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观之，文清所设天罗地网阵及乌陨阵法，竟是已被魔修破坏了几分，阵法支撑在清元城上空，已是摇摇欲坠，丝丝缕缕的魔气穿透阵法飘入清元城，更是给己方人修带来压力。

文清心中尚存疑惑，按说清元城乃是修仙界第一主城，城门处嵌有阵法，若是启动阵法，连元婴修士也不可得门而入，乃是一处绝佳的防守之地。他们此行魔域，不过短短数日，众魔修当真力量那样强大，能在这样短的时间之内攻破城门，冲入修仙界这最后一块净土么？

他不是鲁莽之辈，当下便招呼众人停下，将他推测一一说出，又道：“我等还是先在此地打坐恢复，至最佳状态再接近清元城。”手中连续往空间掏去，很快取出无数流光溢彩的宝瓶，朝众人手中扔去，每人得了两瓶。

他解释道：“这些乃是恢复灵气的丹药，诸位服下，以便早些进城。”其中，金丹修士与筑基修士的宝瓶颜色略有区别，看来，是两种不同品种的丹药了。

筑基修士打开瓶子，惊喜道：“竟是极品净神丹！这等丹药十分贵重，我等可不敢随意收下！”

金丹修士打开瓶塞，亦是瞳孔一缩，里头的丹药，赫然竟是极品养心丹！就连他们这等受宗内看好之人，也不多见。

文清只淡道：“不必计较，快些服食。”

大家心知这是危机关头，确实容不得他们计较，道过谢后，都盘膝而坐，运转起心法。

有了灵药相助，大家很快休整完毕，气势焕然一新，在文清带领之下，往清元城疾行而去。

行至清元城城门口，城门果然大大敞开，令人觉得不妙，而入得城门，满目疮痍皆现于眼前，房屋尽数被毁，街上竟是一个活人也无，横七竖八躺着残碎尸体，尸体大部分是人修的，但魔修的也不在少数，可推知原先战斗的激烈。血腥之气太过浓厚，竟然凝结在空中久久不散，形成一层血色薄膜。

众人心中越发凝重，又觉一股滔天怒意从心口涌出，要与那魔修一决生死才可纾解出来。文清招呼让众人自空中降落到地面，步行往前，正是朝着清玄宗的方向。

每走一步，种种残忍景象映入眼中，修士们就多出一分愤怒，直到清玄宗外，除了极能克制已心的文清和池炎，还有修为较深厚的几位长老，其他弟子，眼中都是泛出红色。

他们早已听见，清玄宗内正是斗法之声连绵不绝，魔修的肆意狞笑声，恐惧尖叫声不绝于耳，人修的战意剑意杀意汇成一股磅礴气势直冲云霄，与魔修的阴邪气势翻搅在一起。

清玄宗正是战斗所在之地！

弟子们被战意所激，不消动作，法宝就已被激得铮铮作响，兀自盘旋于身侧，仿佛下一秒就要脱离主人，前往那杀戮之地。

杀！杀！杀！

第112章

清玄宗，七座山峰呈北斗七星状，散落在宗内七角。而正中央的一大块空地，则是素日用来演练的场地。

场地极大，数十万人同时打斗也毫不拥挤，而这时，正有十万多人，在演练场中搏命厮杀。

人修一方，已是汇集了当下所有战斗力，有五万人之多，皆是筑基及以上修为。修士们的战意汇聚于空中，凝成实质，化作一道白色光柱。

而魔修一方，人数竟也不比人修少，他们甚至放出所有干尸及天颅人，由不怕死的天颅人打头阵，消耗了人修大部分练气期修士，才迫使人修掩护炼气期修士躲了起来，只余七万筑基以上修士同他们对战。干尸与魔修配合，给人修造成了巨大的威胁，短短几日之内，就有二万人修被斩，魔修气势愈甚，血腥之气与周身升腾的魔气汇集，也是凝成一道黑色冲天邪气，与那白色光柱纠缠在一起。

练武场右侧，魔域副将莫摧已是金丹后期修为，实力不俗，往往手起刀落间，就能如同收割稻草一般，了结筑基人修的性命。他因为空气中越发浓郁的血腥气，而愈加亢奋起来，手上动作也越来越狠毒。

牵制他的主力，则是属于精铜城城主亲卫的五位金丹修士，并上灵月宗的三位金丹中期长老。

合八人之力，才堪堪能使莫摧留在右侧这一方天地，不去祸害他人，莫摧的实力也可见一斑。武牧的父亲在一次事故中不幸陨落，精铜城主之位早就交到他手里，这么多年下来，身上已有了居高位者的气势。他实力虽只在筑基，但因着文清给他特地炼制的上品宝器，却是能与金丹期修士稍作周旋。因此，他被众位亲卫护在身后，一边斩杀周围来相助莫摧的魔修，一边不时给莫摧制造些困扰。

一直脱不开身去，无法剿灭更多人修，也就得不到功劳，莫摧越发愤怒，终是决心拿出一项圆盘法宝，往空中一扔。

这圆盘法宝乃是联络之用，其上此宝祭出，则他手中势力的血脉受此圆盘牵引，自动会作出反应，赶来急救。几位金丹魔修分散在清玄宗各个角落，若是得他传唤，自会赶来助他。到时候他得意脱身，自然能斩杀更多人修，立下功劳。右副将此回立下大功，已是得了魔主青睐，他可不能再落后了……

圆盘转动，果然远远就有几个正在与人修缠斗的金丹魔修得到召唤，当下顾不上对手，寻了法子脱身往莫摧处赶去。而就在莫摧安心等待援助之时，突然察觉了一点异样。

却是对面那个精铜城城主身上气息，刹那间的波动。

莫摧眯了眯眼，看向圆盘，意味深长地笑了。

但凡是他手中势力，要表现忠心，获得他的认可，都必须从体内引出精血，寄存于这圆盘之上，如此一来，虽然比起认主要稍微宽松一些，但莫摧亦可以通过这些催动精血，控制住手下魔修。甚至当察觉魔修背叛之意，也可操作圆盘，烧灭那道精血，使背叛者实力大受损害。

而眼下，他对面的武牧气息波动，竟是对圆盘中的某股精血产生了应和。却原来，仪表堂堂的精铜城城主，竟然和魔修有说不清的关联？

他一边应对围攻，一边以神识查看其与武牧应和的那道精血。精血的主人，名为木姚，是他手中一个不太起眼的女修，这女修后来被人查出，与人修通婚，并产下半魔之子，下面的人通报上来后，他当即就下令斩首了——与人修通婚，乃是不可饶恕的大罪。

这样看来，精铜城主就是木姚的半魔儿子，只是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竟是逃到修仙界，并混到一城之主的位置。

莫摧看向武牧，眼底闪动不知名的光芒。若是能制住武牧，得这一大助力……

他不再迟疑，运转灵气，将声音远远传开，竟是整个清玄宗都能听见：“武牧，你本乃我魔域中人，为何做了人修的走狗！”

这一声犹如平地惊雷，武牧周围的亲卫都是一愣。

武牧却是恨声答道：“是，我本在魔域长大，因我母亲与外族通婚，却是被你等心狠手辣之辈赐死，我亦被你魔修流放至空间罅隙，若非修仙界正义修士所助，只怕武某这一条命都不得保全。为我母亲报仇乃是我毕生心愿，如今，就算修仙界容不下我，我也要先杀了你这恶贼！”

莫摧听出他口口声声提及对母亲的思怀，以及对魔修的无尽恨意，却是不怒反笑。心藏执念之人，比起那等无欲无求之人，要好下手得多。控制住武牧心中那一点执念，岂不是相当于将此人性命都捏在手中？

所谓无欲则刚，既然有了欲念，便只能服软了罢。

他心念一动，手上出现一个瓶子，瓶子呈棕黑色，里面似乎有阴影在窜动。武牧仿佛感知到什么，遥遥看来，紧盯住那瓶子。

莫摧一掌拍在迎面而来的一位金丹人修身上，飞快移动到武牧面前，目光灼灼道：“你母亲木姚犯下滔天大罪，处以极刑，但我念其功劳，并未将其元神尽毁，相信你亦能看出，此瓶中装载的，乃是你母亲之魂魄，三魂七魄都完好如初。我同你做一笔交易如何？”

武牧死死盯住那瓶子，身子颤抖起来。莫摧不待他应答，径直再度出声：“你这次人魔大战中帮我一把，我就将你母亲的魂魄交还于你，到时你护持她转世，说不得还能再续母子情。而我要的亦是不多，过了这次大战，我们依旧桥归桥，路归路，即便是你想来找我寻仇，我亦奉陪到底。”

这话说得大义凛然，但武牧也不是傻子，过了今日，若是人修败北，天下哪里还会有人修的容身之处？只怕到时候，不论是桥是路，都通通被魔修占领了去。魔域中皆是仇人，而修仙界却有小莫妹子，也有主人，他怎能为一己私欲，就去助那进犯之贼！

眼前棕黑色瓶子隐隐在召唤于武牧，他仿若看见瓶中影子的无尽痛苦，他的母亲，正日日受到锥心之苦，正等待儿子救援……

武牧闭眼，将眼中痛苦之色一并抹去，再度睁眼时，眼中只剩一抹坚毅。他道：“我不答应。”

“不答应？”莫摧原本认为成竹在胸，却不料竟听到一个相反的结果，当下就是一愣。就在他愣怔的这个空档，突有一道破空之声，却是一柄小巧的双子剑，勾住棕黑色瓶子往后退去！

莫摧怒不可遏，一手扬起，属于金丹后期的浓厚灵气由指尖迸发，汇成一股，朝着那双子剑承载的灵气方向，极其快速地打了回去！

一声闷哼，却是一个轻柔女声。听在武牧耳里，他身子一颤，转头过去，失控喊道：“小莫！”

小莫被那一击直接震到远处一株大树下，借大树之力才停了下来。她嘴角溢出鲜血，面色苍白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断绝气息，手中紧紧护着瓶子，慢慢道：“武大哥，快来……将这瓶子收好。”

文清赶到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他带领的二百弟子，在这十万多人的战斗之中，实在撼动不了大局。但他们胜在实力不弱，都是清玄宗的好手，又刚打坐调息，状态乃是最佳，因此，他们的到来，还是让场中人修精神为之一振，而他们早已被这打斗激起血性，纷纷毫不犹豫加入战场。

而文清亦是不吝神通，化出十位分神，向场中各地游去。以他半仙之能，便要牵制场中金丹魔修，救出更多深陷魔修攻击而性命堪忧的人修。

他一具分神目所能及之处，正是小莫被莫摧打翻在地的景象。他惊呼一声，周身霎时生出一股冷意，放出半仙之威压，就往那处匆匆赶去。

池炎见到，亦是即刻跟了上去，他看出文清欲先检查小莫伤势，却又将一双清眸投向莫摧那处，便拦在文清面前，低声道：“你先去看小莫，这魔修就交给我。”

文清点点头，想到什么，又道：“留他一命。”

池炎应下，往莫摧所在之地跃去。

莫摧以圆盘召来数位金丹魔修，正是可以脱身去戮杀其他修士，却突然心生警告，下一刻，便是感觉一股极为危险的气息自远处锁定了他。他暗暗提起灵气，严阵以待，而池炎在顷刻间就已赶至他面前，哼了一声：“受死罢。”

莫摧一见池炎便怒从中来。他在无归森林对付文清之时，以见过池炎由人形转化为兽型，自然能认出，他便是当初在魔域偷走自己至宝木犀符的恶贼！

如今这恶贼境界竟是比他还高，他知道今日不能善了，便勉强喷出一口精血，以秘法将周身气息提至元婴初期。仅仅提升一阶，尚且不会有性命危险，只是此法用后，要修养几年。但这等代价，比起现在来说，却是不算什么了。

池炎将气势尽情释放，属于上古神兽的威压与十分凝实的元婴老祖威压如同一柄大锤，重重砸向莫摧及他的帮手。在场有元婴修为一人，金丹魔修八人，可堪一战！

第113章

那头池炎与莫摧及其帮手缠斗在一起，这头文清却是快步往小莫躺着的那颗树下赶去。

武牧正抓着小莫的手，满脸惊慌，颤声道：“你坚持住，坚持住……”另外一只手中取出乾坤袋，将自己的家当全部倒了出来，也不在乎旁人是否觊觎，只顾着将上好的药丸通通往小莫嘴里塞。

小莫虚弱张嘴，摆摆头：“……你也看出来，我快不成了，还浪费这些药作甚……”

武牧呼吸一窒：“别乱说！”他眼睁睁看着小莫的生命力一点一滴流失，整个人越发平静安详，从容接受即将到来的死亡，就觉得一颗心被一股漩涡直直拽了进去，慌得没个着落。

小莫伸出手，慢慢往武牧的脸上摸去，武牧连忙低头，侧脸挨着她的手心。她嘴角勉强勾起一个笑容，轻轻骂了句：“呆子……”

她根本承受不住金丹修士的全力一击，周身经脉尽裂不说，连元神也在那一击之下散开，随着时间流逝，她躺在武牧怀中，闭上了眼睛。

能救下武大哥母亲的魂魄，此生，足矣……

武牧侧脸呆呆贴在小莫冰冷的手上，还没能理解发生了什么，他从怀里掏出一对玉白色戒指，举到没了呼吸的小莫跟前，喃喃道：“小莫，你睁眼看看，这是文清主人给咱们俩打磨的戒指，让我求亲之时套在你的手上，你可愿意做我的妻？”

他捧着小莫的手，轻柔地将小号戒指套了上去，又把大些的戒指套在自己手上，眼中的恐慌尽数褪去，徒留一片温柔，他轻道：“小莫答应大哥了，就不许反悔了？大哥这就来陪你。不管阴间阳间，大哥总是要照顾小莫妹子的。”

说罢，手中拿起小莫的另一柄双子剑，毫不迟疑地往脖子上抹去。

“砰。”一道灵气破空而来，打在双子剑上，剑身一颤，由武牧脖子上弹了出去。

武牧一回头，就见到难得带了些怒意的文清，文清扫他一眼：“当初在天颅救下你，可非是为了让你自寻短见。”

武牧羞愧不已，暗道，小莫妹子，如今人魔大战，我却不能坐视不理，随心而为，你且在鬼门关前等我一等，待我与敌人拼杀过后，再来陪你！

他将自己当做已死之人，身上气势猛然一变，倒比平日更多了一分凶狠。文清看出他的意图，摇头道：“小莫亦是我之亲人，没有不管她的道理，就算她这身修为保不住了，性命却是能救回来的。左右修为还可以再练，也不妨事。”

“主……”武牧简直以为自己得了癔症，不可置信地问道，“您，您是说……”

文清挥袖，一把将他推了出去：“你且去吧，小莫就先交予我。”

他确实有个法子，但现在在这战场，没有供他施为的环境，是以，他在小莫周身点了几下，封住她的元神，将她送入芥子空间，留待之后空下来再施展。

武牧欣喜若狂，扑通一声跪下磕头，一句话也说不出。不待文清示意，又自觉站了起来，提起精神：“我一定不辱使命，斩光这群魔贼！”

说罢急急冲了出去，抓过筑基魔修祭出法宝，与之拼斗起来。

文清见武牧已不再消沉，便也不再耽搁，移至池炎身边。

虽然莫摧用了秘法提升修为，但始终积累不够，与池炎这样的上古神兽相较，更是有巨大差距，很快的，他身边保护他的金丹魔修都已丧命，只余他还在苦苦挣扎。当初若非莫摧，文清便不会掉入空间罅隙，白白受了三年的苦，这个仇池炎可没忘。是以，他每一招式都凛冽至极，带给莫摧巨大痛苦之余，却一直吊着他的性命。

池炎看文清过来，不打算再跟莫摧耗下去，怒吼一声，周身腾起数丈高的火焰，莫摧感觉到这火焰对他来说竟有致命危险，当下连连后退，可惜他退得快，火焰蹿得更快，一息之间就已汇成长龙一条，面容威严而压迫地张嘴，竟发出一声龙吟。高空中的火龙听见，也跟着应和出声，瞬间便有几十筑基魔修陨落！

莫摧双目瞪大，神色不甘，但池炎放出的火焰长龙已是迫不及待掠了过去，张口将他吞吃入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