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绩1：43：12，没能游进1：43，但是这成绩也还不错。看着成绩单上的两个1：43：12，凌波忽然感觉这是天意的安排，让他们两个共同书写一段传奇。和阿尔卡握过手之后，他回过头来望向金宥泽，金宥泽却依然望着成绩单，轻轻地摇了摇头，显然他并不满意。凌波望着他的侧脸，看水珠从他的脸颊上滑落，他摘下了泳帽，轻轻甩了甩一头红发，水珠四溅。他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美好，深深的吸引着他的目光。金宥泽忽然转过头来，脸上的失落之情随着微笑的绽放而消融了，他向凌波伸过手来，凌波愣了一下才握上去。

“恭喜你。”这次金宥泽用汉语说。

“同喜，同喜。”

“呃？”

凌波看金宥泽没有听明白，用英语解释，“congratulations too！”两个人翻越泳道线，一起向池边游去。“你什么时候学会汉语的？”凌波忍不住问道。

“天天听你跟你哥说，总会学会一两句的。”

“我怎么没学会韩语，你不也和你的翻译说韩语？”

金宥泽回过头来无奈的望着他，“那只能说明你笨呗！”

“嘿，小子，别走，你给我说清楚！”

金宥泽没有理他，率先上岸，在众目睽睽之下，凌波也不敢把他怎么样，况且那边还有记者等着采访呢。

对着摄像头凌波坦言这次虽然没有拿到金牌，但是发挥还是挺满意的，所以也没有什么遗憾。阿尔卡在去年世锦赛就在200米拿到里冠军，而且今年成绩非常突出，可以说拿到金牌也不意外。

颁奖仪式开始了，直到这一刻凌波才意识到两个人会站在同一级台阶上接受奖牌。过去不是金宥泽站在他的上方，就是他站在金宥泽的上方，像这样站在同样的高度享受荣光，真是做梦都梦不到。金宥泽一扫失落，看起来也很高兴。两个人站在阿尔卡的右侧，挨得很近，凌波低头就可以看见金宥泽的微笑的面容，他的头发有点褪色，红色没那么鲜亮了，却更加好看。他的睫毛很长，从上往下看，看得更加清楚。他的微笑很迷人，退却了曾经的青涩，却更加温和。他有些喜不自禁，飘飘然恍若梦中。

广播中叫出了金宥泽的名字，他第一个站上领奖台，从颁奖者手中接过奖牌与鲜花，然后接受记者的拍照和观众的欢呼。很快凌波也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高举双拳站了上去，看台上红旗涌动，洛宇航不停的朝他招手，他哥哥早已经举起了相机。挂上奖牌之后，他呆呆的望着观众席，经旁边的金宥泽提醒，他才想起要举起金牌给记者照相。然后两个人相视一笑，情不自禁的握手祝贺对方，在凝视着彼此的这一刻，凌波感到之前的矛盾都烟消云散了，他们又像从前一样，心无芥蒂。

颁完奖，三个人开始绕场一周，凌波追随着金宥泽的脚步，他的一举一动都让他如此在意，他简直没办法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走到韩国观众席的时候，金宥泽指着上面的两个中年人给凌波介绍，这一次他的父母终于如愿来到了现场给他加油。凌波急忙向他们招手。金宥泽的爸爸没有凌波想象中的高大，差不多也就一米八的身材吧，金宥泽和他长得很像。他的气质则得益于他的妈妈，那是一个有着优雅动作戴着眼镜的中年妇女，虽然老了，但是风韵犹存。金宥泽特意将鲜花抛给了妈妈。

接下来就是中国观众区了，凌波还没有走到，就听到洛宇航惊天动地一声呼叫，“兄弟，好样的！”让所有观众的欢呼都相形见绌。凌波冲着他用力的挥了挥手中的鲜花，正准备扔给他呢，谁知金宥泽在他耳边说，“这次要算计好力道啊！”

凌波猛然一惊，想起世锦赛上将花扔到水池中那一幕，手上的力不觉减了几分，结果花给本没有扔上看台，反而掉到了看台下的工作人员手中。金宥泽早已经捂着嘴巴笑得前仰后合，要不是在众多摄像机面前，他一定会蹲到地上笑上几分钟的。

凌波尴尬的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花，再次抛了上去。凌云也在，拿着摄像机，一个劲对着他拍呢。凌云示意，给他和金宥泽合个影。凌波走到金宥泽面前，冷冷道，“小心你憋出内伤。”

“你以后绝对要好好练一练，扔花技术也忒不靠谱了。”

“你根本就是故意的，在我要扔的时候刻意干扰我。”

“你这个人太不识好歹了，我特意提醒你好不好？”

两个人站在凌云的摄像头下一边打着嘴仗，一边展示着金牌，凌云把这个瞬间定格在了照片中。同样的银色也许有着某种象征意义，凌云想。

第十章：抢跳惊魂

晚上，凌波特意把相机从凌云那里要了过来，一张张翻着里面拍的照片。金宥泽阿尔卡还有他三个人站在领奖台上的合照吸引了他的注意。阿尔卡站在中间，他们两个分列两侧，金宥泽显得如此矮小，和身边的阿尔卡差了整整20厘米。他其实从臂展到脚长，身体特征全面不占优势，而且训练时间也不像自己那么有保障，还能取得今天的成绩，完全得益于他的刻苦训练。凌波心里不禁又赞叹了一番，不管从哪个方面看他都是如此完美啊！

他往后翻着照片，才返现他们两个把阿尔卡弄丢了，自顾自的聊了一路，凌云的照片中几乎没出现阿尔卡的影子。而看两个人一路气氛融洽，相谈甚欢，凌波忽然有种走红地毯的既视感。同样的银牌就像是结婚戒指，他被自己的幼稚的想法羞红了脸，内心却又充满了甜蜜，久久无法释怀。

关上相机，仰望着天花板，他不禁又想起在新闻发布会上，多事的美国记者最后抛出了个棘手的问题，“你们两个喜欢对方吧？”

这种问题凌波一向让金宥泽来打头阵，要是自己回答的不妥又不知会惹出多少风波。当时金宥泽先转过头来望着凌波，凌波感觉他眼中的目光荡漾着感情的。“我们互相喜欢对方吗？”金宥泽像是在问他，又好像在说给自己听，然后他转头对记者道，“怎么会呢？他总是挡在我前进的路上，如果没有他我想我会赢得更加轻松一些。”

凌波知道他又在和记者开玩笑了，于是也顺着他的话道，“当然，我也是一心想着要赢他的，即便0.01秒也行。”

“看看吧，这怎么可能相互喜欢呢？”

“这么说你们相互憎恨啦？”美国记者不依不饶。

“嗯，是吧。但是如果问我，如果我不能获得金牌，希望谁来获得的话，我还是会选他的。这叫做憎恨吗？”金宥泽机智的回答引起记者一片哄笑，美国记者的提问被用相反的回答化解了，明明喜欢却再说憎恨，提到憎恨，他又回答喜欢，让美国记者也无可奈何。

“我其实希望你们在一起的。”美国记者最后说，记者不禁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靠，这小子不是同性恋吧？凌波心道。金宥泽却面不改色的道，“在一起？我也不反对，比赛的时候，还有领奖的时候，是不是？”他的回答可谓无懈可击。

他会不会有一点喜欢自己呢？凌波暗自揣测着。美国记者的“在一起”明显是指爱人在一起的意思，金宥泽竟然没有一丝震惊，还能笑着说出那样的回答，是他见过大风大浪应付自如呢，还是说他其实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凌波看不透，金宥泽如果要演戏的话，绝对是一流的。真是件烦恼的事，只要他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自己该多好，凌波暗自祈祷着。

1500米。游泳比赛渐渐接近尾声，凌波迎来了另一个挑战——1500米。作为世界纪录的保持着，凌波对这枚金牌势在必得。

预赛并没有太多的波澜，金宥泽和凌波顺利进入了决赛，凌波第一，金宥泽第六。1500米凌波还是有一些压力的，因为在上届世锦赛上的惊艳表现，所有人都看好他能拿这一块金牌，游泳队其实也把这一块作为计划之内，媒体在赛前的大肆报道，就好像已经将这块金牌揽入囊中一样。但是凌波知道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意外，就像金宥泽的400米一样。韩国媒体当时也以为他卫冕是理所当然的事。凌波只希望到时候不要出任何意外，他自己也把状态调整到最好，因为400米的金牌开了个好头，他接下来的一切都顺风顺水，身体状态也保持的不错。

第二天决赛的时候凌波看到金宥泽时特意和他打了一声招呼，因为1500米两个人之间的竞争没有那么激烈，气氛也相对轻松。听金宥泽的声音带了点鼻音，凌波关心的问道，“你不是感冒了吧？”当地多变的天气，让很多人得了感冒，凌波很庆幸自己没有出任何问题。

金宥泽望着他笑了笑道，“这是秘密。”

凌波就知道他肯定感冒了，但是在赛前不想示弱，所以干脆打马虎眼。凌波也不再追问。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出发了。

“各就各位！”听到裁判的命令之后凌波做好了起跳的准备，精神全神贯注，摒除了所有杂念。然后他听到了声音，于是立刻跃了下去！

糟糕！为什么没有人跳？凌波出现了短暂的短路，大脑一片空白，等他恢复过来就意识到，他再次抢跳了！

这几乎是四年前的重演啊！

犹豫身体的惯性，他已经游出去好几米，冰凉的水面刺激着他的大脑，他回复了几分意识，不对！刚才发令枪没响，裁判放了哑枪，于是下令让大家放松，准备第二枪，但是自己精神高度集中，听到声音就条件反射一般跳下去了。

这次会失格吗？他钻出水面，感到十分无辜，这不是他的错！起跳台上的选手们已经开始做放松活动，只有金宥泽还站在那里望着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凌波想到了四年前那双温暖的手。此刻他当然不需要金宥泽再次拉他上来。他不敢耽搁，急忙游了回来，爬上池台，向裁判询问自己的情况。裁判示意他可以继续比赛。凌波收缩的心脏才放松开来，他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四肢也因为紧张而有点僵硬。

他坐在椅子上，示意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试着做放松活动，让僵硬的肌肉恢复活力。比赛并没有给他多少时间调整，也就一分钟吧，裁判再度发出了比赛的命令。

凌波下水之后感觉身体还有点紧，只好一边游一边调整。而金宥泽从一出发就把速度带了起来，冲在最前面。根据凌波的经验，金宥泽根本没有实力保持这么快的节奏一直游下去，他这多半是一种策略，凌波没有受他的影响，按照自己的节奏在游。两三百米之后，凌波感觉渐渐找回了状态，游得越来越顺畅，逐渐提升速度，从金宥泽手中抢回了领先优势。

凌波身边的上届奥运会冠军梅洛里，还有加拿大人科克伦都对他形成了强有力的挑战，一直跟随在他身旁。他和这几个人的较量已经不是一朝一夕了，凌波对他们也很了解。现在又加入了金宥泽，四足鼎立一直持续到800米左右。

今天的金宥泽有些不同寻常，凌波感觉到他1500米似乎有了长足的进步，已经可以跻身世界一流的水平。

800米，这是最难熬的时期，身体差不多达到了极限，挺过这一关，渐渐就会变好了。凌波一直在咬牙坚持着，渐渐拉开了和梅洛里的距离，金宥泽也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了。但是加拿大名将科克伦却一直跟在他身后，看来对手也有充分的准备。

第十一章：第三名的竞争

两个人持续的竞争着，1000米，1100米，1200米，瑞恩毫不示弱的紧随其后。这个对手比起一年前更加难缠了，凌波感觉这一仗并不像之前预计的那样轻松。他们有些低估了对手。1400米，头顶铃声响起，最后的100米，冲刺的时刻到了。凌波早已经过了筋疲力尽的阶段，此刻的他已经感觉不到疲劳，但是心脏的律动不知因为何种原因突然有些紊乱，身体的节奏一下被打乱了，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凌波感到一丝恐慌，抱着对于胜利的执着，他咬牙坚持着！一定要挺住，不能在这里倒下去！又游了几十米，强劲的心脏，终于找到了原来的节奏。刚才也许只是小小的意外，他想。然后他就像机械一般开足了马力冲向终点，最后一个转身他终于甩脱了科克伦，独自冲向终点，失去了竞争对手之后，凌波游得更加自如，他看到了胜利女神的微笑。最后五六米他干脆憋住一口气冲到了最后。

14：30，他再度打破了自己保持的世界纪录，创造了新的记录。他自己一直不知道的是，从出发金宥泽领游开始，他们就一直领先记录线直到最后一刻。他想激情庆祝一番，因为当你已经站在世界顶点的时候，只有超越自己才是真正的进步。但他实在太累了，苍白的指节连拳头都握不起来，只是挥动了一下手臂，便趴在了分道线上。

他寻找金宥泽的影子，一直遥遥领先的他完全没有想到，在他和科克伦锁定前两名之后，第三名的竞争反而成为最有悬念对抗。金宥泽在落后的情况下展开了追击，就像他年轻时候做的那样，在最后五十米发力，他的冲刺速度简直不亚于百米竞赛，一分一分的缩小着和梅洛里的距离，梅洛里也在加速，但是以马拉松为主要项目的梅洛里冲刺速度是没法和金宥泽相抗衡的。

全场观众呐喊着为两个人加油，凌波也在心中默念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1500米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就在金宥泽的最后一米上演，他完成了反超，第三个到达终点。看到成绩的那一刻他握着拳头大吼了一声，这枚铜牌对他来说似乎比400米，200米的银牌更加激动人心！凌波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这样激情的庆祝了，从亚运会输给自己之后，他感觉金宥泽已经放弃了这个项目，专攻200米，400米，但是现在看他的成绩就知道，他一直在努力着，比去年世锦赛成绩提高了十几秒。

金宥泽慢慢滑入水中，片刻之后他钻出水面，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很快又沉了下去。凌波想到他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我们是一条鱼，泪要流在水中。”他哭了吧？虽然脸上挂着湿漉漉的水珠，但凌波观察着他的每一个神情变化，确定他哭了。想不到为了一个1500米的铜牌他竟然如此激动。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金宥泽在赛场上落泪，四年前那枚金牌也没有让他流泪。这些天也许对他来说太过艰难了。400米的失格完全打乱了他的备战，200米状态有所恢复，似乎也没有游出自己期待的水平，今天他终于找到了胜利的感觉，不是因为奖牌的颜色，而是因为他比原来的自己更加出色。

最后一名选手终于完成了比赛，选手们陆陆续续离开泳池，也许是感到难为情，金宥泽并没有走过来和凌波庆祝，而是转身向着岸边游去。凌波想要追上他，却忽然感觉心跳再度乱了节奏，四肢无力，身体不由自主的向水下沉去。

“金……”他呼唤了一声，金宥泽回过头来，发现了他的异状，急忙游过来，扶住了他。

“你没事吧？”

“我就是心口有点难受，四肢无力，胸部闷闷的。”

“别说话……放松一点……”金宥泽也有过类似的经验，憋气冲刺太过猛烈，身体缺氧给心脏造成过重的负担，就会有这种情况，但是凌波的情况看起来更加严重。金宥泽将他的一条手臂搭在肩上，扶着他慢慢向池边游去。中国队这边已经发现了异状，凌波刚刚到边，余俊和沈冰就把他拉上去了。

凌波感觉有些丢人，怎么比完赛就跟不行了似的，故作轻松的说，“没事……就是太累了……”余俊向媒体打了声招呼，凌波没有接受采访，直接回了休息区。

大家在躺椅上铺了浴巾，让他躺在上面，队医急忙过来询问他具体情况，并且做了初步检查。凌波现在缓过劲来，胸闷的症状也没那么严重。队医初步检查说有可能是剧烈的运动造成短暂的心肌缺血，之前的抢跳让他感情大起大落，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是不是真的有问题要去医院做详细的检查。