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儿，你先坐。”凌云神情严肃。

“哥，你这是怎么了？”凌波感觉很奇怪，他还从来没见过凌云这么焦虑，不管自己闯了多么大的祸，他也总能平静的对待。他总觉得当过记者的人都是见过风浪的，已经没有什么事可以让他们“大惊小怪”。

“波儿，有件事要告诉你，我们今天晚上就回国去。”

“啊？干嘛要回国去？”

凌波以为自己已经经历了很多挫折，但是没想到真正的挫折还在等着他。今天游泳中心刚刚联系了凌云，他在亚运会资格赛中没能通过兴奋剂检查。A瓶尿样中检出了违禁药物。

凌波一听就蒙了，他以为自己这一辈子也不会和兴奋剂扯上关系。他在饮食上很小心，更不会主动去服用兴奋剂，一定是搞错了。

“不是还有B瓶吗？让他们检B瓶啊！”

“波儿，先别激动。你检出的并不是兴奋剂，是你服用的治疗心肌炎的药物成分。”凌云解释道。治疗心肌炎的药物万力爽，本来不是违禁药物，但是在去年国际兴奋剂组织修改的最新一期的兴奋剂手册中，它被划在了违禁药物的行列，但是仅仅属于比赛禁用药，如果要在比赛期用药，需要提前申报。而所有这一切本来也不是凌波的职责，是队医的负责范围。由于中国反兴奋剂组的疏漏，在最新颁发的禁用药物名单中并没有将这一药物包括在内，所以队医也未能跟进国际反兴奋剂组织的更新。所以凌波的用药也没有提前申报。这一环又一环的失误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但是作为运动员不管你体内检出的是什么成分，你必须负全责，即使是误服，你也必须接受惩罚。这是不容置疑的规定。

凌波坐在去机场的车上，心情沮丧到了极点，就算能够证明他是清白的，但是谁也改变不了这个结果，处罚也是不能免除的。而更重要的是，他这一生都要背负着这样的污点，多少年后，当人们提起那个世界纪录保持者的时候，他服用兴奋剂的事实是不是也不会一并被提及呢？就算清者自清，这一切他可以不在乎，但是眼下他却面临着最大的困局，只要兴奋剂检查呈阳性，他的比赛成绩就会被取消，他将无法参加亚运会！

凌波望着窗外的夜色，心里空荡荡的，迷茫而又无助。他拿着手机，却不知道应该如何跟金宥泽说这一切。如今他们关于亚运会的那些美好约定，就像经历风雨的花苞，尚未盛开就已经经历了凋落的命运。

第五章：圆满处理

“波儿，这件事先不要告诉金宥泽。”凌云说，“在有定论之前，还是不要告诉他了，免得他担心。”他虽然也很担心事情的进展，但是他并不像凌波那样悲观，体育总局肯定能想一些方法搞定这件事，让凌波顺利参加亚运会，中国男队还是很倚重凌波的。凌波这件事并没有多严重，只要他们提供充分的证据，证明是误服，争取最小限度的禁赛处罚，他就可以赶上亚运会。

凌波点了点头，但是离开这么大的事，他怎么能瞒着金宥泽呢？他不想打电话，害怕一开口就暴露了自己的沮丧心情。他也不想撒谎，只能寄希望于金宥泽不问，他想了想才发了个短信过去，“金，我有点要事要处理，今天晚上就要赶回过去。请不要问是为了什么，可以吗？因为即使你问了，我也不能说。当我觉得可以告诉你的时候，会对你坦白的。”他相信金宥泽一定已经休息了，他看到这条短信时，已经是明天早晨了。

凌波下了飞机，直接赶到了游泳中心，张铁志教练已经在那边等着了。张铁志看起来很沉稳，凌波心里好受了一些，似乎怎么处理，他老人家已经胸有成竹了。张铁志又介绍了一下情况，和凌云得到的消息大同小异，最后询问凌波要不要开B瓶重新检验。

凌波说，“因为比赛那几天赛程紧，感觉心脏不舒服，的确服过万力爽，估计检测B瓶也会是同样的结果。”

张铁志点了点头，“那就是排除了误检的可能性，也节省了再次检测所需要的时间。我心里也有数了。”

“教练，我现在应该做点什么啊？”

“先等等吧，等我开完了会，和上头讨论过之后，再采取措施。”

凌云道，“他参加亚运会应该没有问题吧？”

“哎，我还能参加亚运会吗？”凌波听凌云这样问，感觉特别奇怪，原本他以为铁定没戏了，但是听哥哥的口气，似乎对此抱着很大的希望。

“现在尚且言之过早，等我开完会再说吧。”

因为时间还早，张铁志叫凌云和凌波先去休息。这个时候凌波哪还睡得着，听教练和哥哥的意思，自己参加亚运会还有一线希望，急忙向哥哥询问。

“只要禁赛期能够缩短到三个月，那么你在亚运会前就可以解禁复出。”

“没有参赛资格也可以参赛？”

“可以凭借外卡参赛，中国一向有这种政策。而且先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还记得那次世锦赛吗？余俊不就是凭借外卡参赛的？”

凌波一想的确有那么回事，他打破世界纪录的那次世锦赛，余俊因为生病错过了世锦赛资格赛，但是最后还是派他上场了，最后他们一起在接力项目上拿到了国际大赛的第一枚奖牌。这样一想凌波的心又安定下来了。“哥，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不是不想告诉你，我只是抱着这样美好的期望而已，看到张铁志教练的表情，我才确定他应该在和我想同样的事情。”凌云勉强笑了笑，“无可挽回的事情就放它过去吧，现在只能把事情朝着好的方向扭转。”

“你放心，我没事。”这时凌波的手机响了，是金宥泽发来的短信。

“好吧，我不问，即使相爱，每个人也应该有自己的空间，自己的秘密，我们应该彼此信任，彼此尊敬。只是让我知道你一切安好，不要让我担心。”

凌波眼眶有些湿润了，他很感激金宥泽给了他最大限度的宽容，他刚想回信，凌云又提醒道，“波儿，这件事先别告诉他。”

凌波点了点头，对着镜头勉强笑了笑，来了张自拍，然后给金宥泽发了过去。很快金宥泽发回来一个笑脸。凌波想等一切尘埃落定，一定要把事情经过都告诉他，以答谢他对自己的信任，他相信金宥泽也回理解他的。

凌云对此却抱着不同的观点，他希望这件事能免于曝光，至少可以拖延到亚运会之后，这样可以将对凌波的影响减少到最低。

一直等到上午十一点多，张铁志才开完会回来，游泳中心已经有了处理意见。就像凌云预料的那样，游泳中心为凌波成立了特殊处理小组，向中国反兴奋剂中心递交资料证明误服，争取将禁赛期降低到最小，如果这一步能够做到，那么参赛资格根本无需担心。虽然中国反兴奋剂中心的处罚不是他们所能控制的，但是很有希望按照预期的方向发展。但是一切都要快，如果禁赛期不能在亚运会之前结束，一切都是白搭。

凌波听完这一切，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这一天他有种坐过山车的感觉，带着疲惫的心情离开游泳中心的那一刻，他想到了金宥泽在奥运上遭遇误判的遭遇，自己差不多能体会到那样的心情了，一开始是彻底的绝望，然后抱着一线希望开始挣扎，最后终于得到了特赦，但是一切还是无法圆满。

凌波现在其实也没什么能做的，虽说让他准备资料证明误服，但是那也是队医和律师的工作，他现在只是等着出席反兴奋剂中心召开的听证会。回去之后他就狠狠的睡了一觉，从白天睡到晚上，又从晚上睡到第二天早晨，一连睡了十六七个小时。金宥泽的短信声也没能把他吵醒，清晨睁开眼就读到他的短信，心里感觉暖暖的。

睡前发个短信早已经成了两人的习惯。他让金宥泽不要问，金宥泽就真的一句话也没有问，他像平时一样说了一些训练中的趣事，“今天教练跟我说了，如果我不能战胜你，今后就给我加罚，每天多游十个400米。”

凌波笑了笑，好像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是梦一样，但是看看床头贴着的金宥泽的海报，他就无法欺骗自己。如果他知道自己不能参加比赛，不知道会失望还是高兴，不过将心比心，他相信金宥泽也和他一样期待着他们的较量。凌波回道，“你这是在委婉的恳求我放水吗？如果你态度诚恳一点，我会考虑考虑的。”他特意在后面加了一张自己在被窝里思索的照片以示诚意。

过了片刻金宥泽的回信才道，“我看你需要放点血才对！”后面配了一把血淋淋的刀。凌波笑了，不管何时，金宥泽总能让他笑出来，他已经越来越依靠他，尤其是在身处困难的时候。

各个部门的办事效率都有大幅度的提高，凌波回来之后的第三天，中国反兴奋剂组织就召开了听证会，他们提交的误服资料确凿而详实。于是结果正如他们的意料，禁赛三个月，即日执行。凌波舒了一口气，这就意味着他可以在亚运会之前解禁了。

之后张铁志教练又交代凌波好好训练，其他所有的事都不用他担心，自有上面的人会搞定，凌波也懒得去理会这些内幕，他想做和能做的只是比赛。他知道这件事总有一天会再度被报出来，他会再一次站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但是他现在也不打算去想这些。

第六章：三连冠

一周之后，凌波又返回了澳洲，开始正常训练。而这次兴奋剂风波也被隐瞒了下来，新闻媒体对此毫不知情，舆论一片风平浪静，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只是凌波比往日训练得更加刻苦，这个污点他已经无从洗却，但是他想用成绩那耀眼的光芒照亮那片阴影。

金宥泽遵守自己的诺言从来也没有提起这件事，凌波也不便开口向他解释，两个人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继续甜蜜的爱恋。但是凌波一直对此心怀感激。

八月份，金宥泽又一次踏上了热身赛的征程，这一次是在美国举行的泛太平洋赛。四年一次的泛太平洋赛每一次都会聚集众多的高手，这一次已经是金宥泽参加的第三次，前两次他卫冕了400米的冠军，如果这次能够再次问鼎，那么他将创造新的记录，成为第一个在这个项目上获得三连冠的人。

“要不要和我提前比一场？”报名参赛的时候，金宥泽就向他发出了邀请。之前两届余俊都有参加的，凌波本来也计划把这一站比赛作为热身赛，亚运会之前挫一挫金宥泽的锐气，但是现在的他处于禁赛期，怎么能参赛呢。

“我不去了，我喜欢成人之美。”凌波撒了个谎，心里有些难受。

“你小子少在那里吹大话了，你从哪里看出来，我一定会输给你，我现在的状态可是如日中天。”

“这个事情根本不用看，用脚趾头想一想就知道了。”

“你就是用脚趾头想多了，才会得甲沟炎吧？”

“放心吧，现在我的脚趾头已经能正常思考，它们做出了正常的判断，叫我放弃参赛。”凌波特意发了一张双脚的照片过去，两个人大脚趾得意的翘着，现在他的脚趾已经长好了，完全恢复了原来的外观。

金宥泽比赛那天，凌波特意熬夜守在电视机前。比赛的泳池是露天的，一波碧水映着蓝天白云，那感觉特别好，游在水中，又像游在天上。凌波一直期待着什么时候也能在这样的泳池中游一次，可是一直未能如愿。

金宥泽出场了，不出预料，预赛中就拿到了第一的好成绩，被排在了第四泳道。镜头几乎围绕在他身上，把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投射在荧屏上，除了观看比赛录像，凌波很少有机会去这样观察他。他很仔细的擦拭跳台，然后脱下外套，整理泳帽和泳镜，晃动手臂，放松身体，每一步都做得一丝不苟。除了身高，他有着不逊于欧美选手的身材，他拥有宽阔的胸膛，结实的肌肉——当然比自己还差一点。

他的出发很完美，反应速度一直排在世界前列，这一点凌波自叹不如。他水下潜泳动作流畅，节奏优美，像一尾美人鱼，在自己的水域优雅的游泳。他转身技术堪称完美，海豚踢腿早已经练得炉火纯青。凌波在这方面也无法和他媲美，事实上因为对于长距离而言，转身技术不是那么重要，他自己的技术还很粗糙，还有很多方面优待提高。

凌波抱着轻松的心情观看这场比赛，放眼整个泳池，他觉得没有人能对金宥泽形成有力的威胁，就算放眼整个世界，也只有自己才能充当他的对手，这枚金牌其实已经被他收入囊中了。

金宥泽在前一百米保持在第三第四的位置，游刃有余，在200米之后才慢慢提升他的名次，他保持着良好的节奏，并不着急，300米处上升到第一位，350米处拉开距离，他已经完全掌控了比赛。凌波对着屏幕吹了一声口哨，现在已经是金宥泽的个人表演时间。“加油吧，金欧巴！”凌波对他的节奏已经非常熟悉，他什么时候开始加速他也一清二楚。最后五十米的冲刺是金宥泽的拿手好戏，年轻时候的他经常凭着这一招完成大逆转，在最后五十米反超对手。现在这个战术反而是凌波用的比较多，金宥泽战术多变，经常出奇制胜。

最后金宥泽领先第二名一个身位，率先触壁。凌波深深吐出一口气，耸了耸肩，稍微有点失望。也许金宥泽看到自己巨大的领先优势，并没有继续发力，最后五十米，他并没有看到金宥泽让人血脉喷张的冲刺。4：43：56，这成绩马马虎虎吧，但是已经创造了今年的最好成绩，金宥泽也成就了泛太平洋赛的三连冠，超越了他的偶像哈克特，成为历史第一人。

明天的媒体一定会大肆报道的吧，不过以这个成绩参加亚运会的话，自己可要不客气的摘走冠军了。

凌波估计现在金宥泽正忙于颁奖，也没有时间接电话，于是给他发了个短信，“金欧巴，要认真的比赛哦，你再这样保存实力的话，我会认为你已经老了哦！”

此刻距离亚运会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距离亚运会开幕十天的时候，凌波和洛宇航他们回国进行调整，比赛前训练量都会降下来，这个时候反而是最轻松的时刻，凌波也有些时间上网看看视频和新闻。中韩媒体的口水仗早就打得激情四射，金宥泽在泛太平洋比赛上的成绩也被拿出来吵得沸沸扬扬。

这天训练完，洛宇航跑过来神秘兮兮的搂着凌波的肩膀道，“波儿，你那个广告看了没有？”

“哪个广告？”

“就是你挑衅金柚子的那个广告啊！”

凌波这才想起自己还拍了个韩语广告呢，其实他还挺期待那广告呢，只不过他也没看到剪辑好的成品，急切的问道，“怎么样？”

“嗯……嗯。”洛宇航点了点头，却不说话了。

凌波见他成心卖关子，笑道，“怎么，嫉妒了吧？嫉妒我的英姿了吧？”

“嫉妒个头，哥用得着嫉妒你吗？看看哥这身肌肉！”他用力拍了拍身上的轮廓分明的八块腹肌，大笑道，“哥这身体可比你强多了。”

凌波心道，这是运动项目的不同，自己要是练成这样，还能游1500米吗？“行，你这鸡肉吧，看着是挺可口的……你别转移话题，还没说广告呢。”

洛宇航笑得非常暧昧，附在他耳边轻声说，“兄弟，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你等着跪搓衣板吧？”

“哎？我觉得那创意挺不错的啊！”凌波回去之后赶紧上网看了看，这广告刚刚播出就像在中韩口水大战中增加了一枚重磅炸弹，激起千层浪，韩国的声讨一浪高过一浪，大有不把凌波淹死不罢休的态势。凌波心道有什么大不了的啊，自己也跑去看了看，还是那几句台词，“金先生，你400米的亚洲纪录，已经被我打破了哦！金先生，我们来做个约定吧，这次比赛输掉的人要请吃烤肉哦！金先生，要加油哦，不要让我赢得太轻松！”通过镜头的剪辑，穿插在泳池中凌波悠然自得的画面之中了，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反应如此激烈，凌波自己觉得还挺好玩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