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支在花花炸毛以前把他塞到自己怀里,赔笑着道,
“是是,您老说的是。”
老大夫慢悠悠地拿来药酒和纱布,叫小家坐好了,对何支道,
“做丈夫的抱着她点儿!伤到就不好了。”
何支忙是点头,抱着小家,搂着他的肚子。老大夫沾了点药酒,对小家道,
“闺女,你忍着点,疼也忍着啊,一会儿就好。”
何支看了看小家,不敢笑,转头聚精会神地看着老大夫处理小家的伤口。小家确实是疼,又不敢把脚收回来,不自觉地抓着何支的手,疼的时候抓得何支的手生疼。何支倒是想不到小家有这般力气,更想不到他此刻即使这般疼痛,也没有哭闹,只是咬着唇,倒抽冷气。
何支想不到他这般硬气,对自己倒是一哭二闹的来得简单,看来,还是有几分懂事的,不想惹自己生气。便附在小家耳边轻声地道,
“小家乖,等会儿给你买糖葫芦吃。”
小家没吭声,甚至看也不看他,何支擦了擦他额上的汗,小家连眼睛都不带眨的。
肆二章:讨价还价的糖葫芦
包扎结束后,大夫嘱咐着不能碰水,两天换一次药,尽量少走动一些,过个十天半个月的就好了。何支跟鸡啄米似的一直点头,又让大夫给小家把脉。一直没动静的小家忽地扯了扯何支的衣角,何支见他眨巴眼睛,满脸笑容地看着自己,便轻声道,
“怎么了?”
小家小心翼翼地,不想让那大夫听见似的,在何支耳边轻轻地道,
“要糖葫芦!”
何支心道这会儿向我要啦,便笑着说好,叫他乖乖地别动。小家不安分地把缩成一团的花花拨弄到自己身边,忽地抬头问何支,
“大支买多少?”
何支怕打扰了大夫诊脉,伸出四根手指,用眼睛瞟了瞟小家。小家在心里算了算,兔兔一根,花花一根,自己一根,大支一根,可是还想吃……
他咬了咬手指头,转头看着何支,一脸不满足,晃悠悠地伸出一只手掌来。
五根。
何支心道不能多吃啊,便伸出四根手指头晃了晃,小家见他不肯,瘪着嘴,转过头来有些不乐意。何支见他不高兴了,忙凑到他耳边小声地道,
“吃三根太多了,酸倒牙怎么办?”
小家转过头去很是奇怪地看着他,两人就像私塾里老师正在打盹,学生们私下里交头接耳似的,对着口型。小家道,
“兔兔。”
何支颔首。小家又指了指缩成一团的花花。何支又点点头。小家指着自己,最后指向何支。
何支明白了,他不是想吃三根,是还给自己留着一根,可是自己又不要,就和上次分布老虎似的。何支又不想小家多吃这些零嘴,仍是摇摇头,伸出手指来摆了摆。小家的眼睛里流露出清晰的失望来,何支不同意,他便恹恹地转过身来,低下小脑袋去。
老大夫此刻把完脉了,小家把手收回去,抱着花花有些不高兴。老大夫眯着眼睛看了小家一眼,对着早就翘首期盼的何支,道,
“抱到里头去,老夫给探探胎位。”
何支抱起一脸不乐意的小家,抱着他到了里间,好险不用脱衣,不若何支真是担心那老大夫的性命。总不能说是给小家活活吓死的吧?
他看着大夫的手在小家圆滚滚的肚子上摸了摸,又按了按,生怕他把小家按疼了,便在一边紧张得一塌糊涂。倒是躺着的小家一脸自若,花花不给抱进来,他便乖乖地躺着不动。
过了一会儿,三人又出了里间,大夫吩咐着小徒弟包几帖药,还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何支看着小徒弟走开了,大夫又招呼着他坐下,神情不似之前那般轻松。何支又是紧张起来,抓着小家的手,问如何了。老大夫捻着胡须,放稳了声音,缓缓地道,
“太瘦了!要好好补补!”
何支听到他语气里的责备,低头看了看小家,心道早知就不扣着小家吃饭了。大夫又道,
“营养全给孩子吃去了,胎儿过大,骨盆又不宽,人还这么瘦。后生,你得多注意着点了,不能太宠着,让你娘子吃太多了,要生的时候苦的是她!明白了吧?”
小家低着头肯定是没听了,就算听了也听不懂。何支听他一下要好好补补,一下又不能吃太多,顿时有些懵了,便道,
“那、那该如何是好?”
大夫捻着白飘飘的胡须,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道,
“是不是一吃饱就躺下睡啦?是不是走几步说累了就不走了?这可不行啊,这是怀孩子,是关乎人命的!不是养猪!”
“噗……”
花花就算缩在一起也忍不住喷出来,大夫眯着眼,四处看了看,道,
“谁笑啦?老夫说的是大实话!严肃点!”
何支想到近日来对小家的举动,还真是似极了养猪,花花和大夫都这般说了,他自己觉着,也像那什么什么,可总归是心疼小家,便也放纵了。大夫扣了扣桌子,示意他注意听讲,何支便抬头看着他,十分认真地看着他。老大夫语重心长地道,
“你们这些年轻人,头一胎,宝贝得紧,这老夫我是明白的。可也不能宠坏了!”
何支连连点头,低头对小家说,
“糖葫芦只买四串!”
小家嘟着嘴,瞥了一眼那大夫,目光十分地不友善。老大夫见小家不乐意了,又绕着弯道,
“也不是说不给吃。想吃什么,尽量地满足她,怀孕的人嘛,自然是金贵点儿,这老夫我也明白。”
小家登时目露感激,笑眯眯地看着何支,伸出一只手来。何支把他的手拍掉,继续看着大夫,老大夫年纪大了,反应有点慢,喜欢先抑后扬或先扬后抑什么的,转折点比较多。他话锋一转,道,
“但是不能吃太多,少吃多餐,这样最佳。饭后定要走动,消食了才能躺着。不能偷懒,多走走总是好的。这脚伤嘛,适度地走一走,不要太过劳累就好,但决计是不可以做搬重物之类的重活。这是要伤了胎的。”
何支这才想明白为何上回小家提了两桶水便腹痛不止了,生怕真伤到了孩子,便道,
“上回他、他提过水,满满、两水桶……”
何支说到后边声音都弱了,不敢再说下去。大夫缓缓道,
“这如何可以?定是腹痛不止了吧?可曾流血见红?”
何支心道还流血?忙是道,
“只是腹痛,不曾流血。”
大夫颔首,看着小家的肚子,道,
“这胎长得极好,是个健康的小子,只怕块头太大,到时不好生养,注意些总是好的。”
何支连忙颔首,见小家还为那糖葫芦高兴着,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大夫见他们年轻夫妇这般恩爱,便是笑道,
“糖葫芦吃点没关系,能吃就好,只是别酸倒了牙口,哈哈……”
小家忽地道,
“不酸!甜、甜的!”
大夫闻言笑得更是欢畅,何支无奈一笑,摸了摸小家的脑袋,道,
“等会儿就给你买。”
他想到小家前天夜里腹痛,甚至腹部有发硬的迹象,便一五一十地讲给大夫听。老大夫听了,道,
“这是正常的。毕竟月份大了,再过不久就要生了。接下来还会时不时地再疼上几阵,别太紧张,熬一熬就过去了。只是如果真的疼得久了,那得赶快找稳婆了,那十有八九是要生了。”
何支听到稳婆,顿时有些苦恼了,他与小家住在深山里,去哪儿找稳婆?就算找到,那稳婆敢给小家接生么?再说万一是晚上,山谷里漆黑一片,如何找得到路出来还是个问题。这么多棘手的问题等着他去解决,这么多可能的情况摆在何支面前,他此刻一想便是一个头两个大,更别说到时真遇上了。
他孤身一人,镇上没有亲戚,想求个帮助更是无稽之谈了。还有婴儿的衣物未曾准备,孩子出生了该用什么喂养更是没有头绪……
何支担忧地看着小家的肚子,自己倒是有些无助起来。老大夫经验颇深,看出这年轻后生心底担心的事情,便拍了拍何支的肩,安慰道,
“后生,顺其自然吧,毋需紧张,这生孩子养孩子的事情,谁家都是头一遭,不都长得好好的么!别担心,依照老夫的话来做,定保你母子均安。”
何支尴尬地笑了笑,在心底叫着是父子均安。
这时小徒弟拿来了药物,递给老大夫,老大夫冲着何支找找手,示意他进去。何支不知他有什么交代,便叫花花看好了小家,叫小家不要乱跑,自己跟着大夫进去了。
不一会儿,只见何支手里拿着草药和瓶瓶罐罐,红着脸出来了。老大夫长须飘飘,满面红光地拍着何支的肩,还笑道,
“年轻人嘛,自家娘子,你害羞什么?还脸红了,哈哈……”
何支心道我才没您老见识那么深呢!他转头看着坐在一边的小家,见他扶着肚子要站起来,忙是上去扶着。小家看着他奇道,
“大支,你的脸为什么红、红了?”
何支的脸腾地一下更红了。
肆三章:身为罪魁祸首的糖
何支本想带着小家和花花去看些小孩子的玩意儿,可是身边钱没带够,又怕这两只到时爱心大发,看了些可爱的玩意儿会挪不动步子。不给他买吧又记挂在心上,指不定回家还要给自己生气几天。何支对哄小孩子这件事情上倒挺精明的,只买便宜的吃货,贵的一律抱走不给看。
买了几串糖葫芦、春卷之类的零嘴小吃,逗得小家不亦乐乎。何支又买了些冰糖,存起来不给小家看见,是怕他喝药苦了,便给他准备了,又不敢给他吃多。这些小动作花花都看在心底,愈加是感叹起当一个攻的难处。
见小家又要赖着何支让他抱,何支又宠着他,更是不予拒绝。花花再次总结出一点:当一个攻,要有良好的体力!坐在面馆里,何支又要耐心地教着小家用筷着,花花吸溜了一根面条,心道:当一个攻,要有诲人不倦的毅力!眼看着自己半碗面条吸溜完了,小家索性连筷着都拿不住了,直接一丢,用起了小勺,将面条卷起放进嘴里。花花瞅着无奈的何支,侧过身来微微一笑。看来,还要有毁人不倦的能力!
三人在这一天里吃遍了大半的小镇,不用想,小家一定又是吃撑了。
何支在看着小家打第五个饱嗝的时候,终于想起那老大夫的嘱托了——不能多吃。没办法,吃都吃了,那就多走动走动吧。
花花看透了他的心思,看他对着自家主人娘子摆出一副喇叭花夏日盛开的笑容,商量着对不紧不慢地揉着肚子的小家道,
“小家,吃了这么多,大支不抱你了,走回家吧。”
小家转头看着何支,露出一个稚嫩无邪的笑来,点着头,打着饱嗝道,
“嗝!好~~~”
花花摇着尾巴,跟在搀扶着大腹便便的小家的何支身后,低着头,开始数数。
四三、四四、四五、四六……
“大支……走不动了……好累……”
花花停下脚步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真的不会超过五十步啊!
何支回头看了看这前后不到十丈的距离,皱着眉,轻轻地摇摇头。小家很是为难地看着他,见何支不同意,也不想逆着他的意思,便无奈地托着丰润有余的肚子,继续走着。
花花继续数。
五七、五八、五九……
“大……”
“啊主人娘子!要破六十了!继续走一步吧!”
小家回眸那声可怜巴巴的大支还没叫出口,身后的花花便兴奋地叫起来,又见何支和小家回头十分奇怪地看着自己。花花眯起眼睛,嘿嘿地笑了笑,没等何支把他提溜起来便老实交待道,
“啊啦花花只是在数主人娘子走几步会累……”
他抬头,瞧两人仍是盯着自己,默默地低下头去,用爪子撩了撩耳朵。身前忽然有大片阴影覆盖下来,花花抬头一看,何支那张喇叭花盛开的脸顿时放大在自己眼前,不禁四只小蹄子后退一步。
“主、主人……”
花花被何支提溜住了,缓缓地升到半空,何支凑近他,瞥了眼小家,在他的小耳朵便轻声道,
“说说,你主人娘子最多走了几步?最少几步?”
花花看了眼一脸好奇的小家,凑在何支耳边,小爪子扒开他的耳朵,很小声地道,
“最多走了五十九,最少二十一!”
何支把花花捧到脸前,生怕小家听见,沮丧着道,
“他这么懒怎么办?”
花花小心翼翼地道,
“主人你太宠主人娘子了!这样只会让他越来越懒的!拒绝!作为一个攻,你要学会拒绝无理的要求!”
何支闻言,皱着川字眉,很是认真地看着花花点了点头,捏着花花,清了清嗓子,起身对小家严肃道,
“小家。”
小家手捧着糖葫芦,无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长长的睫毛不停地刷着,他见何支十分严肃,好奇地道,
“怎么了?”
何支皱着眉,板起脸正色道,
“要多走走,不能老是让我抱,不能偷懒!不能老是坐着躺着!知道没有!”
小家咬了咬唇,心底里是想偷懒的,便支吾着道,
“可是……”
“没有可是!自己走!走到家!不抱了!我抱不动了!”
何支一连串的短句加感叹号,听得小家一愣一愣的,最后他听明白何支是不想抱自己了,有些委屈地咬咬唇,哦了一声,扶着一旁的树木,一瘸一拐地自己走着。
何支瞧他笨拙地走了几步,看着小家的肚子,不忍心,回头对花花道,
“真的要这样?”
花花咂了咂嘴,道,
“主人,该心软的时候就心软,不……”
“我就知道这时候该心软!还是花花说得对!”
说着何支便一把扔下花花,追上前去,打横抱起小家,对着小家欢乐道,
“小家,我不累了,还是抱你快点回家吧!”
小家早是不想动弹了,何支一说,他便灿烂地一笑,雪白雪白的牙齿衬着红唇,格外地惹人喜爱。那双水灵灵的眸子一直瞧着何支,双手又搂在何支脖子上,小家在他脸边蹭了蹭,高兴地道,
“大支好~~~我、我一定不会偷懒的!要走、不、不能坐着、躺着!”
何支蹭了蹭他的小鼻子,面带喜悦道,
“好,小家乖,我给你糖吃。”
“糖?”
小家好奇地皱起小眉头,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求知,他道,
“什么是糖?好吃吗?”
何支笑着颔首,向上抱了抱重了不少的小家,道,
“回家给你吃,小家乖,我就给你吃。”
小家兴奋地点着头,忙是道,
“嗯嗯!小家乖,我一定乖的!我、我下来走,大支、累,不抱不抱了!”
何支奇道,
“你不是走不动了吗?”
小家咬了咬唇,想到有糖吃,便道,
“小家乖,怕大支累,不抱了,我自己走。”
何支哪儿会看不出他那点小心思,只道糖吃多了也不好,心里盘算了一下,便想着小家难得想自己走路,于是放下小家,帮忙扶着他的肚子,两人慢悠悠地走着。小家一下来便开始道,
“大支,糖长什么样子呀?”
何支见他求知旺盛,耐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