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门，安歌反而面露疲态。

他开始看庄肃，看得庄肃不禁问：“怎么了？还不舒服？”

安歌摆摆手，随即回了卧室。

庄肃跟了两步，实在不确定需不需要他进去安慰一下什么的。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进了卧室。

安歌已经躺下了，看到他进来：“今天……能不能不做了？”

反应了几秒后庄肃无奈了，这就是给安歌留下了什么印象啊……

他点点头，其实他打算吃完饭就回去来着。

安歌招手，示意他来床边。

庄肃往前走了几步，以为他有事要说。

“你坐着……我抓一会儿。”握住了他的手。

“！”

庄肃尴尬了，可能因为刚刚的话题暗示，小兄弟突然有抬头的架势。

不过他还是坐到了床边，任他抓着。

“你喜欢我么？”

安歌突然问他。

庄肃沉默，想了会儿，答案不是“不喜欢”。

当问自己喜不喜欢安歌的时候，心里那个声音告诉他，喜欢。

尽管经历了那清醒的尴尬。

如果要验证的话，看看小兄弟就知道。

他嗯了一声。

“那你……你看到了，我随时可能会疯……”

庄肃刚想开口，却被安歌抢先了：“随时，可能因为一个场景……也可能因为随便的一句话……”

“我会注意……”

“嗯？”安歌投来疑问的目光：“这样你还喜欢？你喜欢我什么？”

庄肃不知道怎么回答。

“是我的脸么？”撤回抓着庄肃的右手，捏了捏脸，安歌笑了，“还是说我的身材？……不过我觉得你的身材比我的好多了啊……还是……我的活儿太好？”

“……”

安歌倒是没让他必须回答，接着说：“……那我尽量做个好情人……你不要找蓝队麻烦……不过你也看到了，我随时可能就疯了，你要是觉得不介意，那我也没什么了。”

安歌这是在正式向他提出交往？

似乎没理由拒绝。

不管是因为喜欢还是因为这样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或者说安歌这是用另一种方式报复他？

想到哪去了，他摇了摇头。

至于疯不疯的，他觉得应该可以治。

“你要是在上面，也可以……”

庄肃：“……”

我没在担心这个啊……

想起来刚刚自己摇了头。

他笑了，说：“可以。”

“蓝清……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跟她说的，我们两情相悦。”

安歌也笑了。

很好看。

“……好。”

两情相悦啊……

真是个美好的词。

13.

第二天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庄肃准时到了他和蓝清约好的咖啡馆。

咖啡馆在他之前住的小区里，安静，没几个人。

说实在的，整个基地一般都很安静，人或车，都是三三两两稀稀疏疏。

蓝清已经等在那儿了。前面放着一个纸盒。

“安歌说，正式跟你在一起了。”她开门见山，“说实话，我不同意。但是他说喜欢，你又拿自己的身份威胁我，我也没办法。我就是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对他有意思？”

庄肃点头。

“既然这样，那你为了安歌答应我一件事情可以么？”

“什么事？”

“如果有一天，他发现了你是虫子，你就告诉他你不是庄肃，而是把真的庄肃关起来之后伪装的。为了接近安歌。”蓝清把面前的盒子向前推了推，“这是五张一次性面具，到时候可能会用到。”

“能告诉我为什么么？”

“你昨天是不是跟他提了以前的事？”

“嗯，问了他为什么怕虫子。”

“唉……以后请你不要问了……我告诉你吧：他十岁的时候，就是十年前。亲眼看到了他爸的腿被一个螳螂吃掉了……”

庄肃愣住了……十年前……一条腿……螳螂……

十年前，他有段时间也是螳螂模样……还真袭击了一个人，吃了他的一条腿，出生以来第二次袭击人……因为那个人想杀他……他一生气没控制住……不会这么巧吧……

那件事也是他的心理阴影之一，不过比起吃了一个无辜的人的罪恶感，这种自卫伤人实在是……对他影响不太多，很多时候他都不会想起，更不会像每次过元旦那么难过。

正常人听到这种事都会震惊，所以蓝清并没有把庄肃的反应放在心上，接着说道：“在那之后，他做了三个月的噩梦才逐渐缓过来的。如果想起当初的情景，他会进入一种状态，就是像回到了当时那种情况，很害怕……如果不及时叫醒他……医生说，他很可能就陷在里面出不来了……”

庄肃木然点头。

“所以你能答应我么？”

继续点头。

其实他心里有点混乱，还在想安歌父亲的事情，点头是下意识动作。

不过，等他回过神，也觉得答应了没什么。

“那就谢谢你了！我下午还有事，先走了。”

“好……”

庄肃抱着盒子朝自己的公寓走去。

路上，想着蓝清和安歌。

他们的感情……实在是太深厚了。

也就成为了他们的负担和弱点。

被他轻轻松松就钻了空子。

蓝清本来可以在没有安歌的地方直接了结了他的。

安歌也可以在他说出自己身份之前就致他死地。

但是，他们都不敢，他们怕一动手就会有不良的后果。

一个宁愿整天提心吊胆地看安歌与他共处，另一个，甚至可以牺牲自己的身体。

庄肃嫉妒了……

对他最好的人是他父亲庄严和苏林。

他们都不在了。

以前的酒肉朋友，也在他三年前决定投奔这里之后主动疏远几乎不再联系。

早年的独自流浪生活，导致他并不擅长与人交往。

自我为中心，不会去在意他人的感受。

这也是他与第一任男友分手的主要原因吧，不然曾经对他那么好的男孩子怎么会离开他？

第二任的话，是他提的分手，实在是受不了对方有些反复无常的性格。

他自私，他承认。

人生在世，就那么点精力，让他花在讨好不喜欢的人身上，着实令他不快。

他觉得安歌也跟他一样。

整天带着冷漠的面具，拒人千里之外，不就是怕麻烦不想跟人打交道么？

并没有见他与蓝清之外的人联络，就算是跟队友，似乎都没说过话。

不过他有蓝清。但庄肃没有，没有一个人跟他掏心掏肺。

他想着想着就笑了。

没有也好，那就是没有负担责任和弱点，不会像蓝清和安歌那样处处受限。

他喜欢安歌，到底是不是爱，没到那种非他不可的程度。

到了很久没来的公寓，他把盒子放进柜子里，又拿了几件衣服就回到安歌的小楼去了。

14.

时间进入五月份。

又是阳光灿烂的一天，庄肃却只能躲在车里转圈。

前阵子又改成单人八小时制，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折腾，也许，不管什么组织，只要壮大了就导致效率下降，各种折腾。

离下班还有6个小时……

没工资，根本没动力工作。

其实，就算是有工资的时候，也没有。

他这几个月几乎都没接到过调度。

其他人陆陆续续也处理过打架斗殴、疑似逃犯出没和新到的灵物求助这些林林总总的事情。

他觉得他会接个稍微大一点的。

如第一次的六级小孩，如果小孩稍有顽皮，就可能造成不小的麻烦。

还有那个五级偷猫贼。

如果放到现在，庄肃有信心一人能拿下，因为他上个星期升到五级了。

有点快，但因为以前人形最高达到过六级，所以也没什么反常的。

不得不说，庄肃的第六感不错。

这天快下班的时候，接到了一个大点的案子。

案件是由蓝清转达的，要求全队出动查找灵力异象。

R街南口的大商场发生了失踪案件。

两个小孩和一个妇女。

同一个地方失踪，有轻微灵力波动。

庄肃看着从警局那边特别调过来的监控录像。

录像里一开始，上午十点二十分，一个穿紫衣服的三十多岁女人牵着五六岁模样的小姑娘进了安全通道旁边的服装部。

逛了好一会儿，从外边走来一个与女孩身高相仿的小男孩。

小男孩不知道跟妇女说了什么，妇女领着他和小女儿走进了安全通道，十点四十八分。

但，安全通道里的监控却什么都没拍到。根本没有这三个人进来的记录。

监控也就这些，而且因为商场的管理混乱，设备陈旧，画面模糊的很。

报警的是一个男人，当然是打了110，而不是灵警。

他自称是女人的丈夫，小女孩的父亲，但并不认识那个男孩。

民警们立即封闭商场，到现在，下午四点多，还在搜索，找线索。

灵钉并没有发现异常。

发现灵力波动的是隔壁86队的一个姑娘，呃，至少看起来是个小姑娘，当时正在那家商场买衣服。

小姑娘颇有好奇心，就趁着没人注意到那个安全通道旁边查看，所以发现了很细微的灵力波动。

应该是姑娘的本事厉害，这种细微的波动灵钉都忽略了。

所以直接联系了他们的队长。那队长和蓝清不知道怎么就进到了已经封锁的商场去查看。

专攻结界阵法的蓝清去了一看就发现了传送阵的痕迹。

阵很简单，但用未知的手法减弱了灵力的波动。蓝清推测出另外的地点应该还在他们队的范围之内。

于是开始全队出动。

至于商场内部的搜寻，由蓝清那三位负责。

庄肃的任务是开启敏感灵力探测器来查找有没有异常的、没有备案的灵力或灵物。

其他人被派到各个常驻居民那里搜房子了。

天色已暗，不管是商场里的普通调查还是这边的灵警调查都没有结果。

由于儿童失踪案最佳营救时间是前24小时，儿童存活的几率也会跟着时间推移慢慢变小，所以，双方人员都没有停止工作。

商场已经解除封锁了，总不能大晚上留着近千人不让回家。员警们开始重点排查出入人员。

蓝清他们也没研究出阵法到底通往哪里，楼里也没找到其他线索。

庄肃的队友们也差不多拜访完了常住居民，没发现什么异常。

蓝清通知大家两个人或三个人组队，配合轮休，但不能停止查找。

庄肃理所应当的和安歌一组。

安歌上了庄肃的车，黑着脸。

他早上八点刚下班，估计是没睡够。

跟安歌相处久了，也就知道了些他的习惯。

不吃辣，不喝酒，偶尔抽烟。

看重睡眠，睡眠不足就黑着脸。

有时候三四件事一起做，有时候做一件太投入了被人叫都没反应。

在专心做事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

庄肃建议他在后座躺躺。

“不用了。”不乐意的语气。

自从“正式交往”后，安歌开始像他说过的那样去当一个情人：不再面瘫，而是时常绅士般的微笑，以讨好居多。也偶尔跟他吐槽抱怨，但也似乎没指望他回应。

相反，庄肃的态度就冷了很多。

是因为发情期过了，归于平淡，或者追到了自然就放心忽视？

还是对那一个月心存芥蒂？

倒是看着有些老夫老夫的感觉了。

床事上，安歌一开始确实是让他在上的。

不过每次做完，小安歌都半死不活让他很受挫。

或者大安歌就抱怨治疗术对自己不管用，然后一脸痛苦。

反而安歌在上的时候技术很好，事后照顾庄肃那叫一个殷勤。

这让庄肃不知不觉中在下为多了。

“你说，他们带走女人和孩子做什么呢？”看见对他不善的安歌，反而起来些逗弄的心思。

“要么吃，要么玩儿。还能什么。”

“……”

问这么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你……来十年了，以前遇到过这种事情么？”

“嗯。”

“小孩？女人？”

“一个小男孩。2个小女孩。9个女人。”

“救到了？”

“男孩当时就被吃了，那是八年前的案子。后来那人被普通警员打死了。一个女孩死了，一个被救了，不过也是被玩儿疯了，给洗了记忆整了容。我没参加这两个，不清楚细节。有个专门猎杀老太太的变态，被白中队，你见过吧？最后逮到了，死刑。剩下的6个女人是一个收藏癖小姑娘干的，都被救了，她觉得妈妈越多越好。后来被送到矫正中心了，不知道怎么样。其实还有收集男人的……或者收集肢体什么的。美国那边比较多，不管是不是灵物的都有。”

庄肃目瞪口呆。

这些他没听说过，平板里的案例大全都没有。

“小姑娘？能做到？……这些案子，案例里面没有啊……”

“小姑娘4岁，力量和智慧过早发育型，就是她妈觉得她恐怖，不管她，所以才导致的。平板里的案子，大多是我们巡逻的时候能独立解决的那种。而大型案件，需要上面统一安排，所以只要按指示行动就行。这次就算是吧，附近的队伍估计也出动了。不过不写的原因大部分也是为了保护当事人隐私。如果你以后去中队，可能会有专门的培训吧。”

安歌的脸色看起来好了很多。

庄肃不再多问。

这段意料之外的对话把庄肃心里的那道墙——苏叔和自己建立起来的那道“世界比较和平比较美好”的墙——砸出了好几道裂痕。

“这十年我都快忘了……”他低语呢喃。

“忘什么了？”安歌居然听见了。

“呵……忘了世间险恶啊。”

“忘了也不错，有助于心理健康。”

“还有这种理论？”

“环境好的话，就算基因和灵魂有缺陷也可能成为正常人。环境不好，也可能把正常人逼疯。这个……我记得试题里也有？”

有，关于犯罪动机之类的部分，庄肃还记得。

“嗯，不过一时没想起来。”

安歌叹了一声。

“嗯？”用得着这么失望么……

“估计没希望了……”

原来是叹这个。

为什么有点小失落？

突然想起一件事，庄肃问：“队里没有能看到的人？”

“看到什么？”

“呃……看到鬼……灵魂之类，或者能看到过去未来的人？这样能找到更多线索？”作为灵警部队，他来到后接触到的异能人士似乎都是不那么灵异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