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冰看着白晖闲闲的站在原地,似乎失去了和他对话的兴趣,耸耸肩膀,反正那小家伙跑掉了,自己的目的也算达到了一半,看起来,这人没搭自己车的打算,那他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你是什么?”
栾冰发动了车子,慢悠悠的开过白晖的身边,果然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你猜呢?”
好心情的眨眨眼,栾冰可以清楚的看到白晖愈发冰冷的双眼。
“那个,是我的。”白晖双手插袋,居高临下的看着车里的白晖,“我的东西,不喜欢别人染指,哪怕是想想都不行,明白吗?”
呦?栾冰趴在车窗边单手支着下巴,嘴角一勾,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你是谁,神吗?还是阎王老子?突然失去了和白晖多费唇舌的兴致,栾冰摇上车窗,吹了一声口哨,踩下了油门。
无所谓,反正他不是来和他做朋友的,没听说过哪只雄狮子乐于在活着的时候和别的狮子共享母狮的。虽然这个比喻或许不太恰当,不过,那又如何?他喜欢挑战,喜欢血腥,喜欢用自己的双手撕裂面前的敌人,然后占有那一直被争夺的猎物,更何况,那个小东西确实有这个价值。
有多少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栾冰的心情好了不少,而白晖却冷冷的站在原地,眼神黯了黯,一个闪身,跃上了停车场的顶棚。
路过的一辆车主看到了一瞬间的光影,停下车,揉揉双眼,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眼花了吗?
杜言一路开着车,小心的注视着前边的路况,生怕一不小心再撞到什么东西。他有驾照,还是大四毕业那年考出来的。当时,教杜言的师傅在收了他两包中华之后,语重心长的对杜言说道,如果杜言真的打算开车上路,至少还要上他这里回炉一下,否则,杜言准会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马路杀手。连手动挡和自动挡都分不清的人,也不知道驾照究竟是怎么考出来的。
一路心惊胆战的把车开回家,杜言几乎是冲进了家门,把门关上,上了锁。至于门外那辆车,懒得去管,反正那人早晚会找上门的,到时候再说。
杜言现在很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精神,命都快没了,还在乎那些身外之物做什么?更何况那身外之物不是他的,谁爱偷谁偷去。
又回到卧室找来了符,舍去朱砂,直接扯掉手腕上的纱布,用自己的血画出了十几张,把家里所有的门窗都贴了一遍,就连空调的排气孔都没放过。杜言瘫倒在沙发上喘了一会,又扑棱一下站起来,跑去把下水道入口和水槽也给堵上了。
这下子,连只老鼠都别想跑进来了,杜言放心了。随即又觉得自己做这些多余,把这些都堵上了,他还要不要做饭洗澡了?
收起了几张符,杜言拖着步子到浴室洗了个脸,找出医药箱重新清洗了伤口,喷了消炎药,有些奇怪的看着手腕的那几个齿痕,怎么好像有点结痂了?杜言揉揉眼睛,真的不是错觉。
没有深想,也不敢往深处想,杜言草草的把伤口处理好,重新裹上纱布,坐在客厅里开始琢磨今后该怎么办。今天是躲过去了,可明天呢?后天呢?他不能总这么躲在家里不出去吧?他还得上班赚钱,更甚者,他要是总这么躲在家里,不出一个月,隔壁那位热心的大娘就得报警撬开他家房门。
杜言觉得头疼,躲又躲不了,看白晖今天那个架势还有说的话,估计是想把他当成养猪那样养肥了再杀,顺便还能解解闷。那个栾冰八成也没安好心,能让白晖那么对待的,肯定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就算是人,也不会是善茬。
杜言发现摆在自己面前的路有好几条,尽头却只有一个,除了被吃还是被吃,连个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懊恼的叫了一声,摊开双臂仰倒在沙发背上,杜言真不知道自己现在这种状况该怎么解释,他好好的生活,低调的赚钱,连个红灯都没闯过,怎么偏偏就遇上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杜言又想起了苏素,这两天被白晖给闹的,明明答应了那丫头要帮她,现在自己却连个章程都没想出来。过不了几天,苏素那案子就能破了,到时候尸体肯定要火化入殓,自己该怎么去弄到那丫头的骨灰,难道去偷吗?
杜言正一个头两个大,客厅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有些刺耳的铃声吓得杜言一哆嗦,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来电显示,发现不是什么陌生号码,杜言这才松了口气。
“妈……”
“臭小子,我不给你打电话你是不是就打算当没我这个妈了?”
“哪能啊,最近忙。”
杜言擦了把汗,掐指算算,心里就是一惊,他家老娘明确规定,每周必须给家里一个电话报平安,最近事情都凑到了一起,他都快有半个月没和家里联系了,难怪老妈直接电话过来骂人了。
杜言这边想清楚了,连声的告饶,母亲大人倒也没多难为他,问了几句他最近生活怎么样,工作是不是还顺心,话题就绕到另一边。
“儿子,下个月初七就是你外婆的忌日了,你今年还是不回来看看她吗?妈知道你为难,也知道你小时候遇到了那些事,可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镇子里的那些老人也大多都不在了,这些年也没听说那里出什么事情。你小时候,外婆那么疼你,要是能抽出时间,你就回来看看她吧。你不知道,当时你外婆去的时候你不在身边,她拉着我的手,嘴里念叨的却是你……”
话说到一半,杜言的母亲说不下去了,杜言也沉默了。握紧了话筒,杜言每次想要去看看外婆的时候,心里都会升起莫名的惶恐,那个古旧的江南小镇,在他记忆里,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黑色的纱,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而外婆就站在纱的另一边遥遥的望着他,既不叫他过去,也不叫他离开……
自从外婆去世,杜言多少次梦到那个老人,可他就是没办法跨过心里那道坎。
咬了咬嘴唇,杜言觉得,他手腕上的伤口又隐隐的开始疼了。
窗外,刚刚还晴朗无云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阴沉的黑云压了下来,一声闷雷过后,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杜言转头看去,带着些许茫然的面孔映在窗玻璃上,被一道雨痕划过,竟像是流下的泪。
“儿子?”
杜言的母亲依旧在等着杜言的回答,而杜言却看着不断落下的雨,喃喃的说道,“妈,下雨了,我记得你说过,外婆走的时候,也下了很大的雨……”
第二十九章
杜言最终还是松了口,忽视掉那一刻的心慌,电话里答应了母亲在外婆的忌日会请假回去一趟。听到母亲好似松了口气的声音,杜言心里有些发酸。家人向来最重孝道,自己这些年来的作为,落在别人的眼中,八成会是一个不孝的吧?也不知道母亲在亲戚中间会因为他受到多少闲言闲语。
放下电话,杜言走到窗前,看着窗外越来越大的雨,白色雨幕渐渐连成了一片,街上的行人车辆都被被笼罩在了那片雨雾之中,站在室内向外看,竟觉得外边的世界像一出默剧一样,偶尔的闪电和闷雷,则成了那片广袤的舞台唯二的色彩与插曲。
很有趣……
静静的站在窗前,看着雨滴一下下的砸在玻璃上,又随着地心引力不断的滑下,形成了一道道的痕迹,随即便被新的痕迹所掩盖。指尖随着那些痕迹描摹着,杜言的心情意外的好了起来。
轻舒了一口气,拉上窗帘,把室外的一切都阻隔开去,按亮了电灯,室内恢复了光明,不同于日光,带着晕黄的光影不会让人觉得灼热,只有温暖。
讽刺的,在这个盛夏的傍晚,突来的大雨本是为人驱散了灼热,却让杜言觉得冰冷。
或许是失血的关系?
呆呆的看了一眼绑着纱布的手腕,杜言的神色变得莫名,一圈一圈的解开了刚刚绑好的布条,果然,被两次咬破的伤口已经结痂了,难怪他觉得痒痒的。
看着看着,杜言的眼神变得有些迷蒙,低下头,张开唇,缓缓的咬上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雪白的牙齿掀起新痂,舌尖舔着沁出的血珠,丝丝的疼痛沁入骨髓,一道突来的闪电过后,闷雷的巨响震回了杜言的神智。
他在做什么?!
惊愕的摸了摸唇角,指尖上,是一抹艳丽的鲜红。
杜言有些无措的站在原地,一身的冰冷,直到又一声闷雷,才缓缓的转动了一下眼珠,重新拿出医药箱处理好伤口,不去看那染上纱布的鲜红,放空了大脑,穿上围裙,走进厨房开始为今天的晚饭忙碌。
把米洗好煮到电饭煲里,杜言轻笑了一声,摇摇头,总是遇到这些奇怪的事情和奇怪的东西,难道他也开始变得不正常了吗?或者还是因为答应老妈要再次回去那个镇子的关系?
拧开煤气炉,架上炒锅,等油烧热之后,杜言将切好的葱花和姜片倒进去翻炒了两下,刺啦几声,香味开始弥漫,中午并没怎么吃饱的杜言闻到这股味道,胃里一阵抽动,果然,他毕竟是个普通人,他是需要吃五谷杂粮的,刚刚想舔一口自己的血,肯定是错觉,对的,错觉!
将剔完骨,腌好的鸡腿肉切好倒进锅里翻炒,撒进调料和蜂蜜,随着那喷香的味道冲进鼻子,杜言勾起嘴角,笑了。
把其他一切暂时抛开,愉快的享用晚餐的杜言并没发现,家门外正对的街道边上,一株道边树的树皮正不断的龟裂着,裂缝中,淌出了一股股粘稠的,带着腥味的,泥水一样的液体,被雨水冲刷过,慢慢的流到了地上,渗进了土里……
当天晚上,杜言睡了个好觉,这段日子以来,一直担惊受怕,连夜的做梦,一夜无梦竟然成了难得的享受。早上醒来,看着镜子里难得没挂上两只黑眼圈的面孔,杜言抓了抓头发,这该称之为什么呢?傻人有傻福?
呸,他才不傻!
洗脸刷牙叠被换衣,杜言一如往日的每个早晨一样忙碌着,天气越来越热了,公司里的老板除了脾气有些阴晴不定之外,倒也有些人性化,除了去见客户之外,在公司里的人员不必再打领带穿西装了,但是拖鞋和无袖是绝对不允许的,女员工也是不允许穿吊带的。对于这一点,公司里没有任何人反对,坐在空调房里不觉得,但是在路上热啊。这么热的天气,领带一勒,外套一穿,再去风风火火的挤公交车,非得中暑不可。
杜言整理好了要带的东西,手机和钱包都塞到了袋子里,想了想,又放了两张符纸,拍了拍口袋,恩,放心了。
锁好房门,杜言特地看了看,那辆保时捷果然没影了,这就不关他的事了。结果刚走出没两步,杜言停住了。
栾冰那辆黑色的奔驰正停在不远处,看到杜言,栾大老板摇下车窗,摘下墨镜,冲着杜言灿烂一笑,挥了挥手,“嗨,早上好!”
那一瞬间,杜言竟然觉得有些脚软,不为别的,一大清早的香车美男,美男的声音还是带勾的,勾得人心里发痒。杜言心里又有鬼,上次被白晖吊起的胃口还没完全消退,听到这声音,腰都要酥了。
有些僵硬的打了招呼,就算知道栾冰这人肯定动机不纯,可终归还没撕破脸,再来一个像白晖那样追着他要吃肉的东西,杜言可应付不了。他已经决定要当个鸵鸟了,只要栾冰不挑明了,他就当什么都不知道,爱咋地就咋地,他乐意!
栾冰注意到杜言有些奇怪的态度,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只是邀请杜言上车,碰巧遇上了,也正好顺路,他送杜言去公司。这借口实在不怎么样。杜言不断的在心里告诉自己,眼前这人没安好心,他一个大公司老板,一早上就等在这路口,什么巧遇,分明就在守株待兔,呸,童言无忌,他才不是兔子!总之,这个还不能确定是不是人的肯定没安好心眼,他的车绝对上不得!
可想起等一下就要去挤的公车,再看看眼前的奔驰,杜言心里的天平就一个劲的倾斜倾斜再倾斜……
终于,放着栾冰和奔驰的那个托盘,砝码不断加重,一下子就压过了那辆5路公交车,随着那辆老旧的公交车被翘飞,杜言心里流着泪,终究没抵挡住诱惑,拉开了那辆奔驰的车门。
至少这人没说要卸他胳膊,他算是安全的……吧?况且,按照现在这个架势,他不上他的车,对方也不会放他离开,与其磨时间,不如干脆就坐了这个免费车。白晖那人都没咬死他,估计这位也不能。杜言很有些光棍的想着。
栾冰似乎知道杜言在想些什么,等到杜言系好安全带,转头笑了笑,“你就这么放心上我的车,不怕我有别的企图?”
上都上来了,后悔也晚了。上次栾冰和白晖说了些什么他不清楚,但杜言觉得,至少眼前这男人不会像白晖那样张嘴就咬。估计他还会问问自己的意见,然后再动嘴……
杜言心里透亮,“栾总,别开玩笑了,要真那样,不一定吃亏的是谁呢。”
“是吗?”
栾冰意义不明的眯了眯眼,遮住了一闪而逝的红光,突然一手揽过杜言,低下头,轻吻了一下杜言的颈侧,感受到杜言本能的颤抖和躲避,嘴角一勾,又朝着杜言的耳朵吹了口气。
“话不要说得太早哦……”
杜言捂住耳朵,看着若无其事打着方向盘的栾冰,确定了,眼前这个肯定不是人,吹的气都是凉的!
栾冰送杜言到公司的时候,没按照杜言说的,把车停在前一个街道,而是直接把杜言送到了商务楼的大门口,杜言咬咬牙,也不敢说什么,眼前这人可还是他的客户,不能得罪了。没成想刚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又被栾冰从身后拉住了手腕。
杜言被拉得一个踉跄,站稳了回过头,栾冰却凑过来咬了一下他的耳朵,尖锐的牙尖刺破了杜言的耳垂,灵巧的舌头把圆圆的血珠舔进嘴里,黑色的瞳孔中盛满了笑意,低声说了一句,“这次总算尝到了一点味道了,就当是给我的车费吧。”说完,又亲了一下杜言的脸颊,这才放开杜言,开车离开了。
杜言有那么一瞬间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结果刚转身就看到了同公司的大张和小刘一脸惊愕的站在他的身后,大张还说出了一句让他想喷血的话,“杜哥,原来你说和那个保时捷没关系不是骗我,这个奔驰才是的你的那位?”
杜言磨磨牙,嘴角咧开了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容,扳了扳手指,“大张,开过早会之后来我办公室,咱俩好好聊聊。”
说完,转头,走人。
小刘拍了拍大张的肩膀,“哥们,有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就算是真的那也不成,你销售做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还是恁不懂事呢?节哀顺变吧,明年的今日,兄弟会给你烧纸上香的。”
大张:……
栾冰坐在车里,单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扳正了镜子,张开嘴,果然,锐利的獠牙已经刺破了牙床,舔了舔嘴唇,等了一早上,就舔了这么一口,他是不是有点亏了?可是像那个冷着脸不会笑的家伙一样,几口就把那小家伙吓得兔子一样他又不愿意,果然,老人家的思维跟不上时代了吗?
第三十章
“上个月的情况就是这样,如果没问题话,就散会,大家该做什么做什么,奖金和业绩是挂钩的,下个月吃鱼吃肉还是对着泡面全靠自己努力啊。”
早会上,杜言总结了一下上个月组里每个人的业绩情况,安排了销售一组现在所有人员下个月需要完成的业绩,也没多啰嗦就散了会。回到办公室,正整理资料的时候,徐姐敲敲玻璃门走进来,递给杜言一张纸。
“小杜,你可得好好谢谢我!至少半个月的工资贡献出来吧。”
“徐姐,你别开我玩笑了,我可是个穷人呢,要打秋风也打不到我这来吧。”
杜言一边和徐姐告饶,一边翻看着徐姐递给他的提成单子,没什么意外,他仍旧是公司的销售冠军,上个星期那笔十万块的单子一下子就把其他人给压过去了。那个赵老板打款挺痛快的,之后倒没和他联系过,杜言本能的觉得不该和那人多联系,就把赵老板的电话给了技术部的黄工,有什么问题直接打到那边就成了。可也没听黄工说什么,难道是他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