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我忧心忡忡地看了龙泱一眼，他仍旧眉头深锁，目光深处闪现出点点担心与无助。

这个时候我忽然想起一个人。

现在也就只有他可以牵制齐云飞了。

41.心之归处

既然心中打定了主意便不再犹豫立刻迈开脚步，还没走出两步就听见龙泱急促的脚步赶上来。

“你去哪里？”

我顿住，随即扭头道：“去找一个可以力挽狂澜的人。”接着甩开龙泱快步走开。

“你要去找萧翎晖么？”

除了他还能有谁，现在普天之下只有他有能力压制齐云飞。

“你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他会答应，是因为他喜欢你么？”

听到这里我的心中忽然窜上一股怒气，转身看着龙泱道：“事到如今你还在纠结些什么？你真的不想要你的江山了么？！”

“我想要，我当然想要！”顿了顿，他的语气忽然软下来走过来凝视着我道：“只是我不想你再为了我委曲求全，低声下气去求他。”

我怔怔地看着他然后淡然一笑，缓缓道：“不仅是为了你，也为了我父亲。”

“但……”

在他接着说下去之前我凑过去轻轻吻住他的唇，在他巨大的震撼与震惊之中我印下一个吻留下一世最纯真而发自内心的笑容，从来没有这么一刻我的内心是如此轻松消失了怀疑与虚伪，而我也知道他的真心了解他的实意，忽然觉得彼此相爱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有人说过你喜欢一个人而那个人恰好也喜欢你，这便是奇迹，而我是有多么幸运才能够遇见奇迹。

龙泱惊讶的眼神中渐渐漫上愉悦与欣喜，最后他几乎有些颤抖道：“墨染，你愿意了，愿意回到我身边了？”

我轻轻点了点头。

龙泱猛地拥住我，紧紧将我扣入怀中，两颗心相贴可以感受到对方激动的心跳，仿佛是一场满心怀着期待跋涉千里的相遇。

轻轻闭上眼感受这一刻坦诚的幸福时龙泱拥住我的双臂忽然松了一下，感受到他忽然僵硬的身体我松开他，只见龙泱望着我身后目光变得阴沉。

我回头便看见萧翎晖长身立于干枯高大的槐树之下，表情漠然地凝视着我们。他的眼神如冬日结冰的湖水一样清冷，看不出他是喜是忧。

我顿了顿随即离开龙泱朝他缓步走过去，正要开口却被他抢了先。

“想让我出兵镇压齐云飞是不是？”冰冷的口气几乎将我冻结。

萧翎晖果然一直密切关注着齐云飞。他如此说，我之前想好的说辞在此刻忽然一句也说不出口，只能默默的点点头。

萧翎晖看看我再望向站在远处的龙泱忽然露出一个诡谲的笑容，然后提步朝龙泱缓缓走去，最后停在龙泱面前怔怔地看着他。

萧翎晖比龙泱略高一点，此刻他双眼微眯摆出一副从来没有过的高傲姿态凝视着龙泱，我朝他们走近几步忽然就停下了，因为我看到了萧翎晖眼中无尽的嫉妒与不甘。

沉默良久，萧翎晖才低头一笑缓缓道：“龙泱，想让我出兵拥护保住你的皇位也不是不可以，但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需要我的帮助。”

“萧大哥……”我万万没有想到一直温良平和的萧翎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但我远远低估了一个人嫉妒的心理，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龙泱立刻抬手阻止我继续说下去，随即缓缓道：“南陵王，我龙泱希望您可以出兵镇压齐云飞。”

萧翎晖似笑非笑地看着龙泱，忽然仰天大笑一声。“好，我答应你，但我还有一个条件，只要你答应了这个条件我立刻飞鸽传书到陵都，即日调兵进京。”

龙泱道：“什么条件？”

萧翎晖嘴角勾起一个邪气的笑容，随即凑近龙泱耳边用我们三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道：“我要你请自下旨，将黎墨染嫁给我。”

这句话仿佛一道符咒将我定在原地，连心脏似乎都停止了跳动，大脑如遭晴天霹雳嗡嗡作响。

只见龙泱瞳孔微颤，难以置信地盯着萧翎晖，几分震惊几分恨意。

“怎么样，同意么？”

龙泱几乎是咬着牙忍住了想要翻脸的冲动，恨恨道：“如果我说不同意呢？”

萧翎晖依旧笑意未减，做思考状略微停顿了一下，而后道：“如果你不同意我可以再给你一个机会。”看到龙泱风云变换的脸色，萧翎晖接着道：“如果你今天跪在这里求我，我也可以考虑出兵……”

“萧翎晖，你欺人太甚！”我终于忍不住，冲上来挡在龙泱面前面对着萧翎晖。

萧翎晖听我第一次直呼他名字，有些震惊，他愣了片刻随即苦笑一声对龙泱道：“要怎么选，你自己决定吧。”随即他转身缓步离开。

我连忙追上去，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道：“萧大哥，我曾经告诉过你，我不是黎墨染，所以强迫我和你在一起也一样没有幸福，而且你觉得你能留得住我么。”

萧翎晖停下脚步微微侧身道：“我也曾告诉过你，我爱的是你，只是你。”顿了顿他转身看着我认真道：“如果你是冷无爻我自然留不住你，但是我可以留住黎墨染也可以给他幸福。如今你是谁，你选择做谁，你自己心中早已经有决定了不是吗。”

萧翎晖果然是胜我一筹，他可以在我自己都没有认清自己的时候看透我，甚至比我自己更加了解我。

他的一番说辞，令我无言以对。他说得不错，当我决定重回京城的时候已经做回黎墨染了，而‘黎墨染’这三个字牵连了太多红尘，有太多身不由己。所以，一旦龙泱下旨昭告天下将黎丞相次子黎墨染嫁予南陵王萧翎晖我是不会逃的。到了此刻我才发现，我到底是一个愚蠢的人，将自己的未来赌在了一个曾经欺骗过我的人身上。那句话果然说得没错，在爱上一个人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将自己置于一个危险的境地了。

萧翎晖见我语塞，微微一笑准备离去，只听得身后龙泱突然低低地喊了一声。

“萧翎晖。”

萧翎晖回过身眯眼凝视着龙泱，空气骤然紧绷起来，连我也被气氛带动静静凝视着不远处的龙泱。

龙泱低着头，眉眼隐藏在一片阴影里，看不清表情，下一个瞬间龙泱忽然腿一弯欲跪下去，萧翎晖身子一闪迅速掠过去扶住了欲跪下去的龙泱。所有的动作几乎在眨眼间结束，我却把每一个细节都看得清清楚楚包括那一瞬间龙泱坚定的眼神。

在龙泱不解的眼神中萧翎晖用力扶起龙泱，随即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在龙泱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转身走向我一如既往地摸了摸我的头柔声道：“他值得你爱。”

最后萧翎晖只留下一个萧瑟孤独的背影和一句‘我今日便会传信出兵，你们放心吧！’。

淳旸二年十一月末，果然遇到了最坏的情况，齐云飞带兵大举攻入京城，却被南陵王萧翎晖早已部下的军队一网打尽。之后淳旸帝下令将齐云飞以谋反之罪入狱，随即免权削籍发配北荒边境，而花天佑被免官后告老还乡。花繁太后从此深居后宫，颐养天年不再干政。

在这期间楼云舒掌握了千玄奕的具体行踪，我与楼云舒二人连同召集而来的七殇楼几十名门徒将千玄奕带领的武林同盟三十多人逼至京城北山。就算千玄奕再强也敌不过我和楼云舒联手向抗，何况七殇楼门徒各个身手不凡，一时之间武林同盟落败下风，一直逃到山巅一处悬崖。

我也不是心狠手辣赶尽杀绝之人，在得知刺杀黎丞相的杀手已经自裁后只想让千玄奕从此罢手不再针对七殇楼，谁知正在谈判之际香雪海忽然出现。

在香雪海出现的一刹那我就确定香雪海是千玄奕的人。我早就怀疑楼中有内鬼，直到本该死掉的秦明出现我便将矛头指向了香雪海，如果他是内鬼，那么机密消息被泄露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只不过当初的我实在不愿相信扶持了我两年多的左护法会背叛我们。

看着香雪海冰冷的表情，我了然道：“雪海，我始终不愿相信你会背叛我们。”

香雪海护在千玄奕身前，忽然惨然一笑道：“我本来就是千盟主的人。”顿了顿他涩声道：“只可惜我无法控制我自己的感情才会将计划延迟这么久，是我对不住千盟主。”

看着香雪海苦涩的笑容我忍不住心中酸涩，每一个为情所困的人都不该被责备，换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香雪海对我的感情彼此都心知肚明，但我始终无法回应他的感情。

见香雪海出现千玄奕前一秒还紧绷的脸忽然放松，露出得意的笑容。的确，加上香雪海我们胜算大大降低，但是下一个瞬间两个人影伴着一阵疾风呼啸而过站在了我的身前。

我嘴角一扬与楼云舒相视一笑齐声道：“师傅、师娘，你们终于来了。”

42.尘埃落定

我和楼云舒还没有来得及收回笑容，千羽寒就跳过来狠狠一记爆栗弹在我俩脑门上，怒斥道：“都说了无数次不要叫我‘师娘’！两个小兔崽子都瞎了吗，看不到我是男的么？”

楼云舒委屈地耸了耸肩不满道：“知道了，师娘……”

千羽寒差点气背过去，若不是百里冥彦及时出手阻止眼看就要抽出沉鱼刀把楼云舒大卸八块了。

“小寒，和孩子较什么真嘛。”说着百里冥彦伸手拍拍千羽寒的背，脸上尽是宠溺的笑容。

百里冥彦一直是一副冷冰冰板着脸的样子，此刻温柔尽数浮现在他脸上，看得我还怪不习惯的，觉得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忙阻止他们继续恩爱连忙道：“师傅，师娘……嗯，千羽寒，其他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吧。”

所谓‘其他的事情’我们都心知肚明，自然是处理干净千玄奕的后援好断了他们的退路。

百里冥彦微微点头，千羽寒道：“快说，怎么感谢我们。”

我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不由得浑身轻松，狡黠一笑道：“师娘，我会拜托师傅好好报答你的……”

闻言，楼云舒立即会意开始起哄，千羽寒瞬间脸色尴尬，伸出手作势要打我，我急忙躲到师傅身后道：“师傅，你一定要好好伺候师娘哦。”

百里冥彦也有些尴尬，假装咳嗽了两声用我们四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先把眼下的事情处理好。”

我猛然反应过来，朝千玄奕他们望去，只见千玄奕满脸怒色一副被羞辱的样子，香雪海则神色冷冷立于一旁静静地看着我们。

千羽寒往前走了两步道：“表哥，就此收手吧！”

千玄奕冷笑一声，别有深意地望了望百里冥彦而后又转向千羽寒道：“表弟，江湖上的传言果然是真的，你们现在倒是幸福甜蜜了，你可知道花繁有多心痛！”

千羽寒神情一滞，随即低头摇摇头苦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我都年近半百，却始终为情所困。早料到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花繁，但你如此付出牺牲她又能感受到几分幸福？”

千玄奕顿时愣住。

“我与她的纠葛早已湮没在岁月里，你又何必纠结？倒不如享受剩下的人生，寻找自己真正的幸福。”

“可你分明知道，没有你她根本就没有幸福可言！”

“真的是这样吗？她有孝顺的孩子，她锦衣玉食享尽人间富贵，她有人爱有人疼，这样安享天年，子孙承欢膝下不幸福么？非要执着于得不到的情爱无疑是自我煎熬。”

千羽寒一番话在情在理，震撼人心。人生之幸福各色各样，若是看得到便是一生幸福安乐，若是执着于得不到的只能平添烦恼。

千玄奕望着千羽寒忽然大笑起来，下一个瞬间便抽出残影刀猛地朝千羽寒刺去，眼里竟是真真切切的恨意。

他速度之快连我都只来得及看到一道寒光。不过他再快也快不过百里冥彦，等风定尘落之时百里冥彦已经抽出弦月刀抵住了千玄奕的脖颈，千玄奕脖间渗出一滴殷红的鲜血顺着弦月锋利的刀刃流下，雪白的刀锋渲染出一片触目惊心。

千玄奕望着千羽寒的眸子始终未移，他凄然一笑，当下将脖子往弦月刀锋上抵去，百里冥彦眼疾手快迅速将弦月收回。千玄奕求死不成仰天长笑一声，摇摇晃晃朝后退去，在众人的目光之中举起残影刀猛然刺穿了心脏跳下悬崖。

寒风簌簌而过，卷起荒草碎屑飘洒在灰白的天际，千羽寒身子微微一动旋即垂下眼眸转身离开，百里冥彦亦随之长叹离去。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关于千羽寒，关于花繁，关于百里冥彦以及千玄奕的故事，而我娘之死却只是因为一个花繁自己都觉得可笑的误会。不过就算知道了这些我也不会因为杀母之仇而报复花繁，经历了这么多我已经不想再伤害任何一个人，既然前尘往事无法挽回又何必再添新愁。

望着神情呆滞的香雪海，楼云舒向他缓缓走去，最后朝他伸出手道：“雪海，如果你想回来，七殇楼随时欢迎你。”

香雪海半晌不答话，直到楼云舒走过去拍他肩膀的时候他才仿佛恍然回神般抬起头失神地看着楼云舒低声道：“回去？我该回去的地方已经不在了，而七殇楼只是我人生的客栈。你们不会不知道，风雪楼、雷鸣楼和雨花楼的兄弟都是我害死的，我也没有脸回去……”他顿了顿将目光移向我，缓缓道：“无爻，不……墨染，缘起缘灭，情生情绝，都不过一念之间，一念之间便可以改变人生改变命运。此生你我缘灭，我亦情绝，所以，就此别过，珍重！”

一语终了，他便转身跳下悬崖，走得决绝，我却只来得及看到他被风扬起的白色衣袂。

而这一切也在香雪海纵身跳崖之后，终于尘归尘，土归土。

大雪依旧纷纷扬扬地下着，一连三天的大雪让京城消失了所有战火云烟，重新归于平静安详。而随着除夕的临近，家家户户也挂上的大红灯笼也让年味儿愈浓了，午后的京城，商贩们摆出摆满年货的摊子布满了大街小巷，百姓们也都出来置办年货，街道上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偌大的皇宫之中也处处洋溢着新年的气氛，宫人来来往往布置梅花装点银装素裹的皇宫。而此时却有一个地方安静得只能听见雪花飘落的声音。

淳旸宫，南竹馆。

这里除了青松之外，其他都是沉浸在白雪的温柔之中消失了平日里的锐利。白雪的映衬下可以看到青黄色的竹屋里透出点点温暖的火光，薄薄一层竹板仿佛将冰天雪地的寒气全部隔绝在外，屋子之中温暖如春。

熟悉的陈设，熟悉的色调，甚至连这里的气息都让我感到心动，龙泱从背后紧紧抱住我，身子一边猛烈地律动一边粗重地喘息着，我尽力配合着龙泱最终还是忍不住叫出声来，而此刻我的身上已经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红点，分明是这些天欢爱过后还未消减的痕迹，就仿佛龙泱要把这些年欠下的都补回来一般。

龙泱慢慢抽出下身趴在我耳边用略显疲累的嗓音徐徐道：“墨染，你果真是爱我的，这么多年都不曾失过身子，上天待我不薄。”

被他呼出的热气拂得痒痒的，听他这样说我心猛地一跳，随即又有些惊讶，“你派出去监视我的探子不会连这个都报告给你了吧……”

感受到龙泱在我肩上来回蹭了蹭表示否定，我微微转头羞赧道：“那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你那里好紧啊……”

龙泱吞吞吐吐说出这句话，我在一瞬间凝固，下一秒我便恨不得钻到床底下去。

我佯怒道：“嫌我紧，那我在上面呗……”说着这句话我心中暗暗道，我看你要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