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清漪呵斥住兮薄,两眼含泪柔情似水地看着叶宁安,“既是这样,小女子也不给恩公添麻烦了,只叹自己和忆欢姐姐一样,无人怜惜,落的个……”
“忆欢?楼忆欢?!可是青城花魁楼忆欢!”吴禹急急开口,眼神发亮地看着清漪。
“……正是。”
清漪柔柔弱弱地开口,眼睛却在吴禹同叶宁安之间瞄来扫去。
吴禹回头看了叶宁安一眼,扭过头又冲着清漪说道:“姑娘,劳烦你细细说说。”
“月前,奴家曾有幸在花魁赛上,见了忆欢姐姐一面,相谈甚欢,引为知己。后来离开青城时,忆欢姐姐也曾命人送来信件,说是自己在道州,我们便前来投奔。”
“何时送的信?”叶宁安不知何时站在了吴禹身后,开口问道。
清漪蹙眉,似是回忆了一会,才回答:“花魁赛不久,约莫七日光景。”
这叶家堡少主也是个能人,配得上年轻一辈里第一人的称号了。
叶宁安心里暗暗计较一番,从晋城到道州,又从道州向青城传信,几次折腾下来,的确也需要六七日。
“咳咳,叶宁安。”吴禹拉着叶宁安走到一边,看了清漪一眼,低声问:“要不要带着她,或许她能帮我们找到花魁楼忆欢。”
清漪借着低头擦眼泪的姿势,偷偷打量正在商议的两人,几不可见地冷笑一声,正道少侠又怎样,见叶宁安转头看过来,低下头掩饰地擦了擦眼角,委委屈屈地站在那里。
“你知道花魁所在之地?”叶宁安眼神深邃看着低着头的女子。
清漪微微点头,应道:“知道。”
“嗯。”
你嗯一声是几个意思!到底带不带她啊?吴禹站在一边冲叶宁安使眼色。
“既然知道,就跟我们一起走吧。”
清漪闻言惊喜交加的抬头,脸上带着魅人笑意:“多谢……”公子两个字被叶宁安的背影给逼了回去,脸上笑意一僵,深吸一口气,压下想不顾一切动手了结了他的想法,莲步轻移,带着丫鬟跟在叶宁安身后。
几人在寨子里几乎消磨了一整夜时间,出了寨子,天都大亮了。
吴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后面小步小步走着的女子身上了,几乎是走几步就回头瞅瞅。
清漪在后面被他看得脸都要笑僵了。
“啪”吴禹正扭头往后看,脚下却被小石块绊倒,身子一歪,眼看就要脸着地。叶宁安在旁边一把把人捞起来,揽在怀里,低声在吴禹耳边笑道:“还回不回头了?下次再回头,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吴禹哼哼唧唧地挣脱开,耳根都红透了,嘴上却小声嘟囔,我这是为了谁!
那两人怎么气氛那么别扭?清漪眉头微皱,抬眼打量了许久,两人腻腻歪歪的气氛,看得她牙都快倒了。但话说回来这叶家堡没传出他们少主喜欢男的啊,自己虽不说倾国倾城,迷住他应该不成问题。
丫鬟兮薄在一边看着前面黏糊的样子,咬了咬下唇,心想那男的有什么好!叶公子对他千宠万宠的。哼!
一路上四个人是各有各的心思,却也没人说话,盏茶功夫就到了方才杀光土匪的地方,却发现那些尸体都不见了,旁边留有野兽的爪印。
“看来是夜里被野兽吃了个尸骨无存。”兮薄冷冷开口,“这样也好,省了我们一番功夫。”
清漪眼底满是寒光,面上却凄然道:“虽说他们十恶不赦,却也不应落的如此下场……”
“小姐!你还是太心软了!”
兮薄咬牙切齿,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看着清漪又开始掉眼泪,无奈的看向叶宁安两人。
吴禹有些不知所措,这人怎么说哭就哭,抬头发现叶宁安丝毫不见动容,也咬咬牙没上去管。
清漪一个人哭了一会,等着叶宁安过来怜香惜玉,半天都没人理一理自己,兮薄在旁边急的想开口救场,却不知道还说什么好,嘴张了几次,又闭上,最后还是清漪狠狠地抹了抹眼角的泪,抬头强颜欢笑道:“是我想岔了,两位公子,不必在意。”我倒是想让你们在意,可你们连个样子都不装!
“走吧。”
叶宁安眼神都没给清漪一个,转身走在最前面,他和吴禹骑的马还在那拴着,得先去那里牵马。
“小姐,那叶公子软硬不吃,女子的眼泪更是毫无作用!”兮薄扶着清漪,慢慢落在后面,小声跟清漪说道。
清漪闻言,手指用力捏紧了手里的帕子,指尖都泛白了恼羞成怒道:“你怎么不要说!”
“奴婢没来得及……”兮薄有些心虚,低下头不敢直视清漪的脸。
小丫头片子,还会给我挖坑了!清漪慢慢吸了口气,微微一笑,音色柔和:“好了,以后可不要再犯了,不然……后果。”
“明白,奴婢明白。”兮薄没想到自己这么简单就蒙混过关了,心里有些后怕,又隐隐有些侥幸。
“驾!驾!”两匹快马飞奔至叶宁安几人离开的山寨,为首一人跳下马,就冲了进去。
“大哥,大哥!”里里外外转了三圈都没找到人,那人额头冒汗,从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地纸条,依稀能看到纸条上写着:“已遭不测”,“叶家堡少主宁安”几个字。
另一人从门外进来,冲抬头看过来的人摇了摇头道:“金二哥,寨子外面也没有,莫非纸条上说得是真的,大哥他们已遭不测?!还是被叶家堡给……,但又不见尸体,难道他们竟连大哥的尸体都不放过!?”
那人一把捏碎了纸条,又一拳砸向桌面,黄花梨实木的桌面立刻出现了裂痕!可见他心中之恨。
“叶家堡!叶宁安!杀兄之仇不共戴天!我一定让你们血债血偿!”
另一人见他双目赤红,咬牙切齿地模样,心里暗喜,面上却装出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对,一定不能放过他们,但是……”
话说了一半,又为难的顿住,引得金二多看了他一眼,问道:“但是如何?”
“那叶家堡号称江湖正道第一大门派,那些且不说,单单那叶宁安就被江湖人称年轻一辈第一人,我们恐怕难以为敌。”那人叹了口气,接着顿住的话头继续说道,“我们身死也没什么,只可惜大哥的仇……”
“不要说了。”金二手一扬打断了他的话,道,“你来时说江湖上有门派能与叶家堡匹敌,莫不是骗我不成?”
“金二哥的意思是……”
“与他们联手,为大哥报仇雪恨!”金二重重一拳砸向桌面,方才的桌子顷刻间四分五裂,化为齑粉。
“好!我这就去联系。”
高声应下后,那人转身就往走,到门口回头悄悄看了金二一眼,暗笑一声,蠢货。
第十二章
沈南柯和凌暖自从接到信,就见天的在晋城晃悠,大街小巷,角落旮旯转悠够了,碰见那小商小贩,地上讨饭的乞丐就上去买点东西,或给点小钱,跟人家搭话,从官员富户后宅新养了几个颜色娇艳的姨娘侍妾,到酒楼茶馆有哪些时兴段子,那些整日整夜跟在两人后面负责监视的人马,一来二去就都懈怠了。
一条阴暗巷子的角落里,几人跟在沈南柯身后,看他慢悠悠进了青楼,脸上都带了几分不屑,一个王爷就没有个正形。角落里,有人扛不住打了个哈欠,捂着嘴说:“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主子来信是怎么说的?”
“继续跟着。”
“啧”那人不满地砸舌,却也不再说什么,主子的命令自然是要听的。
巷子另一头,几个黑衣人四周看了看见没人过来,打头的人打了个手势,后面几人跟着轻轻跳上了屋顶,窸窸窣窣地朝沈南柯进的那间青楼跑去。
“你这法子会有用吗?”
凌暖穿着件从别处扒拉来的小厮衣服,坐在罩满流苏帐子的床边揪上面的流苏穗子玩。
“放心好了,绝对神不知鬼不觉,保管让他们连我们的影子都摸不着。”
明王府派来的几个人在墙边蹲了一宿,都没见人出来,有人不放心,偷偷跑去问那关门的龟奴。
“昨晚进去的沈三爷呢?”
“什么沈三爷?我们这地方来的人那都是爷的多了去了。”
“……”
跑去打听消息的人不耐烦,推开人就闯了进去,楼上楼下翻了一遍,发现人早没了。匆匆跑出去,跟后面进来的兄弟打了个照面,冲人摇了摇头,道:“给主子传信,人跟丢了。”
“他娘的,怎么就跟泥鳅似的,滑不留手。”
昨晚抱怨的人怨愤地骂了一声,引来前面领头的人一个白眼,“要想活命就闭上你那张臭嘴!”
被骂的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嘟囔了几句,也不敢大声顶撞,跟着其他人出去找人去了。
闯进来的人都出去后,一个黑衣人悄悄从后面翻墙离开。
“人都走了?”
“走了。”黑衣人恭敬地站在下手,低头答道。
沈南柯挥挥手,让人下去了。凌暖在一边叽叽喳喳个不停:“没想到你还有后手呢?怎么想到的啊?还有……”
“停——”沈南柯没好气地开口,“凌暖大小姐,你能不能歇口气,这几天溜了几天的狗,你不累,我累了。”说着,手朝门口一指,“门在那边慢走不送。”
凌暖不死心还想在赖一会,抬眼看到沈南柯眼下浓重的黑眼圈,只能咽下满肚子的问号回自己房间去了。
唉,也不知道表哥那边顺利不顺利,吴禹跟他的感情有没有进展,可千万别蹦出个女的来抢表哥啊!我的爹娘啊,女儿心都快操碎了!
“叶,叶公子,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道州啊?”
清漪在后面喘了一口气问道。不知道那叶宁安抽什么风,出了山,就把两匹马卖了给过路的脚夫商贩,几个人一路走去道州,自己有武功却不能显露,生怕引起他的怀疑,搞的现在累了个半死,满头大汗,哪里来的初见时柔弱袅娜的模样。
“清漪姑娘,你再忍忍,照这速度,我们再走上半天就能到了。”吴禹笑眯眯地开口,装作看不到清漪脸上的汗,还有扑满尘土的衣服。
一路上都在给叶宁安抛媚眼,三番四次的想勾引他,真当我这个业务员是瞎子呢。吴禹扭头边走边想,看你现在一身狼狈,叶宁安哪里还能多看你一眼!
被吴禹这样敷衍,清漪到没怎么样,要知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叶宁安那么看中吴禹这个人,那自己就不能跟他起冲突。她是忍住了,可她身边的丫鬟兮薄忍不了啊。
“喂!”兮薄松开扶着清漪的手,大步冲上前,扯住吴禹的袖子,“你这人怎么如此无礼!我们小姐问的是叶、公、子!不是你!”
兮薄边说边用细嫩的手指戳着吴禹的手臂,有些忿忿不平。为什么叶公子一路上看都不看小姐一眼,她自知自己容貌不如小姐,可小姐那种姿色难道都比不上这个姓吴的嘛!
“请自重!”叶宁安伸手抓住兮薄的手腕,眉头紧皱。
“啊,疼疼疼,叶公子。”兮薄疼得眼眶泛红,求救地看向跟上来的清漪。
这个冲动的蠢货!清漪气得嘴唇发抖,却还得浅笑着凑上去求情,“吴公子,请念在兮薄年幼冲动的份上,原谅她这一次吧。”
“啊?好啊,我原谅她。”吴禹点点头答应了。
清漪脸上堆着笑小心翼翼看了叶宁安一眼,“叶公子,这……”
“啊!”叶宁安手上用力甩开了兮薄的手腕,兮薄惊叫一声,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眼里噙着泪,心里对叶宁安那点暧昧不明的心思也因为叶宁安的简单粗暴,断了个干干净净。
清漪冷眼看着倒在地上的兮薄,没一点怜悯在里面,这个傻姑娘,还想着飞上高枝做凤凰呢,也不看自己是什么命。回头一看发现叶宁安和吴禹已经走前面去了,抬脚踹了踹面前人的小腿,“还不快起来!”
兮薄哭哭啼啼从地上爬起来,也不敢拍身上的尘土,站在一边不敢动。
“你怎么作死我不管,但你要是敢坏了我的计划,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上天无门!”
兮薄被清漪放出来的狠话吓得狠狠打了个哆嗦,后背全是冷汗,寒气直冒,也不敢哭了,结结巴巴开口:“属下明白了。”
“行了,知道你的身份就好。安分点没坏处。”清漪顺手拍了拍兮薄的脸,扭着腰追叶宁安和吴禹去了。
兮薄一个人在原地站了会,擦了擦额角滑落的冷汗,咬牙提步追了上去。
“她们还在后面。”吴禹回头看见清漪站在原地,兮薄还倒在地上没有爬起来,心里有几分不忍,她们毕竟是女人,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大好。
“会追上来的。”
“我们等等她们。”吴禹说着就站着不走了,见叶宁安冷着一张脸,吴禹在那找借口,“要是她们跟丢了,我们就找不到花魁了。”
叶宁安沉默。
平时叶宁安也甚少说话,也很少笑,但现在他冷着脸,跟平时一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里也没有明显的情绪,但吴禹就知道他生气了,心说怎么这人就这么容易生气呢!
认命地从自己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块糖,就像经常做这个动作,已经做顺手了,抬手就把糖塞进叶宁安嘴里,还手欠的想摸人脑袋,叶宁安头往后躲了过去。
“呐,吃颗糖,就不生气了哈。”见叶宁安躲过去了,吴禹笑眯眯地收回手,没一点尴尬的样子。
自从两人离开青城,吴禹就连哄带骗的把叶宁安的糖袋给弄到了自己手里,自然也就知晓了叶宁安那点小爱好,每天有事没事就摸一颗扔嘴里,一袋子糖几乎都快见底了,现在叶宁安生气了,就给颗糖赶紧顺顺毛。
叶宁安吃着糖,扭过脸不看吴禹的表情,神色有些复杂,不想承认每次看见吴禹的笑脸,都有种想把他藏起来,不让别人别人看到的想法。
“吴公子,叶公子,劳烦二位久等了。”
叶宁安纷杂的思绪被气喘吁吁赶上来的清漪打断了,回过头看了清漪一眼,点了点头后就走了。
吴禹本想跟清漪说两句话,缓解一下气氛,没想到叶宁安头也不回的给走了,只能尴尬的朝清漪笑笑,转身追了上去。
清漪脸上的笑意一僵,擦汗的手慢慢落回到身侧,手指攥紧,尖利的指甲划破了掌心,血迹渗出染红了丝帕。
兮薄追上来提心吊胆地开口:“小姐……”
哼,叶宁安,你可以不要这美人情,就看你身边的人能不能受的住这美人恩了!
“传话下去,让道州分坛的人做准备,三天后见血。”
“是。”
叶宁安见吴禹追了上来,不等他开口,抢先问道:“还等吗?”
“不不不,不等了。”吴禹连说了三个不字,还不停摇头摆手的,坚定不移地表示了自己的决心。
随即小心翼翼地打量叶宁安的脸色,觉得他心情不错,才把要伸进糖袋的手给缩了回去。这糖可是越来越少了,要省着点吃,最起码得赶到道州才能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