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文清筑基成功，最直接的原因却是前来刺杀他的清玄宗天剌长老，只是这事，必须得烂在肚子里，不能为外人所知晓。如今对着清玄宗的一众同门，却须得时刻提醒自己多留心眼。就连这看似心直口快的大师兄，也不知道剥开外皮，内里到底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边角故事。

原先文清修为突飞猛进，不过三月便进到练气后期，锦善心里不服，认为他的修为来路不正。而这次文清成功筑基，却终于让他相信了文清的修为没有水分。在不可避免的羡慕嫉妒之余，也开始认同他的师弟身份。

如今听得文清轻描淡写地说那凶险之地，锦善心下诧异，对这年纪尚小的师弟更是多了一丝敬佩，面色缓和了许多，把锦铃的锦囊收回怀里，道：“师弟独自在外，要多加小心。”

说话间客房到了，锦善简单交代几句后便离开。

夜里，文清抓紧时间，炼制了小兽服用的丹药，为进入浮栗之地做足准备。

次日，文清随锦善到灵月宗一处矮丘下集合。同来的清玄宗弟子有五十多人，筑基修为占大多数，也有少数几个练气期弟子，被宗门看好，提早派出来历练。

到了矮丘，众弟子扎堆在一处，或闲聊，或盘腿调息。文清刚寻了个空地坐下，耳边便听到一声轻笑：“文清师弟。”

文清回头一看，说话之人，正是清玄宗锦元。出于礼貌，他站起来回了句：“锦元师兄。”

“师弟还记得我。”锦元面带笑意，目光在文清身上快速扫过，定格在他肩上，一脸赞赏：“这只灵兽不错！双目炯炯，十分灵动，若训练得当，应当可以开启灵智。”

原本在文清肩头立着四处乱看的小兽，懒洋洋趴下身子，将脑袋凑到文清颈项处，阖上双眼，屁股正对锦元的方向，半点面子也不给。

但锦元不见半点尴尬，依然笑得如沐春风：“若是师弟需要，我愿为你引荐灵月宗的一位朋友，你可与她探讨一些驯兽秘法。灵兽越早驯养，忠诚度越高，宜早不宜迟。”

文清抬手：“多谢师兄，只是驯兽一事却不必再提。”他从来要的都只是赤焰兽的强大平安，而非它的忠诚。

锦元夸赞小兽几句，又随口透露了一些在朋友那里听来的灵宠喂养方法，不多时，连文清这样冷清的性子竟也能与他相谈甚欢。不时有其他修士驻足与锦元聊几句，文清看到，有许多都非清玄宗之人，而锦元就在众人间游刃有余，始终面带使人舒适的笑容。总之，锦元此人，可谓八面玲珑，滴水不漏。

接近正午，灵月宗众女修才娉娉婷婷结伴而来，不少女修手中都抱有小巧灵宠。锦元低声在文清耳旁道：“可别小看这些灵宠，它们的小巧形态只是拟态，战斗力可不得了。前面那个黄衣女修，她怀中的灵宠在聚灵初期，与人修的筑基初期修为相当。”

驯养后的灵宠有拟态与本态两种形态，一般在战斗时才会恢复本态。灵兽的聚灵期对应人修的筑基期，按理说同样修为，妖修要比人修厉害，但是驯养过后的灵宠，战斗力大打折扣，还比同等修为的人修要弱一些。

黄衣女修看样子是灵月宗带队，召集众女修排队站好，径直过来对锦元道：“是时候开启阵法了。”

清玄宗带队竟是锦元，而非宗主亲传大弟子锦善。除了锦元修为是众弟子中最高一位以外，也能看出锦元在宗内，深得几位真人信任。

锦元朗声要求在场修士整队站好，清玄宗这边自发向锦元聚拢来，锦善走到文清身边，拉住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紫葫芦：“这是师傅让我交予你的，葫芦中装有云斩师叔的真火，可以放出攻击三次。”

元婴老祖的真火，是十分珍贵的存在，就连这紫光浮动的葫芦，也不是凡品，否则承受不住元婴真火的炙烤。文清将葫芦收入怀中，头一回十分真诚地对锦善表达了谢意。他甚至露出一点不明显的笑容：“谢师兄。”

锦善一愣，面皮上不自然泛出一点红色：“走，走了。”率先迈开步子，跟在队伍中往前走去。因为小师妹的事，他一直不待见文清，心里也确实有过将葫芦据为己有的想法。只是他生性爽朗，做不来这样阴私之事，最后还是将葫芦取了出来。他一边逃避般往前走，一边暗下决心，要以实力让锦铃与师弟对自己刮目相看。

修仙界众修士走到矮丘之上，锦元向众人简单交代了这次的注意事项：“浮栗之地，乃是虚空中一块漂浮不定的宝地，降临一次，时间为八个月整，到时间后，阵法自然会将各位从宝地中弹出。由于浮栗之地存在于虚空中，并无稳定根基，灵气的剧烈波动可能造成宝地坍塌，伤及性命。请各位务必牢记。”

清玄宗锦元、灵月宗黄衣女修、元丹宗一位男修、四大世家代表以及散修联盟代表一共五人，分别站在矮丘的五方，从怀中掏出阵法的一部分。

五部分阵法悬在空中，逐渐靠拢，发出光亮。由于阵法事先已由五方修士注入充足灵气，如今只要诸位代表灌入灵气催起发动即刻。

五位代表修士分别以灵气催动阵法，直至虚空中出现一个灰黑色大洞。锦元回头扬声交代了句：“我清玄宗众弟子，进入浮栗后，以传音符相互确认位置，在浮栗中心会合。”率先步入洞内，身影虚化，随即消失不见。

尔后，众人依次进入洞中，通过传送阵法来到浮栗之地。

文清走在队伍末端，进入阵法后，只觉得一阵强大力量在拉扯他，肩上的小兽突然嗷的一声，双爪紧紧抓住文清肩膀，双目瞪大，在黑暗之中发出金银双色幽光，呜呜直叫。文清眼神一暗，把小兽扯入怀中，双臂用力搂住它。虽然池炎还未恢复记忆，但上辈子临死前，经过的空间撕裂，却在他灵魂中都留下印记，以至于今日进入阵法穿越虚空，体验相似感觉，都会令它躁动不安。

在文清怀中，小兽渐渐平静下来，舔舔文清手指，将脑袋埋入他掌心。

很快的，那阵拉扯感过去，周围突然大亮，一人一兽已进入浮栗之地。忽如其来的光亮刺激得小兽一个激灵，嘴巴猛然阖上。文清突然感觉手指一阵轻微刺痛，他打量片刻周围环境，确认并无威胁生命之物，才低下头，抬高手臂，掰开小兽的嘴巴。果然如他所料，赤焰兽小嘴中冒出了两颗白色尖牙。

文清并不因手指的刺痛而有半点恼怒，反而少见的带上一点笑意：“小家伙，长牙了。”小兽有听没有懂，不过还是嗷呜两声以作回应。

文清掏出系统，查看浮栗之地的详细地图，虽然锦元要求众人会合，但文清却打算自己在宝地探查一番。一来，他手中有系统指示，自己行动也不会迷失方向；二来，他夜间休息用的温元榻，不能为外人知晓；再者说，他此行重要目的是训练小兽，旁人却是寻找机缘，目的不同，便容易起冲突。总之，与其他人一起，行动反而不便。是以，他虽传音符汇报了自己的安危，但并不打算立刻去浮栗之地的中心。

他们传送进来的地点，正是一片连绵起伏的丘陵，四周偶尔长有灵草，但年份均不久远，高大灵木或者其他珍稀灵物是一样也没见着。由地图上看，穿越丘陵后便有一片广袤森林，那处机缘或许更多。

于是文清头一回把小兽放到地上，让它跟着自己的脚步，一起往森林处行去。小兽落到地上显得十分兴奋，不停跳来跳去，绕着文清双脚转圈，真正是动如脱兔。文清不由得反省，之前是否管小兽太过严密，险些扼杀它亲近自然的天性。

幸好现在明白也不算晚，看着小兽极为活泼地在山丘草地中跳动，白绒绒的一团，尾巴灵活摆动，欢快异常，文清不由得庆幸自己来到此地。

第28章

由于文清手中有无根芥子，丘陵中灵草年份虽浅，文清却还是每样采上一种，装入袋中。在丘陵中行走了一段路，文清身边小兽停下脚步，在文清脚边拱来拱去。文清早已熟悉它的动作所代表的含义，知道它是饿了，掏出简华丹蹲下喂给它。

正喂到它嘴边，文清忽然想起，它已经长牙了。已经可以喂它吃些肉食，更进一步的，可以放它去捕猎了。

大自然的宠儿，一定要在自然界中才能充分发挥身体的潜能，文清此行，最重要的目的，便是让赤焰兽在这片宝地中得到成长。想到这里，他又将丹药放了回去，拿出一块肉干。

小兽疑惑地看向文清手中的肉干，歪着脑袋凑过去嗅了嗅，不屑地转开头。

文清只得又重新将简华丹取出，喂给它。只是小兽连简华丹也不愿服食，冲文清嗷呜嗷呜轻声叫唤。文清思考片刻才明白过来，小兽食肉是天性，只是不愿吃文清手中的肉干。这或许与丹药是一个道理，不是文清亲手所制，小兽便不肯食用。

这是兽类为在残酷环境中生存下去产生的天性，文清并不责怪于它，停下脚步，四处探看，若是有灵兽出没，也好做些新鲜的吃食。

很快，凭借筑基期的目力，文清发现了远处奔跑跳动的灰尾兔，他微抬手臂，凝神感触天地间元素的波动，制造出一道风刃，向山坡上的灰尾兔极快劈去。

经过筑基期的洗练与后来的巩固，文清对元素法则已经有了更深一层的领悟。天地间元素无处不在，元素即是构成这个世界的本源。天地间元素共五种属性，对应修士的五属性灵根。在修行过程中，不管是人修、妖修、还是灵修，都只能吸收元素中游离的那部分，即是通常意义下的“灵气”。随着修为增长，对元素的吸收力增加，相对应的，能感知的游离元素也增加。直到仙道大成，则是看破世界本质的时候，空气中所有元素，都便成了可以利用的游离状态，到那时，呼风唤雨也易如反掌。

而文清则是跳过感知游离元素的过程，直接领悟了元素的法则，此时，说他已有飞升的资格，也不是空话。只是境界上去了，因为修为限制，文清对元素的吸收力还不够，因此，只能制造风刃、冰柱这样小型攻击状态。

但是就是这些小型攻击元素，由于带着强大的本源之力，已经不是普通人修所能抵挡得了的。殊不知，当他修为只在练气时，竟然就能以冰柱生生刺破一位金丹长老的丹田！

丹田乃是金丹修士的命门，即便没有任何防御措施，那处也是金丹修士自身防护最严的，寻常比斗中，就算手持上品宝器，也无法轻易刺穿。而文清当时，却好像切豆腐一般，直接把冰柱捅了进去。而金丹修士所穿天蚕软甲，更是直接被刺破一个大洞，若非天蚕软甲本身具有修复功能，只怕立时就要作废。由此可见，元素的威力有多猛！

文清心知这是保命的秘法，除非危及生命的搏斗，否则不可轻易使出。在这浮栗之地，周围又无他人，正好练手。

风刃劈出，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向灰尾兔刺去，在接近灰尾兔的刹那，与使用灵气攻击时不同，灰尾兔没有因为受惊而跑开，却是因为元素的锁定而骇然立在原处，瑟瑟发抖不敢稍作动弹。

就要刺入灰尾兔身体之时，文清突然瞥到身边的小白团，猛的一弹指，驱使另一道风刃快速上前，将先前那道劈散。灰尾兔缩了半天身子，却发现自己没死，哆哆嗦嗦随便找了个方向开跑。

灰尾兔被那道风刃吓得脑袋不灵光，逃跑的方向却正好是文清所在之处。文清眼看灰尾兔越跑越近，蹲下拍拍赤焰兽，手指往前一点：“捉住那只野兔，就有肉吃了。”

小兽欢腾地迈开小短腿，嗷的一声冲了过去。

看来神兽血脉果然天资过人，虽听不懂人语，小兽却能凭借文清的语气动作揣测出他的意思。文清立在原地，没有跟上去，但目光却随时钉在小兽身上，密切注视它的一举一动。

小兽整个身子加起来，还抵不上灰尾兔的尾巴大。只见白绒绒的一团小不点跑得笔直飞快，迅速接近灰尾兔。而灰尾兔不等赤焰兽靠近，竖起耳朵换了方向转头跑去，跑得歪歪斜斜。

快要追上灰尾兔时，小白团猛地跃起，往前扑去，精准无比地咬在灰尾兔的脖子上。灰尾兔剧烈挣扎起来，赤焰体积实在太小，被灰尾兔的激烈晃动带得离开地面，悬在空中。

文清忍不住往前一步，掌心凝出一道风刃，就要劈过去。

赤焰兽却相当争气，任凭灰尾兔怎么摇晃，就是死死咬住它脖子不松口。终于，灰尾兔失血过多，体力耗尽，软倒在地。

小白团吭哧吭哧拖着比它大好几倍的灵兽，往文清方向跑来，中途还因为过于心急，不慎被灰尾兔绊倒两次。

文清化开手掌中的风刃，捏着拳头等在原地。小兽将灰尾兔拖到他脚边，并用爪子拍打他的脚背，双目熠熠生辉。

小兽的表现大出文清的意料，第一次捕猎竟然就能准备找到猎物的致命弱点，一举击溃，简直是天生的猎手。文清蹲下揉揉小兽的毛发，小兽脑袋顶在文清掌心不住磨蹭，嗷呜数声，叫声里满是自得。

文清选了块平坦地方，把乾坤袋中准备好的简单灶具取出摆放，先烧了一点温水，为小兽洗净不慎沾上的血迹，才提过灰尾兔，剥皮洗净后切成肉糜放入调味品，又拿了两枚原先在清玄宗文竹居囤积的灵鸟蛋，将味道鲜美的鸟蛋打碎放入肉糜中调和均匀，在小锅上隔水蒸熟。

鸟蛋与灵兽肉混合，香味很快由锅中溢出。小兽经过一番搏斗有些累了，正窝在文清肩膀上小憩，香味传入它鼻子中，它鼻子一耸，耳朵一竖，迷迷瞪瞪循着香味挪过去，身子眼看就要腾空。文清立马伸手，牢牢捧它在手掌心里，另一手揭开锅盖，用小木勺舀了一块肉糜蒸蛋，喂至它口中。它舌头一卷，迫不及待吞咽下去，低头蹭蹭文清以示感激。

文清见它喜欢，放下心来，继续喂食。他再要喂给小兽时，小兽却不肯张嘴，反而尾巴卷住木勺柄，往文清嘴巴方向送过去。文清就势张口，将食物送入口中，随后对上小兽灼灼目光，不知怎的，双眼有些湿润。

小兽似乎打定主意要让文清先吃饱，文清再喂它也不配合，只是嗷嗷轻叫，低头不住将勺子往文清方向拱。文清筑基后便不用再进食，他担心小家伙饿着，只得匆匆吃了几口，低声跟小兽解释：“我吃饱了。”小兽不情不愿地拍了几下爪子，才开始进食。

喂了几口，文清停下，在肉糜蒸蛋中拌入两枚简华丹，肉质变得更加鲜嫩，且混合奶香，十分爽口，小兽进食也更起劲。

吃饱之后继续前行，小兽经过这次捕猎，彻底激发了猎食天性，但凡是山丘中出现的活物都要去追逐一番，文清自然不会横加干涉，只是目光随时追随小兽的身影，确保它的安全。

山丘中或许灵气较为稀薄，除了灵草年份浅外，灵兽的攻击力也大多不高。小兽天性好动，累了往文清怀中躺倒，醒了便继续捕食，由一开始只能勉强对付灰尾兔那样毫无攻击性的弱兽，到后来能与犆角虎斗到两败俱伤，才不过用了五天。

文清看着赤焰兽与丘中猛兽相斗，稍不留神便被对手撕得血肉模糊，实在心疼至极。但是他心里明白，这样的弱肉强食，才是灵兽进阶的最快方法，甚至比食用天地至宝还要有效。因此他只是静静站在一旁，手中随时准备一道风刃，若是小兽没有生命危险，便狠下心肠不去干涉。

只是当小兽结束战斗，趾高气扬地拖着比它身形雄壮数倍的手下败将，踱步到文清跟前，将战利品交给他时，总能得到文清带了无限耐心与怜惜的轻柔抚摸。文清会为它上清清凉凉的膏药，一点点用灵气梳顺它身上打结的毛发，等伤口愈合之后，还会烧好温度适宜的水，温柔洗净它身上的污垢。夜里更是不嫌它身上有膏药味道，搂它在怀里，手劲轻柔地安抚它。

这些待遇，都比所谓的兽类天性，更让赤焰兽干劲十足。

在小兽的战斗中，文清对兽类的等级压制有了一些了解。赤焰兽乃是上古神兽，虽然不清楚在上古时代地位如何，但是与如今这些普通灵兽相比，却是显而易见的高级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