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剑意还不够收敛。”张佩璧叹了口气,“就差了那么一点点。”
陆小凤明白张佩璧是什么意思,当西门吹雪的剑意收敛之后,他就同张佩璧一样,如果不明明白白地看到,你会以为没有人在那里。
哪怕她离你只有一臂的距离。
叶孤城并没有比西门吹雪慢多少,他也穿着同样的白衣,如同飞仙下凡一般降在西门吹雪的对面。
“你觉得……叶孤城会赢?”
“我要是知道谁会赢我就不会来这里看了。”张佩璧回道,“依照一般的规则,他们是不是还要介绍一下彼此的剑是怎么样的然后再恭维两句……之后才会开打?”
“这是哪来的一般规则啊?”陆小凤话音刚落,便听见西门吹雪开腔道:“此剑乃天下利器……”
陆小凤:“……原来真的有这种规则啊。”
张佩璧轻笑了一声,“其实我是随便说说的。”
她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太和殿上的“叶孤城”,等着看这个惟妙惟肖的冒牌货什么时候会露馅。
在这两个人介绍完手中的剑后,在底下观战的魏子云提出了一个要求:“两位都是当代的剑术大家,这场决战注定会名垂千古。所以两位是否可以将佩剑交与旁人检查,以示公平。”
这话虽然有理,却太过无礼。张佩璧微微冷笑,低声对陆小凤说道:“等着吧,这件事肯定要轮到你的头上。”
西门吹雪出乎意料地点了点头,“我的剑只交给一个人。”
陆小凤露出了“不妙”的神色。
“这个人是不是陆大侠?”魏子云问道。
西门吹雪点了点头。
“那叶城主呢?”
叶孤城道:“一事不烦二主,我的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破之声打断。
“那里是……”魏子云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面色大变,“快去救驾!”
那里正是南书房。
正在这时,潜藏在这太和殿附近的杀手忽然动了,几个身穿斗笠的黑衣人向魏子云冲了过来,如同黑压压的乌云一般。
陆小凤的轻功超绝,自然能突破这群黑衣人的包围,但他却不能留下来帮助魏子云,因为现在最重要的是九五之尊的性命安全。
这些黑衣人的武功都属一流,魏子云咬紧了牙关,显然是打算拼死一搏。
这里高手云集,这些黑衣人迟早会败亡,但他们只要能阻碍魏子云到皇帝被解决,魏子云他们便算是输了。
依现在的情势看来,魏子云他们似乎真的要输了。
却在这时,剑光满天。
不过是短短一瞬,包围着魏子云的数名黑衣人便全部倒下。
轻柔的剑尖上流落最后一滴血,女子温婉地向魏子云笑了笑,继而身形如雾,飘向剩余的刺客,一个个黑色身影如同被清风卷起又失了助力的落叶一般相继落下。
既然厉颂风已经插手管了这件事,并且管到了明面上,她这个做姐姐的自然就只能很遗憾地顺势表明拥皇的立场,放弃这次难得的机会。
“现在,我们去保护皇帝陛下吧。”她说道,率先向南书房赶去。
陆小凤赶到南书房的时候,战事正酣。
叶孤城剑如孤云,不可捉摸;厉颂风枪势如火,燎烧浮云。
他没有丝毫插手的余地。
张佩璧进来的时候,厉颂风与叶孤城的比斗还没有结束,远比陆小凤了解自己弟弟的张佩璧立刻明白了战局如此胶着的原因……厉颂风想要找机会让叶孤城退走。
不然以燎原枪法一去无回的作风,无论是败是胜,这场战斗都会很快出结果。
她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挥剑加入了战局,并且有意地将这场战斗往窗边引。她的意图并没有隐藏得太巧妙,但她并不担心,就算被发现了又怎样,不过是转眼即逝的过客而已,他们并不具备威胁到他们姐弟的能力。
因为对这个世界、这个时代、这个王朝没有丝毫感情,所以自然不打算遵守这里的规矩,所需要在意的也就仅仅是心里的道义。
叶孤城如果倒在这里,太过可惜。
他们打破了窗户,到了月光的照耀之下,而后在兵戈相击之声中远遁。
“叶孤城逃走了!”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那两个人……”
他没有说下去。
皇帝举起手,示意他安静的时候,他不能不安静。
“那年轻少侠救驾有功,叶孤城谋逆之事罪证确凿,但偏偏你们没人是他的对手,倒不如把希望放在那个少年身上。”
皇帝陛下既然有了结论,做属下的自然不能违抗,更何况他们刚刚犯了失职之罪。
这一场备受瞩目的对决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高山之顶,已有人等候在那里了。
白衣胜雪,剑气如霜。
“是受欢迎的人呢。”张佩璧感叹道。
叶孤城也是这样想的,他走到了那个人面前,道:“西门吹雪。”
当然是西门吹雪。
叶孤城今夜最好的结局自然是与西门吹雪一战。
在这高山明月之景中,在真正有资格看这场决斗的人面前。
“那么,省去那些客套吧,我猜你们想说的……都在剑里。”
风起了,剑出了……
浮云散了,月色却依旧朦胧。
西门吹雪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剑,目光中闪烁着奇异的色彩。
厉颂风抱起了倒下的剑客的躯体,“该在哪里?”
“白云城主当然应该回到蓝天白云之间。”张佩璧说道,她看向西门吹雪,“他的剑是这样告诉你的吗?”
西门吹雪点了点头。
白云城外,一页轻舟带着绝世的剑客和他的剑飘向未知的远方,自此无论是世间轻浮的评价还是皇威与权谋再也无法影响他的安宁。
“西门庄主。”厉颂风拔出了一直背在身后的剑,“我想请你看一剑招。”
西门吹雪的目光很平静、也很坦然,他轻轻地点了点头,道了一句“请。”
与此同时张佩璧也自觉地离开了。
厉颂风的剑招出得很慢,而这世间的万物也仿佛为了配合这种慢而静默了下来。
这样的静默带来的是极端的不安。
因为让万物静默的力量是……
“……”西门吹雪抿紧了唇,不发一言。
“你能收下这柄剑吗?”厉颂风问道。
西门吹雪只犹豫了片刻,便伸出了双手。
他的手很稳,足以接住这柄剑。
“这个承诺完成得真是不容易呢。”厉颂风感叹道。
“比这更不容易的事应该还有吧。”西门吹雪开口道,“你能忘记吗?”
“啊,我自己也不知道呢。”厉颂风苦笑道,“还请你务必不要告诉我姐姐。”
西门吹雪点了点头。
厉颂风找到张佩璧的时候,她正无聊地数着树桩上的年轮。
“呦,事情都结束了吗?”
“结束了,不过我离回去的时候还远得很呢。”
“哦……那我恐怕也要在这里多花点时间了……好弟弟你还有闲钱供养我这个姐姐吗?”
“没有。”
“别这么绝情嘛!喂……等一等啊!”
32.楚留香传奇
时隔了那么久,再一次经历时光流速加快的感觉颇为微妙,厉颂风正想和自己的姐姐交流一下此刻复杂的心情,却发现后者正撑着树干呕。
“这种感觉……我一定要投诉技术部的那群死宅!”张佩璧恨恨地咬牙道。
“你的反应也太激烈了吧。”厉颂风无奈道,“要水吗?”
张佩璧摇了摇头,“我们先去找一找有没有人多的地方,顺便看一看大致快进了多少年。”
因为这个时空和他们所处时空的纪年法完全不同,所以他们选择了另一种方法,去酒楼听说书,看看近几年江湖上更新换代的速度怎么样。
他们沿着林道大约走了两公里,才看到一座小城镇,虽然繁华程度比不过都城,但酒楼、客栈、茶馆、赌坊、青楼这些标准配备还算齐全。
两人到了倚翠楼,点了三荤两素,一边吃,一边听着酒楼里的说书人侃侃而谈。
“话说这金伴花自收到了盗帅楚留香的条子后,便成天盯着白玉美人茶不思饭不香,整日唉声叹气。好在这金家也算是九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有不少江湖豪强愿意替他出头。这不,当天夜里,便有几位响当当的人物赶到了金府,要助伴花公子一臂之力。”
“是哪几位啊?”底下有人问道。
“诸位莫急,待我一一道来,这几位中有京城万胜镖局的总镖头万无敌,还有判死生英老前辈,更有像秃鹰那样出手狠辣的人物……有着几位的保驾护航,伴花公子可算是能够放下心来了。”
在听到“万无敌”这个一听就是个炮灰的名字的时候,张佩璧就在闷闷地笑,依照一般套路,她已经猜到最后必定是那位叫楚留香的怪盗成功地偷走了金伴花的白玉美人。
结果也如她所预料的那样。
“现在看来,江湖上最大的话题已经不是陆小凤、西门吹雪了,而是一个叫楚留香的怪盗,你应该可以放心地用你的本名了。”张佩璧笑道。
“我倒想知道司空摘星和楚留香哪一个才是偷王之王。”厉颂风笑了起来,“可惜当时我并没有见识过司空摘星的轻功,看来是没有办法比较了。”
“不过听这个描述,我猜楚留香一定长得比司空摘星好看。”
“……”厉颂风在心里鄙视了一下姐姐在乎的点,说起了正事,“依据前几次的经验,组织想让我接触的人一定不太难找,最初是燕十三,而后是陆小凤,看来这一次应该是想让我们同这位大盗好好交流一下了。”
“唔,我倒是对这个时代的剑客比较有兴趣。不知道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传奇会不会再次上演。”
“那样的悲剧还是不要再有了吧。”厉颂风皱眉道。
“这不算是悲剧吧。”
“反正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情。”厉颂风想起了叶孤城所选择的绝路,“明明都已经到那个境界了还是……”
“你真是想得太多了。”张佩璧耸了耸肩,“正如你所说的,虽然每个人提升境界的途径不一样,但叶孤城显然不适合走这条布满牺牲的路,他又不是庞斑,没有足够的厚脸皮。”
厉颂风笑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觉得我们要去哪里找这个小偷?”
“麻烦最大的地方。”厉颂风依据自己的直觉道。
因为时代的差距实在太大,江湖上的很多势力姐弟两个都完全不了解。经过打听,他们知道陆小凤花满楼这些名字都已经成了过去的传奇,而神剑山庄三少爷这样的名号则是连听都没有人听说过了。
“时光真是可怕的东西哦。”张佩璧感叹道,“这个江湖上最可怕的好像是两个女人嘛……石观音和水母阴姬,你想不想去见一见啊?”
厉颂风思索了片刻,“等有机会再说吧,这两个人听上去不像是用剑的。”
“的确不是。”张佩璧说道,“依据我打听的结果,现在江湖上用剑最有名的要数薛衣人和中原一点红,薛衣人号称天下第一剑客,久居薛家庄;而中原一点红虽然剑术上远远比不过这个人,但却是最好的杀手。”
“听上去不是那么令人期待。”厉颂风感叹道,“也不知道这位薛衣人和西门吹雪比起来如何?感觉光是名字就输了一筹。”
张佩璧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除了这些基本信息外,我能打听到的足够有震撼力的消息就只有南宫灵继任丐帮帮主这件事了。”
“这倒确实是一件大事。”厉颂风皱眉道,“丐帮是名副其实的江湖第一大帮,掌握了丐帮就相当于掌握了江湖上历史最悠久的情报机构,南宫灵的品性如何可以说是直接影响到了江湖上的太平与否。依照这个世界的潜在规律,楚留香很有可能卷入这件事中。”
“我总觉得我们推断过程特别理所当然。”张佩璧扶额道,“不过一时半会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丐帮就任大会在济南城举行,我们现在坐马车赶过去的话应该只需要三个时辰……对了,马车我来驾。”
厉颂风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有自知之明,不会和姐姐抢这趟差事,“希望我们能在发生什么前赶到那里。”
对这一点张佩璧不抱希望。
他们一赶到济南城,就抓紧时间去客栈定房间,好在还剩一间上房。姐弟两个安顿好了住处,便嘀嘀咕咕地商量了起来。
楚留香虽然是个贼,但素有侠名,眼界也很高,姐弟两人身上没有什么稀罕东西,引蛇出洞显然是行不通的。作为贼,他当然行踪成谜,江湖人除了他身上淡淡的郁金香味和绝世轻功外,对他几乎一无所知,要找到他何其困难!
“还是得从南宫灵下手。”厉颂风道。
可怎么下手也是个问题,在解决这个问题之前他们还有另一个问题……南宫灵在哪里。
张佩璧简直比当初她坐标错误降落到白云城时感觉还绝望,“我还是去打听一下这济南城除了丐帮以外还发生了什么大事吧。”
“我也一起去。”厉颂风站起身道。
虽然对自身武学有自信,但初来乍到还是小心谨慎一点比较好。
要说打听消息的好地方,那除了酒楼就是赌坊了,张佩璧之前的消息都是从酒楼里听来的,现在她打算去赌坊试一试。
一般的乌合之地是找不到南宫灵的线索的,要去就得去有头有脸的地方。
然而有头有脸的地方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去的。
张佩璧先去了青楼,她并没有进去,而是站在门口注意看那些富人的行状,约莫半个时辰后,她发现总有那么几个人往同一个方向来,又有几人被人领着往那个方向去的。
“跟上去。”她招呼着已经有些不耐烦的弟弟,双手拢在袖中,缀在一名富商身后二十步远的地方。
给富商领路的人很警觉,时不时总要回头看看,当然以他的水平根本不可能注意到姐弟两人,他的动作也让张佩璧确信他们要去的地方不一般。
走了二十多分钟,他们跟着这两个人到了那个不一般的地方。
一座相当平凡的民舍,但张佩璧知道走进去后一定是另一番天地。
“你,你们是谁?怎么过来的?”之前一直小心翼翼戒备着的人再次回头时看见了已经放弃隐匿踪迹的姐弟两人,惊恐地喊了出来。
他的话音刚落,民舍里冲出了两名壮汉,手里都提着刀。
“哎呀呀,好像很危险呢。”张佩璧笑道。
厉颂风不着痕迹地瞥了她一眼,心里奇怪自家姐姐是哪里学来的这种欠抽的“哎呀呀”的腔调。
这种名赌坊的保镖一般都比较有职业素养,对于女性从来不会口出秽语,一般直接砍上来。
“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