进来吧。”师尊带着他进了屋。

走进了屋内才发现别有洞天，垂坠下来的五色珠帘在烛光下流光溢彩，阵阵暖风中含着沁人心脾的香气，脚底的毯子踩上去软绵绵的，就好像踩了云朵一般。

林天珞的视线有些迷离，被香风熏得微醉，连师尊的样子都有些看不清，耳畔响起师尊的声音：“你的脚受了伤，暂时不能动武，先看着吧，等背熟了再说。”

话音刚落，林天珞就感觉到自己的手里多了一样东西，是本书，封面上没有字，大概翻了翻，应该是本武功秘籍。不知怎么的，林天珞只看了一眼就被其中的招式吸引了过去，竟是怎么都不舍得移开目光。他索性在桌边坐下，摊开书本，细细的看了起来。

屋子里的香烧到了尽头，师尊又重新燃了一根，而后环佩叮当声渐渐远去，珠帘后的白色人影消失在了昏黄的光芒中。

这一切林天珞都不在意，他的目光死死盯着书本，生怕错过一笔一划。

太神奇了！这本书里的每一招一式都仿似摄人心魄，他就跟着了魔似的，明明看过一遍了，却还要忍不住来回翻，不断的映刻在记忆里，心尖上。

不知不觉间天色大亮，镂空小鼎内的香也变成了一团灰烬。林天珞抬起头来，轻轻舒了一口气，非但不觉得疲惫，反而觉得通体舒畅，他有些意犹未尽的将面前书本合上。

过了一会儿，师尊推门进来，问：“看得如何了？”

“弟子都看完了，只是记得不太清楚。”林天珞如实回答。奇怪的很，明明他都将那些招式都记熟了，可是闭上眼睛之后，所有的招式都好像自己会动，打乱了他的思绪，令他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幻。

师尊微微颔首：“那便今晚入夜之后再过来，记住，此事不要让清羽和其他的师兄弟发现。”

“弟子谨遵师命。”林天珞心里觉得此事不该瞒林清羽，可是嘴上却答应了师尊，并且从心底里不想将此物和林清羽分享，甚至连平日里对林清羽那一股热情都淡了些。他觉得自己的境界在慢慢的提升，世人的庸俗都沉到他眼底，成了一个笑话。

他站了起来，将秘籍还给了师尊，冷漠的看了一眼雪地，拄着拐杖默默的离开了。

刚回头碧蝉院，迎面撞上林清羽，林清羽看他，温声道：“屋里没见你，去了哪里？”

“师尊叫我过去说了会儿话。”林天珞匆匆答了一句，转身往屋内走去。

“用过早膳了吗？”林清羽在他身后问道。

林天珞脚步顿了一下，摇摇头。

“想吃什么？”林清羽问。

“随便。”林天珞道。

林清羽一怔，忽然道：“珞儿，你怎么了，为何今日对我如此冷淡？”

林天珞也是一怔，回头看他，下意识的摇头。

林清羽苦笑：“若是平时，你一定会先关心我什么时候回来的，亲昵的搂着我建议一起去吃早餐。”

“我……”林天珞茫然不知所措，只好低声道：“对不起。”

“不要和我说对不起，珞儿。”林清羽冲他微微一笑，“你应该是累了，我去熬点粥，吃过早饭后再去睡一会儿。”

林天珞点点头，匆匆的跑回房间，留下林清羽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背影。

第27章：男神的暴躁

林天珞回到房间之后就在床上躺下了，闭上眼睛之后，一夜未睡的疲惫涌了上来，不知不觉已沉入了梦乡中。记在脑海中的那些招式忽然像是有了生命，在他的梦里化作了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人，不断的在他面前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剑招。

有细小的暖流汇聚于丹田之处，接着又倏地散开沿着四肢百骸行走，暖流经过的地方，除了带来温暖，还令人通体舒畅。

他甚至无意识的跟随着脑海中的小人剑舞起来……

仿佛随着这尽情的剑舞，世间的一切都变得空灵起来。七情六欲都是虚妄，唯有忘我剑道才是至高境界。

林天珞觉得自己飘了起来，并不同于离魂状态的漂浮，这次是他的思绪飘了起来，和风一起流浪，和云一起嬉戏，他不再是他，而是风，是云，是河流……

直到林清羽将他从睡梦中喊醒。

林天珞睁开眼睛，发现他正在皱眉的看着自己。

“珞儿，你最近练功是不是出什么岔子了？”林清羽问。

林天珞摇摇头，下意识的想将师尊教他武功的事告诉林清羽，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心里有另一个声音在喊着——不要告诉他！告诉了他这门绝世武学就不再是你一个人的了！

林清羽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没事就好，练武切忌过于浮躁，起床吃点东西。”

用完早膳之后林天珞继续回去睡，除了中饭和晚饭起来吃了之外，这一天林天珞几乎都在睡，在他睡觉的期间，一股细小的内力在他的体内流转，凝聚于丹田。

这天晚上一轮清明月独挂苍穹，林清羽在林天珞的屋外站了一会儿，终究没有伸手叩门，转身回了屋里睡觉。

两个时辰后，林天珞从睡梦中清醒，快速的穿衣下地，轻手轻脚的拉开房门，出了院子。刚没走几步，忽然见前方雪地里立了一道人影。

林天珞惊呼：“师尊？”

师尊身形微微一动，便到了他的眼前，一手捂住他的嘴巴，一手抱住他的腰，轻轻一掠，从雪地上滑过，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片刻后，林清羽追随着脚印一路飞奔过来，见脚印终止于此地，不由得停了下来，皱眉看了眼周围，只见四周唯独只有一片积雪。

“珞儿……”林清羽低声喃喃，想起白日里林天珞对自己的冷漠，不由得一阵心冷。

林天珞发现师尊这次带他去的不是自己的院子，而是天山的正殿。夜间正殿中空无一人，师尊将殿内的烛火一一点燃，隔着珠帘看他，问：“昨日回去感觉如何？”

“睡觉的时候脑海中好像有人在舞剑给我看，而且，我的体内似乎多了一股真气。”

天山师尊微微一笑：“为师果然没有看错你，看来剑招你都记熟了，今夜为师便亲自传授你武功。”

林天珞开心：“多谢师尊。”

……

……

林天珞在殿内忘情的练着剑，殿外，天色慢慢的亮了。东方透出鱼肚白，曙光穿过云层，照耀在绵绵群山之间。

师尊从内殿里走了出来，对林天珞说道：“珞儿，你可以回去了。”

林天珞停止舞剑，抬手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对师尊抱拳道：“弟子告辞。”

“清羽那里知道该怎么说吧。”

“师尊放心，弟子绝对不会泄露一丝一毫。”林天珞拍着胸脯保证。

师尊满意微笑，挥挥手，让他离开。

林天珞离开了大殿，踩着厚厚的积雪回了自己的屋子。刚推开屋门便见林清羽坐在木桌旁看着他，眼圈周围微微泛着青黑，似乎一夜未睡的样子。

“你回来了。”林清羽语气淡淡，眼神中略带疲惫。

“师兄一夜都在我房中？”林天珞问。

林清羽点了点头：“去哪里了？”

“师尊那里，师尊已经决定亲自传授我武功。”

“哦？”林清羽淡淡嗯了一声，手指轻叩桌面，“都教了你些什么？”

“一些浅显的剑招而已，师兄若不信，珞儿舞给你看。”林天珞眼中波光微微一闪。

林清羽轻轻一笑，道：“不必了。”若带走珞儿的是师尊，那也说得过去，论轻功，他的确追不上师尊，只是，为何师尊要偷偷地教授珞儿武功？这其中难道有什么玄机？林清羽的眉头微微蹙起，看了林天珞一眼，“过来我身边坐下，我替你把把脉。”

林天珞眼中抗拒的光芒很明显，摇头：“我又没生病，不需要把脉。”

“谁规定了只有生病的时候才需要把脉？珞儿你初入武道，我怕你急功近利骄躁轻浮走上歪路。”

“这一点师兄大可不必担心，珞儿武功是师尊亲授，绝不会出任何岔子的。”林天珞信誓旦旦。那么好的一门武林绝学，怎么会出岔子？反倒是林清羽，他资质聪颖，若是也让他学，自己肯定是比不过他的。不可以！天下第一只能有一个！

林清羽脸色立刻沉了下来：“珞儿。”

林天珞显然不太想搭理他，淡淡道：“我累了，想睡觉，师兄请回吧。”

林清羽眼底露出一丝无奈：“至少吃过早饭再睡。”

林天珞摇头，往床边走去，林清羽站了起来，伸手拽他的手腕，想要和他亲近亲近，毕竟两人这些天关系有些冷淡，谁料刚握上他的手，林天珞便跟被烫了似的，抬手便给了他一掌。

林清羽被他挥的往后退了数步，抬眸诧异的看着他：“珞儿，为何如此暴躁？”

“我说了，我很累，林清羽，请你出去。”林天珞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他不想讨厌林清羽的，他从心底里想亲近林清羽，可是林清羽一靠近他，那种令人厌恶的感觉就扑面而来，无法抗拒。

他是怎么了？

林清羽沉默了片刻，忽然面上再没有了任何表情，淡淡的看他一眼，转身就走了出去。

林天珞看着他的背影，想要叫住他，声音却噎在了喉咙里。

——对不起，我并非故意要讨厌你。

他对自己的情绪无法控制，当发现自己对林清羽的喜欢一天一天减少，厌恶一天一天加深，林天珞就已经深深的陷入了恐惧之中，唯有拿起手中的剑，舞出酣畅淋漓的剑招才有可能忘却，渐入无我之境。

只有拿起剑的时候，七情六欲才会离他而去。

林天珞从来没有发现七情六欲如此令人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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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山上的雪也在慢慢融化，几乎每天夜里师尊都会来找找林天珞，每次去的地方又不尽相同，几个月的训练，林天珞几乎可以独当一面了，倒是林清羽，自从那日之后，一直和林天珞陷入冷战中，整天也神龙见首不见尾。

林天珞很矛盾。

一面无限渴望亲近林清羽，一面心底对林清羽的厌恶逐渐加深，他的灵魂快要分裂成两半，互相对峙，谁也不肯认输。

这日夜里师尊依旧带了林天珞出去，早晨回来时雪地里结了厚厚的冰层。林天珞经过林清羽的房间之时，忽然听见里面有动静，不由自主便推开了屋门。

只见林清羽坐在床边，怀里抱了一只受伤的白兔，正在细心的替它上药包扎，炭火炉子在他的不远处烧得烈焰灼灼，整剑屋里都泛着暖意。

林清羽头也不抬，语气中含着一丝疲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