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府三女,外表太过纤弱,要做长媳宗妇很难,不是长女,地位上要稍弱一些,但却是康王府上下皆宠爱的一个好姑娘,脾性温和,又是康王康王妃嫡女,韩昹便是再挑剔,也难找到比这更好的人选了。
“殿下是救了我一命了。”韩昹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我好难才拖得祖母和母亲暂时不去夏家自讨没趣,可我看祖母和母亲的耐心快要完了,现在有了康王府这个好选择,回去我也有个交代了。”
徒宥昊知道锦乡侯府的情况,韩二爷对韩昹并不很重视,相反,他更喜欢宠妾生出的庶子,虽然嫡庶有别,韩二爷也没有宠妾灭妻,那庶子却是个难得上进的,迟早有一天,他会变成韩昹的威胁,可是……徒宥昊瞅了一眼犹自庆幸中的韩昹,摇头,这个傻瓜,也算是在宫中过了十几年,却还是跟当年一样天真好骗,人家暂时蛰伏没有露出毒刺来,他就当人无害,还嫌祖母母亲太过小题大做,为他挑选亲事老看着人家背景,也不想想,他母亲祖母这番苦心,都为的谁。
算了,这家伙的没脑子自己劝过多少次了,十年来就没改过半点,没得救了,以后自己多看着点吧。
徒宥昊叮嘱韩昹:“我那堂妹是个很不错的姑娘,妇容妇德妇功,没得挑的,性子又好,没有半点宗室女骄纵的脾气,我可是在康王淑面前给你打了包票的,回头这门婚事真成了,你可不能对不住她,再怎么样,都得好好敬着她。”
韩昹没好气地看着他:“这你还不知道我,我是那种会对妻子不好的人吗?就跟子方说的,妻子那才是跟着携手一辈子的,其余女人,除了长辈姐妹,其余都不值得放心上。我要真能有幸娶得三姑娘,我必好好待她,一辈子不叫她受委屈。”
韩昹自小就看着她母亲跟着韩二爷闹,跟着小妾耍心眼,听奶娘伺候的婆子说,韩二太太在没有他之前,日子过得很苦,饶是老太太是她亲姑姑,韩二太太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韩二爷一个一个往屋里纳人,看着生了庶长子的小妾在自己跟前得瑟,对自己不敬,出门都得被人说,韩二爷没有半点怜惜……韩昹看着母亲的眼泪,当时就发誓,若自己以后娶妻,不管如何,都绝不会叫自己的妻子受这样的苦,他,绝不会会成为像韩二爷这样的人。
对他徒宥昊还是很放心的,韩昹别的不说,说话向来言出必践,从不空口白话,他做出了保证,就会努力做到,说起来,便是外人再怎么夸奖贾瑚君子风度,可也不过是外表罢了,贾瑚那儒雅温和的表面下,心黑着呢。三人里,说来最像个君子的,还是着外表阔朗的韩昹。
“选秀还有段时间,康王叔背后少不得还要考量你,你自己看着办,小心些,别给我行差踏错啊,要是自己出错了毁了这桩亲事,你祖母母亲要给你聘下谁,我可没办法了。”徒宥昊仔细交代着。
韩昹听得直点头:“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徒宥昊两眼一瞪:“你还嫌我唠叨了?”
“哪能啊……”韩昹赶紧陪着笑。
两人正闹着呢,安义走进来,面色不好地对着徒宥昊道:“殿下,三殿下那里来人,说是前头和大皇子王公子一起赛马,想问您要不要过去?”
徒宥昊没事才不想看见三皇子呢,两人年纪相近,又同时读书,向来就是对头,三皇子仗着身份没少找徒宥昊麻烦,如今好难得可以解脱,徒宥昊疯了才和他再一处呆着。“不去,你去回他们,我今儿有些困乏,要休息,赛马不适合。”
安义听罢却没走,在原地站了老一会儿,徒宥昊韩昹都看出了不对,他才犹豫着,满脸愤然道:“三皇子派来的人还说了,皇上前儿赐下来给殿下的御马今儿赛马正用得上,想问殿下借来一用,已经让人去御马监牵了。”
韩昹脸色丕变,看向徒宥昊,果然他手里的折扇都被捏的变形了,眼底的火光都要冒出来了,想了想,韩昹实在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安慰他,只能道:“殿下别往心里去,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三皇子这般做派,便是落入皇上的耳朵里,也不会高兴的。”
徒宥昊却并不回答,只是让安义派人去看,他的御马,是“借”给了谁比赛。
大概是被他难看的脸色吓住了,安义片刻不敢怠慢,匆忙退出屋子吩咐人去打听去了,韩昹坐在椅子上,也不敢跟先头一样瘫着,小心坐直了,噤若寒蝉,半声不敢吭。
盛怒中的徒宥昊,韩昹也不想捋虎须。
过了好半响,安义匆匆忙忙走了进来,气得脸都扭曲了,一进屋便跪在了地上,咬着牙道:“殿下,查出来了,大皇子殿下今儿并没有来,是三皇子和几位伴读一起赛马,组了两队一起打马球,您的御马,是三皇子殿下说敌对方的马不够好,好歹要与自己的坐骑势均力敌才行,就让人来皆您的御马……这匹马,现在是由三殿下宫里的侍卫在用……”
欺人太甚。韩昹脑海里浮现起这个词,胆颤心惊地回头望了徒宥昊,却只见他已然平静了下来,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低声问安义:“御马监的人,已经把马给三哥送去了吗?”
安义低下头:“下人来汇报时说,御马已然被送到赛马场了。”
徒宥昊眼中厉光闪过:“父皇当日赐马,还道千里良驹,极具灵性,可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认不得自己主子,随便谁都能用的一个废物罢了,等马回栏,你去处理了吧,安静点,别让着畜生吵到了别人。”
安义毫不吃惊地应下来:“殿下放心,奴才一定把事办的妥妥的。”
一匹可以被三皇子随便牵走的马,一匹侍卫骑过的马,徒宥昊再当成宝一样,当真什么脸面都丢光了,而且徒宥昊对自己的东西,惯来占有欲强得很,轻易不许人碰,三皇子今日这举动,摆明是挑衅这两天徒宥昊和他一起听政,徒宥昊不给点反应,倒显得懦弱了。
说来,三皇子心胸狭窄,性子又强,徒宥昊吃过不少苦头,可偏他的骨子里,也是个顶顶强硬的脾性,多少次,明知道自己时候得被皇后大皇子穿小鞋,徒宥昊也要狠狠一巴掌反击回去。
出得门来,安义叹口气,自家主子,还是吃了没有母亲护着的苦,陈妃娘娘可真糊涂,在宫中那么多年,还天真地不知道儿子的重要性,对徒宥昊爱理不理的,也不说紧紧护着,哪怕她能护着四殿下一分,凭着陈家如今越来越重的军功,徒宥昊在宫里,也不至于变成如今这般的隐形人,谁都看不见他。
出了这么档子事,徒宥昊韩昹都没了心情再说话闲聊,早早就散了,徒宥昊叮嘱韩昹去荣国府看看,找贾瑚说几句话:“咱们好久没聚过了,他当个破翰林编修,日子倒过得越来越忙了,你提醒他,选秀可快到了,看准了哪家姑娘,早点说,我也帮着看看,能不能帮忙。”说这话时,心里有点怪怪的感觉,想到自家好友也要成家立业了,像是成家后,人以后不跟自己亲了的似的,徒宥昊自己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不过是小事,韩昹点点头,说道:“行,回头我就去找子方,他现在不刚进翰林院,也忙呢,我早前在宫外有撞见过他,他说得个那个唐宾一起,翻阅翰林院好些年以前的档案,整合理顺,忙得脚不沾地的,看着人也瘦了一圈。”
一听唐宾,徒宥昊心里更有疙瘩,不满道:“又是唐宾,子方跟这个状元郎可是走得越来越近,那么个花花肠子的主儿,听说妾室都好些了吧,性子又娟狂,可我怎么瞧着子方跟他关系倒越来越近了?”怕是再过不久,他们两个老朋友,就要被这新朋友比下去了。
韩昹大大咧咧的,根本没领会徒宥昊话里的意思,还傻傻笑道:“那个唐宾啊,我觉得倒也还好,学问是真有,子方说,跟他一处做事,他很会照顾人,能力也好,子方跟他一起做事,学了好多,还说过些日子等有空了,介绍我认识他呢。”
徒宥昊心一紧,拉下了脸,道:“介绍你认识?谁?唐宾?”像是被踩了脚的猫似的,一下就炸开了毛,跳脚气道,“那个姓唐的有什么好的,自己族里的麻烦事还有一堆抽不开身呢,子方这时候跟他粘一起,唐家人看见了怎么想?恪亲王世子妃那可不是省油的灯。你们都给我离那唐宾远点,那就是个麻烦!”
韩昹被他吓了一跳,连连应诺:“好,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徒宥昊喷着粗气,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扭头看了一边,不说话了。心里又气又急,心情糟透了,也不知道是因为三皇子不给面子,还是因为贾瑚……
韩昹出宫后找到贾瑚,跟他说了他和徒宥昊对自己婚事的筹谋,贾瑚也觉得好,很是鼓励,韩昹自此便彻底放下了心,剩下的,自己就是好好表现,让康王爷满意,那自己就能娶个乘心如意的娘子了。
心情一好,便打趣贾瑚:“我说子方,你知道唐宾是哪里得罪咱们殿下了吗?我瞧着,咱殿下一提起他就满脸不高兴,恨不得把人吃了似的。不是嫉妒你和唐宾要好,吃醋了吧?”
贾瑚白了他一眼:“那么多好吃的也堵不住你的臭嘴,会不会说话你,我跟唐宾再好,还能还得过你们?你当殿下跟你一样幼稚?”沉吟了会儿,脑子里倒是浮现出了当日徒宥昊对他的告诫,还以为有些了解徒宥昊的心态了,对着韩昹解释,“怕还是担心恪亲王世子妃刁难唐宾,我跟唐宾要好,到时候世子妃牵连上我。你回去告诉殿下,我也不是那毫无背景随手让人拿捏的,不会让人这么轻易欺负到我头上。谢他为我这么劳心,不过唐宾是个人才,为这么点小事跟人生疏了不值当!和唐宾来往的事,我自己会看着办,绝不叫自己吃亏就是了。”
韩昹听他说的头头是道,也觉得有理:“行,那你自己看着办,可得小心了。”
贾瑚笑着说道:“其实唐宾人真不错,你后天有没有空,大家一起喝茶?”
韩昹叫起来:“喝茶有什么意思,找间酒楼喝酒去才是正经的。”
“那也行。”
“成,那我到时候一定去,非得好好喝一杯不可……”
第一百四十二章
没两天,贾瑚果然约了唐宾出来一起喝酒,给他介绍了韩昹,韩昹对他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虽然以前说笑着说唐宾有本事,科举竟然能考过贾瑚,可真见面了,唐宾性子太傲,韩昹平日就是用拳头多过用脑子的,两人谈不到一块儿,但是看在贾瑚的面子上,两人还是客客气气的说笑着。
贾瑚今儿安排的酒楼是在前正大街的朱景楼,这酒楼最有名的就是自家酿的橙酒,酒色微红,澄澈棉柔,韩昹最是喜欢,贾瑚知道他的性子,给他点了好两坛子,韩昹大口干了好几杯,瞧唐宾小口小口品着,微微有些不自在,当即停下了豪爽的动作,拿出在宫里练出来的礼仪,也变得斯文起来。他倒忘了,今儿不是和贾瑚一起喝酒,还有个外人在呢,不能这么随性。
贾瑚笑着对唐宾道:“他最是个直爽人,别看在上书房呆了那么年,还是那么个直脾气,不过对朋友极为仗义,要我把后背交给他,我放一百二十个心。”
唐宾看看韩昹,只道:“看得出,你们是至交好友。我听着你们是年少相识,到现在都十多年了,真难得一直这么好。”
韩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不自在,说道:“我自小就认了子方是我一辈子的朋友,便是大了,也一样。”
唐宾倒是笑了:“果然韩公子如子方所说,是个快人快语的。”
贾瑚笑道:“我说的自然不错。”
韩昹看着他两默契的样子,也就不说什么了。
一会儿小二上了菜,韩昹问起两人在翰林院的事,贾瑚跟他说道:“我们才进去,有的学呢,好在上峰挺照顾,过得还算不错。”
唐宾却嗤之以鼻,不以为然道:“子方,你们是好友,有什么话不能说的?不好就是不好,你这么遮遮掩掩的,忒没意思。”
韩昹瞬时变了脸色,气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翰林院里还有人为难了子方不成?”
唐宾挑挑眉:“这倒没有,不过是有个虫子老围在身边,嗡嗡嗡的忒烦人。”
“立均!”贾瑚骨子里虽极骄傲,却始终信奉小事上不必深究,抓大放小,翰林院那点小事,从来没入过他的心,偏唐宾却是年少气盛,受不得半点不好的,这些日子被烦得不行,本身家里又一堆糟心事,见着贾瑚还要粉饰太平,一下就把事戳破开了来。
如今见着贾瑚不高兴了,唐宾微微有些心虚,他和韩昹交情不深,贾瑚有意瞒着,他点破了开确实不对,可少年的傲气让他低不下头,只能说道:“我也没说错,虽是小事,那康广季一直纠缠着你,实在让人讨厌。”
韩昹听着这名字耳熟:“康广季,那不是今科榜眼?他进翰林院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也没必要瞒着了,贾瑚点头:“前儿庶吉士考试的成绩出来了,好些人被点入翰林,康广季是第一名,就被派了编修的职位。”
唐宾冷哼:“什么东西,看着清高的很,背地里小动作就没断过,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哄得好些个庶吉士把他当至交好友了来护着,在我这里讨不到便宜,就老去骚扰子方,问这个问那个,忒没脸色,也是子方性子好,从不发火,才纵的他越来越猖狂。”
韩昹登时就不高兴地看着贾瑚:“有这种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非好好教训他不可。”
贾瑚白他一眼:“你听立均胡说,我什么性子你不知道?我能吃亏?不过跳梁小丑,不理他也就是了,我才新进翰林院,立刻就与同僚发生纠纷,也不好。现在不过冷眼看着他,正要惹火了我,我手下可不会手软。”
韩昹想到贾瑚一贯来的手段,当即放心了,贾瑚可不像他表面上表现出来的这么良善,真比起来,自己不过动动拳头,比他可差远了,这么小事,确实自己不用担心的,便道:“既这般,那你就自己看着,要有用得上我的,只管说,别客气。”
贾瑚心领他的好意:“我知道。”
唐宾看着这两人达成一致,还当他们是想息事宁人,宁愿吃亏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不由得很是不喜:“就这样?你们就不觉得吃亏?就打算这么算了?”冷笑,“我还以为,你们最少也会给康广季个教训,让他知道知道,别把别人都当傻子!”
遇到事不想着反抗,就想着息事宁人,自己要是这个脾气,从小到大,不知道死过多少次了,还能走到今天?
韩昹听他阴阳怪气的,委实不痛快,讽刺着道:“你管得忒多,这是子方的事,自然他自己决定,你啰嗦什么?”
贾瑚看着两人不和,登时头大,制止了还要说话的韩昹,劝着两人喝酒:“咱们是来喝酒散心的,怎么倒吵了起来,这事不提了,我自己心里有数。”
虽是如此,场面还是冷下来了,大家不欢而散,韩昹推说有事先走,贾瑚也不好留,说着改天再聚,回头看着唐宾,也不怎么高兴。说来他虽觉得唐宾有才,也乐意与他相交,但唐宾在他心里,绝比不上十几年的好友韩昹徒宥昊,见着他一口接一口喝酒,便问道:“你今儿怎么了?跟吃了火药似的?”自己闷了口酒,好歹压了压心底的火气。
唐宾抹把脸,给他赔不是:“我也不知道怎么着,就说了那么好些糊涂话,我看韩公子像是不高兴了,我今儿说话委实有些没分寸,怪道他不舒坦,是我不是,回头我给他赔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