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晨闭上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平静之后，青晨从腰间的储物袋拿出一件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手上让玄震看，“大师兄，你看，这就是当初弟弟送我的那个泥娃娃。娃娃还在，弟弟却不再和我在一起了。”

玄震看着青晨和他手里保护得很好的泥娃娃，叹了一口气，并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青晨现在不需要劝说，只要一个倾听的人。玄震也很好地扮演了那个倾听的人，玄晨憋了很久吧！平时间要端着温柔的笑容，也没有合适的对象、时机让他倾诉倒苦水。

“我还记得他第一次学写字，学的就是我的名字，他还把那张大纸送给我了。”青晨继续絮絮叨叨的，还倒空了那个储物袋，一件一件东西介绍着，“这是他第一次出皇宫上街给我买的……”

玄震看着地上陈旧的东西，眼里是毫不掩饰的震惊。玄震还记得当初玄晨和玄霄上山的时候是两袖空空的，也就是说这是玄晨后来下山历练的时候，特意抽空到皇宫取回来的。而装这些东西的那个储物袋，玄震也认得，那是玄晨一直都很宝贝的储物袋，从来都没见他从里面拿过什么东西。夙莘和云天青还打赌着里面到底是什么宝贝，会不会是一件仙器，或者会不会是什么灵丹妙药。玄震也想过会不会是掌门师傅送给玄晨的压箱底，掌门对玄晨和玄霄的喜爱是众所周知的。

想过很多种可能，却没想过会是这些平凡破旧的东西。要说有什么值得收藏的，不过就是这里面代表的意义罢了。可是在怎么有意义，也不过是寄托了一段值得回忆而温暖的记忆。任何一个人，不管是修真者还是普通人，看到青晨珍藏起来的东西都会不屑一顾。

青晨并没有理会玄震震惊的眼神，而是继续讲着这每一件东西的来源，无一不是和弟弟玄霄挂钩的。讲着讲着，青晨就停了下来，颓丧地靠着凤凰花树。

“可是，可是，现在弟弟都不要我了，不要我了。”眼泪从眼角滑出，最后没入鬓角。

第6章：仙四之树精

玄震继续叹气，玄晨对于玄霄似乎有些执着了，却也什么都没说。以玄晨的聪慧如何不知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方法莫过于放弃对玄霄的执念。世事从来都是说的容易做的难，这种事必须当事人自己想明白才行。

看着青晨靠在树边，似乎睡着了，玄震也没有打搅，打算轻声离开。一转头，就看见夙瑶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玄震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反应过来，有些尴尬，他刚刚给青晨下了一个隔音结界。

夙瑶微微一笑，大师兄也有难得糊涂的时候。

“师兄，玄晨他……”夙瑶刚练完剑，打算回房的时候，就看见玄震往这边来了。她也跟着来，也听到了青晨的醉语，心里也不好受。和玄震一样，身为大师姐的夙瑶也肩负照顾和引导师弟、师妹的责任。玄晨和玄霄两人从亲密变成冷淡，她也全程目睹了。在最开始，夙瑶只以为是玄霄闹别扭，和玄震的想法一样，玄晨那副护犊子的样子怎么舍得伤害玄霄，却没想到这个“别扭”一闹，就是八九年的时间。

“没事，让他睡吧！”玄震摇摇头。

“哦，师兄，你找玄霄谈过吗？”

“试过，可是他以修炼为由拒绝了。”

……

青晨睁开眼，看着玄震和夙瑶两人越走越远。抬手破了玄震下的隔音结界，即使知道他们的好意，自尊心极强的青晨还是接受不了。在玄震来的时候，他就清醒了。可是，他还是借着这个机会纾解心中的郁气，就当做是“酒后吐真言”吧！青晨一个翻身，躺在地上，看着头顶上那片蓝天，在凤凰花树的分割下支离破碎，却依旧蓝的清澈。看久了，眼睛觉得酸涩，眨了眨，也眨掉了在眼眶里转悠的泪水。

“你也有灵的吧！出来见见我？”青晨转过头，看到的便是一地灿烂的凤凰花。

久久，无人回应。此时此地更是只剩下风拂过树叶的哗哗声，显得静谧美好。

“算了，不出来算了，以后我还会一直来叨扰你的，希望你多多包涵。”虽然万物有灵，但是这个灵可能不太待见他吧。嗯，又或许，这个灵比较害羞怕生人？其实，青晨本来也不确定这棵凤凰花树有没有成精，但是青晨敏感地发现在他说“出来见见我”的时候，凤凰花树的树干轻微地抖了抖。

说实话，青晨还没见过树精、花精，琼华信奉的是逢妖必除，死在青晨手下的妖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只是从后世而来的青晨很明白人有好坏之分，妖也有好坏之分，就跟几百年前的一本小说《聊斋志异》一样，有好妖，也有坏妖。在下山历练除妖的时候，青晨也坚信这个观点，否则死在他手上的妖就要上千了。

能在琼华主峰成精，而不被太清等人发现进而剿杀，那么这个树精必定有仙缘，身上的妖气也因没有杀过生而纯净温和。面对这么一个树精，青晨还是很感兴趣的。况且每日都要被玄霄的冷淡给伤到，还在那么多人的面前，说不受伤是不可能的。可是这种私人问题也不好宣扬出去，虽然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憋在心里实在是太难受了，刚刚向玄震倾诉，感觉好了不少。即使知道玄震和夙瑶两人都是多话的人，更不会把这等私事宣扬出去，但还是有些尴尬。

……

第二天一早，青晨准时到达剑舞坪，对迎上来的玄震，笑了笑。

“玄晨，昨晚休息得可好？”

“谢大师兄的关心，休息得不错。”

“那你今天好好修炼。”玄震看得出青晨的气色比以往都要好，苍白的脸色也有了一丝红晕，就知道对方并没有说谎。

“是，……还有谢谢。”说完，耳朵有些微红的青晨就离开了。

玄震眉眼弯弯，这么生动的玄晨很久没见到了，还有……害羞的玄晨还挺可爱的。

离开的青晨以转头就看到冷着脸的玄霄和嬉皮笑脸的云天青，弯起嘴角打招呼。冷着脸的玄霄看着青晨嘴角的笑意，直接转头走人。这个动作让好心情的青晨一下子阴郁下来，嘴角上挑的弧度也弯了下去。

整个剑舞坪的人的注意力都在青晨和玄霄身上，宗室弟子还好说，都是了解青晨的为人和这两人在脑别扭，但是其余的嫡系弟子不知道啊！就以青晨和玄霄那两张脸来看，谁可都可知道这两个的关系。他们对玄霄对于青晨的冷淡都有很多想法，例如，为什么青晨那么积极地热脸贴冷屁股，例如，为什么玄霄对青晨的态度会那么差。

青晨垂下眼眸，神色漠然地听着周围的议论，心也疼得麻木。为什么自己那么犯贱呢？青晨总是这么问自己，但是下一次看到玄霄的时候又会忍不住凑上去。

云天青挠挠脸，看看走远的玄霄，又看看面前看不出神色的青晨，脸都皱成一团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啊，真是的。

在听着周围弟子那些故事：青晨是如何得罪玄霄，而玄霄又是如何如何的悲惨，云天青想要不是自己也算是知情人，看着青晨一如既往地凑近玄霄，也会这么认为。由于这个，近几年，青晨在门下弟子的威信是越来越低了。

青晨转身练剑去了，倒是没有因为周围弟子的议论而愤怒冲动，不是没听见，而是不在意。青晨信奉“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起吧”，这句话是青晨在后世不经意间听见的，却是一直记下来了。

玄、夙字辈的弟子看着两人的不欢而散，也是无奈摇头。玄霄这样迟早会磨光玄晨心里的感情和在青晨心里的地位，玄晨也会遍体鳞伤的，或许……现在就已经遍体鳞伤，快支持不住了吧！玄、夙字辈的弟子看着青晨那浅淡的身影，如此想着。

练完剑之后，青晨第一次没有像以往一样去找玄霄，既然自己忍不住在看到玄霄的时候凑上去，那就干脆不去看，眼不见为净。青晨拎着一瓶酒往昨天的凤凰花树去了，他还是研究研究那为羞于见人的树精吧！

……

凤凰花开的时候是最吸引人的，她不像木棉一朵朵、一团团，而是像云霞，是一层层，一片片，把整个环境都染红了，而这灿烂的、极至的红是能醉人的。青晨拎着一壶没开封的酒，想：这就是所谓的酒不醉人人自醉吧！

凤凰花开得很盛，根本不能用“朵”而只能用“丛”、“整片”来形容，再加上花瓣很薄，故每朵花仅开放一天就掉了，又因为每一树上的每一束花蕾很多，所以几十天都盛开不败。树上的花多，掉地上的花瓣也多，经过一夜微风的吹拂，那轻轻的、薄薄的、叶脉上带着金色的花瓣便飘飘洒洒地、碎碎地飘落下来，将地面都染红了。

青晨拎起酒壶晃了晃，对着在风中摇摆的凤凰花树说：“你好，我来了。”

第7章：仙四之反常

看着凤凰花树摇摆的弧度更加厉害了，青晨眯眼笑了笑，还真是害羞啊！青晨像昨天一样席地而坐，倚在树干边。青晨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眼神愣愣地看着前方，眼神空洞。在他下定决心不往弟弟身边凑，时间久一下子空出很多来了。

要是平时，他这个时候应该是在玄霄那里和他一起研究剑术的吧，虽然只是他站在那里看他练剑。等一下要干嘛呢？哦，是要给玄霄整理内务。琼华弟子所住的房间不允许动用法术清理，里面也刻有相应的法阵，说是为了让弟子劳有所获。

之前的生活中心一直都是弟弟，还真是卑微如尘埃啊！青晨自嘲着，可是他的靠近和体贴，人家根本弃之如敝履。

怎么又想起这些了？三句不离弟弟，自己真是没救了啊！青晨抬起手捂住眼睛，闭上眼睛的青晨感觉到有冰凉的液体滑出眼眶，暗叹一声，最近流的泪比前世和今世加起来四十多年都要多。

在酒精和心结的作用下，青晨很快就醉了过去，躺在凤凰树下不知所梦。在翻转身体的时候，露出了沾着水珠的睫毛和微微皱起的眉。这时，一片凤凰花瓣悠悠地从空中飘落，被风儿吹得打着旋，悄无声息地划过青晨的眉眼，像是要抚平青晨眉间的褶皱。如愿地，青晨在这扑鼻的清馨飘逸的凤凰花香里拥有一个美妙的睡眠。

夜晚到来，青晨睁开眼，为自己难得的好眠惊讶了一瞬。这几年青晨很难睡一个好觉，好在修真者可以用打坐冥想来代替睡眠。坐起身，铺在身上的凤凰花瓣也随之掉落。似乎想到了什么，青晨笑了笑，真心的笑意衬得青晨那张俊秀的脸越发逼人。离开前，青晨对着凤凰花树说了声“谢谢”，然后感觉到凤凰花树抖动得更加厉害，就带着更加愉悦地笑容离开。

……

青晨刚回到房间，就发现里面有人。先是警惕了一瞬，再是放松下来，因为房间里的那个人的气息他很熟悉，是玄霄。青晨僵硬地站在门前，不知道该不该推门进去，也不知道弟弟为什么来。几个时辰之前，他才决定要远离弟弟的，现在他就找上门了，难道……青晨想是不是这几个时辰的冷落让弟弟认识到了自己的重要性，然后来找他和解来的。

“弟弟……”

“叫我师弟。”玄霄冷硬的声线打断了青晨的话。

“……是。师弟，你有事吗？”弟弟这个语气，就表明他不是来和解的。青晨嘴角的笑意淡了不少，刚刚被凤凰花树温暖的心仿佛被冻在寒冰中一样，冰冷而……麻木。

“我……”玄霄也不知道自己来干嘛的，今天在例行修炼之后，青晨并没有来找他，之后也没有帮他收拾房间。他们两个也半天没见过了，玄霄何曾这么“长”的时间没见过青晨。于是，玄霄想是不是青晨出了什么事了，接着自己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来到了青晨的房间，也是……在他搬去和云天青一起住之前，和青晨共用的那个房间。房间和他离开前并没有什么区别，连没人睡的那张床上以及那张床上的东西都没有少。不知怎地，玄霄不知源头的烦躁心情就好了大半。

在黑暗中等到半夜，玄霄就感觉到玄晨出现在门外，却徘徊不进。听到他喊他“弟弟”，玄霄心下一梗，心里的不舒服感更重了。每次玄晨叫他弟弟的时候，他总觉得他是透过他在叫其他人。但是和玄晨一起长大的他根本不知道他透过他叫谁“弟弟”，他还看见过玄晨一脸飘渺的表情，似乎下一刻就要羽化而去。都说双胞胎之间有特殊的感应，不知道玄晨有没有感应，而玄霄却只能感觉到玄晨强烈的感情波动，可是从小到现在，玄霄只感觉到了一次，就是掌门太清下山收他们为徒的那一次。

青晨看他没说话，眼里闪过几丝迷茫，想难道是玄霄觉得不舒服，却没有想通？那他是不是要……

“哼……”没等青晨说话，玄霄冷哼一声离开了。

青晨摸不着头脑，这是傲娇了呢？还是不待见他呢？刚决定不再犯贱的青晨有些动摇了，弟弟似乎没有想象中的讨厌他啊！思来想去，青晨还是决定静观其变，前几年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事实表明，是他想多了。

第二天，剑舞坪。

打算静观其变的青晨第一次没有在看到玄霄的时候，凑上去，默默地在一个角落里练剑。在场的琼华弟子都惊住了，为什么今天玄晨没有去玄霄那里找不自在？准备讥笑议论的弟子也都噎回了想要出口的嘲讽，随即爆发出更加剧烈的议论。

能在剑舞坪修炼的弟子都是宗室弟子和嫡系弟子，天赋都是不错的。但是天赋不错的嫡系弟子嫉妒天赋更加不错的宗室弟子，因为传授嫡系弟子的是执事，和宗室弟子传授知识的师傅都是掌门长老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所拥有的资源更不是一个等级的。在这种环境条件下，嫡系弟子的成长和宗室弟子就更不是一个等级。

能进琼华的都不是一般人，成为嫡系弟子的更是天才，而宗室弟子则是万里挑一。作为天才，有傲气那是一定的。嫡系弟子和宗师弟子之间的争斗那是琼华上层所乐见的，良性竞争有利于进步，但是任何一个群体中总是有那么一两匹的害群之马。

一些RP不好，又跟不上进度的嫡系弟子就把自己的落后归于上层的偏心，他们不能对掌门长老做些什么，只能迁怒到宗室弟子头上。他们千方百计地挑着宗室弟子的错，但是能成为宗室弟子的，都是掌门和长老细心挑选的，不仅天赋是出挑的，连品性也是出挑的。

憋了那么久的嫡系弟子看到青晨和玄霄之间的矛盾自然就兴奋起来了，一个接一个天马行空的猜想就出来了，对青晨的尊敬也越来越小，小到可以不在意当事人的想法。嫡系弟子在剑舞坪议论青晨，即使知道青晨听得见，还能分辨是谁说的，他们却依旧无所顾忌，因为他们知道青晨不能对他们做些什么。

他们通过每日一次的嘲笑讥讽来宣泄自己对宗室弟子的怨愤，而青晨只是他们的一个借口，就算没有青晨，他们也会找到另一个突破口。

青晨听着不自主传入耳朵的议论，岿然不动，只是隐晦地注意着玄霄的眼神和表情。要知道玄霄到底是不是爱在心口难开，就要看他不自觉泄露出来的细节。可是，可是没有。玄霄的神色一如既往，没有半点的不自然，也没有把一丝丝的注意力转移到青晨身上。

青晨内心揪紧，决定再坚持半个月，只要半个月。若是半个月后，依旧如此，那么……

第8章：仙四之放心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玄霄半个月如同以往六年的冷脸，甚至隐隐的喜悦，青晨再也无法起欺骗自己，认为玄霄是在闹别扭，或者玄霄属性是闷骚。玄霄的非暴力不合作不断把青晨往外推，直到青晨心里再也没有玄霄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