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呢？”我哑着嗓子问道。

龙泱忙给我递来一杯水，道：“他帮你煎药去了，这几天就暂时让墨玉住在淳旸宫照顾你。”

我正想说让宫人照顾我就好，忽然脑子一震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墨玉接下来的计划——成功入住淳旸宫！明白这一点后便放弃了说服龙泱，既然墨玉想留下，龙泱又岂会不允，何况这个理由名正言顺，哥哥但心弟弟有什么不对？

思考间黎墨玉端着汤药走了进来，与我目光相遇的同时眼角竟流露出一丝黯淡。

“来，喝药吧！”墨玉将黑乎乎的汤药递过来，我看了一眼心道这不明摆着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这药喝了恐怕恢复得会更慢吧。

龙泱见我不动弹伸手将我扶起来靠在床头，然后接过汤药舀了一勺递到我唇边道：“快点喝吧，嫌苦的话我准备了桂花糕等喝完了吃一些。”

我笑了笑点点头，接着龙泱亲自喂我喝完了整整一碗药，这药喝得我真真是苦不堪言。期间我时不时瞄向墨玉，只见他表情平静似水不喜不悲，这样的表情让我有些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公主，太子妃正在休息……”

“你放我进去！让开！三哥——”

听到门外的吵嚷声，龙泱皱了皱眉扬声道：“让她进来。”，不一会儿花瑾萱风似的冲进来见到我就道：“墨染，你没事吧！听说你在猎场被人绑架了，三哥不让我来看你，今天好不容易溜进淳旸宫……”花瑾萱急匆匆地说着生怕下一秒就被龙泱赶出去。

我摇摇头道：“没什么大事，我这不是活生生的在你面前么……”

说话间花瑾萱发现我气色不好急着问道：“那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这时墨玉插话道：“墨染只是体弱气虚，今天在园子里晕倒了，不过已经请太医瞧过了，调理几天就好。”

闻言花瑾萱扭头看向墨玉，盯了半晌才张大了嘴巴惊道：“墨玉哥哥……”

龙泱解释道：“墨玉回来的事我没有张扬，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

花瑾萱几乎开心得跳起来，一下子就抱住墨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自个儿高兴了一会儿她突然松开墨玉脸色变得阴翳起来，随后她又粲然一笑恰如其分地掩饰住方才的变化。

花瑾萱转而对龙泱说：“三哥，这几天能不能让我自由出入淳旸宫啊，墨玉哥哥劫后重生我想和他好好聊聊，而且墨染也生病了……”

龙泱眉头紧皱似是不愿，我看花瑾萱哭丧着脸便开口道：“泱泱，就让她来吧，多个人陪我聊天病也好得快，也让墨玉和她好好聚聚……”

龙泱看了我一眼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头答应了，随即转身对兴高采烈的花瑾萱道：“你可不要吵着墨染休息了。”

花瑾萱装模作样恭敬地行礼笑道：“遵命！”

花瑾萱玩闹了一会儿龙泱便让她早些回去，还亲自去送她，龙泱和花瑾萱走后屋子里又剩下我和黎墨玉二人，我干脆闭目养神假装他不存在。

我不说话黎墨玉倒是先开口说话：“也许是我错了。”

我眼睛都不想睁，说道：“你这么聪明，怎么会错？这招亲情牌打得真不错。”

“你说什么？”

我睁开眼看向一脸疑惑的墨玉道：“你利用你我的关系留在淳旸宫是想和龙襄里应外合好在宫中安置你们的人进而篡位么？”

黎墨玉轻笑道：“我的弟弟真是越来越聪明了，只是你若和小时候一样保持沉默就好了。”

“忘了告诉你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黎墨染了。”

“哦？是么……”黎墨玉若有所思道：“我确实没想到那个性情冷漠的弟弟居然转性了。”

我不想再搭理他继续闭目养神，过了片刻他又道：“你是不是怀疑药有问题，你放心，刚才你喝的药确确实实都是补药。”

我冷笑一声，“你买通太医说我气血虚弱这会儿又假惺惺的说药没问题，你以为我会信么？”

黎墨玉愣住，而后他走近我面色冷冷道：“我没有骗你也没有买通太医，刚才那些药确实是补药，而且……”他顿了顿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有助于安胎。”

安胎？

我不禁失笑，半笑半怒道：“你胡说什么？我可是男的……”

黎墨玉僵住，疑惑地看着我，“你不知道自己变成了双子？”

变成双子？

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大脑眩晕，我怎么会变成双子？还怀孕了？分明没有服用过怀双散……怎么会？

“不对，你在骗我？”我怀着一线希望盯住黎墨玉。

黎墨玉颓然一笑道：“当我得知你怀孕的时候我心里有多痛你知道吗？事已至此我有必要骗你么！”

即使牢牢地盯住黎墨玉也在他眼里寻不到半分欺瞒。我越想越惊，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念头在我心中闪过。

“龙泱知道我怀孕了吗？”

黎墨玉苦笑道：“他怎会不知。”

“方才太医说有多久了？”

“两月有余。”

“墨玉……”我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问出来：“变成双子以后人除了身体内部改变还有什么变化吗？”

黎墨玉被我接连的问题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除了那个也没其他明显的变化，非要说变化也许性情会略微偏向女子，容易动情，不过也是因人而异……”

黎墨玉一席话听得我心惊肉跳，大脑轰响几欲昏聩。之前太子囚禁我的时候的确被迫服用过怀双散，但只服用了半月还不足以让我变为双子，后来被龙泱救出在南竹馆休养……身体恢复以后我几乎再没生过病也不曾喝药，而今我变为双子已是事实，那么唯一的机会便是在南竹馆养病的半个月，将怀双散掺进苦涩的汤药里我更本发现不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后来我对他萌生的感情究竟是真实的还是药物作用？过往的一切如洪水猛兽般涌来，我只觉得心上有千斤重的石头压着喘不过气来。

黎墨玉见我脸色突变沉默不语，便试探地问道：“是他骗你服下了怀双散？”

我呆愣着没有回答，黎墨玉忽然笑起来：“见他对你体贴入微，我几乎以为他是真的爱你的，是我的错，我不该怀疑他对我的感情……”

我看着一脸欣喜满足的黎墨玉，只觉得心中刺痛竟无法反驳，忽然听得门外有脚步声，我心思一转忙道：“墨玉，你不要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了。”

“为什么？怕戳穿这个美梦？”

“哥哥，求你了。”

黎墨玉一愣，怔怔地看着我而后缓缓道：“好。”

19.花瑾萱

黎墨玉刚刚点头答应，龙泱就走了进来，见我俩面色怪异便问道：“说什么呢？”

我想笑着对他说没什么，可笑意到嘴边就转为苦涩的笑容，我忙整理心思解释道：“没什么，和墨玉聊起他独自在外的经历，有些感慨。”这个谎话说得自己都觉得没营养。

龙泱也不疑我点点头道：“恩，这几年墨玉确实辛苦了，不过回来就好……”龙泱转而看向墨玉，眼神里尽是关切与温柔。

是我多疑了吗？是我不信他了吗？此刻龙泱对墨玉潜藏的温柔我居然看得清清楚楚，微小的细节都不肯放过。

墨玉摇摇头道：“龙儿不必担心，既然已经回来我便不会再离去。”

仿佛是时空一下子将我和他们拉开，眼前的场景像极了梦中墨染独自一人站在雪地里看着眼前的一对璧人嬉戏……也许该离去的人是我……

“墨染，墨染……”

我猛地回神，只见龙泱一脸担心地看着我，“你怎么了？”

“啊……没……没有，觉得有些累了……”我垂下头不敢看龙泱的眼睛。

黎墨玉站起来道：“那么我先回去吧，墨染也早点休息。”

龙泱回头对墨玉道：“我已经吩咐宫人准备了房间，这段时间你就安心住在淳旸宫吧。”

黎墨玉点点头径自离开了。

墨玉走后，龙泱走到床边坐下握住我的手道：“你还好吧，怎么脸色如此苍白。”

我不由自主地抽回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龙泱被我有些生分的动作怔住了，他皱了皱眉随即抬手抚摸着我的脸颊柔声道：“要是累了就早些休息吧。”说罢便起身欲离去。

一瞬间我伸出手猛地拉住他，他有些疑惑地回头看我，我顿了顿低声道：“泱泱……”

“怎么了？你今天有些奇怪。”龙泱又回身坐下关切地望着我。

“今天太医说我身体怎么样？”

“不是都说了吗，是气血虚弱，休息一下就好了。”

“再没有其他了吗？”

“什么其他？你究竟是怎么了……”

龙泱一言未毕我就猛地抱住他，“泱泱，答应我，永远不要骗我。”

龙泱身子一僵，须臾他伸手环住我道：“我答应你。”他的声音沉稳，字字坚定，察觉不到丝毫心虚。

他温暖的身体将我包裹，我的心却如坠冰窟。究竟是为什么？如果你想要孩子你大可以直接告诉我，我自然会服下怀双散，既然我愿意和你厮守一生，岂会在乎这些事情，你又何苦瞒我……

后来我才终于明白，自己完完全全弄错了前因后果，若不是怀双散我便不会爱上他，若没爱上他又怎会为他服下怀双散？

我缓缓放开龙泱，他在我额上印下一个吻，嘱咐我好生休息，自己还有政事要处理晚些回来便匆匆离开了。

我一夜无眠，龙泱一夜未归。

清晨的第一缕微光照进屋子的时候我便起床出门了，吹吹冷风或许脑子会清醒一些。

一个人随性走着，不知不觉来到南竹馆，看到熟悉的景色我发自内心地微微一笑，果然这里才能让我安心。就是在这里他无微不至地照顾我，也是在这里他将凰珏交托给了我……

凤凰珏……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墨染——”

闻声回头只见花瑾萱兴高采烈地朝我奔过来。

“墨染，原来你在这里，找了你好久。”

“公……瑾萱，大清早的你就来淳旸宫不困么？”

花瑾萱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困不困，我就想看看墨染，难得三哥准我来淳旸宫我可得好好把握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嘿嘿……”

“小丫头！”见花瑾萱活泼的样子我忍不住伸手在她鼻子上轻轻点了一下。

花瑾萱愣住，刷的一下她的脸直接红到了脖子根儿，她别过头结结巴巴道：“墨染，你忘了，我可是喜欢你的……”

我当场石化，没发现小公主居然是个痴情种，是我大意了。

见我有些有些尴尬，花瑾萱莞尔一笑道：“带我在淳旸宫转转吧，三哥管束太严我都没怎么逛过淳旸宫。”说着手自然地挽住我，我低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她又像被针扎了一般倏地收回手和我保持一定距离，脸上风云变幻。

看到她一系列奇怪的动作我也没有多问，只当是少女悸动的心在作祟。

“你和六皇子关系很好啊……”

花瑾萱听闻我忽然发问有些愣，而后道：“恩，六哥很照顾我，而且平易近人，我很喜欢和他在一起。”

“说起来你和殿下还有六皇子都是花繁皇后所生，陛下应该很宠爱你们吧。”

似是触到了花瑾萱的伤心事，她面色晦暗微微摇头道：“父皇一点都不在乎我们，其实我们都知道他不爱母后，他爱的是前皇后和大皇子，只是大哥他对父皇的爱没有信心才……”

见她神色黯然我一时窘迫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忙道：“花繁皇后肯定很爱你们。”

没想到一提到花繁皇后花瑾萱眼泪疾速涌上眼眶，顿时眼泪花花的，“母后性子和三哥一样，冷淡无味，眼里除了权利什么都不在乎……我就只有六哥了……”

千万小心花繁皇后！

记得楼云舒这样警告过我。

但我自成为太子妃以来除了大型典礼远远一望就几乎没怎么见过花繁皇后，龙泱也似乎不愿意让我与皇后见面。这样一个遥远的存在楼云舒为何让我小心她呢？

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似乎花瑾萱口中的花繁皇后和龙泱所描述的大有出入。若花繁皇后不在乎自己的儿女又怎么会千辛万苦弄来凤凰珏给龙泱做护身符？

其实许多事在很早以前就埋下了种子，但人们一直刻意忽略没有发现直到它生根发芽刺破心脏长成参天大树的那天，真的只有经历过痛彻心扉才会明白。

“墨染？”花瑾萱有些担心的看着我。

我怔了怔，努力压下心中的怀疑，思虑再三开口问道：“瑾萱，你见过这个吗？”说着我从腰间取下凰珏递到花瑾萱面前。

花瑾萱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接过凰珏翻来覆去研究了一会儿道：“这个我没有见过，但我认识这块玉。”

花瑾萱顿了顿道：“这块玉是当年三哥想方设法从北荒弄来的，极为珍贵，我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还只是一块璞玉，那个时候三哥还经常和我们一起玩他拿来让我们看，我是女孩子本来就比较喜欢玉器所以记得这块玉。”

我心中一沉又道：“那你知道后来这块玉的去向吗？”

花瑾萱沉吟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回忆，“我想起来了，是听龙跃说的，三哥好像是请能工巧匠把它分雕成两块，把其中一块送给了墨玉哥哥……”花瑾萱突然不再说话，仿佛想起了什么，眼中流露出后悔的神色。

我心中了然，那个时候龙襄说的话是真的并不是胡言乱语，是我不肯放手，是我选择相信龙泱……如今，谎话满篇的回忆让我动摇了，我甚至开始怀疑他说过的话究竟有几句是真的？‘未出生前母后所寻’‘大安寺开光，浸泡在灵池之中吸收天地灵气……’可笑！简直可笑之极！我也真是愚蠢，电视剧中狗血的台词从他嘴里说出来我居然就信了，枉我做了二十年的现代人，都说人类是在不断进化，我比他们多进化了近千年，如今竟然被几句可笑的谎言骗走了心……

“墨染，你哭了……”花瑾萱低声喃喃道。

我愣住，泪水在脸上肆虐成灾我竟恍然未觉，花瑾萱拿出丝帕欲为我擦去泪水，就在触到我脸庞的时候突然停在半空中。

接着花瑾萱缓缓上前轻轻抱住我，沉默良久后轻声说：“墨染，去找最初爱你的那个人吧……”

整个人晕晕沉沉，一个人在南竹馆呆坐了大半天，回到寝殿的时候已经过了申时。

还未进入寝殿就听见殿内淡笑的声音，是龙泱和墨玉的声音，他们在聊小时候的趣事？好像是吧，我听不清也不想听清，已经迈入殿内的脚又收了回来，现在那里没有我的位置，想了想也不知道去哪里，最后还是回到了南竹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