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林家浪荡子(林家子 穿越 三)——duoduo
duoduo  发于:2015年1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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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大船的阴影处,看着亭子里李旭有些焦躁的模样,林楠促狭心起,道:“身上的味儿难闻的很,我们找地方洗澡去。”

李资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吩咐下人道:“去禀报二殿下和贺大人,就说我们去附近的人家探访一二。”

林楠失笑,突然就想起后世的各种出国考察来。

说的是“找”地方,自然不会让他们亲自去找,林家早在附近借了歇脚的庄子,热水等都是现成的,二人过去立刻便能用上。

沐浴更衣出来浑身舒爽,两人吹着凉风向河岸走,下人们识趣的落后数丈,既方便主子说话,有事也来的及照应。

“想什么?”见林楠似若有所思,李资问道。

“想……”想到几乎每次撒谎都能被他看穿,林楠索性实话实说:“想今儿在堂上死的那三个人。”

李资微愣,他还以为林楠早将此事抛到了脑后,原来竟是在意的。想来也是,他再怎么也只是不满十六岁的半大孩子,那三个死的太过惨烈,且又是受林楠言语蛊惑,才毅然赴死。那三个脑浆崩裂的情境,连他看了都觉得瘆人,更何况是林楠?

摇头叹道:“那三个是求仁得仁,你不用放在心上。便是无法查明真相,我也会尽量保全他们的家人,好让他们能含笑九泉……”

林楠望向李资,讶然道:“殿下以为我是因为他们的死,而耿耿于怀?”

李资楞道:“不是?”

林楠笑道:“当然不是,我怎么会有那么圣母的想法?”

“圣母?”

林楠并不解释,问道:“殿下觉得我父亲是什么样的人?”

李资虽然诧异林楠的话题转换之快,依旧答道:“大隐隐于朝。”

他倒不是要拍林楠的马屁,而是清楚,以林如海的资历、圣宠和才能,若一心专营,此刻绝不会只是一个三品官。

旁人看他年仅三旬出头,便官至三品,会觉得已经很了不得了,却不知林如海是少年探花,为官已近二十年,考评年年都是卓异,且李熙用人向来不拘一格,只要得用,年龄资历都能甩到一边。以林如海和李熙的关系,若他有心,想要升迁最容易不过,怎会在扬州一蹉跎就是二十年?

待分别在林府和山上庄子转了一遍,李资隐隐有些明白了:咱们这位御史大人,心中全无功名二字,一心只在山水之间,是一个半点都不肯委屈自己的人,他那小日子过得悠闲自在的连皇帝都要羡慕。

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朝,人家是人在朝,心在野,他不光心是野的,连人都大多数时候是野的。

林楠摇头道:“父亲不是真的隐士,真的隐士,心自在就好,可是父亲,心要自在,身也要逍遥……”

又道:“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为何以父亲的性情,会千里迢迢上京考什么科举,会将自己关在脏乱狭小的号舍十多日……父亲曾用柳湘莲来教诲过我,但是看到今天死在堂上的三个人,我才真正明白——在这个世上,若无权无势,何来的自在逍遥?”

这是一个信息极度不发达的时代,这是一个地方官,甚至一个大些的地主,就能成为一个土皇帝的时代。“官官相护”、“欺上不瞒下”这些词很好的描述了这个时代的政治色彩——民告官,如子杀父。先坐笞五十,虽胜亦判徙二千里。

这是一个老百姓连讲理的地方都没有的时代。

便如今日死在堂上的三个汉子,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转瞬之间,便是家破人亡。你便是有千般机智,万般灵巧,对方以滔滔权势蛮不讲理的碾压下来,也只能闭目待死。

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

做个升斗小民,每日面朝黄土背朝天,都只为了填饱肚子,精打细算,就为了过年时能吃一顿细粮——可自在否?

做个富家翁,如当初的盐商,富甲天下,风光无限,林如海一怒之下,如摧枯拉朽,亭台楼阁,尽成瓦砾——可自在否?

天下人,谁能得真自在?不都在这样的夹缝里,一面欺压着别人,一面被别人欺压着过日子吗?

只是,他爹,似乎真的做到了。

一座天下最大的靠山,一个最肥又最清闲的差事……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血染扬州。

林楠一直以为,林如海同李熙的相识只是巧合,李熙成为皇帝只是巧合,现在自然不会还那么天真——真不知道,那两个,到底是谁成全了谁。

“殿下。”

“嗯?”

“不若你去抢太子之位,我助你一臂之力可好?”

李资愕然望了过来。

林楠叹道:“待你登基,我也不要高官厚禄,给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儿做做,只要像陛下对我父亲那般,不让人随随便便的欺负到了我头上便好……”

“啪!”

林楠头上一痛,才醒悟自己是被李资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李资冷哼道:“想都不要想!”

林楠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父亲那样的运道和手段,也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负手吟道:“布衾多年冷似铁,娇儿恶卧踏里裂。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

偷了杜甫的小半首诗,而后哀戚道:“你若是不肯依我,十年以后再见时,我便是这幅光景了。”

李资几乎被他逗笑了,好脾气的在他头上揉了揉,走在了前面。

林楠紧走几步,依旧同他并肩,李资转头看他,道:“你似乎全然不担心查不到什么。”

林楠耸耸肩道:“查到查不到有什么关系?有我爹呢!我爹说我前几日闷坏了,让我出来透透气呢。”

李资顿时无语。

林楠道:“而且你不觉得父亲这件事,做的实在太过婆妈的了吗?”

“婆妈?”李资愕然,林楠怎么会用这么匪夷所思的词来形容林如海,摇头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先前于大人同总督大人正打着银钱官司,林大人不过小施手段,便将蔡府多年的积蓄榨干,又断了他的财路,让他连添补亏空都做不到,若不是蔡大人另有后手,此刻早就万劫不复了。”

林楠摇头:“殿下,若是蔡大人输了官司,真的就会万劫不复?”

李资一愣失语。

若是真的会万劫不复,他又怎么会在这里?他下江南之前,李熙原就认为蔡航吞了那几十万两银子,派他来,就是为了让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如此看来,林如海将蔡家弄的一穷二白,除了激怒蔡航,意义并不大。

需知林如海向来雷厉风行,当初杀了那么多人也没花多少时间和精力,而蔡航的事,却拖得太久,做了太多没有意义的事。

“父亲曾对我说,他已然布局到了最后,只等收官,我以为他等的是时机,现在我却觉得,也许,父亲是在等我。”顿了顿,道:“父亲一举一动,皆有深意。当初罚我抄书,因我的字尚欠几分火候;回扬州后,让我在号舍足足住了九日,是怕我因号舍的环境而马失前蹄。如今我乡试在即,父亲却令我分心来了结此事,岂会无因?”

李资想起他先前的话,道:“所以,林大人要用蔡大人之事,教你权势二字?”

林楠即将下场,但是科举却只是仕途的起始,后面还有漫漫长路。

权势两个字,不可看的太重,但是也切莫看的太轻。

“或许是吧!”林楠笑道:“不想了,反正父亲的用意,不管我能不能猜出来,只等了结此事,该学到的,便已经学到了。”

说着闲话,便快到地方了,后面的从人也靠拢了过来。

河岸上的地上,也画出了方格,对应着河中的区域,李资看着方格里堆放的东西,道:“倒是摸出不少东西来,不过看二哥和贺大人的模样,应该没什么有用的东西。”

林楠道:“那可不一定……”

话未说完,李资忽然神色一变,猛地跨步越过林楠半个身位,同时闪电般伸手。

林楠醒过神来的时候,李资手里已经多了一块鹅卵石,他随手扔下,还未及喝问,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举着拐棍从树丛中冲了出来,凄然悲呼:“林家的小畜生,我和你拼了!”

李资脸色骤冷。

第 87 章

林家的下人又不是死人,第一次猝不及防也就罢了,如今哪里还会让他得逞,老者还未近前,便被人冲上去拿住。

老者徒劳的挣扎,一双浑浊带着血丝的眼死死盯着林楠,直欲择人而噬一般:“杀千刀的小畜生,你也是人生父母养的,怎么的做出这种天理不容的事来!小小年纪,心肠这般恶毒,就不怕老天有眼……”

一个林家下人一把拎了他的领子,扬手欲掴,喝骂道:“你个老不死的,再敢骂一句试试!”

老者直着脖子道:“小畜生!便打死我罢,老夫我今日过来,就没准备活着回去!”

老者须发皆白,双唇颤抖,双目红肿,那绝望悲怆的模样,让那林家下人都有些手软,一时竟下不去手。

林楠看着老者,头也不回问道:“这是谁?”

身后一人上前答道:“今儿死在堂上的陈浩东是他儿子,他叫陈然。”

林楠默然许久后,才哦了一声,淡淡道:“那就让他骂吧!”

陈然愣了一愣,当真便破口大骂起来。

林家从人皆是一脸错愕,碍于林楠的命令不敢违逆,只能黑着脸将陈然揪的更紧以发泄心中的怒气。

林楠便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静静听着,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

李资见林楠神色越发漠然,目光一冷,便要上前。

林楠分明目不斜视的看着陈然,此刻却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似得一伸手将他拦了下来,道:“让他骂吧!”

李资停步,眉头却渐渐皱紧。

那陈然应该是念过书的,受过圣人教化,便是骂人,也不见多少污言秽语。他词语颇为贫乏,翻来覆去的骂了几遍后,声音中便渐渐带上了哽咽,最后倒是哽咽声比骂声更大。

眉宇间的绝望死郁却也渐渐消去。

林楠见他慢慢没了言语,问道:“可是骂完了?若骂完了,我们便走了。”

他虽是问话,却并不真的等陈然答话,带了人转身便走。

方走了三四步,便听见身后陈然啐了一口,骂道:“老夫不与你这有爹生没娘养的畜生计较!”

林楠眉头微拧,脚步顿了顿,又继续走出两步,才发现李资并未跟上,侧头正要招呼,却见李资猛地转身,大步走向陈然。林楠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有阻止。

李资在陈然身前两步远的地方停住,冷漠道:“老丈既然能找到此处,对此事想必也不是一无所知。既然如此,你就应该知道,阿楠也好,林家也罢,没有谁真正亏欠了你或你儿子什么。我们有感于令郎的孝心,又怜你孤苦,愿意在这里扮了罪魁祸首听你痛骂一顿,好让你不至郁结于心甚至郁郁而终,好让你日后也能活的心安理得一些……但既然如此,你也该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才是。”

“不是阿楠逼你儿子入的漕帮,不是阿楠杀了人嫁祸漕帮,不是阿楠将他抓进牢里,不是阿楠让他认了杀人劫船的大罪……当他签字画押认罪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个死人了,我实在想不通,你有什么立场来找阿楠的麻烦?”

陈然愣了愣,悲声道:“你也不用拿这样的大道理来唬我,老不死的活了这么大的岁数,什么事没见过?我儿不过是个小人物,有什么资格让那些人处心积虑的陷害污蔑,不过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罢了!他林家同人斗法,我儿何其无辜?被人严刑拷打,又拿亲人性命相胁才不得已写下供状,却被这小儿生生逼死在堂上……小畜生,你晚上就不怕我儿冤魂缠身么?”

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林楠喝问哭吼,林楠笑笑,并不说话。

冤魂缠身什么的,笑笑就罢了。

若论冤魂,他算是一个,先前的林楠也算一个,谁怕谁来?更何况,他的手从来都不是干净的。

他原就是带着一身的血腥味儿来到这个世界的,若不是他清楚知道自己胸口上有个不大不小的窟窿,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口鼻中涌出的浓浓的血型味儿活活熏死的,他躺在殷桐的怀里,吐着血沫说着遗言,一面在心里调侃着自己的死状……而在下一瞬,他便体会到了字面意思上的、不带任何引申意义的生不如死。

若问比死更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只怕一百个人就会有一百个答案,而林楠的答案,便是“频死”。

他进入那个身体的时候,狱卒正在朝他脸上糊第四层沾了水的桑皮纸……很多人喜欢用窒息来形容自己的感觉,但是少有人体会过真正的窒息,与真正的窒息相比,那些痛苦大约也就是屏息的水准罢了。

他大张着嘴,蒙在唇上的桑皮纸剧烈的激荡起伏,却的让人绝望,他拼尽最后一点力气,也无法呼吸到任何空气……他宁愿自己是一条离水的鱼,至少可以甩起尾巴拼死一跳,就算不能如愿将自己摔死,那浑身的疼痛也能赶走一些窒息的痛楚……

当他终于解脱的时候,大汗淋漓恍如刚刚从水里捞起来的鱼。

或许是因为这次的频死,让狱卒们有些拿不准分寸,也或许是因为某些会在身体上留下伤痕的手段不方便用在他身上,他们开始在林楠面前演示各种刑法和死法——若论无辜,那些被抓来演示的街头乞儿,比陈浩东要无辜的多。

也正因为如此,林楠用惊人的速度适应了自己新的身份,适应了这个社会的规则。

对他的沉默不耐烦的牢头狱卒们准备将他从看客再度升级为主角,那个时候,扬州的人们还不知道“林家”为何物,领头的咧着嘴露出大黄牙:“林公子,您老是贵人,何必为难小的们?只要您在这张纸上签了字画个押,小的保证以后将您跟爷爷似的供起来。要不然……您老虽身娇肉贵,可是小的们也不是不敢服侍……”

那个时候的林楠,已经将大多数的东西消化完,终于肯开金口说话,声音清清淡淡,与周围阴森腥臭的味道截然相反:“你实在不必多说的,进了这种地方,便只剩了两条路可走:一为求生,二为求死。若是为求生,就最好什么也不要认,若为求死,又何必背着污名去死?渴死、饿死、撞死、吊死……不管在什么坏境,人若想死总会有数不尽的法子。那些自称受刑不过,生不如死才招的,不过是受刑的时候想着死,刑罢了又奢望求生,最后才出卖了自己又出卖了旁人罢了。你只看我现在还活生生的在这里,就该知道我选的是‘生’,就该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在供纸上写半个字。”

大黄牙神色僵硬的笑道:“我的林公子,您想多了!可没人想要您的命,只要您画了押,保准您没多久就能风风光光的出去,半点事儿也没有……”

林楠淡淡一笑,道:“也就是说,不管我招还是不招,你们几个,都死定了?”

这一句话,说的那几个浑身发寒,大黄牙正要发狠,林楠淡淡道:“我想你们比我更清楚,死也有各种死法,我若是你们,趁着还有时间,还是自己挑一个的好。”

不等大黄牙发狠,门口传来的一个口讯,让这场审讯无疾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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