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船舷上低头看向海面，因为换上了贴身的圆领t恤衫，佛牌便挂在了衣服外面，映着阳光在他的胸前微微闪烁，像是极昂贵的装饰品。

而这时候也真的只是装饰品了，小鬼阿宁坐在顾远亭的肩头，不时晃着腿踢打着他的胸膛，他甚至能感觉到那动作中的悠闲与惬意。

“你居然不怕阳光。”顾远亭感叹。

“我又不是吸血鬼。”阿宁难得没有嘲讽人类的愚蠢，应该是被眼前的美景收买了。

不远处的主岛已经若隐若现，高大的棕榈树，洁白的沙滩，周围星罗棋布点缀着无数小岛。阳光普照下，如翡翠般碧绿的海水表面居然在闪闪发光。

游艇靠岸时，在洁白的海滩上溅起晶莹的浪花。顾远亭走下船舷，面前是宽阔美丽的海滩、脚下有洁白无瑕的沙粒，因为高端的价格定位限制了游人，海岛风光在最大程度上保持了天然的美丽。

向导走上前来为顾远亭介绍着这里完善的各项服务，酒店是优雅的古典风格，隐藏在道路两边的各式建筑大多是酒吧按摩院，一到晚上灯红酒绿，可以说是放纵者的天堂。

顾远亭听到耳边的冷哼声，脚步微微一滞，面上却无奈地微笑起来。

“我也是有原则有底限有要求的人啊。”他在心里向它解释。

阿宁虽然没有说什么，顾远亭明显感觉到它的情绪缓和了下来。他现在大概已经摸清了小鬼的脾气，而要讨好这样一只小鬼，当儿子养着，当情人哄着就可以了。

现在酒店办了入住，仍然是豪华的总统套房。向导在前台为顾远亭办理手续的时候还有些不可思议，有钱人他也见多了，一个人度假又安排成这样的可不多见，总觉得顾远亭身边陪着一个金发碧眼身材火爆的大美妞才算正常。

他正这样想着，一不留神呛了一口口水，嗓子眼堵着的那点寒气怎么也顺不下去，只得掩着嘴半蹲下身咳嗽了半天。

顾远亭不明所以，对他点点头径自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取下帽子挂在门口衣帽钩上，走到床边刚要坐下，却发现床单有些发皱。顾远亭皱皱眉头，正打算拨酒店前台的电话投诉，却突然发现那些褶皱的痕迹还在不断变化。

明明是当地温暖的季节，顾远亭还是不由打了个冷颤。

“阿宁？”

小鬼的声音十分雀跃，“这张床一看就很舒服啊。”

“你打算躺在上面睡觉吗？”顾远亭有些好奇地问，鬼也是需要休息的吗？

“其实我是睡不着的，”阿宁回答，“但是这样滚滚床单感觉也不错。”

……

顾远亭不知道它知不知道自己说的这句话有歧义，但是跟一只鬼讨论这种问题才是真的有问题了。他轻咳一声，刚打算说点什么蒙混过关，却突然听到阿宁不怀好意的声音。

“你刚刚在想什么不纯洁的事情了吧？”

“虽然我也算成年了这样不太好吧？”

“没想到你这么重口。”

顾远亭老脸一红，他又忘了现在他与小鬼心意相通，对方是可以轻易察觉自己的想法的。

稍作整顿以后，顾远亭带着小鬼出去游玩。

向导开车带他们去到岛的另一边，晶莹透明的蓝绿色海水下面，已经有寥寥几个游客在体验潜水。顾远亭换下衣服，露出轮廓分明的胸膛和腿部肌肉，显得结实而不会过于壮硕，潜水服将优美的线条十足地衬托出来。

然后他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从上往下地触摸着自己了。顾远亭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连忙提醒阿宁，“不要玩了，一会儿让别人看见会很尴尬的。”

“所以说不被看见就可以了吗？”

……到底是怎样的小鬼才会这样的不矜持。顾远亭正这么想着，一阵阴风拂过，脑袋就像是被一块冰砖砸了一下。

海水清澈见底，下水后透过阳光，数米之下的海底世界清晰可见。一大片美丽的珊瑚展现在顾远亭眼前，在海水的映衬下折射出绚丽的色彩。五彩斑斓、形态各异的鱼儿成群结队地畅游在海中，还有一只特别巨大的，好像是鲨鱼？

这里的海域是经过特殊措施处理过的，有漏网的鲨鱼也是极少的情况。顾远亭正觉得有些不好，那只大家伙却像触了电似的，顿了一下掉转头飞一样地游走了。

阿宁得意地笑，“也不看看谁在这里。”

这里是如此的宁静，远离喧嚣和嘈杂，顾远亭和一只鬼在一起。虽然和正常的状态不一样，到底能够尽情享受二人世界了。

“这么讨好我，你想干吗？”阿宁高傲地问他。

顾远亭尴尬地笑笑，“我想做什么你不是应该很清楚的吗？”

他的每一个想法都逃不出阿宁的手掌心，它从头到尾过滤了一遍，似乎的确没有什么，那就是顾远亭真的只是自己出来玩顺便带它散心了。

“不想把生意做得更大？不想挣更多的钱？不想有更多人的追随？”阿宁在诱惑他，“今天你是不是忘了求我？”

顾远亭想了想，随口说，“那就求你给我一场艳遇吧。”

他一向是乱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格，说是有原则有要求也不是骗人的，但这几天被阿宁压抑得狠了，好容易放松下来，语气中难免带了几分轻佻。

然而在他以为总算可以跟小鬼和睦相处的时候，这句无心之言还是惹怒了阿宁。顾远亭感觉到一阵窒息，像是氧气瓶突然变空了似的，一瞬间就触到了死亡的边缘。

他没有什么时候比这一刻更深刻地体会到鬼的可怕，一言不合就能置人于死地，完全不讲道理。

阿宁等到他真的快死了，才轻飘飘吹了一口气吹进他的呼吸罩里，氧气瓶终于恢复了正常。顾远亭涨红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他心中惊惧未定，阴沉着脸说不出话来。

阿宁嬉笑的声音再次出现在他的耳边，“我救了你一命，你要记得感谢我啊。”

顾远亭何曾被折腾成这样过？他心中忿忿，也不理阿宁，控制着潜水器向海平面浮上去。

水上不远处建着一座座小屋，由漂浮在水面上的木板连接起来，看起来十分精巧别致。游人在水里玩累了，便可以游上来沐浴更衣，看着晚霞享用当地美食。

远处是洁白的沙滩，沙质柔软如棉，海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落日的余晖给蓝天碧水染上一抹绯色。面对如此瑰丽的景色，顾远亭本应该感觉到心旷神怡的，但是他只能机械地把自己盘子里的龙虾肉切成一块一块的堆在边上，再一脸忧郁地望向远方。

过了一会儿，他叉起一块肉尝了尝，虽然冷掉以后并没有刚上时的新鲜，但还算是美味可口的，不像以前小鬼享用过的食物那样寡淡的味道。“不合口味？”顾远亭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阿宁冷哼一声，“没胃口，今天你欠我一次，滴血。”

顾远亭微微一怔。

鬼虽然不讲道理，在某些既定原则内却绝不会含糊。阿宁既然说自己欠它一次，刚才在海底应该就不是它在耍弄自己，说不定那一刻氧气管真的坏掉了，反倒是小鬼救他脱离危险。

这样想着顾远亭心中满是歉意，他果然还是不太相信阿宁，也难道它会这样生气了。

“我错了，给你道歉啦。”知错就改是顾远亭的良好品德之一，他在餐桌上找了一把锋利一点的刀，横着一抹割破手指，“别生气了，多吃点。”

阿宁沉默了几秒钟，才清晰地吐出两个字，“笨蛋。”

这大概比愚蠢的人类好一点？顾远亭苦笑的同时，惊异地感觉到手指割开的地方像触电般麻了一下。血流速度明显变慢，终于干涸下来时露出翻白的伤口，一滴血迹都没有剩下。

用过晚餐，向导在约定的时间来接顾远亭回主岛。在他酒店不远处的海岸上建着度假中心，入夜十分五彩缤纷的烟火升起，交相辉映的是地面的灯火，人流也渐渐汇聚过来。

向导介绍，这里有着盛大的篝火晚会，会请到著名的人妖剧团来表演。因为是尊贵的客人，上面早就打过招呼，无论看中哪个都可以直接叫过来。顾远亭心里打了个哆嗦，他大概想象得出阿宁脸上阴恻恻的表情，便想着要不然直接回去睡觉就不凑热闹了。

阿宁却拦住了他，“我想看。”它一字一顿地说着，完全没有给顾远亭商量的余地。

第9章：入梦

入夜后，原本安静的海滩慢慢开始活跃起来，随着音乐声响起，四面八方的人潮拥簇过来，一时间热闹极了。

海滩周围的大部分酒吧都设有露天的场子，坐在每一处似乎都可以看见中央广场的表演台。或许因为这种开放式的设计而少了几分约束，人们的脸上交替闪现着或新奇或暧昧的神色，但无一例外在那其中都包含着兴味十足的期待。

顾远亭在向导的带领下走进一间酒吧。这间酒吧有两层楼高，露天区域除了一楼门口还有二楼的露台，他走上二楼，选了视野最清晰的一个座位坐下。

而这里的特色并不只是视野清晰，在密密麻麻的桌椅之间还安置着几处小型的钢管舞表演台，周边的窄小空间就是表演区，表演者可以随时与旁边的观众互动。

顾远亭只点了一杯酒，看那些衣着暴露身材火爆的人妖舞者在绕着钢管做一些引诱的动作，偶尔也有游客走上前来，动手动脚似乎也成了一种情趣。

也不知是真心不喜欢这类表演，还是被小鬼吓到无法专心欣赏，顾远亭总觉得有些兴致缺缺。然而这里看舞台看得最清晰，别人看这里也看得清楚，他无论外形还是气质都很出众，又是孤单一人坐在这里，很快便有人上前搭讪。

如果是在平时遇到这样的情景，即便不打算发生什么，请对方喝一杯酒对顾远亭来说还是挺正常的。但这时候他完全不敢随便招惹对方，以免害人害己。

胸前挂着的那只小鬼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一路上都没有理他，这让顾远亭很是惴惴不安。

一道光束从中央广场的舞台那边升起，全场灯光骤然闪动，下面各处的表演台悄无声息地撤了下去，正式表演即将开始。

舞台中央声光效果极尽奢华，出场的舞者身姿曼妙，伴随着音乐翩翩起舞。顾远亭见过的金鑫已经是人妖中的极品，而极品又都是类似的，一下子看到这么多相似的面孔不由让他有些眼花缭乱。

上一次的表演到底也是宴请场合，虽然到最后还是演变成特殊招待，到底没有此刻的简单粗旷震撼人心。先是正常的舞蹈剧，接下来是妖冶独舞，自然而然过度到双人舞，互相之间的动作就变得直白而热烈起来。

现场的气氛一时烘托到极致，游客参与环节也变得疯狂，坐席间不时传来一阵惊叹，即便语言不通也大概猜得出惊叹的内容，原来还可以这样或者那样。

看着那些优美又写实的模拟动作，蠢蠢欲动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这时候所有的舞者全体出场，邀请那些极度兴奋的游客加入进来，且歌且舞，举止暧昧到不加掩饰。直到一曲终了，意犹未尽的人们便相约换个私密的场所继续后半场了。

向导适时地找过来，体贴周到地问顾远亭有什么需求。顾远亭看表演看的也有点意动，原因无它，这基本上算是现场真人秀了，他毕竟还是有着正常心理需求的男人。

然而远远看着台上的美人们，顾远亭还是礼貌地笑笑表示不需要了。这一天下来他也是心力交瘁，没这个心，也没这个胆了。

“你不想吗？说一套想一套什么的，身体可比嘴上诚实多了。”阿宁终于幽然发出了声音。

“我真的没想怎么样，有反应是因为本能。”顾远亭解释的时候，几乎有点哭笑不得了。他自然还是怕阿宁的，但是也渐渐摸清了小鬼的脾气，就当它是个任性的小孩子，只不过耍脾气的手段对人类而言有点消受不起。

“本能啊，”阿宁似笑非笑地回应他说，“既然这样你带个人回房间也没什么关系啊，我不会打扰你们的。”

顾远亭在这边跟小鬼对话交涉，看在向导眼里却是沉默的拒绝，向导有些惊讶地问，“来这里度假找个人陪再正常不过了，顾先生难道一个都没有看上？”

顾远亭到底还是一个人起身回酒店。向导为他挑选的酒吧其实颇有些背景，否则也不方便提供随叫随到的服务了。在他旁边坐着的也都不是普通的有钱人，大多也都不会委屈到自己，想做什么没什么顾忌就去做了，反观顾远亭孤零零的背影甚至有点可怜了。

然而他的可怜取悦了小鬼，在他一路走进酒店回到房间宽衣洗漱的时候，一直都能察觉到阿宁的好心情。它似乎安静地呆在佛牌里，那团灰色的意识团不断变幻着各种形状，像是自己玩得开心没空搭理顾远亭的样子。

浴室的天花板是一整块透明玻璃，顾远亭仰起头就能看见干净明澈的夜空，他想了想，决定泡个热水澡。

浴池设计得极人性化，水流轻柔地按摩着身体，让顾远亭渐渐放松下来，困倦的感觉随之而来。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告诉他，就算这水是恒温的，泡久了说不定也会感冒，还是爬起来回床上睡觉比较好。

他想起身，水里像有什么东西拉着他似的，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无论如何都动不了，顾远亭想，他应该是太过疲倦，小憩一会儿应该没关系吧。

即便不是熟睡的状态，顾远亭还是做了一个梦。梦中是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有点像中央广场的那个舞台，然而场景很快变换到白天看到的珊瑚礁，他没有背氧气瓶就可以自由地漂游在水中央。

身边有色彩斑斓的鱼群游过，顾远亭穿过它们中间时，某些部位被鱼身擦到，一些小鱼环绕着他，好奇地啄咬着他的胸口。在水的包裹中身体说不出的敏感，顾远亭猛然察觉到，他竟然因为鱼的碰触而起了反应。

这一定是看表演带来的后果，难怪向导告别时的眼神如此微妙，原来看完表演后有那样的环节也是经过细心安排的。来不及泻火，所以做这样诡异的梦了，顾远亭在梦中无言以对。

他被撩拨得心痒难耐，终于清醒过来。睁开眼时屋顶的星星明亮闪烁，身边水流涌动，是浴池自带的按摩功能。顾远亭深吸一口气，从水中站起身跨步迈出浴池，顺便拿了条浴巾围在腰间，某些部位的凸起若隐若现。

他有些头疼地回到床上躺着，因为觉得降低格调也不喜欢手动解决，所以只能等着慢慢冷静下来。这样的经历对他来讲并不多有，顾远亭没有想太多，很快又重新睡过去。

他的精神疲倦至极，很快陷入深度睡眠之中。这一次身体是舒缓的，舒缓中又有些未待满足的诉求，新的梦境油然而生。

顾远亭来到他计划要建的别墅区，而在梦里似乎已经建成了，房屋外观是极具现代风格的，只是在边角处点缀着当地的特色元素，看起来有一种隐藏着文化底蕴的张扬奢华。

顾远亭走进样板间察看，因为缺了点人气，显得有些空荡荡的。他径直走上露台，拉开白纱窗帘打开窗，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眼前的视野极为开阔，一侧是山林，一侧是海岸，青山碧水白沙错落有致，每一处都是风景。

看的满意了，顾远亭转过身，门口一个少年的身影撞进他的视线。少年有着精致的五官，黑色碎发拂过额头，气息说不出的熟悉。他穿着洁白的衬衫，只解开领口的风纪扣，一步步走近时，顾远亭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像是等了很多年，又像一瞬间无法道明的情绪绽放，顾远亭怔怔看过去。少年要比他低一个头，所以站在他面前，微微抬起头是最好的角度。少年看向他的眼神晶莹剔透，下一刻却抬起右手，用手心贴上他的胸膛。

这大概是顾远亭有生以来最好的一个梦，梦里是无法用言语表述的旖旎。他知道自己是喜欢男人的，却一直没有遇到真正能让自己动心的人。这一刻，少年让他的期待形成具象，剩下的只有身体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