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之八荒归元 下——恭十一
恭十一  发于:2015年1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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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偏偏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与苏妄言久别重逢的喜悦也在这种不知缘由的疏离当中渐渐淡了,心中反而弥漫起一股不知名的难过和苦涩。

楚逆心间艰涩,苏妄言也并不好受,纵然心底无数次告诫自己对方只是知己,只是好友,但在亲眼见到楚逆在漫山遍野的鲜花中缓缓踏步而来时,他的心底仍然冒出了些许欢喜的少女心。

入夜时分,万梅山庄逐渐被暗色所笼罩,山坡上鲜艳美丽的花朵早已不在了视线中,唯有阵阵花香传来,至鼻尖时已是极轻极淡的香味。

苏妄言背负长剑,协作在屋顶上,一只手抵着额头,抬眸凝视着天上皎洁的月色。

苏妄言喜欢爬屋顶的习惯大概是在游戏里养成的,彼时他还未出车祸,每次上下线或者挂机的时候都习惯性的轻功找一间屋子,爬上屋顶打坐,后来他自己成为了游戏里的苏妄言之后,便将这个习惯保留了下来,偶尔心间有事时,便习惯爬上屋顶俯仰这浩瀚天地。

月色皎皎,余晖洒在大地上,仿若银光挥洒下来,苏妄言目光没有焦距地在前方失神了片刻,却见一道银白色光影闪过,让他下意识地眨了眨眼。便是这一眨眼的瞬间,俊朗高大的身影便突然出现在了眼前,蓝白色的道袍在夜色中显得愈发地清明,心神恍惚间,那人似是踏着月色遥遥走来。

苏妄言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直到楚逆走到他眼前,将腰间的酒葫芦取下时,他回过神来,才发现楚逆竟也踏上了屋顶。

“妄言好兴致,夜色长长,竟有闲情上屋顶赏月。”话语间,楚逆便转身在苏妄言身边抱膝坐下,将手中的酒葫芦递给苏妄言,道,“如此雅兴,怎么没有美酒痛饮一番。”

苏妄言接过酒葫芦,微微拔出塞子,便闻见一股酒香的味道:“好友果然雅兴。”

楚逆剑苏妄言这般生疏地称他“好友”,心中愈发不痛快,他从来都是直接的性子,转头直接问道:“你有心事?总觉的你与先前……有些不一样了。”

苏妄言怔了怔,垂眸道:“人总是会变的……想起昔年之事,倒是颇有一番物是人非的味道。”

“你还是苏妄言,我还是楚逆,何来物是人非。”楚逆皱了皱眉头,侧头间望见苏妄言在月光下似是盈满了银白水色的双眼,不由心头一动。

转息之间,他却紧紧皱起了双眉,倏然站起身来,而在起身的瞬间,千叶长生剑已经被他握在了手间。

“有人来了。”

苏妄言也皱了皱眉,起身道:“万梅山庄天黑不见客,恐怕来者不善。”

楚逆目光一凝,他心底本就不痛快,如今又被人打扰,身上冷凝之色更重了几分,沉声道了一句“我去一会”之后,便迅速地往万梅山庄门外轻功飞去。

留下苏妄言在屋顶诧异了片刻。

万梅山庄外,一道黑色的身影正在疾步靠近着,他身上散发出一股杀伐的气息,又似是携带着滔天的怒火,一路行径而来,脚下竟是一片狼藉。

在距离万梅山庄大门不远的地方,黑色的身影猛然一滞,似是察觉到了危机,迅速地向后退了几步,而下一刻,一把金银色的长剑便疾驰而来,猛然刺入他方才所在的地面,剑尖竟是深深扎进了地底,连地面也似是龟裂了几分。

剑身上金黄色的光芒一闪而过,随后一个身着蓝白色道袍的人立在剑后,冷然地望着他,道:“万梅山庄入夜不见客!”

“你就是苏妄言?”身着玄色外袍的黑衣人注视了来人片刻,目光在对方似是染了血的红色衣角停滞了片刻,又见对方眉眼间尽是暴戾邪魔般的神色,眼底的怒意和杀伐之色便更重了几分。

楚逆和苏妄言服饰极为相似,又皆是用剑之人,未见过两人面貌者,将他们认错也是常事,楚逆皱了皱眉头,正想解释,却听玄衣人冷哼了一声。

“江湖传闻苏妄言一身正气凛然,手中长剑所指之处,便是海清河晏之地。今日一见,方知江湖传言果然不可尽信,你眉眼间尽是狂妄邪魅神色,我只观一眼,便觉杀气弥漫,无边戾气迎面而来,你若是踏足江湖,必将掀起腥风血雨,为祸天下。”

这世间敢如此和楚逆说话的人已经不多了,闻言楚逆眸光一冷,唇边却是勾起一抹轻笑,冷然道:“我不与你做口舌之争,手下见真章吧!”

话刚出口,楚逆便已经将身前插入地下的千叶长生剑拔出,重新握在了手上。

千叶长生剑方才插入地面时力道极大,玄衣人见楚逆这般轻易地就将长剑拔起,也不敢轻视楚逆,一声暴喝之下,手中的快刀便已经朝着楚逆挥斩而去。

“苏妄言!我儿死于你徒弟剑下,今日我便以手中长刀于你一战,以祭我儿在天之灵!”

玄衣人身上杀意凛然,显然并非普通之辈,而是真真正正经历过江湖血雨的人,他的刀所挥之处,便弥漫着一片萧瑟气息,挥刀极快极狠,却又带着一股正气,若以刀观人,应该是一个杀伐果断、铁骨铮铮之人。

听他之言,他儿子似是死于西门吹雪之手,他身为长辈,报仇是也不愿占了年长的便宜,不找西门吹雪,反而找的是与他同辈的西门吹雪的师父,倒也是个光明磊落之人。

楚逆与这样的人一战,心底也是畅快,手中千叶长生剑与刀身相交之时,两人皆似是发出了一声痛快的长吟。

而随着交锋时间的流逝,楚逆的剑招愈战愈烈,玄衣人的刀锋却见滞缓,两人间高下已见,但玄衣人的刀光不绝,楚逆的剑影便也不断,两人刀剑交错,竟是决一死战之意!

战得越久,玄衣人愈发显现凝滞现象,刀锋收势之间错生出一个空隙,虽然他迅速转刀弥补,但仅仅这一个破绽见,楚逆的千叶长生剑便刺透了刀光挥出的密网,长剑当头而来,直直的冲向玄衣人的喉咙间。

“楚逆手下留情!”

玄衣人闭上双眸,慷慨赴死之时,空中猛然传来一身清喝,玄衣人不由抬眸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便见一个清风朗月般清正的道长迎风而来,他和“苏妄言”穿着一身样式相同的蓝白色道袍,但是一眼望去,便觉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浩然正气,正与“苏妄言”给人之感截然相反。

他伸出手,按在“苏妄言”握着剑的右手上,“苏妄言”手中长剑已经指在了玄衣人喉咙处,却只是堪堪刺破了皮肤,却并未刺入血肉之中。

苏妄言的手轻轻一按,并未见用了多少力气,楚逆凛冽的双眉往上一挑,横眉望向苏妄言,苏妄言却只是弯了弯唇,露出一个温暖的消融:“他罪不至死。”

楚逆目光清冷,苏妄言按住他的手并不用力,也没有用上丝毫的内力,楚逆只要微微一抬手,千叶长生剑便能刺穿玄衣人的喉咙,但不知为何,苏妄言手心温暖的气息传递过来时,楚逆却觉得那双手似有千斤之重,竟让他觉得仅仅只是一抬手的动作,却也是艰难万分。

楚逆望着苏妄言半晌,才冷哼一声,眼底流转过几道温暖的神色,最终还是放下了手,将千叶长生剑往身后一插,重新负在了剑上。

收完剑,楚逆直接转过身去,不再看苏妄言和玄衣人一眼,皎洁的月光散落在他背后垂落的长发之上,挥洒出一片余光流转。

玄衣人虽未死,但已经被楚逆重伤,此时单膝跪地,用长刀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苏妄言走到他眼前几步,道:“你方才认错人了,我才是苏妄言。”

第四十章:身影错,剑已落

玄衣人闻言一怔,方知自己方才认错了,脸上不由露出尴尬的神色,但随即他便掩去所有的神情,望着苏妄言,叹道:“是我认错人了,你身上确实带着一股凌然清气,倒也不负苏妄言之名。但是你徒弟与我有杀子之仇,我邱玄今日败于此地,并无不甘,你杀了我便是。”

苏妄言叹了口气,道:“邱大侠赤胆侠心,江湖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万梅山庄本也不欲与邱大侠结仇,只是西门吹雪为何杀邱潜,邱大侠心中应该清楚才是。”

邱玄脸色一白,握着刀的手也不由一颤。

苏妄言心生不忍,却听邱玄道:“你说的没错,养不教父之过,我儿性格偏激,为祸一端,所做之事万死不及其罪。我当年顾念父子之情,不忍杀他,只是将他逐出门外,断绝父子关系。而今他死在西门吹雪手中,确实是罪有应得,但他终归是我血脉相连的亲子,他之过错,我自当承担一半,他之仇恨,我也一力承担。”

如此正气凛然,清心铮然之人,竟有那样一个儿子。苏妄言叹息一声,垂眸道:“邱大侠何苦如此,仇恨易结不易消,邱潜所为,怎能错算在你身上,你一身铁骨铮然,妄言也是敬佩至极。邱大侠与万梅山庄的恩怨,便当了结在今日楚逆与你这一战之中,西门吹雪与你有杀子之仇,我自楚逆手中救你性命,于你有救命之恩,恩仇相抵,从此两不相欠。”

邱玄也不是拖泥带水之人,沉思片刻,才道:“这样也罢,从此我与万梅山庄之间恩仇相抵,两不相欠!”

言罢,邱玄长刀一展,直起身来拭去唇边的鲜血,侧眸望了背对着他们的楚逆一眼,道:“苏道长侠骨风范,只是方才那个人虽然剑道凌厉孤傲,眉眼间却是暴戾无常的妖魔之色,我不知苏道长与他有何渊源,但道长与他并非同道中人,望道长……小心。”

邱玄的声音并未压低,楚逆站得离他们也不远,自然听得一清二楚,转身冷然道:“你说完了,还不快滚!”

苏妄言知晓邱玄那一段话让楚逆不悦,而楚逆隐忍不发也是顾及着他在场,心底不由生出一股无奈但却带着温暖的热流,于是对着邱玄摇头道:“……我与他之间的渊源一言难尽,也与他人无关,邱大侠还是早日离去便是。”

邱玄望了苏妄言一眼,复有想起楚逆最后凌厉一往无前的剑招只因苏妄言轻轻一按便消敛了杀气,心底不由闪过几分怀疑。

但他也不曾多想,见楚逆的目光愈发地不善,便向苏妄言告辞了一声,抱着长刀离开。

苏妄言望着邱玄萧瑟的背影,口中溢出一声长叹,转身看到月色下楚逆紧皱的眉眼,知晓他还在生气,不由走过起,下意识地握住了他的手腕,道:“你生气了?”

手心和手腕相触时,苏妄言才察觉到自己这个动作似乎有些唐突了。其实说唐突也不至于,在白云城时,他们之间更亲近的动作也不是没有,只是这次楚逆来万梅山庄,苏妄言一直和他恪守着朋友的距离,这一个动作却像是回到了他们在白云城时相处时的样子。

苏妄言的指尖顿时如同灼烧了一般,想要缩回手,楚逆却似是知晓了他的意图,猛然转手反握住苏妄言的手腕,问道:“你以前都是这般心软?”

仿佛一转手之间,主动权就被楚逆握在了手里,苏妄言正错愕时,楚逆已经更靠近了几分,凝眸望着他。

猛然反应过来楚逆此时生气不仅是因为邱玄离去时的那番话,更多的是因为他之前疏远冷漠的态度,苏妄言心头不由一乱,垂下双眸,道:“自然不是……我手中长剑,杀的皆是该杀之人,邱潜作恶多端,死在吹雪剑下,邱玄却是不该死之人。”

“看着我说话。”下颚猛然传来一阵力道,苏妄言被迫抬起头来,双眸和楚逆直直对上,仿佛能深深地看清对方眼中流露出的不解和灼热。

楚逆一直是个直接的人,想要做什么从来都是无所顾忌地去做,但此时他身上强烈逼近的气息也让苏妄言全身紧绷了起来,下意识地就要反抗。

楚逆就在这一刻放开了苏妄言,后退了一步,眼底闪过一道受伤的神色:“我们之间……这是怎么了?”

苏妄言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道:“我不懂你的意思,如果你是在意邱玄方才的话,那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你明知我不是问这个。”楚逆摇了摇头,以他和苏妄言之间的默契,邱玄那几句话根本不需要任何解释,只是看着苏妄言此时身上展露出来的强势不容置疑的气势,楚逆更多的话也难以说出口,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道,“罢了,你既然不想说,我不问就是,方才是我过分了,你别气恼。”

这话若是别人说来,就有点像是撒娇的味道,但是从楚逆口中说出来,却显得无比地正经。楚逆从来都不是会退让的人,但今天却莫名地因为苏妄言而退让了两次。

苏妄言又垂下双眸,心底却是幽幽一叹,只觉得心口处仿佛被一把手狠狠地揪了一下,带来一阵阵疼痛:“你对待朋友,总是这般好么。”

楚逆想了想,回道:“既然是朋友,自然值得我真心相待。”

“能有你这个朋友,是妄言之幸。”苏妄言在楚逆望不见的地方苦笑了一声,声音却是一如既往地平静和温润,“夜色已深,外边风大,我们回去吧。”

朋友啊……可是他所求的,却不止是朋友这么简单。

西门吹雪在收到苏妄言的信时便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在看过叶孤城的战帖之后,西门吹雪眼底闪过强烈地战意,认真回道:“三天之后,愿与一战!”

徒弟之间的事情,楚逆和苏妄言都不怎么参与,这三天里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都在认真地备战,戒斋、熏香、沐浴,而两个师父则悠闲地看完了整个万梅山庄的梅花,以及山庄外山坡上不知名的野花野草。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战斗,本该是震惊江湖的一战,但此时两个少年都还不是未来名扬天下的剑客,这一次的决战观战者也只有楚逆和苏妄言这两个师父。

其实就楚逆和苏妄言的眼光来讲,这一战称得上是精彩,但称不上经典。

精彩,是因为叶孤城和西门吹雪这两人剑术相当,剑招往来之间气势凛然,不会有单方面碾压的节奏,极具看点。且两人剑术皆已经大成,两把乌鞘长剑交锋之间,便是两道剑意的交锋,而伴随这两人剑光和白色身影的交错,两人于剑道上的天赋和成就也让人叹为观止。

不经典,是因为两人于剑道这条路上走得时间并不常,剑术初大成,却未曾走完证剑心这条道路,剑招气势有余,而剑心未能达到圆满的地步。

剑与剑的交锋,也是杀意与杀意的交锋。

楚逆看得越久,便越觉得苏妄言昔日所言其实是对的。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这两个人,必有一战,而两人一战,必是一死一活。

楚逆有片刻的后悔,后悔这么早就让两人对上,倒不是怕叶孤城会输,而是惋惜,惋惜这般拥有剑道天赋的两个人,竟必须要牺牲一个去成全另一个。

这就是剑道的残酷,如同当年他也是牺牲了自己,去成全叶行舟的剑道。

剑光一次次地自眉间映过,两人出剑的速度越来越来,酣战也越来越激烈,就如同磅礴而来的海浪已经向天空翻到了最高点,随后便是猛然坠落的时候。

两人一齐刺出了最后一剑。

苏妄言和楚逆猛然站了起来,而在这时,观战的两人便已经知晓胜负已分。

因为这最后一剑的速度,便是决定他们之间胜负的速度,而苏妄言和楚逆都看了出来,这两把乌鞘长剑,一把快,一把慢。

天地间的光亮仿佛在这一时候都汇聚在了这两把剑上,发出寒冷的、耀眼的锋芒。

站在一旁的楚逆深深地叹了口气。

于此同时,一道更明亮、更纯粹、更耀眼的剑光从天而降,猛然落在决战的两人身上,将剑与剑交错,身与身交错的两人一齐笼罩住了。

一把剑铮然落地,另一把剑堪堪刺破对方的白衣外衫,却不曾再往前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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