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没有事情做，两人坐在沙发上，左予平翻开了报纸。宁以安望着窗户发了会儿呆，眼睛慢慢眯起——睡去前，他想着，这样的时光，真是太好了。

左予平见宁以安的脑袋渐渐向旁边歪去，便坐近了一些，让宁以安侧靠在自己肩膀上。

他伸出手，温柔的描摹宁以安的轮廓。唇角浅浅的勾起弧度，眼里却是浓重的忧伤。

6、精神力？

Q高中门口，穿着常服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进学校。

高三（1）班除了两个到外地旅游的同学，都到了。

教室里的空气和大街小巷上的情况没什么两样，同学们眉头紧蹙，神色紧张，连空气都传达着不安的讯号。

“是不是要世界末日了？我们市要是也被攻陷了该怎么办……”

“像是生化危机一样。”

“有没有安全的地方可以躲一躲啊？”

“据说异兽都在人口密集的大城市出现，我要不要回老家去，那里就一山村小县城。”

“得了吧，谁知道是不是只出现在大城市，说不定小地方是一次性就全部牺牲了呢，来不及传出消息什么的……”

“啊！真的会那么恐怖吗！”

“网络好像封锁的更严了？以往翻墙软件都可以连到A国那边的网站的。”

林嘉把凳子搬到宁以安旁边，脸色也很不好看，“以安，听说三环以东现在已经被划作危险区了，只许出，不许入。”

宁以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拍拍他的肩膀，“也不要太过焦虑了，总有解决办法的。”

常思源走进教室，将U盘插进电脑，连上投影仪。

他的表情还算镇静。在家里的时候，已经安抚好了老人和四岁的女儿，他妻子去社区办公室报道，而他则来到学校。

说一点不安也没有是假的，但现在政府还好好地运转着，刚刚在校长办公室拷资料时，还见到了被派遣下来的军官以及好几位军人，这些都他安稳了许多。

他尽量用和平时一样的语气，“好了好了，同学们，安静下来啊！我们一起来看政府发下来的资料。”

这份PPT分为四个部分，异兽基本特征，异兽攻击调查，精神力掠夺病例，明日资料预告。

幻灯片第一页，是注明：所有资料均截止至6月24日十点三十分，不保证完全正确，随时可能修正、补充。

常思源拿出他语文老师的素养，解释道，“这句话的意思是指，我们目前掌握的资料是很不完整的，很多东西可能还没有发现，大家要做好心理准备。”

异兽基本特征的PPT上，除了异兽的外形，还提到异兽的外壳是人力可以破坏的，硬度类似普通窗户玻璃，利用钢、铁制作的较尖锐的物体，可以用力击穿。异兽的头部，以及位于头部的那条触手被打了个圈，标注：推断为异兽死穴。

第二部分异兽攻击调查，则写着：被头部触手接触超过五秒陷入昏迷者，神智完全丧失，成为植物人。3秒到5秒之间者，陷入精神混乱，间歇保持清醒，有治愈可能。三秒以内者，反应力下降，意识迟钝，有恢复可能。（均为推算）

前两部分还好，有广播消息的铺垫，学生们接受的都还不错，第三部分，则连这些学生不由张大了嘴巴。

精神力掠夺病例：精神力的存在，自昨日起被正式确认。在三市市民的反抗异兽攻击的过程中，出现了约7位市民在生命遭遇极端危险时爆发出了此前未知的力量。结合异兽攻击方式、神智丧失病例，以及M国提供的部分科研资料，这种力量，被正式确认为精神力。神智丧失病例，患者被确诊为植物人，便是由于人体精神力完全流失。

当前，我国医疗部门、生物研究部门、心理学研究部门等所有可能相关的机构，正共同分析精神力的构成及其与异兽的联系。

明日资料预告：已确认精神力可人为激发，预计明日将征集志愿者进行试验。

PPT播放完毕，常思源还没有回过神来，看着漆黑的投影屏幕，好一会儿他才道，“同学们，就是今天的资料内容，大家有什么感想？我将进行统计和反馈……”

“常老师，我有问题！请问我现在是在做梦吗？还是我穿越到了什么轻小说里面。”

“精神力是什么？可以吃吗？”

“异兽的那条触手说不定就是用来吃人类的精神力的。”

“常老师，我想去报名明天的试验！我会变成电影里的超能力者吗，和伙伴们一起拯救危机中的城市之类的……”

大家说着说着不由被自己逗笑了，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太多，异兽让他们觉得可怕，精神力的确认，又让他们觉得这一定就是异兽的克星，异兽，说不定根本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强大可怖。

常思源苦笑，“好好好，我把你们的想法都记下来。想要参加试验的同学，我也做个记录，明天我看看情况，如果试验没什么危险的话，我就帮你们交上去。”

林嘉和几个男生一起跑上讲台找常思源报名，还不忘回头问宁以安，“以安，要不要帮你也报个名？”

宁以安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你自己报吧！”

三点十多分，学校广播通知大家可以回家了，明天十点半再准时到达学校。

宁以安同林嘉告别，准备和左予平一起回去，林嘉看了一眼站在教室后门的左予平，“你什么时候和他关系那么好了……？”

“啊？我现在和他住一起……不好解释，以后有机会再详细告诉你吧。”宁以安不知道该怎么说，冲他摆摆手，转身出去了。

林嘉在后面瞪圆了眼睛，“哈？”

另外一边，常思源正往办公室走，忽然被叫住，“常老师！我想参加明天的精神力试验！”

常思源诧异，“陆静柔，你要报名？你是女生……”

“嗯，其实我也考虑了好一会儿呢，不然怎么会这个时候来找你？”说着，扎着马尾辫的女生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哈哈，我可是要做女汉子的人，这种时候，是不可以退缩的！”

“我知道你的压力很大，但是……”常思源说了两句，又想起自己好像从来没说服过这个倔脾气的女孩，只好苦笑道，“行吧，明天的试验要是没有危险就让你去。”

“好的！”陆静柔俏皮地做了一个敬礼的姿势。

7、超市

二人回家之前，去了一趟百货超市。

超市里十分拥挤，食物、水、刀具等等货柜前的店员们不停地补货。

虽然异兽暂时还没有在城区内出现，但市民们囤货的行为已经开始了。

左予平走到运动用品区域，仔细寻找。

“予平，你想买什么？”宁以安疑惑地问。

“弓箭，”左予平回答，“也不知道有没有……”

宁以安想起在研究所时短暂的精神力使用训练，“弹弓可以替代吗？”

弓箭在C国属于小众体育项目，可能只有市里几个专业俱乐部里有购置。

“弹弓自己练练还好，真的对付异兽时，摸出弹弓来攻击，实在太没形象了。”左予平十分认真的说。

“啊？”宁以安愣住，随即哭笑不得。

左予平从小就很注重自己的外表，从前在研究所、孤儿院，哪怕没有条件好好打扮，也会努力把两人打理的干净整洁。

宁以安回忆起这两天左予平的服饰搭配，无不是既顺眼又衬他的气质的。

最后，在货柜的角落，左予平发现了一柄木质的弓，配了六枝箭矢。

箭头被做成了很钝的铁制弧形，应该是为了避免小孩子误伤他人。

“我们也去买几把水果刀、西瓜刀？”左予平询问宁以安，“你的力量应该能附着在这些东西上面，先买几把用着。”

“嗯，好的，”宁以安自然不会反对。

买了刀具，又准备了半个月的水和食物，两人拎着大包小包走出了超市。

宁以安环视周围的行人，发现大家买的食物虽然多，但都没有达到疯狂囤积的地步，多数是一、两个星期的量。

“和平日子过久了，而且现在多数人连异兽的影儿都没看到，”左予平看出宁以安的疑惑，“大部分人心里还是比较乐观的。”

“予平，”宁以安迟疑地问，“你觉得，C市也会爆发异兽战争吗？情况会坏到那种地步吗？”

“也许吧，”左予平轻轻回答，“按今天看到的资料，异兽凭人力也是能杀死的。我们俩的话，就算没有精神力傍身，自己的生命安全应该也没问题——只要不陷入包围。”

可能是由于人工胚胎的缘故，两人从外表到身体素质，从体力到智商，先天就比普通人要强，格斗、自保技巧研究所也有简单教授。两个18岁的男孩，身体素质出众，头脑灵活，又没有拖累，仅仅是保证自身安全的话，还是不难的。

“嗯……可是……”宁以安想起班上的同学，想起林嘉，想起孤儿院的院长。

左予平挑眉看他，“怎么？你有想保护的人？”

宁以安嗫嚅道，“你、你走了后，我在孤儿院也没有好朋友，但是院长，他很照顾我，还有林嘉……”

左予平叹了口气，“那又能怎样呢？你能给他们什么？异兽来了的时候，你想保护他们吗？他们有自己的家人，你要一起负责吗？”

宁以安被一连串的疑问问得有点懵，“我没有想那么多……”

左予平要是觉得不高兴的话，他不管他们就好了。毫无疑问，左予平占据了他心中最大块的位置。从两岁起，整整九年，不论是痛不欲生的实验，还是孤儿院里的日常，只要予平在身边，他就一定会毫不迟疑的维护自己，安抚自己……直到自己亲手将他推到身前。

林嘉和院长，虽然是自己唯二有所牵挂的人，但是确实，对于他们来讲，自己也只是要好的朋友、关心的孩子，和他们的亲人是根本没有可比性的，要操心，也轮不到自己。

“嗯——”左予平揉了揉眉心。的确，宁以安头脑虽然很好，但性子简单，倒是自己，一有动静就恨不得把以后十几二十年的事情全部猜个遍。

“我没有让你完全不管他们的意思，只是，不希望你把他们视作自己的责任。”左予平开口解释。他主要是害怕这几年宁以安由于太孤单，在那两人身上寄托过多的感情，“不要有，为了他们可以牺牲自己的想法，那太傻了。我的意思……”

“我明白的，”宁以安露出一个笑容，他大致理解左予平的想法，“我会以自己为重的。”

他会将自己的生命放在首位的，因为，只有活下来才能保护予平啊。他无数次的假想，如果再有危险的时刻，自己一定要拦在予平前方，让予平依靠——那样的自己，一定是可以获得予平的原谅的吧，宁以安想着。

左予平不知道宁以安正在想着什么，他再一次补充道，“院长那边，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就去看看吧？林嘉一直在你身边，倒是还好。”

“嗯，明天早上去完学校，我回一趟孤儿院看看。”宁以安想了想，回答。局势变化太快，想回去看看当然是越早越好。

左予平点头，“今天的话，我们先回去检验一下各自的精神力。”

8、重拾

天台四面被布置了一些绿色植物，用来隔绝相邻大楼的视线。

太阳悬挂在半空，水泥地面上反射出淡淡的光芒。

“以安，你试试调动一下你的精神力？”

“嗯。”

宁以安站在原地，闭上双眼。

黑暗里，有什么仿佛在发光。宁以安驱使着自己的意识朝那里涌去。

脑海中一道强烈的白光猛地亮起，宁以安急喘一声，额前的发丝扬起，抬手举向天空。

一道无形的气流从他的手中出现，像是一阵风——四周的植物叶片被朝下方压去，扑朔扑朔的抖动着。

如果说左予平的精神力，是一种无形的温暖水流，形态平稳，可操作性极强；那宁以安的精神力，就是大量的狂暴气流，可以看做是风，远远地观看不会受到什么伤害，一旦靠近，就会被凌厉的风刃割伤绞碎。

左予平走到宁以安身旁，举起双手包覆住他抬起的那只手。

原本急促涌动的气流慢慢平静了下来，渐渐范围越来越小形成了肉眼可分辨的白色小球。

宁以安睁开眼睛，看着左予平问道，“接下来呢？”

“我慢慢的撤离自己的精神力，你试试能不能自己控制住。”

宁以安点点头。

左予平将手慢慢移开。

温和的暖流稍一离去，宁以安立刻又感受到脑海一阵抽痛，狂暴的精神力使他的神经像一根根绷紧的钢丝似的嗡嗡作响。

他不得不减少精神力的输出，当左予平的手完全松开时，白色小球大概只剩下了原本的十分之一。

太阳缓缓西沉，暗黄的日光照耀着整个城市。喧嚣声起起落落，生活的伴奏并没有随着夕阳而退场。

“休息一下吧。”左予平凑近宁以安的耳边，轻声说。

宁以安意识一松，手中的气流迅速逸散，随即身体晃了晃，软倒在地。

左予平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干毛巾，将宁以安揽到自己怀里，一点点擦去他额前、脸侧的汗水。毛巾放好，又端起水杯，给他喂水。

宁以安没有睡着，但意识迷糊，任左予平摆弄。

伸手扶了扶宁以安的脑袋，为他找了个舒服点的位置，另一只手搭在他的黑发上，默默运起精神力安抚宁以安疲惫的神经。

宁以安的脑海中再次出现了久违的暖流，一寸寸的流进他的意识深处，带来温暖、柔和的慰藉。

是……予平呢。

宁以安慢慢地恢复了意识，发觉自己躺在左予平的怀里，立刻撑起身体，满脸通红，“予、予平，谢谢……”

“怎么，几年不见，变得这么容易害羞了？”左予平轻轻地瞟他一眼。

“不是不是，就是——”宁以安不敢抬头看左予平，不知该怎么解释。

“好啦，没关系的，”左予平语调柔和，“我计了时间，十分之一左右的输出率，你大概能坚持1个小时25分钟，比小时候长了一倍的时间。”

“咦？这个可以增长的吗？”宁以安惊讶的说。其实他释放出的精神力总量比起小时候也是增长了很多的，但这点他们以前就知道，随着自身锻炼、心境成长，精神力总量是可以增加的。但神经的耐受性则不然，比喻成钢丝，这截钢丝承受50斤的压力30秒过后就会断掉，那试多少次也是30秒，除非你换一个脑袋，换一套神经。

“确实增长了……最大的可能性是，你现在的精神力总量比你想象的还要多，你全力释放也只用出了一半左右，”左予平思考着，“这样的话，控制二十分之一的精神力，坚持十分之一总量的一倍时间，就很正常了。”

宁以安摸摸脑袋，“那我再试试全力释出好了，验证一下。”

可惜这次尝试并没有成功，象征精神力总量的白色小球依然是拳头大小。

左予平摇摇头，示意宁以安收起精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