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桶都装满后,别人出去了,阿义却守着屋里,很是不放心,“彼公子,我家少爷怎么样了?这大半夜一直没听到声音,是不是无碍了?”
彼岸没有理阿义,而是将床上晕睡过去的人给抱了出来,转进小阁放进那大桶中,看阿义要跟进来,冷漠地说了一句,“你出去吧。”
别的,什么也没有说。
刚才不小心看到了少爷的脸,虽有些潮红与……有些奇怪的餍足,却是一脸的安详,并无昨夜那般痛苦,阿义这才放心了些,恩人发话,赶紧应了声退了出去,看这天也快要亮了,就先回去睡了。
彼岸此时的神色有些……奇特,比往常的淡然多了份冷冽,眼中却又多了份……迷恋。
初尝人世间传说的东西,他心中有了些许的波动,仿佛有什么被滋扰了,有一丝厌烦,更多的是一种探索的求知欲。他觉得,这样,并不坏,于是他跟来了,也留了下来。
将人从水里捞了起来,这凡人身上的毒,很深。
一时半会,还真解不完。
将人擦干净之后,随后扯了被染污了的床单甩于一边,从架上扯下干净的铺于上头,这才将人放下,自身也褪去了衣,上了床搂着人便睡了。
第二日,失而复得的霍家大公子,在午时神色慵懒地出现在大家面前,都知道他赶路回来有些疲累,所以贪睡了半日也是正常,倒也没有人去猜测过什么,反倒是他的随身侍从一脸疲态,并且满目的伤心,看得大伙甚是不解。
而那位大恩人彼公子与大公子的关系看起来甚好,同进同出,走哪都是一起的。在吃午餐到一半之时,一向多话今日却异常安静的阿义,沉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哇哇”地大哭了起来,还哭得好不伤心,就跟当初初闻自己家主子回来的路上遭了山贼遇害了一样,那叫一个痛掣心扉。
这一哭,吓得一屋子的人都傻了,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这阿义虽纪中小,却是自小跟着大公子长大的,在霍府除了几位主子和管家,就他说话最有份量,这会儿不知轻重地痛口哭了起来,又是为何呀?
一旁伺候的管家先发了话,“你这小孩,怎的忽然就哭了?不知在主人面前这般失礼吗?”
谁知,不说还好,这么一责备,那哭得更大声了,还口口声声喊着:“少爷啊,我的少爷好命苦啊……”
喊得所有人都怔住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霍青风回了神,抚额,最后还是让管家把人扶起来,“阿义你别这样,我会好好父亲说的,你看少爷我现在不是好好地坐在这里吗?”
听了他的话,阿义虽然站了起来,可还是在那里抽噎着,好不伤心,喊着:“少爷你别骗阿义了,阿义都知道……”
这话,也叫在座的人都不解全望向霍青风,到了这个时候,也不能不说。想了想,放下了筷子,他换了一副严肃的脸色,“父亲,孩儿……其实还有一事,未有与您说。”
“什么事?”看自家儿子一脸的严肃,霍老爷也被气氛给吓了一跳,与霍夫人面觑了下,二人这才面向自家儿子。
为难着,“其实,坠崖时,可能不小心刮到哪里,我……身上中了毒。”
“中毒!”这话听得所有人都差点蹦了起来,今日难得没有去书孰的霍家二公子,霍麟手上的筷子“哗啦”地掉落地,稚嫩的脸上露了恐惧之色,好似中毒的是他一般。
赶紧摆手,“你们别担心,不是那么严重……”
“什么不严重!少爷、少爷……”一边的阿义好容易止住哭声,这会儿又哽咽上了,“老爷、夫人,您都不知道,昨夜、昨夜少爷差点就没了,幸好、幸好有彼公子在,不然、不然……呜。”
“……”一说到这个,霍青风额上又挂黑线了,昨夜……
也不管他什么神情,听了阿义的话,几个直接扑了过来,抓着他的身体上下前后,翻了又翻,明明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要看。霍夫人更是,吓得脸都白了,看着自己才失而复得的儿子,一听这话,抖了半天,还是没有晕过去,难得了。
“父亲,我真没事。”霍青风被转得有些发晕,赶紧解释,“这毒没有生命危险的,就是……”脸红了红,“到了晚上才会毒发,身体会有些痛。您看,我不是好好的么。”
听他说晚上会毒发,连霍老爷脸色都发白了,眼里带了怜子之痛,“我的孩子啊,我可怜的孩子……”哽咽地喃了几句,忽然振奋了起来,“麒儿放心,父亲会找天下最有名的大夫,把你治好的。”说完就转身向管家,“去将城里最有名的郭大夫请到府里来!”
“是!”管家也是一脸的悲伤担忧,听了吩咐赶紧小步跑着去了。
霍青风额头抽搐,心说你的病还是你儿子我找的大夫来医治的呢。这么一想,才发现霍老爷方才太激动了,直接就扑了过来,居然只柱着一拐杖,也没人搀扶。
“父亲,您的腿……”
第17章: 无药可解
众人这才意识到,而本人也是方认识到腿就软了,众人赶紧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霍老爷。可霍老爷还是那句:“父亲会治好你的,一定会的……”
霍青风很想说,爹啊,您连是啥毛病都还不知道,怎么就这么肯定能治得好啊?
也幸好这顿饭吃到尾声了,这会儿大家也没那个心思再吃饭,生怕他会再出事似的,还让阿义好生搀扶着,送回了房间去,围成一堆就等着大夫来。
被当作大恩人的彼岸自然是随身跟着的,尽管他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有说过,却像个贴身护卫,紧得跟紧,却并无人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就连当事人自己也未有发现。
大夫来了,是城里有名的郭大夫。郭大夫对着霍青风清秀的脸盯了半响,然后才慢吞吞地开始把脉,还问了一些症状与反应的问题。霍青风也不想自己有事,所以交待得比较清楚,只是隐瞒了怎么中的毒,还有夜里是怎么解的。
而他那症状又很奇怪,旁人听着也是一片茫然不知的,所以才不会那么的尴尬。
郭大夫的一番诊完之后,得了个结论:“脉像紊乱内热过高,大公子的确是中了毒,并且,还是罕见的毒。”
一句话不前不后的,慢吞吞的先把霍夫人给吓得一个踉跄,好在丫鬟给及时夫住了,才不至于失了态,她着急地追问,“大夫,可有解?”
郭大夫朝霍夫人摇了摇头,捋了上把羊咩胡子,“大公子这毒,甚是奇怪,老朽也无能为力。不过,放心,暂无生命之忧。”大夫说话本就慢,听得人心惊胆战的,才听到这句,他又来一句让人更加不安生的话,“不过,毒解不了,仍还是会继续这么痛苦下去。”
大夫望了一眼红衣沉默的人,“他说是你给他输入内力镇住毒气,才让他好过些?”
这话,其实是这样的:为了抑制内体的毒,神秘的彼岸公子用他旁人所没有的能力,给他源源不断的内力,暂时化解内毒。这是他看武侠剧看多了临时瞎编的,反正他很有自信,以这男人的性子,一定不会拆他的谎言。
果然,彼岸没有回答,连点头都没有,仿佛问的不是他一般,霍青风总有些担心他把事情给说漏了嘴,赶紧接话,“彼公子不但是我的救命恩人,他还是位得道的真人,此番下山到凡间来,也是机缘巧合。”
“原来如此。”郭大夫点老首,“大公子你这是纯阳火造成的,若只是这般,通常,如娶亲生子,大约会有好转。”大夫说话,永远都这么的缓慢,而且说一半留一半,缓了天响才继续,“纯阳的身质,得寻纯阴的体质方才可行,但你这身体,若真寻了,恐是会害了人家,这毒未清之前,还请公子莫要成亲的好啊。”
这话一听,霍家父母就急了,刚才不是说还好好吗,现在怎么又变得连亲都不能成了,赶紧追问,“郭大夫,这又是为何?”
“如此说吧,贵公子,中的是一种名曰‘情毒’的毒,这种毒不过是一种统称,有从植物染上,亦有坐动物身上染上,因物而异。轻的,一般叫‘毒药’是一些唯利是图之人研制,用来害人之用,这类虽然效果非常明显,但过了便是过了,不会留于体内,是无大碍;却有一种,染上了便整个身体都会被改变,贵公子便是这一类,他的气血最旺盛的,普通人这种时候,哪里还活着?然,贵公子却是好好地,说明这位公子不是凡人,便是有高人相助,有办法抑制着这体内的纯阳。”
“都说男子身上的阳气重,不过是对付那些不干将东西才起到些许作用,若真到了至纯高阳的地步,普通女子必定是受不住其阳气,久而久之,必会受了阴体,最后甚至还会枯黄而死,所以老夫不赞成以这种缺德的方法来医治。”那是害人又损已的。
听完这么长的一段话,就是知识渊博的霍家老爷也懵了,久久才回了神,“大夫的意思是说……毒未解前,最好不要小儿娶妻?”
郭大夫点首,“老夫给他开药,用来调理而用,见效是会慢了些,快则二三月,慢责一两年,虽不能完全恢复,但也能改良到普通人的体质。”
一顿,“当然,若能寻得解药,三五日便能痊愈了,只是……唉。”郭大夫摇首,一副无能为力的神色,碎了一家人的心啊。
旁人暗自伤神,霍青风追问,“大夫,那……您开的药,可为我止痛吗?”如果不是到了痛苦的地步,他其实还是可以勉强忍得住的,只是劳累了自己的右手兄弟罢了,反正十七岁之后的几年里,哪天不是自己右手的功劳?
而大夫给了他一个十分受用的办法,“这位公子不是可以帮你抑制么?老夫虽只会脉诊,却也诊得出你体内确实有一另股清透的气在周旋,大约就是所谓的‘真气’。哪日,大公子若遇到些武林人士,不妨可以试一试,排毒之法他们要比一般的大夫厉害,兴趣能帮大公子解了这罕见之毒。至于镇痛药,老夫就不给你了,是药三分毒,大公子你身体羸弱,需要调理。”
也就是说,在那之前,他只能靠和这个男人……那啥啥来缓解痛苦?!
送走了郭大夫,霍家人还是有些云晕雾里的,十分的模糊不清楚,只知道家中的顶梁柱不但中了莫名其妙的毒,还是治不好的毒!
所有人看霍青风的眼神就越发的怜悯心疼了,看彼岸的眼神却是越来越崇敬的。霍夫人一个趋势,就要跪下来了,让旁人给接了住,她却苦苦哀求,“彼公子救我儿在先,如今又助我儿在后,是我霍家的大恩人呐!我霍家感激不尽,公子不管要什么,妇人虽什么也没有,但霍家随便你如何都绝无怨言心甘情愿!”
霍老爷附和点头,“我霍家只求公子帮帮我儿!”
两老不能下跪,但年少的可以,那娃娃脸的二公子霍麟已经‘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求彼公子留下来救救我大哥!”方才大夫所说的他听不懂,但他只知道,要救哥哥,就只有这位恩公留下来,陪在哥哥身边,只要毒复发,马上用那特别的真功夫就能抑制。
时间不会太久,也许二三月就可以,再完一两年。
“哎……你们别这样。”彼岸还没讲话,霍青风就先开了口了,过去将弟弟拉了起来。
第18章: 貌美如花
“父亲母亲,这事我与……彼公子会好好谈谈,你们这般,会逼得人家为难的。”
只是还跪呢,你一跪了,人家不应允不就成了见死不救不仁不义的人了吗?不是他霍青风有多高尚,而是,让一家人求这个男人,只为了跟自己那啥啥,他宁愿自己开口了。不然,来日不小心让这家人都知晓前因后果,估计得羞死一帮人。
“父亲母亲,我真没什么事,您们就先回去吧,吓了这半天的,特别是父亲,腿疾未好,莫要勉强。”转头向一边两眼泪汪汪的弟弟,“麟弟也是,快帮扶父亲回房罢,你昨日请的课回来,今日也请课未去书孰,看在都是因挂念我的原因我就不与你计较,明日可不准再这样了,你要好好念书,霍家就指望你了。”
听了大儿子都这么说了,夫妇二人就是还忧心,却也得依着。而霍麟更好哄,他一向听大哥的话,这么一说他就觉得一向什么都做得到的大哥一定是有了办法,于是也不再继续祈求拜托了,应了一声:“是”就帮着忙将父亲扶着离了这房。
一屋子终于清静下来,霍青风也疲累了,坐回椅上吐着气,他身体本来就虚,昨晚折腾了那么久,今上午补了半天的觉才恢复了些精气,但还是疲惫得很。
想到晚上还会复发,他心中就不是滋味。
抬了头,看到那红衣人负手而立,视线望的却是离他最近的窗户外,他记得那窗后出去,是一片荷花池,这个时节,有荷花香了。
“彼公子可有想去的地方?陵安城我还是挺熟的。”他含笑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关于会不会留下来,能不能帮他那件事,他缄口不提。
对于陵安城,他虽然没有去过,但有记忆,大约不会走失的。
彼岸收回了视线,对上那笑得有些不自然的人,久久,才回了一句,“我不叫彼公子。”没头没尾的一句。
“哈?”霍青风听得呆滞了一下,这什么跟什么?“那……你叫什么?”原来是假名字?
“我叫彼岸。”对方很认真地回答,可某人更是听得茫然了,“那……”为什么又不是叫彼公子?
“啊。”脑海一闪,仿佛马上就清明了,这男人的意思,是……“那,叫你彼岸公子?”这人说话也太委婉了吧,直接说喊他名字不就行了嘛。
对于这个称呼,男人似乎还是有一丝的不满,但也没再要求,只道,“今夜我便住这屋子。”住旁边,也不知情况,到时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
听罢,霍青风的脸,有些热,这人真的是……太清纯了还是甚的,能这么认真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脸热,对方可没想过这些,问了个今天第一个问题,“你说你叫青风。”他的问题一向都不是疑问句的,于是听得霍青风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点头,“我是叫霍青风没错啊。”
“但,他们唤你霍麒。”二公子叫霍麟,他听得很真切。
“呃……”霍青风终于明白这男人问的是什么了,扯了扯挂于胸前的发,“我是名叫霍麒没名,但我也叫青风啊,这城里多数人都叫我青风公子。”顿了一下,那亮晶晶的神色敛了起来,“其实,我更喜欢别人唤我‘青风’。”只唤他青风。他是霍青风,不是霍麒,也不再是霍麒。
彼岸的特点就是安静不说话,而此时他就任着自己的专长,静静地看着神色不太一样的霍青风,也不说话。他觉得,回来之后的霍青风,变得没那么自然了,有些拘谨,仿佛在担心着什么,小心翼翼的,这不太像原来的他,可……旁人没有看出来,说明,这才是原来的他。
那么,过去的三四天里,那个十分特别的人,又是他的哪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