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睡觉吧，我给您点上一枝香。”凌蔚卫摸出一支塔香点燃，放在竹桌上的瓷盘里。
这香是小桃源里一种安神药草制成的，仅仅过了五六分钟，卫近东就已经沉沉睡去。只不过就是在睡梦中，他的眉头依然紧锁，让凌蔚卫心揪成一团。
带上屋门，凌蔚卫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很快就发现宁鱼在不远处的山坡上，抬脚走了过去。
“来了？坐。”宁鱼没有回身，直接开口。
凌蔚卫嗯了一声，也在旁边坐下。地上的草草叶修长柔软，坐上去还挺舒服的。
宁鱼不说话，凌蔚卫也不说话，两人默默坐着，倒是宁鱼先忍不住了，“你不想知道我和卫近东的关系么？”
“能有什么关系，不就是姑父和妻侄儿嘛。”凌蔚卫懒洋洋的开口，那语气竟然是没有一点的好奇。
“……这是他说的？”宁鱼脸上发青。
“不然呢？还能有什么关系？”凌蔚卫反问。
“你也不用激我，我不信你看不出来，我们的关系，就如同你和姓颜的关系一样。”宁鱼气呼呼地说道。
“算你没骗我！”凌蔚卫冷笑一声。他从小竹屋就看出来宁鱼对父亲情绪不对了，宁鱼看他父亲的眼神太过深情，深情到旁人都不能忽视了。“不过我看我父亲也未必有那个心思，到时候我带着他远远地走，看你怎么办！”
凌蔚卫自己和颜恺宁发生了这种感情，在这方面自然是比旁人敏锐了一些。
之所以没有点破，凌蔚卫也是想看看自己父亲的太多。
若是他们两情相悦，那自然没有什么不可。可若是宁鱼强求，那他豁出去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也要站在父亲这边。
的那是显然，父亲虽然没有对他表达出什么，可那脸上变幻的神色，证明他并非对宁鱼的感情一无所知。这倒是有点意思了。
“你，你敢！”凌蔚卫一这说话，宁鱼先是暴怒，随后是慌乱不安手脚无措了，“你想怎么做？”
凌蔚卫气定神闲地瞄了宁鱼一眼，“你之前说是我未婚夫，倒是什么意思？”
宁鱼一窘，“没什么。”
“噢，那算了。”凌蔚卫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叶，“我回去看看鱼汤炖的如何了。”
“别走……”宁鱼抓住了凌蔚卫的裤子，“我说。”
凌蔚卫居高临下看了宁鱼一眼，心里这个痛快：你也有今天！
不过事关亲生父亲，凌蔚卫还是要仔细谨慎，让父亲幸福才是根本的，至于宁鱼的想法，只能基于这个原则之后。
“那只是个玩笑，请别在意。”宁鱼难得放下脸面，姿态放地极低，“当年小姑姑离开的时候，我才两三岁，最是喜欢缠着小姑姑。小姑姑被我缠的不得已才答应，以后生了小妹妹，就给我做媳妇。”
凌蔚卫脸色发青，敢情还有这么一说？
“那个，当然是哄着我玩的，这小月天也不光是宁家一家人，只不过是以宁家为主。”宁鱼看看凌蔚卫的脸色连忙解释，“我当时年纪小，姑姑说了，我就当真，一年多后，卫东他被送了进来。”
“然后呢？”
“我那时候年级小，只当是他抢走了小姑姑，对他很是记恨。总来这里捣乱，暗中欺负他……”宁鱼苦笑，“如此过了五六年，我对这里却喜欢上了。卫东他很温和，知道的东西又多，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后来，照顾他的人修炼有成，闭关，我就主动请缨来照顾他了，这一照顾，就是将近二十年。”
第二百一十六章
“二十年……”凌蔚卫低头不语。他扪心自问，如此日复一日的相处二十年，恐怕就是面对一颗石头，都有了感情了。
“我父亲和我母亲的感情如何？”
“感情最好的时候，一方逝去，在卫东心里，恐怕这一辈子都不会人比小姑姑更美好了。”宁鱼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可那人却是他一辈子都挣不过的人。
“你以前也这么直呼我父亲名字？”凌蔚卫瞪大眼睛。
“开始他自然不肯，但是叫了这么多年，他也习惯了。再说了，他不肯，又能如何。”宁鱼笑的很是无赖，但是无赖中又带着一丝凄凉。
“那你今后怎么打算的？总不能真的和我们一起走吧，外界不是对你有影响么？”凌蔚卫慢慢开口。
“不管如何，我也不要离开他一步。我算过了，以我现在的修为，就算到了外界，就算有损寿元也能活十年。有十年，足矣了。”
“十年？”凌蔚卫一皱眉。“这么严重？”
他原本以为也就是能活一百五，出去只能活一百，毕竟是修士，有身法傍身。如果按照宁鱼这说法，他现在也不过二十七八岁，再活十年，岂不是三十多岁就要死了？
那他父亲……
他父亲可并不真的无动于衷，可以看着宁鱼去死的。
“别的别说了，我知道了。”凌蔚卫抬脚要走，宁鱼急忙之下再次拉住了他的裤子。凌蔚卫低头看了他一眼，“你上次脱了我的上衣，这次还想脱我裤子？”
“我……”宁鱼讪讪地放了手，“上次多有得罪，希望你不要怪罪。”
“我这人一向记仇。”凌蔚卫哼了一声。敢气得我宁哥差点吐血，必须惩戒。
“那你想怎么样？”宁鱼无奈地问。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的心可不如他的脸长得良善。
“带我到山上转转吧。”这里的植物很多都带着淡淡的灵气，和外界的不同，弄一些进小桃源，肯定能进化的品级很高。
“这不算什么。卫东他……”
“我点了支香，他睡的正香呢。而且我看我父亲这么瘦，你们这里吃饭很难么？”
“吃饭倒是不难，就是这小月天是有灵气的小天地，动植物都是生长在这里，难免也有些灵气。植物还好，长得再好，他也不会长腿跑掉。可是这动物就不同了。”宁鱼苦笑，“长得个头虽然大，但是比普通动物机敏不说，跑的也更快，很难抓。老祖那边也是圈养一些当做肉食。更何况我们宁家心法主修身，肉食吃的还是少，听说以前那些修为高的修士，甚至都不怎么吃东西的。”
凌蔚卫一笑。不吃东西？你以为喝风就能活着么！修为高的修士，除非到了元婴期可以以天地灵气为食，减缓食物的需求，却也不是真正的餐风饮露，至于低阶修士，更是要以辟谷丹辅之才能活着。
人吃五谷杂粮，真要什么都不吃，那还没成仙就要先成鬼了。
“你也不用这样笑，小月天就是这样。”宁鱼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些日子他在外面世界，自然发觉了外面的食材多种多样，各种调味料也多的很，还有那些西餐，简直闻所未闻。
以往卫近东虽然提到过西餐，但是环境原因，根本没法做出来。
宁鱼这些日子可是没少吃西餐，而且还都是凌蔚卫旗下的餐厅。这些餐厅味道好不说，食材也好很多。虽然和小月天里的食材不同，不带着灵气，可是滋味却是千百种，让他吃不过来。
“这种生活你们居然能忍。”凌蔚卫叹息。民以食为天，他觉得能吃的好才是最幸福的。
小时候家里那么穷，养父还是不是弄些便宜食材的小零嘴给几个孩子，让他们的童年不至于苍白。现在想想，小时候虽然苦，但是也挺幸福的。
“不忍又能怎么样。”宁鱼摇摇头，“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没什么区别。要想改变这一切，除非找到当年失落的那件神器。”
“咦，对了，你说那神器到底长什么样啊？”
“我也不知道。”宁鱼眨眨眼。“这是家主才能知道的机密，我哪知道啊。”
“……”
“其实就算找到又能如何，那件神器是能自己择主的，别说找不到，就是找到也没有意思？”
“还有这种功能。”凌蔚卫点点头，心里越发笃定了。
“行了，从这里开始，就可以打到猎物了。”宁鱼停下脚步，指了指前面。“这里有野鸡，也有野兔，大型的动物不太多，都隐藏在更深的林子里。”
两人正说着呢，十几米外忽然扑棱棱飞出一只野鸡。凌蔚卫定睛一看，这才知道宁鱼为什么知道他的鸡不是来自小月天了。
一般野鸡虽然看着大，可是只是羽毛比较长，去了毛之外也就一斤多重。
就算是小桃源的野鸡长的肥硕喜人，也不过两三斤的样子，毕竟这纯野生的鸡本就不重，否则又怎么飞的起来。
可眼前这扑棱棱飞过去的野鸡，乍一看吓了凌蔚卫一跳。这玩意就算去毛去内脏，也得有个四五斤吧？这么大一只，都有家养的鸡重了。
宁鱼抬手就是一道火箭，直奔野鸡而去，而这野鸡虽然看着肥硕笨重，飞起来却一点也不慢，翅膀一拍扇了过去。
宁鱼正要叹息这次又失手了，却见野鸡啪嗒掉到了地上。再转头一看，旁边凌蔚卫手中持着一只弩箭，正好放下手。
“你倒是聪明。”宁鱼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这凌蔚卫算是投机取巧了，这野鸡也算是自投罗网撞到了箭尖上。
凌蔚卫嘿嘿一笑，冲过去提起了野鸡，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只是翅膀受伤，没有旁的毛病，直接丢到了小桃源里繁殖。
“鸡呢？”宁鱼一转身就看到野鸡没了，左右看了看，满眼的纳闷。
他身上虽然也有储物类的法宝，但也只是个普通的储物袋，还是因为这次出门，老祖特意借给他用的，这回来的匆忙还没来得及还回去呢。
这储物袋再好，可也不能装活物，那只野鸡翅膀虽然受伤，可是显然还活蹦乱跳的，凌蔚卫能弄到哪里去。
“这可是机密，我哪能知道呢。”凌蔚卫斜睨了宁鱼一眼。
“报复来的还真快。”宁鱼无奈地看着凌蔚卫，也知道他肯定是不肯说了。
今天运气很不错，两人体力又好，在山外围转了个圈，居然碰到一只野兔，两只野鸡。
后面打到的两只野鸡都是母鸡，和之前打的公鸡正好凑起来繁殖。
凌蔚卫是心满意足，宁鱼可是两手空空。这凌蔚卫借着要看的理由，把这三只野鸡一只野兔全都收了，宁鱼白高兴了一场。
“不用郁闷，我难道还会饿着我亲爹么？”凌蔚卫哈哈大笑。到了厨房，鸡鸭鱼肉弄出来一堆。“你手艺好，我手艺也不错，不如再来合作一把？”
宁鱼眯着眼睛看了凌蔚卫半晌，笑了一声，“就这么办。”
卫近东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精神饱满，从来没睡的这么踏实过。空气中还有些淡淡的香味，十分好闻。
卫近东慢慢坐起身，四下看看周围没人，宁鱼不在，凌蔚卫也不在。有心下去找找，双腿却根本没有感觉，能坐起身已经极为勉强了。
正要喊人，宁鱼已经一脚迈了进来。
“卫东你睡醒了？”宁鱼连忙倒了一碗水端了过去。
茶水温和正好入口，茶水香气清香宜人，正是卫近东多年前喝过的茉莉花茶。
“这茶……”卫近东惊喜无比。
“凌蔚卫带来的。”宁鱼接过空茶碗，“一会儿再喝，咱们要吃饭了。”
小桌子放好，一道道菜肴摆了上来。
笃定了宁鱼不会说出去，凌蔚卫也就不再藏着掖着，好东西流水般地拿了出来。
虽然那野兔野鸡都归了小桃源，可是凌蔚卫也拿出来肥鱼嫩鸡，这一桌子虽然说不得鸡鸭鱼肉，但是道道都是十分精致，很显手艺。
卫近东爱吃牛肉，这桌子上牛肉的菜好几道。
卫近东是个很文雅的人，这么多年在这小月天的竹林里修心养性，气质越发儒雅。
看到一桌子精致小菜，既是惊讶，也是欣喜。
“哪来的这么多食材？”
“您吃吧，以后啊，您小吃什么，就和我说。”凌蔚卫在一旁笑着。
“干煸牛肉丝。”卫近东伸筷子夹了一口放入口中，点点头，“这里面的调料全是来自天府，味道正宗。卫卫，这也是你带来的？”
凌蔚卫笑着点点头，又加了一筷子酸辣肥牛放入父亲碗里，“父亲，你尝尝这个。”
“你做的？味道不错。”卫近东点点头。“你做的菜，都是你养父教给你的么？”
“有的是，我是机缘巧合在爷爷那里得到了您留下来的菜谱。”凌蔚卫恭恭敬敬地开口，“我是先得了菜谱，后才相认的。那些菜谱我都学会了，后来又从别地得了几道菜的菜谱。”
“难怪我觉得你的手艺如出一门，这真是……”卫近东笑着摇摇头。他虽然不在儿子身边，儿子却依然学到了他的手艺。
干煸牛肉丝、酸辣肥牛、红焖牛肉，还有一碟卤牛肉。其他还有几道新鲜蔬菜，一大碗炖鲫鱼汤。
“这都是您爱吃的，以后不会让人受苦了。”
“卫卫，我想好了。我不出小月天去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啊，父亲您这是什么意思？”凌蔚卫惊的站起来。“咱们不是说好了，要出去治病？”
“这腿都二十年了，而且这些日子越发的不好……咳咳……我觉得还是不麻烦了。”卫近东摇摇头。
“父亲，您就不想见见爷爷么？您这腿在这里是大病，在外面也许就能治好了。”凌蔚卫急切地说道。如果父亲不和他走，他要怎么办，他是不可能留在这里的，更不可能放父亲一个人不管。
“想，如何不想。”卫近东摇摇头，“我回去可能也活不了几年了，白让你爷爷欢喜一场，失望反而更大。卫卫，你，你也不能走。”
“我不走爷爷怎么办，还有宁……不行，我一定要回去。父亲，咱们一起走。”
“可是你离开就没命了啊！”卫近东痛声道。
“父亲，您是走进误区了。”凌蔚卫摇摇头，“您所说的，无非是怕我们折损寿元。若是按照鱼表哥所说，他出去只能活十年，肯定是等不到下一次小月天开放的，可是我不同啊。”
“你……”卫近东一愣，他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父亲，我又没修炼他小月天的功法，我怎么会死呢。”凌蔚卫叹息一声，“不如这样，您和我离开小月天，鱼表哥则在小月天等待。二十五年后，小月天开放，你再来找我们。”
“不行，我等不了！”宁鱼毫不犹豫地反对。“要走一起走。”
宁鱼死死看着卫近东，“十年，足以！”
“不行！”卫近东第一次发了火。“小鱼我拿你当亲生儿子一般看待，你再说这种话，我要生气了。”
“我对你什么心思，你难道不知道？”
“我对你姑姑什么感情，你又知道不知道？我们之间插不进任何人。”卫近东一字一句的说出，语气中是说不尽的痛苦。
“你分明不是无动于衷，我也不是要你忘了她，我只要你身边有我一席之位就好。”宁鱼声嘶力竭，“就这一点小小的希望，你也不答应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