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事实上，他也是在自作多情。

不符合伦理又不符合常理的暗恋已经占据了他所有的坚强，再扯上莫名其妙的人际关系，真是疲惫。

”其实没什么啊，你交朋友是你的自由，不用把别人的话想得那么重。”辰松忽然就变了表情，微笑道：“周末大家聚会，程洛雨会去，你也去吧。”

蒋云思只觉得头顶的乌云透出了丝丝阳光，呆呆的便答应说：“好，嗯。”

推开家门，是熟悉的饭香。

吕澄干活干的手指都红了，若无其事的说：“妈妈给你做了炸虾，洗洗手快吃吧。”

外面的天气很炎热，她做了一大桌子菜，还买了大西瓜放在墙角，一定流了很多很多汗。

蒋云思见了，不知怎么就鼻尖微酸，怯怯的走过去说：“……对不起。”

母子之间的感情是融在血液里面的，吕澄不再咄咄逼人，只是苦口婆心的说：“我的话是为了你好啊，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是不能只靠自己的，你一定会跟其他人产生联系，所以处理好人和人之前的关系，你才会不那么辛苦。”

蒋云思没有解释的欲望，乖乖点头：“嗯。”

吕澄擦干手上的水迹，摸了摸他的脸：“都瘦了，你说你人小，脾气还挺大，以后别不吃饭了。”

蒋云思忽然伸手抱住他，再一次小声道：“妈妈，对不起。”

生活发生小波折之后，真的会顺利的回到以前吗？

关于这点，蒋云思几乎是肯定的，所以就算辰松仍旧会带来纠结，但他参加同学聚会的心情仍旧是平静的。

聚会的地点是辰松家的餐厅，那晚特地没营业，大厅摆了许多丰盛的自助餐。

程洛雨似乎更漂亮了些，在人群中很打眼，发现蒋云思就开心的跑了过来：“好久不见，最近你干吗呢？”

“没干吗啊，写暑假作业。”蒋云思笑了笑，朋友的存在，让他在不自在的场合多了些安全感。

“那着什么急，我跟你说我最近在练习网球，可好玩了，你跟我一起去呗。”程洛雨伸伸胳膊笑道：“你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蒋云思点头：“好啊，我试试。”

程洛雨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很八卦的小声道：“你看到辰松女朋友了吗，刚才还在的，是高一的小学妹，他可真……”

“什么？”蒋云思瞪大眼睛打断她。

程洛雨奇怪：“诶，你不会不知道吧，你跟他那么熟，他新交了个女朋友，对对对，就是那个！快看。”

她扶着蒋云思的肩膀往门口的方向扭去。

蒋云思愣着眼神，看到辰松陪着个矮矮的可爱女孩儿走进来，帮她拿着个大蛋糕的盒子，脸上的笑意盎然。

程洛雨啧啧道：“老牛吃嫩草。”

“你们来了啊。”辰松的样子再自然不过：“这是林吉，她今天过生日，所以正好大家聚一聚。”

蒋云思拿着给辰松买的水果盒递过去：“你好，生日快乐。”

他因为喜欢而原本有的幸福快乐，或者痛苦悲伤，一下子都有点找不到了。

唯独剩下的是茫然。

可是，这茫然又有点可笑，辰松本来就会交女朋友的，从前是这样，以后也是，未来他还会结婚，和一个女人在一起，是他的人生。

第二十五章

那日的同学聚会并没有让蒋云思再度魂不守舍，而是像迎面一记重锤，把他顷刻间狠狠砸醒，虽然心里面痛的发冷，想法倒是理智了很多。

本来就不曾想过要得到什么，现在的状况，其实再自然不过。

蒋云思所能做的，唯有继续去喜欢他，并且去喜欢他喜欢的人。

只不过看到林吉的脸，他才发现，原来爱屋及乌，是那么困难的事情。

网球场的太阳明晃晃的，照到人头晕目眩。

蒋云思答应小雨来这里玩，却不想她找来辰松和他女朋友练习双打。

气氛怎么可能不尴尬？

“哥哥，你是在校报上画漫画的人吗，我每期都看，我们班还有同学给你做了剪贴册。”林吉的性格很外向，见蒋云思不太理自己，反而主动跑过来搭话。

蒋云思握着网球拍，笑的有点僵硬：“是啊，谢谢。”

林吉拉住他的胳膊问：“那你开学和我们一起吃饭好不好，我那同学可喜欢你。”

“好啊。”蒋云思没想到拒绝。

林吉顿时笑嘻嘻的。

买水回来的辰松见了他们相谈甚欢的样子，走近道：“聊什么呢？”

林吉很亲昵的轻踢了他一下：“不告诉你。”

“臭丫头。”辰松立刻捏住她的脸，又故意作势要勒住她的脖子：“说不说？”

蒋云思呆呆的看着这两个人在自己面前闹，全身都有点发冷，完全不能控制的微微发抖。

幸而程洛雨不耐烦的声音拯救了世界：“行了你们，肉麻不肉麻，快过来打球。”

辰松停止动作，侧脸看了看蒋云思。

蒋云思立刻微笑：“那我和小雨一组吧。”

温和的眼神，似乎和平时没有什么不一样。

辰松在运动方面从来都是有天赋的人，小雨学了不长时间，蒋云思又根本不会，很快就被1V2打得悲惨至极，轻松的只有林吉，一直拿着拍子跑来跑去欢呼雀跃。

有一个球被抽空。

蒋云思气喘吁吁地垂下手：“对不起……”

“不怪你。”程洛雨摘下护腕摔在地上：“气死我了，这家伙故意在林吉面前炫耀，早知道不让他来了。”

蒋云思弯弯嘴角：“加油。”

从上学期的运动会开始，他直到现在还保持着晚上跑步的习惯，体力较从前倒是好了很多。

程洛雨擦擦汗，也朝他笑：“加油！”

辰松拿着新网球站在对面瞅着，待他们重新准备好，忽然间就抬手狠狠地抽了过去。

网球的速度太快，像子弹一样，蒋云思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觉得脸上剧痛，直接摔坐在了地上。

被太阳晒的滚烫的地面擦破了他的手。

程洛雨从惊讶之中回过神来，怒道：“你干吗啊你，辰松，你有病吧！”

蒋云思狼狈的摸着飞出去的眼镜：“没事，没事。”

“哥哥，给你，痛不痛啊，我替你打他！”林吉小跑过来帮他找到眼镜，关心的蹲下来问道。

蒋云思只能摇头，他觉得自己简直糟糕透了，根本不敢再去看辰松的脸庞，只是低着头被小雨扶起来，跟着她去借医药箱。

真的很想让自己藏进地缝里面，因为不知道害怕什么，这样的害怕才最难承受。

后来的整个暑假，蒋云思都没再和学校的人出去玩过，他几乎都闷在卧室里，玩玩电脑，画画漫画，更多的时间是按时完成妈妈布置的学习计划。

安逸的家庭生活渐渐抹平了他心底的难过，可惜这难过却又在开学那日卷土重来，变得愈演愈烈。

虽然班主任没有安排换宿舍，但因为是新学期的第一天到校，宿舍楼里还是乱七八糟的，有很多家长和外校的学生出入其间。

蒋云思到的时候，大家都已经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而且林吉和另外两个陌生的女孩儿还站在他的床前，叽叽喳喳的跟那几个男生聊天。

“哥哥，好久不见！”她依然热情，见面就打招呼。

蒋云思带着酝酿了半天的淡定表情道：“你好。”

林吉拉过自己的朋友说：“还记得我跟你说我，我同学好喜欢你画的格子漫画，就是她。”

蒋云思很不从容的硬着头皮回答：“谢谢，谢谢你们。”

始终坐在椅子上看热闹的辰松忽然说：“好了，你吵得我头都疼，先回去吧。”

“哼，嫌我吵，再也不来看你了！”林吉朝他做了个鬼脸，边往外走边说：“哥哥，我们约好了一起吃饭的，周末哦。”

蒋云思垂着眼睫毛恩了声，等着她们消失了，就开始默默的收拾床铺。

同学都在调侃辰松的小女朋友，依然是有点吵。

蒋云思失神的想，是不是以后都要这样呢？

……还能怎么样，不接受现实，只能证明自己太愚蠢。

“我也觉得林吉挺好的啊，和你很般配。”蒋云思忽然插话。

辰松抱着胳膊，笑了下：“是吗？”

蒋云思点头。

辰松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也这么想。”

说完从摊在地上的旅行箱里找出个盒子：“我妈从美国邮来的巧克力，来，你们尝尝。”

大家纷纷伸手一人一块，最后还剩一大半，辰松就扔在了蒋云思床上。

蒋云思破天荒的没有给他带好吃的，便道：“谢谢。”

“白痴。”辰松瞥了他一眼，又拿出另外两盒一样的巧克力说：“忘记给林吉了，你一会儿帮我拿教室去，我要去打球。”

“好。”蒋云思接过来，目送他们热热闹闹的走掉，而后失力的坐到床边。

剩下的那半盒巧克力，像是漂亮的尸体。

他拿起一块尝了尝，嘴巴里面苦涩至极。

之前杨翰也邮过一样的，那个时候吃起来，还觉得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呢。

蒋云思笑了起来，笑容越来越大，大的像个空洞，让人轻轻松松，就可以发现空洞中的凄凉。

第二十六章

“人不可能去左右其他人的想法，让别人按照自己心里面的剧本行事，但同样，人也不会被别人所左右，心里面的向往只要不以回报论价值，便可不畏惧时光。”

蒋云思在最新一期的校报上，借克洛伊的口讲出这样的话。

或许世界上根本没有谁明白到底什么意思，但这么做却令他平静坦然了许多，甚至很希望辰松能够注意到，能够懂得自己是这样的想法，而绝非外表看起来那么笨拙又窝囊的存在。

可惜辰松看是看到了，却在宿舍笑他说：“你怎么越来越像个书呆子？”

蒋云思唯有跟着笑，笑的无言以对。

倘若真是个书呆子也就好了，如此重要的高三，他的第一次月考，成绩猛地落到中等偏后，以至于回家时都不敢抬头看吕澄的脸色。

吕澄向来是把这个看做第一位的，未等他坐定，便皱着眉苦口婆心的质问：“云思，你到底怎么回事，这种时候，你……”

“对不起。”蒋云思站在客厅中间低着头，羞愧的耳朵都红了。

他很清楚自己怎么回事，但完全不可能有勇气说出来。

——再怎么想装作大度的样子，辰松和林吉的关系，的的确确太折磨心神。

吕澄瞪了他一眼：“你一定是整天看漫画不学习！”

话毕便毫不客气的把他带回家的书包打开来用力的翻找。

“妈你别碰我东西。”蒋云思紧张的反抗。

“别碰？”吕澄把两本柯南摔在地上：“这是什么！”

蒋云思根本来不及回答，就和母亲一样意外的看到了漫画里面掉落出来的信封。

吕澄已经生气了，捡起来就打开来看，越看眉头越紧，最后冷笑了声：“怪不得，开始整这些用不着的了。”

蒋云思满头雾水。

吕澄怒道：“现在是搞对象的时候吗，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个胆子！成绩对你都不重要是吗，你考不上好大学，搞个对象又有什么用！”

“妈，你在说什么啊……”蒋云思拿过信，瞅了几眼才恍然大悟，因为之前被林吉逼着跟她同学吃饭，后来又借走了他还没来得及看的漫画，还回来的时候正好回家，谁知道竟然夹了封情书。

真是可笑，有女孩子喜欢自己？

蒋云思忍不住自嘲的弯了弯嘴角，谁知重重的耳光随之而来。

吕澄被他古怪的样子彻底激怒了：”你觉得好笑是吗！你现在简直就是个混蛋！”

蒋云思吃惊的捂住脸，什么话都讲不出来了。

每月回家不过过个周末，而这个周末没吃没喝。

本来之前心事就重，这回又被吕澄的怒气淹没，蒋云思憋得在礼拜天的晚上发起了高烧，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哪有母亲不关心儿子的？

吕澄心软了，嘴却还硬着，端了粥和药片到床前问：“你知道错了没有？找媳妇是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吗，你不为自己的将来打好基础……”

蒋云思咳嗽了两声，费力的说：“妈，我真不知道，我跟人家也不熟……我以后不看漫画就是了……”

毕竟他从小就很听话。

吕澄咬了咬嘴唇，终于没再说下去。

蒋云思闭上眼睛，惨淡的笑了笑：“你放心好了，我现在不可能谈恋爱，我这辈子……都不会跟别人谈恋爱的。”

“话也不是这么说，你怎么这么爱钻牛角尖？”吕澄顿时不知是该继续教育，还是好好劝劝他找媳妇的重要性。

蒋云思虚弱的回答：“我累了。”

吕澄在旁边，皱眉看着儿子，忽然觉得他很陌生。

不知道，是不是曾经的那个小朋友，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长大。

蒋云思没有返校，甚至整个礼拜都不见人影。

开始辰松还没放在心上面，后来实在忍不住在午饭时抱怨道：“那个白痴哪里去了？”

林吉拿着勺子回答：“你说云思哥哥吗，我也很担心啊。”

辰松嗤笑：“你担心什么？”

“我老婆给他写了封告白信，然后他就消失了，这叫什么事？”林吉跟小大人似的嘟囔，她嘴里的老婆，自然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辰松听到这话差点把筷子吃下去：“告白信？”

林吉点头：“嗯！你没发现我在撮合他们吗？”

辰松立刻说：“那种傻乎乎的矮子还有人喜欢啊，真邪门。”

“你怎么这么讲自己哥们，我觉得云思哥哥很好啊，又斯文心肠又好，还很有才华。”林吉笑起来：“要是他们成了，我们四个就可以一起约会了。”

“约个屁，你有病吧，这种事有什么可瞎掺和的。“辰松忽然站起来：“我吃饱了，先回宿舍了。”

林吉很困惑：“喂，你干吗生气，喂！”

周五晚上，蒋云思才脸色憔悴的回到学校，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辰松在宿舍侧头打量他：“你生病了？干吗打电话不接？什么病？”

蒋云思说：“家里电话坏了，没来得及修，小感冒。”

辰松当然能感觉出这家伙近来半死不活的态度，故意哼道：“可别传染我，我还要去打球呢。”

“嗯。”蒋云思低头收拾着书包。

宿舍安静了一阵子。

辰松也没急着出门，忽然又问：“听说你收情书了？”

蒋云思没说话。

辰松道：“怎么，不会想答应吧？”

“我又不认识她。”蒋云思把新买的参考书都拿了出来。

辰松态度顿时轻松了许多：“干吗还挑挑拣拣的啊，有人看得上你，你该去偷着笑吧？”

“可能她瞎了吧，看上我这种人。”蒋云思依然跟着他一起笑。

辰松挑衅不成功，有点语塞。

蒋云思递给他一袋零食：“我妈妈给你带的，你拿去给林吉吧，那个，我要去上晚自习了，一起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