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宥昊猛然回头,贾瑚瞧着,惊讶地叫起来:“你、你哭了?”
徒宥昊忙眨眨眼睛,梗着脖子道:“胡说什么呢,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我能哭?”
贾瑚嗤笑:“都这样了,你还死鸭子嘴硬!”到底是有些尴尬的,又有些说不出的窃喜,“你、真就这么喜欢我?”
他以为,以徒宥昊的高傲,该是反驳的,谁知听他这么一问,徒宥昊却是直勾勾瞧着他,呓语一般,缓缓说道:“你对我,就如我的命,你说,我该有多珍爱我自己的性命?!”
贾瑚心猛然跳动起来,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感觉,只知道喉咙里干涩地发慌,他死死拽着徒宥昊的胳膊,想要说话,张了几次嘴,愣是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徒宥昊看出端倪来了,眼睛里仿佛有满天星光在闪烁,突然反手倒握住了贾瑚的手:“子方,你想说什么是不是?慢慢来,慢慢来,不着急,你慢慢说,慢慢说……”
贾瑚反倒更说不出来了,又羞又恼地瞪了他一眼:“说什么说,我没什么话要说的!”那种丢人的话,他以为自己是他啊,说出来脸不红气不喘的?
说也怪,徒宥昊在外人跟前那么冷的一个人,在贾瑚面前,愣是脸都不要了,涎着脸过来,拉着人好声好气道:“好好好,你不说,你不想说,就别说,我来帮你说,好不好?”小心看着他,迟疑道,“其实,你不想我离开,是不是?”
贾瑚低着头,没说话。
徒宥昊的心情瞬间飞扬了起来,好像有阳光普照,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全身上下,无一处不舒服,声音都有些哆嗦了:“子方,其实,你对我,并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是不是?”
贾瑚快速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了眼眸,还是没说话。
这就足够了。
徒宥昊一把把人搂紧了怀里:“我的天,我的天,子方,子方,子方~~”他就跟疯了一样,死死搂着人的腰,哆嗦着,摩挲了他的头发,好像又有些不敢置信,捧起了他的脸,对着他那殷红的双唇,狠狠就印上了自己的,如撕咬一般,狠狠袭了上去……
六年时间的压抑,爱而不得的痛苦,心愿达成的喜悦,这一刻,徒宥昊在顾不得许多,所有所有复杂的感情,已经将他瞬间淹没,这一刻,他的眼底,只有一个贾瑚,只容得下这个男人。
不知道是谁先纠缠着彼此的躯体,不知道是谁先撕碎了身上的衣服,徒宥昊一把把人抱起来,踹开了旁边厢房的门,转身进去,一抬脚,狠狠又把门给踹上了……
粗重的呼吸声,呻吟声,很快,就溢满了整个房间……
徒宥昊真心感谢着上天,老天爷待他着实不薄,让他出身在皇家,富贵荣华,哪怕自小爹不疼娘不爱,却给他送来了一个贾瑚,十多年倾心相交,到如今心心相印,这辈子,他知足了!
“子方、子方,我发誓,我定不会叫你受一点点委屈,不叫你受一点点委屈!”
用我的命发誓!
第二百二十章
二皇子徒宥昃三子周岁宴的那一天,是京城百姓日后几十年,都不敢忘记的梦魇。
这一夜,血流成河,杀声震撼了天地,火光、杀筏声,喧嚣了整座京城。最后,蔓延进了那红墙黄瓦的宫廷。
年老的人恍然记起,十几年前,义忠亲王世子起事的那天晚上,也是这样的……
贾瑚带着从边关一路跟着走来的心腹,一身戎装打马冲进了宫廷,一路走来,宫廷破败的墙壁,被焚烧的烟火焦臭味,让他脑海里儿时的记忆瞬间鲜活起来。带着人,他一路冲到了皇后的正阳宫。
当年他们年幼,宫中大乱,他们九死一生,穿着宫人的服饰,偷偷躲在角落里,看着这些宫殿前面,层层护卫守卫,很不甘心的承认,自己,只是对方手里的一颗弃子。
时隔多年,还是这样的场面,对方还是有重重护卫把手,自己这边,却是已然参与其中了——至于谁才是这盘棋的主人,那就不好说了。
人群中一个太监走了出来,看见贾瑚和他身边的徒宥昊,眼睛倏然就亮了,忙上前道:“贤王爷您来了,太子殿下已然在里面等着了。”
徒宥昊便下马要进去,贾瑚带着士兵要跟着一起进去,被那太监拦下了:“贾大人,可不要为难小的。”
徒宥昊叫贾瑚放心;“没事的。”
贾瑚知道这时候不是争执的时候,只能强忍着担心,看着他一步步走了进去。
正阳宫里,早已是一团乱了。
这座皇后的宫殿,平日里,永远是整齐而又富贵奢华的,可这一刻,架子上的花花草草,却都被摔得摔,砸的砸了,一片狼藉,皇后还端坐在椅子上,最是妩媚动人的淑贵妃,却是披头散发,如个泼妇一般大吼道:“李氏,你个蛇蝎心肠的妇人,你居然敢犯上作乱,谋害皇上,你不得好死!”
她身边,跌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脸色发青发黑的,除了当今圣上,还能是谁?
皇后好整以暇地弹了弹指甲,嘲讽地看着斗了一辈子的死对头,禁不住冷笑道:“夏媛媛啊夏媛媛,怎么到了现在,你还看不明白呢?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输的是你们,我是谋害皇上了,我是犯上作乱了,可不得好死的,你说,到底会是谁呢?”
淑贵妃惨白了脸:“你如此倒行逆施,朝中重臣不会答应的,他们会反抗的,会起来抵抗的。还有丰台大营,还有禁卫军,李氏,你别得意,早晚会有人来收拾你的。”
“收拾我?”皇后大笑起来,“关我什么事?是二皇子,趁势作乱,想要谋害太子,想要逼宫,本宫和太子,不过是镇压逆贼而已,怎么是错?”
淑贵妃一脸你疯了的表情看着皇后:“你都胡说些什么?”
皇后看着右方,一个人很快走了出来,淑贵妃看着,就倒抽了凉气,那人一身戎装粗腱子肉,却是她曾经在围猎场上见到过的二皇子徒宥昃的心腹,义武将军吴强。
皇后叹口气:“二皇子心系皇位,为此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假借家中孩子要贺寿为由,私下调动兵马,杀入宫中,企图谋害本宫和太子,威逼皇上写下传位诏书,索性吴大人忠君体国,在最后关头,被本宫和太子劝服……逆贼徒宥昃,此刻,怕已伏诛了吧。”
淑贵妃这才是真的傻了:“你什么意思?你对我儿子动手了?李氏,你敢动我儿子?!”
“啪!”皇后倏然对着她便是狠狠一巴掌,打得淑贵妃脸都偏了过去,整个人都懵了,皇帝在一边,眼底里瞬间露出了痛苦之色,怒瞪着皇后。
皇后冷笑一声:“就是这个,从来都是这样,这贱人在你心里,就那么重要,我但凡对她有一点点不好,你就对我摆脸色,对我儿子摆脸色,逼得我不得不小心翼翼奉承着这贱人!”想到恨处,反手又给了淑贵妃一巴掌,“明明我才是你原配嫡妻,明明我李家帮助你良多,可这些年来,我却睡不稳一个好觉,没办法轻松过一天。就因为你对这贱人的偏宠!我要时时刻刻担心着,会不会有一天,在这贱人的撒娇歪缠之下,你就把我的位置拱手让给她,我儿子的东西,你是不是也要夺过去送给她儿子……你知道这样的日子,有多痛苦吗?!”
皇帝眼底里透着毒,看着皇后的目光如果能杀人,皇后怕要死上一百次一千次了。
看着他这样,皇后反而冷静了下来:“不过没事了,现在,我再也不用担心了,我儿子,很快就要成为这个国家的君王了,我就是太后,我以后,再也不用寝食难安了。”
对着痛苦的皇帝和淑贵妃两人,皇后大笑道:“你知不知道,你们最心疼的儿子,已经叫人一锅端了,你说说,不过一个周岁宴会,为什么所有人都要上赶着去凑热闹呢?那么多人,老二的所有亲朋心腹,都去了吧?你说说,皇上,要不是你那么偏心,叫所有人都看明白了你其实属意老二继位,不过是碍着礼法才不得不让老大坐了太子的位置,却纵容着老二拉帮结派,你说,我至于下这样的狠手吗?”
皇帝已经不能说话了,可是脸上还是很快露出了震惊,淑贵妃也杀傻了:“你、你该不会是对所有人动手了吧?你这个疯子,朝中大半官员都去了那里,你把他们都杀了,会引起朝局动荡的!”
皇后狠狠一脚踹了过去:“不过是些臣子,死了就死了!我儿才是太子,他们却巴巴去捧着老二的臭脚,这样二心的臣子,死了也是活该!”很快,她又整理了一下自己,悠哉笑道:“至于说朝局动乱……这就很不劳你费心了,我儿身边,自有良臣猛将顶上空缺,好好将这万里江山整治处理好!”恶意看着他们,“至于你们,很快,你们就可以下去跟你们的儿子一家团聚了,在地上,再好好看着我儿怎么成为这天下之君!”
淑贵妃跪在地上,全身都打着颤:“我儿、我儿啊……”
皇帝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力气,明明是中毒已深,却还是拼尽了力气嘶吼道:“乱、臣、贼、子……”
皇后不屑地撇撇嘴:“胜为王败为寇,等我儿坐稳了江山,谁还会记得,他这一节?再说了,我不是给出答案了吗?是老二先谋逆的!”
淑贵妃跟疯了一样:“你这贱人,你都害了我儿,还要把脏水往我儿头上泼,你简直不是人,你这个疯子,你这个贱人!”
皇后听罢,却是突然扭曲了脸,大吼道:“我当然疯了,我就是被你逼疯的!”上去死死卡住了她的脖子,“要不是你年年日日跟我作对,要不是你一直勾引皇上,要不是你一直逼我,我能这样?我能这样?!”
“贱人?到底谁才是贱人?我是原配,你才是那恬不知耻爬床的贱人!”
“我就是疯了,也是被你逼疯的!”
“你以为我会叫你好过?我告诉你,我不但要把脏水往你儿子头上泼,我还要把他逐出宗庙,让他暴尸荒野,把他五马分尸,不准他入殓,叫他生生世世,永不超生!”
皇后长长的指甲划过淑贵妃细嫩的脸蛋,狠狠一扎,就戳伤了淑贵妃的脸颊,鲜血流出来,淑贵妃止不住都吓哭了,皇后跟疯了一样地大笑:“我还要把你身上的肉一片片活剐下来,我要毁了你这张脸,我要把你吊在城墙上,让太阳暴晒,把你身上的水分都晒干了,晒成人干,人后拿去喂狗!哈哈哈,哈哈哈哈!!”
淑贵妃死死挣扎,脖子被卡的已经呼吸不过来,两眼都开始泛了白。
皇帝痛彻心扉,无力嘶哑地叫着:“放、放、开、她……”
简直如火上浇油一般,皇后瞟了他一眼,惊叫着:“到了这时候,你还惦记着这贱人,你还想着她,还牵挂着她!”手脚并用地往淑贵妃身上招呼,还不解气,叫了宫女狠狠的打,“我今儿,还非要在你面前打死这贱人!”
皇帝青黑的脸色越发难看,呼吸孱弱,再发不的一点声音。跟皇后那得意洋洋的模样一对比,天地之别。
一切,就跟场闹剧一样。
徒宥昊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站着。很快,太子一身戎装,手上还提着把滴着血的剑冲进了屋子。
皇后看着他,眼睛都亮了。宫女也停止了对淑贵妃的殴打,可淑贵妃却半点都没有高兴的感觉。她死死盯着跟在太子身后的人手里拿着的盒子,已经猜到了什么,嘴唇哆嗦着,整个人都瘫软了。
皇后喜笑颜开地叫着:“老大,老大?”
太子勾着嘴唇,得意地一挥手,那人就把盒子呈上来,开开往地下一到,一个人头就给落了地,可不是二皇子徒宥昃,又是谁?
“我的儿啊~~~”
凄厉的叫喊声,那一瞬,响彻云霄。淑贵妃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抱着徒宥昃的头颅,失声痛哭。
皇后摸着胸口:“太好了,太好了,这个贱种,终于死了!”
太子给她行礼:“母后,您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了。”
皇后拉着大儿子的手:“我儿,你做得好,你做的好!”
至于旁边已然快要断气模样,死死瞪着他们,用眼神凌迟着他们的皇帝,现在这当口,谁又在乎呢?
徒宥昊一直站在一边,一句不说,努力减弱自己的存在感,直到看到徒宥昃的人,才长长舒了口气,总算,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做得好,大哥,你真是做得太好了!”他拍着手掌,大笑起来,“干净利落,说做就做,这份果决,当真天下难得了!”
太子倏然皱起了眉:“四弟,这里可没你说话的份,退下!”
徒宥昊嗤笑一声,动也没动。
皇后和太子就有种不祥的预感,皱着眉看着他,更加严厉地喝道:“老四,你要造反吗?还不给我退下?”
可惜,徒宥昊根本没把他那色厉内荏的表现放在眼里,站在原地,只冷冷笑着。
太子喝着吴强:“吴将军,把这犯上的逆臣给我绑起来!”
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吴强竟也动都不动,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般。
皇后和太子的脸色,就给沉了下去。
徒宥昊摇着头:“大哥,你近年来,越来越沉不住,好些事,都给忽略了。你只道吴强是你的人,博取了二哥的信任,怎么就不想想,二哥也不是傻子,怎么就会随便轻信一个人呢?”
太子惊疑不定:“你这话什么意思?”
徒宥昊低笑起来:“说起来,我可还得谢谢三哥呢。你怕不知道吧,吴强大人曾有一心爱女子,本事打算好好放在外面,等着他为亡妻守孝完之后,就正式聘娶回家的,可惜,叫三哥给看见了,醉后把人糟蹋了……那是个小门小户的姑娘,没什么人在意,受辱之后一头碰死了,三哥连个棺材也没给置办……二哥就是知道这点,才把人当心腹一样看待的啊。”
太子整个人都傻了,老三?是老三坏的局?
淑贵妃已然大笑起来:“好、好,老四,我算是小看你了,做得好,做得好,哈哈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李氏,你也有今天?”
皇后理也不理他,只劝说着吴强:“吴将军,你是个识时务的,老四名不正言不顺,你跟着他,能得多少好?我儿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只要你现在肯转头过来,我保证,你做的事,我既往不咎,你要多少如花美眷,我都给你找来!”
吴强嗤笑一声:“都说皇后母仪天下,端庄贤淑,现在看来,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说的皇后的脸,瞬间都黑了。
徒宥昊慢慢抽出了手里的长剑:“母后啊母后,你刚才才说的,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犯上谋逆又如何?名不正言不顺又如何?等我坐上那位置,天下间,还有谁敢置喙?”
皇后无力的跌坐在了地上,一切来得太快,胜利的喜悦,她甚至还没有好好品味,就这样,又没了?
太子临死的那一刻,还在不甘的嘶嚎:“老四,你不会有好下场的。史笔如刀,你今日所作所为,必被后人唾骂!”
回答他的,是徒宥昊毫不留情地一剑。
后人?他管后人如何评说?这一生,他只要他心里的那个人,一直与他走下去,就足够了!
徒宥昊带血的剑又指了淑贵妃,笑着看着皇帝:“父皇,儿子这里有个药,能叫你暂时恢复力气,不如,您给儿子写一个传位诏书?您知道,二哥虽然没了,可二公主,可还活得好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