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轻轻的一声笑,厉颂风站起身,“人家都这么说了,我穆某人哪里有推辞的道理,当年魔教十大长老围攻华山也没见剑气二宗有人气短,今日我嵩山也要把这魔教右使的人头留在这里!”
说到最后,他身上已经溢出了森森杀气,踏过胆战心惊的守门弟子,他一步一步地在众人的簇拥下下了嵩山,站到了气势汹汹的魔教来兵面前。
因着伪装的需要,厉颂风现在周身的气质还是更偏向于母亲张盼,如同一名儒雅的书生,虽然颇具气质,但算不上光彩夺目,只是这样的他站在向问天身边气势却没有短上一分一毫。
“不是说要同我交手吗?省去无聊的寒暄,开杀吧。”不同于寻常正道繁复的开场白,手中提着掌门佩剑的厉颂风连一个正眼也没有施舍给向问天,这般作态令天王老子恼怒的同时也安生戒备,一时摸不清这个年轻人究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真有什么依仗。
左冷禅的为人在江湖中早有传播,谁又能保证他教出来的弟子不会使女干猾手腕。向问天心里掠过诸多算计,终是仗着艺高人胆大,冷笑一声,道:“小兔崽子有点骨气,老子今天就来教教你。”说着他一跃而起,一掌向厉颂风拍来。
厉颂风知道这人内力不俗,他此刻正处于扮猪吃老虎的阶段,舍了用惯了的墨枪,改了自己并不擅长的剑术,要对付他有些麻烦。
‘其实这样也更刺激不是?’厉颂风这样想着,手中剑招突变,如同行云流水般飘渺,招招击向要害。
向问天越打越心惊,他只觉眼前之人的反应之快判断力之准确远远超出常人,无论他怎样变化招式这柄利剑都能一一化解,且出招又快又狠,让他连气沉丹田以力破之的机会也没有。
‘这样下去不行。’他思考着,‘如果再不取胜,左冷禅之死的效果只怕得打不少折扣。’
可他没有想到他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在于厉颂风交手的时候,绝对不能想别的事。
包括一定要取胜这件事。
当冰凉的剑尖划过他的咽喉,向问天才意识到了这个错误,他的喉咙里发出了“咯咯”的声音,伸出的手仿佛还想拼死一击,却最终因身体的无力倒下而未能得偿所愿。
“那么,还有谁要来?还是说……”厉颂风冷笑一声,凉薄的目光落在面面相觑的魔教众人身上,“你们要一起上?”
58.笑傲江湖
全部一起上当然是不可能的。日月神教虽然在江湖中有魔教之称,但还是要遵守一定的江湖规矩,领头的和人单挑输了就乌泱泱地涌上去这种事……脸还要不要了。
而且,这家伙看上去好笃定啊……万一乌泱泱地涌上去再输了怎么办?跟着向问天来的魔教莫长老心里打了退堂鼓,却迟迟不肯下令撤退。这次教主是下了死命令的,一定要获得一场大胜免得东方柏一人坐大,向左使牺牲一定会让教主大怒,他这么空着手回去的话……结局可想而知了。
他在犹豫的时候,原本颤颤巍巍被吓破了胆的嵩山派弟子因为新掌门的壮举已经恢复了士气,自发地摆出了剑阵,严阵以待。厉颂风退到了阵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底下的魔教众人,一脸“有阴谋有后手”的表情。
莫长老心里打了个寒颤,心想左右都是死,何必将教中兄弟的性命白白葬送在虚伪正道的手里,高声说道,“穆掌门,今日是向左使技不如人,我们认栽,这笔账暂且记下了,他日定当再来讨教穆掌门的武技。”言毕,令旗一挥,来势汹汹的魔教大军悄无声息地退去。
厉颂风看着他们走远,没有出手追击,一方面是他不希望暴露太多实力,另一方面,留着日月神教会更利于五岳同盟的形成。
只有当上了五岳同盟的盟主,才有可能提议建立武林之盟。
向问天的死讯既让日月神教的教主任我行勃然大怒,也让原本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安静了下来。嵩山派博得了喘息的机会,开始广泛地吸收弟子。厉颂风不同于左冷禅的私心多疑,他对于嵩山派所有的剑招以及以此为基础发展出来的所有招数全部倾囊相授,包括左冷禅引以为傲的寒冰真气的修炼方法也普及到了底层弟子之中。并且他还会经常在早课上指点有困难的弟子,派中任职也全凭本事,绝不会有制衡之类的考虑。
反正不管这些人怎么练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厉颂风温和地将最近需要注意的事情吩咐了下去,独自提了几坛酒从后山的小径走了下去,在算计左冷禅之前他就和东方柏有事成之后的月圆之夜共饮美酒的约定,前几个月圆他都没有等来东方,也不知道是因为他本就有反目的心思还是因为不能阻止向问天出兵嵩山的愧疚。
厉颂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希望的是哪个理由,他觉得自己对待东方柏的态度有些不明朗,也不够果断,遂暗下决心无论真相如何,这是最后一次了,如果今夜东方柏再不来,他就当作是两个人之间的友情全然不存了。
和那些烂俗小说一样,每当“最后一次”这四个字出现的时候转机也就到了。
厉颂风到达约定之地的时候,圆月已经高挂空中,月下的清溪旁的大石上坐着一个人。
是东方柏,他背对着厉颂风正大口大口地喝着酒。
“东方。”厉颂风喊了一声。
东方柏喝酒的动作顿了顿,他慢慢的转过身来,对着厉颂风举了举手中的酒壶。
厉颂风这才看清他面上的表情很不好,也有了黑眼圈,很疲惫的样子。
“怎么,我杀了向问天让你的工作多了一倍吗?”厉颂风开玩笑道。
“女人和酒。”东方柏简单地说道,他的笑很冷,令厉颂风也少见地感到了不安。东方柏看了厉颂风提着的酒一眼:“这就好像不错。”
“我却不知道该不该给你喝了。”厉颂风叹气道:“看样子我今天带的应该是张床,一张上面没躺着女人的床。”
东方柏“呵”了一声,算是对这个不怎么高明的笑话的回应。
“你们教主给你气受了?”厉颂风问道。
“任我行?”东方柏的眼里忽然爆发出了惊人的杀气,这让厉颂风怀疑之前所见的那个说“报恩”的东方柏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了,杀气出现了一瞬后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厚的嘲讽,“托你的福,他受的气远远比我多得多。”
“他不会是你迟到了那么久的原因吧?”
“他算什么东西,能干扰我的事?”东方柏道:“是因为女人,都是因为女人!”他忽的恼怒起来,将酒壶向地上一摔,“那些女人难道就不能安安分分的吗?难道就不能知情识趣一些吗?”
以前的东方柏是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的,他也许是有点男性为尊的观点,但对于女人还是基本尊重的,对于他的那几个妻妾也是疼爱的,像今天这样不客气、令人厌恶的话从来不会说。更何况他虽然张扬肆意,却向来克制,这样的易怒也是不寻常的表现。
“你喝太多了。”厉颂风说道。
“这酒是你欠我的。”东方柏说着,伸手欲夺厉颂风手上的美酒。厉颂风向旁边微微侧身,在东方抓住酒坛的同时抓住了他的手。
“你做什么?”东方柏怒道,他欲挣脱厉颂风的手,却发现这位友人的力道之大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料。
“这个问题该由我来问你才是,你做了什么,内力竟然紊乱至此!”厉颂风又惊又怒,“你是不是不知道什么叫走火入魔?”不再费言,厉颂风一手制住东方柏的动作,运气于另一手,一掌印在东方柏背心,以至阳内力融入东方内力之中,牵引其游走,为东方柏调理内息。
片刻之后,他撤掌松手,看见东方柏的气息和心情已经平静了下来,才冷冷地说道,“你内力暴涨却杂乱无章,过度的欲望应该就是因为这个,我对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不感兴趣,任其发展的后果也不用我多说。我内力属阳,可以暂时调理却无法根治,而且一次两次还可以,次数多了无异于饮鸠止渴,你要么停下你在干的事,要么快点去寻访名医,你们黑木崖不是有个叫平一指的大夫挺能干的吗?”
东方柏沉默了片刻,冷笑道:“我东方柏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指手画脚了。”
厉颂风知道他这是在故意激怒自己,如果他真的不在意两人的交情根本就不会来这里,但这不代表他愿意倒贴着给别人解决麻烦,冷笑一声,他以不逊于东方柏的冰冷语调说道:“的确轮不到。”
这样说完,他转身便离开了这里。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再见过东方柏,也没有再走过后山的小径,只是一心投入到门派中的各种事务里去。
当他在列新年的采购清单的时候,传来了任我行失踪,东方柏继承日月神教教主之位,并改名为东方不败的消息。
他写字的笔划了一下,皱着眉将写废的纸张揉成了团,厉颂风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福威镖局的林总镖头携其子前来拜访,大概有意将其子托于我派门下。”
“福威镖局虽然名震江南,林震南却是个井底之蛙,他舍得把独子送到我这黄口小儿门下?”厉颂风嗤笑道。
“掌门说笑了,掌门武功盖世谁敢轻视。”汇报的弟子说道:“其实是当日大师兄下山游历时露了一手被林家少爷看到,吵着闹着要来我派拜师。”
“这倒也算是个理由……”厉颂风沉思了片刻,“福威镖局近几年远没有以前的风光,林震南大概也急在心里才想抱上嵩山派这棵大树……嵩山派如果能够和福威镖局有所交情,日后门下弟子行至江南一带能有不少方便……既然两边都有好处,我便收下这个徒弟吧。”
“掌门不先看看这孩子的资质吗?”
“本派又不指望福威镖局的继承人发扬光大,他资质再好又有什么用。”厉颂风站起身,慢慢地走向门口,“更何况就算是一块破石头到我手里,我也会让他身价翻上数倍。林家少爷资质再差,我也不会让他有机会丢我的脸。”
59.笑傲江湖
林震南的武功实在是不值一提,但他的儿子林平之的姿质实在是不错。厉颂风也是惜才之人,见到这样的好苗子自然欣喜,只是没有表现在脸上。福威镖局也算是江南的大势力,这孩子在父母仆人的宠溺下长大,骄纵可想而知,若他再表露出欣赏之情,只怕不利于日后的教导。
“你是真心想要拜入我嵩山派门下?”厉颂风淡淡地问道。
虽然收敛了气势,但他高大的身材给了这个孩子不小的压迫感,林平之看着眼前这个在江湖上极负盛名的高手,生平第一次感到了何为手足无措,他咽了咽唾沫,昂着头,大声地喊了声“是!”。
厉颂风又接着问道,“你以前学过什么?”
“犬子年幼时请过几个武师教他擒拿之类的基础功夫,老夫也指导过他几句。”
“我问的是他。”厉颂风冷漠地扫了林震南一眼,在看见他讪笑着退了回去后才接着说道,“有点天赋,然而江湖上有天分的人太多了,自上一代掌门即位起,每年都会有像林公子这样天赋不错的年轻人在下山历练的过程中遭遇不幸,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他们还不够厉害。”林平之回答道。
“你说的不错,但更致命的是他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厉害了。”厉颂风说道,“所以自我接任掌门后就对基本功十分在乎,这也就代表着林公子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的生活会非常枯燥。当然了,以你的家境完全可以说走就走,穆某人也可以保证不会在江湖上多说半个字。”
“我不会走的!”林平之似乎被厉颂风言语中的轻视激怒了,他握紧了拳,大声说道。
“但愿如此。”厉颂风点了点头,转向了林震南夫妇,“两位请回吧。”
就这样,林平之加入了嵩山派,成了厉颂风的弟子。
和左冷禅不同,厉颂风虽然期盼着五岳同盟的成立,却表现得对江湖事极为淡然,不管是对日月神教的围剿还是对朝廷的试探,他都表现得兴致缺缺,将“独善其身”的意图表现得淋漓尽致。另一方面,他又对门下弟子下令无论在何时何地,遇见五岳弟子蒙难皆需出手相助,又不吝于帮助流亡的难民,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令江湖上的各方势力摸不清他的路数,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不是左冷禅这种把“无耻”写在脸上的真小人。
这代表着这位穆掌门比左冷禅要难对付许多。惴惴不安的众人等着他出手的时刻,等了三年也未有结果。而厉颂风对于这种等待心知肚明,他也有着自己的等待。
在三年之后的初春的清晨,他漫长而无趣的等待生活起了一丝波澜。
“师父,华山派的岳掌门派人送来书信。”已经比过去成熟稳重不少的林平之恭敬地递上了一封信,他见厉颂风接过后仅仅是点了点头没有要马上翻阅的意思,便又说道:“送信的人说此事非同小可,希望师傅尽早定夺。”
“定夺?”厉颂风冷笑了一声,“果然是岳不群的口气,以前他也是这样捧左冷禅的。”他看向林平之,道:“若真的是十万火急,他派来的人就会直接请我去山门口了,那些人总是这样,喜欢芝麻绿豆大的事弄得满城风雨。”
“是徒儿鲁莽了。”林平之低下了头。
“你也是事事小心,这总比什么都不挂心要好。”厉颂风说道,他拆开了信封,快速地扫了一眼,“信上说近段时间日月神教的行事一下子变得肆无忌惮起来,颇为怪异,岳不群和其他几派的掌门人怀疑这是要有什么阴谋,本着被迫接招不如主动出击的想法,决定到黑木崖摆擂比武,指望着能够把阴谋变成阳谋,这封信上问我要不要去。”他在说这些的时候口气和审核门派的财物报表时的语气没有丝毫差别,好像正派和魔教又一次正面交锋对他而言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林平之在心中暗暗钦佩厉颂风的气度,他试探地问道:“那师父的意思是……”
“平之,你入我门下已三年,也是时候让你见识一下这江湖上的青年才俊了,也能让你看一下所谓的魔教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厉颂风话一说完,便把那封信丢到了一边,继续关心起今年的布粥计划。
林平之行了一礼后便离开了,他还要去整理行装。
谁都知道嵩山派掌门穆风木一言九鼎,他既然说要带他去,那明天一早就会出发。
果然,第二天一早,厉颂风便差人叫醒了林平之,他背着行囊,提着长剑,带着漫不经心的神色将林平之牵上了马,便扬鞭出发了。
五岳的几个掌门都视日月神教为大敌,黑木崖的内部结构虽然不得而知,但通往黑木崖的几条道路都被研究得十分透彻,厉颂风也不例外。因为熟悉路况,他的马又是难得的良驹,两个人行了两日,在第三日日落之前便赶到了黑木崖下。
此时山下已经驻满了正道势力,势单力薄的两人在几乎被团团包围的其余各派掌门中显得格外显眼。
“穆掌门,你……先来的?”恒山派的定逸师太委婉地问道。
“派中事务繁忙,倒只有我这个掌门无所事事,因而此番只有我一人前来,怎么?不是说是打擂台吗?临时改成群战了?”厉颂风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